造孽
Dark Work
燃烧会使万物散发出不同气味。一株潮湿鲜活的树与一株干枯僵死的树完全不同——猪肉和人肉烧起来倒差不多,但那是另一回事——狗子闻到的是烧房子。他熟悉这气味,非常熟悉,熟到近乎本能。房子通常不会自己着火,通常意味着残暴,意味着附近有蓄势待发的敌人。因此他肚皮贴地,小心于林间爬行,不时透过灌木向外张望。
他看清了。一股长长的黑烟自河畔袅袅升起。那是一栋小屋,烧得只剩矮石墙。屋旁应有个谷仓,却余下黑木头和灰烬。旁边还有两棵树和一小块耕地。在这么靠北的地区耕种,实在是自找苦吃。这里太冷,长不出什么——也就收获几种根茎作物,再养几头羊,运气好的话,或许能喂一两头猪。
狗子摇摇头。谁会烧这等穷人家?谁会来如此贫瘠的地方偷盗?可能只是喜欢放火。他向前挪了挪,朝山谷下左右巡视,想找出纵火者,但只见到几只散布在山谷里的消瘦绵羊。他又钻回草丛。
回营地途中,他的心一路下沉。和往常一样,争吵声渐渐升高、清晰。他犹豫片刻,想着要不要分道扬镳——他厌倦了没完没了地吵。但最终,他抛开这念头,一个好探子不能抛弃队友。
“闭上鸟嘴行不,黑旋风?”巴图鲁闷声闷气地说,“当初是你要去南方,我们向南走,你天天抱怨山路!现在出了山区,你又整日整夜说肚子饿!我听够了,你这条满腹牢骚的狗!”
黑旋风刺耳地咆哮:“那凭啥你吃的是我的两倍,凭你是头大肥猪吗?”
“你这小杂鱼!我捏死你像捏虫子一样简单!”
“好哇,死胖子,等你睡着我一定抹你脖子!到时我们就不愁吃了!最起码不用再听你操蛋的呼噜!你这头吵死人的猪,我算知道他们为啥叫你霹雳头了!”
“你俩都闭上臭嘴!”狗子听到三树的吼声,大得连死人都能吵醒。“我受够了!”
狗子看到他们了。五个人,巴图鲁和黑旋风剑拔弩张,三树抬手挡在两人中间,福利坐在一旁,神情落寞地看着他们,寡言则懒得搭理,低头检查自己的弓箭。
“嗨嗨!”狗子低吼一声,他们全都转头看过来。
“狗子回来了。”寡言头也不抬地说。这个人委实有些莫名其妙,常常整天一言不发,偶尔说一句,又是显而易见的事。
福利一如既往地热衷于插科打诨。没他的话,这帮人说不定早就自相残杀了。“发现什么了,狗子?”他问。
“还用问,森林里有五个操蛋的傻逼!”他边走边嘶声说,“一里地外就能听见他们叫骂!还都是些有外号的,你能信吗,都是传闻里的大人物!只会内讧!五个傻逼——”
三树抬手:“好啦,狗子,我们都懂。”他瞪着大巴和黑旋风,后两人也互瞪着,但没再多说。“你发现什么了?”
“附近在打仗,或有冲突。有座农庄被烧。”
“被烧,你说?”大巴问。
“是。”
三树皱眉:“带我们去瞧瞧。”
***
狗子之前藏身树丛往下看,并没看见这些。他不可能看见,因为烟雾太浓,离得又远。真相待靠近后才呈现,令他想吐。他们也都看到了。
“造孽,”福利看向头顶的树,“造孽啊。”
“是的。”狗子小声回应。他不知该怎么形容。一位老人的尸体挂在树枝上,赤裸的双脚几乎碰到地面,它不时摇晃几下,带得树枝吱嘎响。他可能试图反抗,所以有两支箭穿过身体。另一具尸体是个女人,年龄太小,不大可能是老人的妻子,或许是女儿吧。狗子猜测剩下两具都是女人的孩子。“怎会有人吊死孩子?”他喃喃道。
“我觉得某些黑心肠的人做得出。”大巴评论。
黑旋风吐口唾沫:“说我吗?”他咆哮着回敬,两人瞬间又剑拔弩张。“我是烧过农庄,烧过一两个村子,但都有原因。那是在打仗,况且我会放过孩子。”
“我听到的可不是这样。”大巴说。狗子闭上眼,叹口气。
“他奶奶的,你以为我在乎你听到的狗屁?”黑旋风嚷道,“那是别人造谣,你这坨化不开的大屎!”
“我很清楚你是哪路货色,鸟人!”
“够了!”三树望着树枝愁眉不展地吼道,“话都不会说吗?狗子讲的没错,现下我们出了山区,情况越来越复杂,不许再吵,听见没!闭嘴,冷静,像冬天一样冷。好歹都是有外号的。”
狗子点点头,很高兴终于能听到些像样的话。“附近打过仗,”他提出,“肯定的。”
“唔。”寡言应了一声,不晓得是同意还是不同意。
三树的目光仍锁定在摇晃的尸身上:“没错,我们得上点心,上点心,不要再搞些有的没的。我们跟上这群人,看看他们为谁打仗,之前说什么都没用。”
“除了贝斯奥德还能有谁,”黑旋风说,“一看就知道。”
“先看再下结论。大巴和黑旋风,把尸体放下埋了,或许这能让你俩冷静冷静。”两人互瞪了一眼,三树并没在意。“狗子,你去嗅嗅干出这事儿的家伙。嗅出来,我们今晚就去拜访,来个以牙还牙。”
“好啊。”狗子兴致勃勃地着手寻找,“以牙还牙。”
***
狗子想不通。如果这帮人在打仗,应该害怕被敌人偷袭,会掩盖行藏。但他们完全没这么做,他轻松就能跟踪,并算出共有五人。似乎他们大摇大摆离开烧毁的农庄后,沿山谷中的河流一路行人树林。踪迹过于明显,狗子不禁怀疑是陷阱,想引他自投罗网,把他吊死在树上。显然他多虑了,天黑前,他赶上了这帮人。
他最先闻到烤羊肉的味道,然后听到声音——交谈,吼叫,大笑,完全不控制音量,隔着“哗哗”河水也清晰可闻。他看见了他们。这帮人围着空地里的大火堆而坐,火堆上叉了只剥好皮的羊,无疑是从农庄抢的。狗子蹲在灌木丛中,如草木般沉稳自然。对方确有五人——或者说,四个成人和一个约十四岁的孩子。他们都坐在那里,没人站着守卫,没人负责警戒。狗子想不通。
“他们都坐在那里。”回去后,他轻声报告,“就坐着,没人守卫,什么都没有。”
“就坐着?”福利问。
“是啊,五个都是。坐在那有说有笑。我感觉不太好。”
“我也感觉不好。”三树说,“但农庄的模样让我感觉更不好。”
“战吧。”黑旋风吼道,“战吧,必须一战。”
这次巴图鲁和他意见一致:“战吧,头儿。教训教训他们。”
连福利都没反对,但三树还是花了点时间思考,并没着急行动。随后,他点点头:“那就战吧。”
***
若黑旋风不愿现身,你在黑暗中是无法看见他的,当然也听不到他的声息。但狗子知道他正匍匐穿越树丛。长期并肩作战,会让你了解同伴,了解他的思考方式,并且你的思考方式也会逐渐和他同步。
因此,狗子清楚黑旋风的位置。
狗子另有目标。他辨出最右边一个人的黑色剪影,火光下十分清晰。狗子不想其他人,一心只放在目标上。选好目标,或是头儿为你指定了目标,你必须全力以赴,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瞻前顾后只会送命,这是罗根教他的,他始终谨记于心。世事如此。
狗子爬近了,更近了,火焰的温度扑面而来,他感到手中冰凉的武器。死者在上,他和往常一样想撒尿,但目标离他不到一跨。有个男孩面对着他——如果立刻放开羊肉抬头,就会看到接近的狗子,男孩却只顾着吃。
“啊!”有人惨叫。这说明黑旋风出手了,并轻松得手。狗子纵身一跃,刺中目标的脖颈。那人跳起来,抓住受伤的咽喉,蹒跚着前进一步便倒下了。另一名敌人刚放下啃到一半的羊腿,就被射穿了胸膛。是河边的寡言射的。那人惊得发呆,随后跪下,脸痛苦地皱成一团。
只剩两个。男孩愣愣地坐在那儿盯着狗子,半张的嘴还挂着一小块肉。另一人握着一把长匕首起身,急促地喘息。那匕首肯定是吃肉时就在用。
“放下武器!”三树高喊。狗子看见那尚有战斗力的敌人大步走来,火光勾勒出硕大圆盾的金属光泽。那人咬着嘴唇,眼神在朝他两边分头包抄的狗子和黑旋风身上来回游移。他又看到霹雳头从黑黝黝的树丛中现形,高大得简直不像人,肩上还扛着把寒光闪闪的巨剑。于是他决定不作无谓挣扎,将匕首扔到地上。
黑旋风一跃上前,擒住对方手腕,绑到身后,用力将他推跪在火堆旁。男孩被狗子如法炮制,他咬紧牙关,一言未发。从头到尾只是一瞬间的事,和三树的要求一样:安静、冷酷。狗子手上全是血,但这没法避免。收工了。寡言扛着弓,慢悠悠蹚过河,经过射死的敌人时,他踢了尸体一脚,对方毫无反应。
“死了。”寡言说。福利在远处瞥向两名俘虏,黑旋风凝视着自己绑的那位。
“我认识这鸟人。”他语气相当满意,“‘烂泥潭’哥亚,对吧?不容易啊!我他妈半天才想起来。”
烂泥潭恶狠狠地盯着地。他看来很残忍,狗子想,可能农民就是他下令吊死的。“没错,我是烂泥潭,你们不用报名了!反正有人发现国王的征税官出事的话,你们就死定了!”
“他们叫我黑旋风。”
烂泥潭抬起头,惊讶得张大嘴巴。“哦,我操。”他低声说。
跪在烂泥潭旁的男孩睁大双眼张望。“黑旋风?你?你不可能是那个黑旋风吧……哦,我操。”
黑旋风缓缓点头,阴狠的笑容在脸上扩散,他渴望杀戮。“烂泥潭哥亚,你可有好多事得拎拎清咧。我一直想找你,现在终于找到了,”他拍拍烂泥潭的脸,“也抓住你了。真他奶奶的巧啊。”
尽管被捆着,烂泥潭还是尽力挪开脸:“我还以为你下地狱了,兔崽子!”
“我也这么以为,可惜只是去了群山以北。烂泥潭,在你为所作所为付出代价以前,我要问你几句:你们效力的国王是谁?你们为谁征税?”
“去你妈的!”
三树从他看不见的方向给他脑袋一记老拳。待他转头去看,黑旋风从另一方向又是一拳。他脑袋就这样来回转了几圈,终于服软。
“你们和谁打?”三树问。
“我们根本没打!”烂泥潭从破碎的牙齿间唾了一口,“去死吧,兔崽子们!你们完全不清楚状况,对不?”狗子听了皱眉,他不喜欢这话。好像事情在他们走后有了变数,而他从没遇到好的变数。
“我问了问题,”三树说,“你那小脑袋瓜专心回答就行。谁还在打?谁还没向贝斯奥德屈膝?”
烂泥潭不顾一切地纵声大笑:“没人在打!都结束了!贝斯奥德成了国王,北方的国王!人人都要向他屈膝——”
“我们不会。”巴图鲁隆隆地说,他弯下腰,“老快艇怎样?”
“死了!”
“赛斯呢?叮当脖呢?”
“死了,全死了!你们这帮蠢货!现在只有南方有仗打!贝斯奥德已向联合王国宣战!哈哈!我们一定会大胜而归!”
狗子不知这些话能不能信。国王?北方没有国王,北方不需要国王,即便要选,他也绝不会选贝斯奥德。对联合王国宣战?太他妈蠢了,显然南方人比北方人多得多。
“既然这儿没打仗。”狗子问,“你们为何杀人?”
“操你妈呀!”
巴图鲁狠狠地给了他一巴掌,把他打倒在地。黑旋风踹了他一脚,又拉他起来。
“为什么杀?”巴图鲁问。
“收税!”烂泥潭大喊,血水从鼻孔涌出。
“收税?”狗子反问。这词太陌生,他想不通。
“他们不交!”
“交给谁呢?”黑旋风问。
“贝斯奥德,还能是谁?他征服了整个北方,粉碎了所有氏族,当然要收税!大家欠他!我们来收!”
“收税,呃?毫无疑问,是南方鬼子的操蛋习俗!若他们交不起——”狗子边问边泛起一阵恶心,“就吊死他们,是吗?”
“抗拒不交,就由我们处置!”
“由你们处置?”大巴攥住烂泥潭的脖子,巨大的手掌慢慢用力,扼得烂泥潭直翻白眼。“由你们处置?吊死他们是不是让你很开心啊!”
“行了,霹雳头,”黑旋风掰开大巴粗壮的指头,轻轻推开他,“行了,大个子,杀俘虏不合你身份。”他拍拍胸口,抽出斧头,“这种事该我做。”
烂泥潭总算缓过气。“霹雳头?”他咳嗽着依次打量他们,“你们都在,对吧!三树,寡言,最弱的福利!就你们不肯屈膝,呃?真他妈鬼迷心窍!九指呢?呃?”他语带嘲弄,“血九指呢?”
黑旋风转身,拇指摩挲战斧刃口:“入土了,你马上也跟他一样。我们听够了。”
“放开我,兔崽子!”烂泥潭挣着绳子大喊,“你和我半斤八两,黑旋风!你杀的人比瘟疫还多!放开我,给我把武器!来啊!你不敢跟我决斗吗,胆小鬼?不敢跟我公平决斗?”
“叫我胆小鬼?”黑旋风吼道,“你这个为收他奶奶的税连孩子都杀的孬种?你有过武器,但自己放弃了机会,你这种人不配有第二次机会。有何遗言,赶紧吧。”
“我操你祖宗!”烂泥潭尖叫,“操你们这帮——”
黑旋风一斧劈开他眉心,将脑壳分成两半。烂泥潭蹬了下腿。结束了,没人为那龟孙子流一滴泪——即便福利也不过在斧子劈下时瑟缩了一下。黑旋风俯身朝尸体吐唾沫,狗子不怪他。只剩男孩了,他眼睛瞪得又大又圆,盯着地上尸体,又抬头看他们。
“你们是那帮人,”他说,“九指的人。”
“是的,小子,”三树道,“我们是。”
“我听过好多故事,你们的故事。你们要怎么处置我?”
“呃,这是个问题,不是吗?”狗子自言自语。遗憾的是,他知道答案。
“我们不能带着他。”三树说,“我们不能有拖累,也冒不起险。”
“他还是个孩子,”福利说,“放他走吧。”这是个好主意,但大家都知道行不通。男孩看来满怀期待,直到大巴掐断他的念想。
“我们谁也不能信任,在这儿不能。他会告诉别人我们回来了,然后又会有人追杀我们。不行。况且,烧毁农庄他也有份。”
“我有得选吗?”男孩质问,“有得选吗?我想去南方!去打联合王国,给自己挣个外号,他们却把我送来这里,来收税。头儿下令就得执行,不是吗?”
“是啊。”三树说,“没人说你有得选。”
“我不想与他们为伍!我要他放过孩子!相信我!”
福利低头盯着靴子:“我们信。”
“但你们他妈的还是要杀我?”
狗子咬咬嘴唇:“我们不能带着你,也不能放了你。”
“我不想与他们为伍,”男孩垂下头。“这不公平。”
“是的,”三树说,“这不公平。但世事如此。”
黑旋风一斧劈在男孩后脑,让他面朝下栽倒。狗子缩了缩头,看向一旁。他知道黑旋风这么劈是不让大家看见男孩的脸。这或许是个好主意,他也希望这能让大家好受些,但对他来说,脸朝下朝上没区别。他跟在农庄时一样难受。
这不是他生命中最黑暗的一天,远远不是,但这的确是糟糕的一天。
狗子隐在谁也瞧不见的树丛深处,注视着他们沿道路开进。他留意保持下风向,说实话,他身上味道实在难闻。这是支奇怪的衰老队伍。一方面,他们看来都像战士,准备前往征兵场,然后奔赴战争;另一方面,他们又完全不对路,大部分人武器十分老旧,七拼八凑的盔甲苔迹斑斑、奇形怪状。他们的行军队伍松散混乱,多是些中老年人,要么头发灰白,要么谢顶光秃,根本没有什么战斗力,还有少数人太年轻,毛都没长齐,几乎还是孩子。
狗子觉得北方的一切都不对头。他琢磨着烂泥潭死前的话。向联合王国宣战。这些人是去打仗吗?如果是,说明贝斯奥德耗尽了北方的人力。
“怎样,狗子?”狗子回到营地,福利问,“啥情况?”
“有人,有武装,但没什么厉害角色。大概一百多,几乎都是老头小孩,向西南方行进。”狗子指向道路延伸的方向。
三树点点头:“向安格兰,贝斯奥德确实打算进军,与联合王国开战。这肯定会血流成河,能扛矛的都被抓了壮丁。”如此说来,刚才的场景就不奇怪了。贝斯奥德行事一不做二不休,要么蓄势待发,要么倾尽全力,且毫不在意赔上谁的命。“都被抓了壮丁,”三树自言自语,“如果山卡现在翻越群山……”
狗子环顾四周,大家脏兮兮的脸上忧心忡忡,愁眉不展。他明白三树指的什么,他们都明白。如果山卡现在过来,北方将如无人之境,届时农庄的惨案还算是好下场了。
“我们得送个警告!”福利高声呼吁,“得警告他们!”
三树摇摇头:“你听到烂泥潭怎么说的。快艇死了,叮当脖和赛斯也死了。他们死光了,入土了,而贝斯奥德成了国王,北方人之王。”黑旋风怒冲冲地吐了口唾沫。“不屑也好,愤怒也罢,但事实如此,我们能警告谁?”
“只有贝斯奥德。”狗子痛苦地呢喃出这句话。
“那我们就去警告他!”福利绝望地环顾众人,“他也许是个冷酷无情的杂种,但毕竟还是个人啊!总比扁头好,不是吗?我们总得警告谁!”
“哈!”黑旋风喝骂,“哈哈!你觉得他会听我们的,最弱的?你忘了他对我们说过什么?对我们和九指?永远别回来!你忘了他差一点点就要杀光我们?你忘了他多恨我们每个人?”
“他怕我们。”寡言道。
“又恨又怕。”三树低声说,“他意识到这个倒很明智。因为我们强大,我们有外号,我们是别人会追随的强者。”
大巴点点大脑袋:“是啊,卡莱恩不会欢迎我们,除非是把我们的头插在枪上。”
“可我不强大!”福利叫嚷,“我是最弱的,大家都知道!贝斯奥德没理由怕我,也没理由恨我。我去!”
狗子讶异地看着他,其他人也是如此。“你去?”黑旋风问。
“对,我去!我可能不是战士,但也绝非懦夫!我去警告贝斯奥德,他或许会听。”狗子站起来,盯着他。很长时间来,他们这伙人没人愿意主动作牺牲,他快忘记那是什么滋味了。
“他或许会听。”三树喃喃道。
“他或许会听。”大巴说,“然后他妈的会杀了你,最弱的!”
狗子直摇头:“这太冒险。”
“也许吧,但值了,对吗?”
他们面面相觑,惴惴不安。福利的勇气无疑让他们感动,但狗子觉得他太不现实。对方是贝斯奥德,因此只有一线希望,非常细微的希望。
可正如三树所说,他们指望不了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