第四十五章
現在,我已經習慣人們在艾爾塔對待我的方式。他們會讓路給飛行員,甚至是學員。在基地外那條長街上,農夫和工人們會對我投以友善的笑容,或是舉起拳頭表示支持。
然而,我還是很訝異我在伊格尼斯受到的待遇。電梯打開時,在外面等待的人們立刻往兩側分開,讓我通過。我的背後會出現耳語,但不是我通常會聽見的那些罵人的難聽話,而是充滿了敬畏與興奮的私語。那是一位飛行員呢。
成長期間,我練習過在人們看我的時候注視他們。現在當我這麼做,大家都會不好意思地移開目光——好像他們被抓到偷拿了多餘的配糧一樣。
這真是我新舊生活之間一種很奇怪的矛盾。我緩步沿著走道行進,抬頭看著洞穴的天花板,好遠。那片岩石不應該在那裡,它困住了我。我已經開始想念天空了,而且在地底好熱好悶。
我經過熔煉廠,古老的設備噴出高溫與光芒,將岩石變成鋼鐵。再經過一座能源廠,那裡能以某種方式將深層核心的熔解高溫轉換成電力。我閒逛到哈洛.奧許波恩(Harald Oceanborn)那隻沉著無畏的石手下方。這位雕像舉著一把舊維京劍,他背後還有一片巨大的長方形鋼鐵——雕刻著銳利的線條和一顆太陽。
現在是午班結束的時間,所以我猜我可以在推車那裡找到正在賣東西的媽媽。我繞過一處轉角,看見她就在前方:一位削瘦、有自信的女人,穿著一套舊連身服,洗過,但很破舊。她留著及肩長髮,而在她拿一包東西給一位工人時,還散發著一種疲憊感。
我杵在走道上,不確定該怎麼接近。直到這時,我才發現自己太少過來了。我很想念媽媽。雖然我從來沒有真正想家——我從小就外出搜刮物品,所以習慣長期離家——但我還是很渴望聽見她令人安慰(雖然可能也會有些嚴厲)的聲音。
在我猶豫的時候,媽媽轉過頭看見了我。她立刻衝了過來,我都還沒開口,她就用力地緊抱住我。
我看過其他小孩長得比父母還高,可是我比媽媽矮得多,所以被抱在她懷裡時,一度感覺自己又變成了一個孩子。安全、舒適。當你有這種擁抱做為後盾,一定會放心地計劃未來要征服些什麼。
我讓自己又變成了那個女孩。讓自己假裝沒有任何危險能夠接近我。
媽媽終於往後退開,上下打量著我。她用手指捏起我一綹頭髮,露出驚訝的表情——頭髮變長了,超過了我的肩膀。我剛開始到DDF時就被禁止去找理髮師,後來也習慣了頭髮的長度。
我聳聳肩。
「來吧,」媽媽說:「那輛推車可不會自己賣東西喔。」
這是在邀請我共享一段更單純、普通的時光——在當下,這正是我需要的。我幫助務實的媽媽應付排隊的客人,而男男女女們看見一位學員飛行員為他們服務,都露出了困惑的表情。
奇怪的是,我的媽媽沒有叫賣,不像其他街頭小販那樣。可是總會有人在我們的推車這裡買東西。在短暫休息的時間裡,她一邊攪拌芥末醬,一邊看著我。「妳可以再去拿些鼠肉來嗎?」
再去?我遲疑了一下,才明白她其實並不知道我放假。她……她以為我被淘汰了。
「我還穿著連身服,」我指著說,以為這樣她就知道是什麼意思了。但她茫然的眼神確認了我的想法。「媽,我還在DDF。我今天放假。」
她立刻撇撇嘴。
「我做得很好!」我馬上說:「飛行隊只剩下三個飛行員,我是其中之一。再過兩個星期,我就要畢業了。」我知道她不喜歡DDF,可是她就不能替我感到驕傲嗎?
媽媽繼續攪拌芥末醬。
我坐到走道旁的矮牆上。「等我成為正式飛行員,妳就會受到照顧了。妳不必在晚上熬夜包裝食物,或是花很多時間推著推車賣東西。妳會有一間大公寓。妳會變得很富有。」
「妳以為我想要那些嗎?」媽媽說:「我選擇了這種生活啊,思蘋瑟。他們提議過要給我一間大公寓,一個輕鬆的工作。我只要順著他們的話——說我早就知道他是個懦夫。而我拒絕了。」
我突然抬起頭。我從來沒聽過那件事。
「只要我在這裡,」媽媽說:「在這個街角賣東西,他們就不能忽視我們。他們不能假裝他們的掩飾有效。有個活人會提醒他們在撒謊。」
這真是……我聽過最徹底「無畏」的事了。可是,這也錯得太離譜了。因為爸爸雖然不是懦夫,卻是個叛徒。哪一個比較糟糕呢?
這時,我才明白我的問題並不是聽尤根說些激勵的話就能解決。問題比我擔心自己見到的事更嚴重,也比我爸爸的叛國罪更嚴重。
我對自己的身分認同就是不當懦夫。雖然這種反應是針對大家對我爸爸的看法,但還是我心裡的一部分。最深沉、最重要的一部分。
而我對那部分的自信崩潰了。其中包括我失去了朋友的傷痛……然而害怕我體內有某種可怕的東西……這種恐懼更糟。
這股恐懼正在毀滅我。因為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反抗它。因為在內心深處,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個懦夫。我甚至再也不確定懦夫的定義是什麼。
媽媽坐到我身邊。她總是這麼沉靜,這麼包容。「我知道妳希望我可以讚美妳做的事——我很驕傲,真的。我知道飛行一直是妳的夢想。只是如果他們對我丈夫遺留的名聲如此冷酷,我就無法預期他們會謹慎看待我女兒的生命。」
我要怎麼解釋?我要告訴她我知道的事嗎?我能夠解釋我的恐懼嗎?
「妳是怎麼做到的?」我終於開口問她:「妳怎麼能夠忍受他們說他的那些事?妳是怎麼面對被稱為懦夫之妻的?」
「我一直認為,」她說:「懦夫只會在乎別人的看法,不在乎什麼是對的。英勇的重點並不是人們怎麼稱呼妳,思蘋瑟。重點是,妳知道自己要成為什麼人。」
我搖搖頭。這就是問題。我不知道。
就在短短四個月前,我還以為我可以對抗一切、擁有每件事的答案。誰想得到成為飛行員,最後會讓我失去那種膽量?
媽媽看看我,最後,她親吻我的額頭,然後抓緊我的手。「我不介意妳去飛,思蘋瑟。我只是不喜歡讓妳整天聽他們的謊言。我想要妳了解他,不是聽他們怎麼說他。」
「我飛得越多,」我說:「就覺得越了解他。」
媽媽偏著頭,好像沒想到這一點。
「媽……」我說:「爸爸有沒有提過曾經看見……奇怪的東西?比如說在黑暗中有一整片眼睛看著他?」
她的嘴唇緊閉成一條線。「是他們告訴妳的,對不對?」
我點頭。
「他會夢到星星,思蘋瑟,」媽媽說:「夢到毫無遮蔽地看見它們。夢到像我們的先人一樣在它們之間翱翔。就這樣。沒別的了。」
「好吧。」我說。
「妳不相信我。」她嘆息著,然後站起來。「妳奶奶跟我的想法不同,或許妳應該去找她談談。不過記住,思蘋瑟。妳可以選擇自己要當什麼人。繼承之物、過去的記憶,這些對我們會有好處,但是我們不能讓它們定義自己。當前人留給後人的東西變成了限制、不能鼓舞我們,那就太過頭了。」
我皺著眉,被弄糊塗了。奶奶有不同的意見?關於什麼事?不過我還是再次擁抱媽媽,輕聲謝謝她。她把我推向我們的公寓,讓我留下一種混雜了各種情緒的奇怪感受。媽媽以她的方式成為了戰士,站在那個角落,藉由一個個沉默著賣出的藻肉捲餅宣告爸爸的清白。
這非常鼓舞人心。很有啟發性。我以前從未透過這種方式來了解她。儘管,她仍然看錯爸爸了。雖然她懂這麼多,卻看錯了一件最基本的事。就跟我一樣,直到我目睹他在艾爾塔之戰中變成了叛徒。
我走了一小段時間,終於來到我們那棟方塊形的公寓建築。
我穿過大型拱門進入公寓設施——就在這個時候,兩個輪值回來的士兵讓開了路,並對我敬禮。
那是艾盧寇和喬爾斯,我經過時才發現。他們似乎連我是誰都沒認出來。他們沒看我的臉,光看到飛行服就放行了。
我向洪老太太揮手,她沒對我露出臭臉,而是低頭行禮,然後就躲進公寓關上了門。我從我們只有一個房間的公寓窗外瞥了一眼,沒有看到奶奶,不過我聽見她在屋頂上哼著曲子。我爬上通往方塊頂部的梯子,心裡對媽媽說的話還是很在意。
奶奶低頭坐著,在她前方攤開的毯子上有一小堆珠子。她閉上近乎全盲的雙眼,伸出枯瘦的手指,藉由觸感挑選珠子,有條不紊地將它們串連起來,製作成首飾。她輕輕哼著歌,臉孔的紋路就像面前那張毯子上的皺紋。
「啊,」她對著在梯子上遲疑的我說:「坐,坐,我確實需要幫忙呢。」
「是我,奶奶,」我說:「思蘋瑟。」
「當然啦,我感覺到妳來了。坐下來幫我用顏色分類這些珠子吧。我好像沒辦法分辨綠色跟藍色的——它們的大小都一樣!」
這是我幾個月來第一次回家,而她卻像我媽媽一樣,立刻就要我投入工作。我有問題要問她,但除非照她的話做,否則可能就沒得問了吧。
「我會把藍色的放在妳右邊,」我坐下來說:「綠色放左邊。」
「好,好。妳今天想要聽什麼啊,親愛的?征服世界的亞歷山大?偷走亡者之劍的赫爾薇爾?還是貝沃夫?回憶一下舊時光?」
「其實我今天不想聽故事。」我說:「我跟媽媽說過話,然後——」
「哎呀,哎呀,」奶奶說:「不要故事?妳怎麼了嗎?他們該不會在飛行學校教壞妳了吧。」
我嘆了口氣,決定從另一個方向下手。「他們是真的嗎,奶奶?」我問:「妳說過的那些人。他們是真人嗎?來自地球?」
「也許吧。這重要嗎?」
「當然重要,」我邊說邊將珠子放進杯裡。「如果他們不是真的,那麼一切就只是謊言。」
「人們需要故事啊,孩子。故事會帶給我們希望,而希望是真實的。這麼一來,故事中的人們是不是真正活過,有那麼重要嗎?」
「因為有時候我們會讓謊言流傳下去。」我說:「就像DDF對爸爸的說法跟我們對他的說法相反。兩種不同的故事。兩種不同的效果。」
兩種都錯了。
我再把一顆珠子放進杯裡。「我已經厭倦不知道什麼是對的了。我已經厭倦不知何時要戰鬥,不知道我是恨他或愛他,還有……還有……」
奶奶停下手邊的事,握住了我的手,她的皮膚雖然蒼老卻很柔軟。她握著我的手,對我一笑,眼睛幾乎是閉著的。
「奶奶,」我好不容易找到方式說出來了:「我看過一些東西。那證明了我們對爸爸的看法是錯的。他……他真的變成了懦夫。甚至更糟。」
「哎呀……」奶奶說。
「媽媽不相信,可是我知道事實。」
「他們在上面的飛行學校告訴妳什麼了?」
我吞了吞口水,突然覺得自己好脆弱。「奶奶,他們說……他們說爸爸有某種缺陷。那種缺陷在他體內深處,讓他加入了克里爾人。有人告訴我在無畏號上發生了叛變,我們有些先人也效忠了敵人。而現在,現在他們說我也有缺陷。所以……我很害怕他們可能是對的。」
「嗯……」奶奶邊說邊串了一顆珠子。「孩子,讓我告訴妳某個人以前的故事吧。」
「現在不是說故事的時候啊,奶奶。」
「這是我的故事。」
我閉上嘴。她的故事?她幾乎沒說過自己的事。
她開始用閒聊但吸引人的方式說:「我爸爸是無畏號上的歷史學家。他會保存舊地球的故事,以及在我們進入太空旅行之前那個時代的故事。妳知道嗎?即使當時有電腦、圖書館,還有各種能夠提醒我們的事物,我們還是很容易忘記自己來自何處。也許是因為我們有機器可以為我們記住事情,所以感覺可以把這種差事交給它們。
「哎呀,那是另一個主題了。即使是當時,我們也是在星星之間來去的遊牧民族。五艘船艦:無畏號以及附屬的四艘船艦,一起長途旅行。呃,還有一隊星式戰機。我們是由多個團體組成的一個大團體,共同旅行於星辰之間。一部分是傭兵艦隊,一部分是貿易艦隊,都是我們自己人。」
「外曾祖父是歷史學家?」我說:「我還以為他在工程隊。」
「他在引擎室工作,協助我母親,」奶奶說:「可是他真正的職責是傳承故事。我還記得坐在引擎室裡,一邊聽著機器的嗡嗡聲一邊聽他說話,而他的聲音在金屬之間迴響。不過,那不是重點。重點在於我們是如何來到狄崔特斯的。
「妳要知道,我們並未挑起戰爭——但它還是找上了我們。我們這支由五艘船艦和三十架戰機的小艦隊沒有選擇的餘地,只能反擊。就算在那個時候,我們也不知道克里爾人是什麼。我們並沒有參與大戰,而且那時要與星球和太空站通訊非常困難也非常危險。好,妳的外曾祖母,也就是我母親,她是艦上的引擎。」
「妳是指她會處理引擎的事。」我邊說邊繼續整理珠子。
「對,不過從某方面說,她就是引擎。她可以讓它們在星星之間行進,這只有少數人做得到。少了她或是像她那樣的人,無畏號就會陷入緩慢的速度之中。星星之間的距離非常遠,思蘋瑟。只有擁有特殊能力的人才能夠啟動引擎。這是我們與生俱來的,但這種能力也被視為非常、非常地危險。」
我吐出一口氣,同時感到驚訝與畏怯。「是……缺陷嗎?」
奶奶靠過來。「他們害怕我們,思蘋瑟,不過那時候他們把這稱為『偏差』。我們工程人員是不同的物種。我們是第一批進入太空的人,是勇敢的探險家。普通人老是會埋怨我們控制了能讓他們在星星之間移動的能力。
「但是我跟妳說過,這是關於我的故事。我記得那天,就是我們來到狄崔特斯的那天。我跟我父親一起在引擎室。一個充滿管線與格網的大空間,在我的記憶中看起來可能比實際還大。那裡有潤滑油和高溫金屬的氣味,也有一扇小凸窗,我可以向外看見星星。
「那天,他們包圍了我們。我是指敵軍克里爾人。我小小的心靈非常害怕,船艦一直因為他們的砲火而晃動著。我們一團混亂。我聽見某個人大喊說艦橋爆炸了。我站在窗邊,看著紅色的光矛,聽見了星星在尖叫。我是一個待在氣泡窗邊受到驚嚇的小女孩。
「艦長呼叫了,他的聲音響亮而狂暴,在一個平常如此堅定不動搖的人身上聽見了痛苦與驚慌,讓我非常害怕。我仍然記得他對我母親大吼著命令的語氣,而她不同意那麼做。」
我坐在那裡,全神貫注,忘記了整理珠子的事,也差點忘記要呼吸。奶奶跟我說過那麼多故事,為什麼從來沒對我說過這個?
「好吧,我猜妳可以說這是叛變,」奶奶繼續說:「我們不使用那個詞。但就是大家的意見不合。科學家與工程師對上指揮階層和船員。重點是,他們都無法讓引擎運作。只有我母親做得到。
「她選擇了這個地方並把我們帶來此處:狄崔特斯。可是距離太遠了。太困難了。她在過程中死去,思蘋瑟。我們的船艦在降落時受損,引擎毀壞,同時也失去了她。引擎的靈魂。
「我記得我在哭。我記得父親從支離破碎的船體中帶我出來,而我一直尖叫,往後伸手想要抓那艘冒著煙的船艦——我母親的墳墓。我記得我質問父親為何母親要離開我們。我覺得被背叛。我還太年輕,無法明白她所做的選擇。戰士的選擇。」
「選擇死亡?」
「選擇犧牲,思蘋瑟。如果沒有值得奮鬥之事,戰士就一無是處。要是一切都值得她奮鬥……哎呀,這不就說明了每一件事嗎?」
奶奶串進一顆珠子,開始綁好首飾。我覺得……有種奇怪的疲累感。好像這個故事是我沒預料到的重擔。
「這就是他們所謂的『缺陷』。」奶奶說:「他們會那樣稱呼,是因為他們害怕我們可以聽見星星的能力。妳媽媽一直不准我把這件事告訴妳,原因在於她不相信這是真的。可是在DDF裡,有許多人都相信——對他們而言,我們就是異類。他們撒了謊,說我母親帶我們到這裡來,是因為克里爾人想要我們待在這裡。現在他們已經不再需要我們照料船艦的引擎——因為再也沒有引擎了——所以他們又更加憎恨我們。」
「爸爸呢?我看見他背叛了飛行隊。」
「不可能,」奶奶說:「DDF聲稱我們的天賦讓我們變成了怪物。對他們來說,最方便的就是編造故事,說有個帶著缺陷的男人同情克里爾人、背叛了隊友。」
我往後坐,感覺……很疑惑。卡柏會對這件事說謊嗎?M-BoT說紀錄不可能造假,我要相信誰?
「但如果那是真的呢,奶奶?」我問:「妳剛才提過戰士的犧牲。好,萬一妳知道這東西在妳體內……可能會導致妳背叛大家呢?如果妳認為自己可能是懦夫,那麼正確的選擇……不就是不要飛嗎?」
奶奶的手停在半空。「妳長大了,」她終於開口說:「我那個想要揮劍征服世界的小女孩,到哪兒去了呢?」
「她非常困惑。還有點迷失。」
「我們的天賦是很美好的。這能讓我們聽見星星。這讓我母親可以操控引擎。別害怕它。」
我點點頭,可是不禁有種遭到背叛的感覺。早在這之前,應該就要有人告訴我這一切了吧?
「妳爸爸是一位英雄,」奶奶說:「思蘋瑟?妳聽到了嗎?妳擁有的是天賦,不是缺陷。妳可以——」
「聽見星星。對,我感覺過了。」我往上看,可是洞穴頂部擋住了視線。
老實說,我已經不知道該怎麼想了。回來這裡只是讓我更加困惑。
「思蘋瑟?」奶奶說。
我搖搖頭。「爸爸告訴我要摘下那些星星。我擔心反而是它們摘下了他。謝謝妳跟我說那個故事。」我起身走向梯子。
「思蘋瑟!」奶奶這次的語氣強而有力,讓我在梯子上愣住了。
那雙明亮的乳白色眼睛望向我,當她聚焦在我身上,使我不知怎麼覺得,她好像看得見我。她說話時,語氣中的震顫消失了,她的話聽起來帶有權威與命令感,有如戰場上的將領。
「如果我們想要離開這顆星球,」奶奶說:「並且逃離克里爾人,就必須利用我們的天賦。星星之間的距離非常遙遠,遙遠到任何普通的推進器都無法抵達。我們絕對不能因為害怕體內的一點火花,就畏縮在黑暗裡。答案不是要熄滅火花,而是要學習控制它。」
我沒回應,因為不知道應該怎麼回答。我爬下梯子,前往電梯,返回基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