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十下心跳

十下心跳。
一。
召唤碎瑛刃需要这么久。如果达力拿心跳飞快，这段时间就较短。如果他放松下来，就会耗时更久。
二。
在战场上，这十下心跳仿佛长得没有尽头。他一边奔跑，一边戴上头盔。
三。
深渊恶魔挥起一条胳膊，砸向站满随从和士兵的大桥。伴随着一声声哭喊，众人纷纷坠入深渊。达力拿在碎瑛甲的帮助下跟在国王身后猛冲。
四。
深渊恶魔如小山般隆隆升起，鳞甲般的外壳仿佛涂了深紫色水彩。达力拿可以理解为何仆族智者奉它们为神。它有一张扭曲的尖脸，两颚生满尖牙。虽然也算是甲壳动物，但与笨拙温顺的红甲蟹绝非同类。它宽大的肩部生着四根杀气腾腾的前爪，每个爪子都有一匹马大小，还有十二条略细一些的下肢，攀附在高地的崖壁上。
五。
伴随着甲壳与岩石摩擦的巨大噪音，巨兽终于站上了高地，它一爪攫起一头拖车的红甲蟹，动作相当敏捷。
六。
“拿起武器，准备战斗！”在达力拿身前的艾尔霍卡大喊，“弓箭手，放箭！”
七。
“引它离开平民！”达力拿冲自己麾下的士兵高喊。
巨兽捏碎了红甲蟹的外壳——碗碟大小的碎片噼噼啪啪掉在高地上——然后将蟹体塞进嘴，低头看着四处奔逃的文书和随从。红甲蟹停止了惨叫，被巨兽嘎吱作响地嚼烂、吞下肚去。
八。
达力拿跳上一块突起的岩石，凌空飞出五码，重重落地，激起一片石屑。
九。
深渊恶魔发出一声恐怖的嚎叫，其中混杂着四种互相辉映的声音。
弓手们拉满弓。艾尔霍卡就在达力拿身前大声下令，蓝披风簌簌滔滔。
达力拿的手上传来一阵急促的灼刺感。
十！
他的碎瑛刃——渡誓——在手中成形，随胸膛内第十次心跳自雾气中凝聚。剑柄至剑尖共长六尺，不穿碎瑛甲的人绝对无法挥动。对达力拿而言，它有完美的手感，他从年轻时就和渡誓在一起，在人生第二十个泣雨季的时候与碎瑛刃结成了契约。这把长剑略呈弧形，有一掌宽，靠近剑柄的部分带有波纹状锯齿。剑尖略弯，仿佛鱼钩，周身被冰冷的露水打湿。
剑人一体。他感觉到能量在剑刃上涌动，呼之欲出。若不曾身披碎瑛甲、手握碎瑛刃冲入战场，谁也不可能真正理解生命本身。
“激怒它！”艾尔霍卡高喊，他的碎瑛刃——托日——也从雾气中凝聚成形，出现在他手中。这把剑剑身细长，护手宽大，一侧自下而上蚀刻着十个基础铭文。听他的语气，达力拿知道他不想让巨兽逃脱。达力拿更担心士兵和随员们的安危，这场狩猎已经出了可怕的差错。也许他们应该分散怪兽的注意力，给所有人争取到足够逃跑的时间，然后抽身撤退，让它尽情享用红甲蟹和野猪。
怪物再次发出仿佛好几个嗓子同时发出的恸叫，一爪砸向一群士兵的聚集地。霎时惨叫连连，断骨和血肉横飞。
弓手向它的头部放出箭矢。上百支箭嗖嗖地飞向半空，但没几支击中板壳接缝处的柔软肌肉。在他们身后，撒迪亚斯正大声招呼士兵拿来他的巨弓。达力拿没法等巨弓就位——可怕的怪物近在眼前，正在杀戮他的手下。射箭太慢了。这是碎瑛刃发挥的舞台。
阿多林骑着血伯兰从他身旁呼啸而过。这孩子刚才先去找马了，没像艾尔霍卡那样徒步冲锋，达力拿则必须跟着国王。其他马匹——哪怕是战马——都陷入了恐慌，但阿多林的白色雷沙迪乌牡马步履稳健。转眼间，加兰特也赶到了，它小跑着来到达力拿身边。达力拿抓起缰绳，借碎瑛甲的助力腾空上马。他落鞍的冲力对普通的马而言是沉重的负担，但加兰特的筋骨更强壮。
艾尔霍卡拉下面罩，头盔两侧腾起雾气。
“陛下留步，”达力拿策马赶到他身前喊道，“先让阿多林和臣下削弱它几分。”达力拿抬起手，“啪”地一声合上面甲，头盔两侧生雾，将面甲锁止。现在，头盔四边在他眼里是半透明的。观察缝依旧不能少——隔着头盔视物就像隔着脏玻璃——但这种半透明的特性是碎瑛甲最神奇的地方之一。
达力拿策马奔向巨兽的阴影下。周围士兵乱作一团，但依旧握着长矛。他们没接受过与三十尺高的怪物战斗的训练，只能勉强结阵、试图将怪物的注意力从弓箭手和四散奔逃的随员那里引开，这足以证明他们的勇气。
雨点般的箭矢被硬壳弹开，对底下的士兵威胁反而更大。箭头砸得达力拿的头盔叮当作响，他抬起未持剑的左手挡住观察缝。
巨兽挥爪将一队弓箭手扫倒，阿多林退后一段距离。“我去左边。”他高喊，声音在头盔下显得发闷。
达力拿点点头，杀向右侧，纵马经过一队惊慌的士兵，再次跃入阳光下。深渊恶魔抬起前爪，又是一记横扫。达力拿堪堪奔出爪下，将渡誓换到左手，剑锋直指，利用马势朝深渊恶魔树干般粗的下肢砍去。
碎瑛刃毫不费力地穿过厚重的甲壳，一如既往，它不能在活物上切出半寸伤口，但可以杀死这条腿，与砍断无异。这条巨足颓然一歪，成了无用的摆设。
怪物以深沉的、号角般的叠音号叫起来。达力拿相信另一边的阿多林也砍中了一条下肢。
巨兽颤抖着转向达力拿。两条被砍中的下足毫无生气地垂着。它身形窄长，形似螯虾，尾巴扁平，靠十四条腿行走。要失去几条它才会倒地呢？
达力拿掉转加兰特的马头，与阿多林擦身而过。他的蓝色碎瑛甲闪闪发光，披风在身后猎猎飞扬。他们交换了位置，跑出优美的曲线，分别冲向另两条腿。
“你的对手在这儿，恶魔！”艾尔霍卡高喊。
达力拿回身一看，国王找回了坐骑，并设法安抚了它。誓仇不是雷沙迪乌马，但也有最上等的深国血统。骑上马，艾尔霍卡将碎瑛刃高举过头，策马狂奔。
也罢，不能不让他战斗。只要穿着碎瑛甲、保持机动就不会有事。“砍腿，艾尔霍卡！”达力拿大喊。
艾尔霍卡无视他的提醒，径直冲向巨兽的门户。达力拿咒骂着，用脚踝敲敲马腹。怪物又出爪挥扫，在千钧一发之际，艾尔霍卡陡然转向，压低身子，闪过了这一爪。深渊恶魔的利爪在岩石上割出刺耳的刮擦声，它为错失目标而怒吼，恐怖的声浪在一道道深渊间回荡。
国王一个急转，朝达力拿奔来，从他身边飞驰而过，“我要引开它，笨蛋，攻击，别停！”
“我有雷沙迪乌马！”达力拿大喊，“我来诱敌——我更快！”
艾尔霍卡再次充耳不闻。达力拿叹口气。这就是艾尔霍卡的脾性，没法管束，争执只会浪费时间，牺牲更多人命。于是达力拿按国王的要求行动，他绕到一侧，再次逼近，加兰特的马蹄不断捶打岩地。国王吸引了怪兽大部分的注意力，达力拿得以冲到近前，挥出碎瑛刃砍向另一条腿。
巨兽发出四声彼此交叠的号叫，转头看向达力拿。但此时，阿多林策马来到另一边，用灵巧的一击又废了一条腿。那条腿无力地倾倒，箭矢劈头盖脸地落下——弓手们恢复了射击。
怪物颤抖着，被四面八方的攻击搞得不知所措。它的力量正被一点点削弱，达力拿扬手发令，让余下的步兵朝帐篷方向撤退。随后，他欺身逼近，又解决一条后足。干掉五条了。也许是时候让这头怪物瘸着腿退走，没必要冒牺牲人命的风险就地击杀。
他向不远处的国王大喊，国王横刀立马，瞥了他一眼，但显然没听清，于是拉紧缰绳利落地转了个九十度，转向达力拿的方向。在他身后，深渊恶魔步步进逼，遮住了大半个天空。
一声轻轻的脆响传来，国王突然连同马鞍一起滚向半空。刚才的急转挣断了鞍肚带，身穿碎瑛甲意味着极大的重量，会给坐骑和鞍具造成沉重负担。
恐惧陡然刺向达力拿的心，他勒住加兰特。只见艾尔霍卡重重摔落在地，碎瑛刃脱手，化为雾气。这是一种保护机制，以免碎瑛刃被敌人夺走。除非你施加意志，让它们离手后保持原样，否则一定会消失。
“艾尔霍卡！”达力拿大喊。国王滚了几下，披风裹住了他的身体。他不再动弹，就这样躺在那儿，昏迷了；肩部盔甲出现裂纹，飓光泄漏出来。碎瑛甲可以缓冲下落的冲击，他应该没事。
只是——
一只爪子笼罩在国王头顶。
一瞬间，达力拿只觉无边的恐惧涌入心头。他掉转马头朝国王冲去。可是赶不及了！巨兽会——
一支硕大无比的箭矢没入深渊恶魔的脑袋，砸裂了甲壳，紫色污血喷薄而出，巨兽痛苦地号叫起来。达力拿马不停蹄，同时扭身回望。
一身红甲的撒迪亚斯站在那儿，从一名随从手中接过第二支巨箭。他拉满弓，伴随着一声刺耳的爆响，将粗大的箭矢射进深渊恶魔的肩膀。
达力拿扬起渡誓致敬，撒迪亚斯挥舞巨弓回礼。
他们不是朋友，彼此也没有好感。
但他们会保护国王。这是他们团结的纽带。
“退到安全的地方！”达力拿冲向恶魔，在经过国王身边时大喊一声，艾尔霍卡摇摇晃晃地站起来，点了点头。
达力拿继续靠近。他必须引开巨兽，让艾尔霍卡有时间撤离。撒迪亚斯的箭矢一支又一支地命中目标，可这头怪物逐渐不以为意起来。它的动作不再迟缓，叫声变得愤怒、狂野、疯癫。它真的被激怒了。
这是最危险的阶段。现在它不再会逃跑，只会一直追逐，直到杀死他们，或者被杀。
一条爪子砸向地面，正落在加兰特身边，激起纷飞碎石。达力拿压低身子，小心地挥出碎瑛刃，又废掉它一条腿。阿多林也在另一头得手了。废了七条腿，已有一半。这头巨兽还要多久才会倒地？正常情况下，猎物在近战前会吃上好几十支箭矢，没有这些削弱巨兽的准备工作，很难说要多久才能打败它。何况，他们从未斗过如此巨大的怪物。
他调转加兰特，试图吸引怪物的注意力。但愿艾尔霍卡已经——
“你算神吗！”艾尔霍卡大吼。
达力拿回头一望，暗自叫苦。国王没有逃跑，反而昂首阔步朝巨兽走去，一手垂在身侧。
“我藐视你，野兽！”艾尔霍卡大喊，“我要取你性命！他们将看到自己的神被打垮，也将看到自己的国王死在我脚下！我藐视你！”
诅咒之地长大的傻瓜！达力拿勒住缰绳，原地调转马头。
艾尔霍卡的碎瑛刃在手中重新成形，他朝巨兽胸前冲去，飓光从肩甲的裂缝逸出。他抵到怪物身前，砍向它的躯干，切下一片甲壳——碎瑛刃能切断这类物体，例如人的头发或指甲。接着，艾尔霍卡将兵刃插进怪物的胸膛，探寻心脏的位置。
巨兽咆哮着、颤抖着，想甩开艾尔霍卡，国王拼尽全力才握住碎瑛刃。接着，深渊恶魔在地上打起滚来，不凑巧的是，它的尾巴正好甩向达力拿。达力拿咒骂着猛拉缰绳，急转马头，但尾巴来势太快，加兰特没能躲开。眨眼间，达力拿已滚翻在地，渡誓从指间脱落，在石地上划出一道深长的口子，散作雾气。
“父亲！”远处有人大喊。
达力拿头晕目眩地在石地上躺了会儿，然后抬起头，正看见一瘸一拐的加兰特。飓风之父保佑，这头神驹没有断腿，但一条腿受了擦伤，血流不止。它走得小心翼翼，避免伤腿承受太多负担。
“走开！”达力拿说。这是命令马儿退到安全的地方。它不像艾尔霍卡，它会听话的。
达力拿站了起来，身形依旧不稳。左侧传来一阵刮擦声，达力拿刚转身，深渊恶魔的尾巴正中他前胸，将他击飞出去。
世界又一次天旋地转，他贴地滑出去，金属和岩石的摩擦声听来如此刺耳。
不！他伸手一撑，利用滑行的冲力让自己站起来。天空回到了正常位置，似乎碎瑛甲能自行分辨上下左右。他双脚着地——依旧在滑行，脚底摩擦着石面。
他稳住身形，全力向国王冲去，并重新召唤碎瑛刃。十次心跳，永恒般漫长。
弓箭手继续射击，数支箭矢胡茬般扎在深渊恶魔脸上，但它毫不在意。不过，撒迪亚斯射出的巨箭还是能分散它的注意力。阿多林又切断了一条腿，怪物步履维艰，十四条腿中，已有八条成了无用的累赘，在它身下晃荡。
“父亲！”
达力拿回头，看到雷纳林——穿着笔挺的寇林制服，长外套的扣子一直扣到脖颈——策马穿过嶙峋的石地朝他跑来。“父亲，您还好吗？我能帮点什么？”
“蠢小子！”达力拿抬手一指，“快滚！”
“可——”
“你没盔甲、没武器！”达力拿咆哮道，“趁你没死，快回去！”
达力拿握住缰绳，勒住了那匹锦毛马。
“走！”
雷纳林驱马飞奔而去。达力拿回身朝艾尔霍卡跑去，渡誓从雾气中现形，落到他等候已久的手中。艾尔霍卡仍在劈砍巨兽的下部躯干，一块块被碎瑛刃击中的血肉变黑、坏死。如果他击中要害，就能让心脏或肺停止运作，但怪兽站着很难办到。
一直忠实可靠的阿多林已经下马，守在国王身畔。他试图挡住巨爪，在爪子挥下时击中它。不幸的是，爪子有四个，阿多林只是一个人。两个爪子同时向他挥来，尽管阿多林砍中了一个，但无法防备扑向背部那一击。
达力拿大声提醒，可惜为时已晚。这一爪把阿多林拍向半空，碎瑛甲发出脆响。他划出一条抛物线，坠地后兀自翻滚不止。感谢令使，碎瑛甲没有解体，可胸甲和两侧都出现了宽大的裂口，几缕白雾袅袅逸出。
阿多林无力地翻过身，两手动了动。他还活着。
没时间担心他了。艾尔霍卡正独自面对怪物。
巨兽发起攻击，爪子狠狠砸在国王身旁，把他震飞起来。碎瑛刃又消失不见，艾尔霍卡一头栽倒，脸朝下摔倒在地。
达力拿心底某些东西被触动了。他不再有丝毫保留。兄长的儿子正面临危险，除此之外的担忧和顾虑都变得毫无意义。
他辜负过迦维拉尔，兄长舍命搏斗时，他却烂醉不醒。达力拿本该在那里守护他。他敬爱的兄长只遗下两件东西，两件达力拿可以保护、希望能赎回些许罪过的东西：迦维拉尔的王国和迦维拉尔的子嗣。
现在艾尔霍卡独自一人，身处险境。
其他一切都不重要了。 阿多林使劲晃晃脑袋，依旧感到眩晕。他啪地一声打开面甲，猛吸了一口新鲜的空气来醒脑子。
战斗。他们在战斗。他听见众人的呐喊，感受到岩石晃动。一声震耳欲聋的兽吼传来，他闻到腐臭的气味，那是巨壳生物的血。
深渊恶魔！阿多林等不及完全清醒就开始召唤碎瑛刃，同时用膝盖和双手强撑起身体。
怪物庞大的身形近在眼前，遮天蔽日。阿多林之前摔在了它右侧。当模糊的视觉逐渐清晰后，他看到倒在地上的国王。国王的盔甲刚才被打出了裂痕。
深渊恶魔抬起巨大的利爪砸向国王。霎那间，阿多林感觉大难临头。国王会在一场小小的狩猎中丧命，王国会四分五裂，轩亲王们分道扬镳，因为唯一把他们绑在一起的纤细纽带被割断了。
不！阿多林大惊失色，跌跌撞撞、昏昏沉沉地向前冲去。
这时，他看到了自己的父亲。
达力拿向国王猛冲，速度之快、姿态之优雅，任何人——哪怕穿碎瑛甲的人——都办不到。他跃上一块大石，随即侧身滑行，躲过挥向他的一击。有些人自以为把碎瑛刃和碎瑛甲运用纯熟，但达力拿·寇林……总能证明那些人全是小毛孩。
达力拿直起腰，速度不减的同时纵身一跃，闪过第二击，爪子擦着他的脚底落地，捣碎了他身后的巨石。
这一切犹如电光火石，只在一息之间。第三击落向国王，达力拿咆哮着，猛蹿上前。他抛下碎瑛刃，任它落向地面，化为雾气，自己矮身冲入爪底，抬起手——
——扛下巨爪。这一击压弯了他的腰，迫得他单膝跪地，甲壳与盔甲撞击的轰鸣撕破了空气。
但他接住了。
飓风之父啊！阿多林眼看着父亲挡在国王身前，被不知比他大多少倍的怪物压弯了腰——他接住了无比惊人的重量。弓箭手们被眼前的一幕震惊了，有些不知所措。撒迪亚斯放下巨弓。阿多林大气都不敢喘。
达力拿抵住巨爪，与其角力，黑色的身形岿然不动，盔甲银光四射，仿佛熊熊燃烧。怪兽在头顶嘶叫，达力拿回以强劲的怒吼，声音中充满不屑。
这一刻，阿多林知道他见到了“黑荆棘”，那个他希望与之并肩作战的英雄人物。达力拿碎瑛甲的护手和肩部开始皲裂，飓光织成的蛛网逐步往下，蚕食着远古的金属。阿多林终于从震惊中醒来，开始行动。我必须出手相助！
碎瑛刃在他手中成形，他攀上一侧高岩，剑锋划过怪物离他最近的一条腿。半空一声脆响。废掉这么多条腿后，怪物的下肢无法再承受其体重，尤其它正拼力要压垮达力拿。怪物右半身完好的腿接连折断，发出令人头皮发麻的“咔吧”声，喷洒出紫色血浆，随即它身子一歪。
地的震动差点儿让达力拿双膝点地。他推开萎顿无力的爪子，飓光从碎瑛甲的无数裂缝中腾起，笼罩在他头顶。不远处，国王刚站起来——其实离他倒地才不过几秒钟工夫。
艾尔霍卡踉踉跄跄地站住脚，看着倒地不起的巨兽，又转头看看叔叔，这个人称黑荆棘的男子。
达力拿感激地向阿多林点点头，然后单手往怪物脖子的方位凌厉地一挥。艾尔霍卡点点头，唤出碎瑛刃，深深扎入怪物的皮肉。巨兽两只纯绿的眼睛变黑枯萎，一缕黑烟盘旋着升入半空。
阿多林走到父亲身旁，看着艾尔霍卡将碎瑛刃插入深渊恶魔的胸膛。猛兽一死，碎瑛刃就能切开它的血肉。紫色血浆喷薄而出，艾尔霍卡丢开兵器，把手伸进伤口，用碎瑛甲加强的双臂摸索着。
他扯出巨兽的琼心石——所有深渊恶魔体内都会生长的巨大宝石。这颗琼心石外形臃肿，未经切割，但毕竟是不含杂质的绿宝石，而且有人头一般大小。阿多林从未见过这么大的琼心石，就算小颗琼心石也价值连城。
艾尔霍卡将这件骇人的战利品高高举起，金黄色的傲灵在他周围显形，士兵们发出胜利的欢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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