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2 重逢
两周的时间匆匆逝去，泰山打探完信息后由北而返。他偶尔会想起那两个美国人和贡法拉，以及他在迦济解救的囚犯，想知道他们路途是否顺利。他们现在有了足够的人手，可以确保安全地离开迦济，并找到一些民风淳朴的部落。之后，要抵达与文明世界交界处的偏远村落就容易多了。他猜想，此时他们应该已带着一队训练有素的挑夫和充足的粮食，一路畅行无阻了吧。他知道，即使那两个美国人不变卖祖力的巨翡翠，他们也有足够的能力承担路途的开销。
已近傍晚时分，丛林之王沿着森林外围的兽道阔步而行。一阵微风拂过他的面庞，吹起他的黑发。他嗅到了一些东西的气息，就在前方，可他看不见。过了一会儿，风中飘来了狮子刺鼻的气味。这是一头年迈的狮子，泰山闻得出它的气味远比幼狮和壮年狮子更重。
对泰山来说，它不过是一头狮子而已，并未太放在心上，直到他在风中嗅到了另一种微弱的气味——白人的痕迹，一个女子——一个白人女子。这气味同样从狮子的方向飘来。两种气味夹杂在一起，预示着一场悲剧即将上演。
泰山向森林走去，兽道蜿蜒曲折，他径直在树丛中穿梭，好提前到达目的地，在树丛中他能够以惊人的速度穿行。在他还是个婴儿时，当他的养母雌猿卡拉从险境中将他救下，他便拥有了这些天生的能力。
那名女子面容枯槁，蓬头垢面，饥肠辘辘，筋疲力尽地沿着兽道缓慢而无助地前行。疲惫和痛苦使她变得迟钝，她并没有听见任何声音，可心里某种莫名的感觉促使她转过头向后望了一眼。于是她看见了那头狮子，一步一步悄无声息地跟在她的身后，当发现行踪暴露，它露出尖牙利齿，发出一声凶狠的吼叫。
女子停下脚步，转身面向它，她没有力气爬到树上去躲避危险，也知道逃跑是白费力气。她就站在原地，双眼圆睁，绝望地等待着生命终结的那一刻。她并不在乎自己的性命，因为她已生无可恋。她只祈祷临走时死神能仁慈一些，瞬间了结一切，避免痛不欲生的过程。
当她停下时，狮子也停在了原地，它怒视着她，眼中闪耀着熊熊火光。突然间，它开始向她冲去，再向前几步它就会发起攻击——残暴至极的百兽之王那冷酷无情的攻击。
它的身体似乎伏得更低了些，几乎贴在地上，这时，它纵身向前一跃，喉咙里发出骇人的野性咆哮!
女子瞪大双眼，惊恐万分，随即诧异不已。就在狮子发起攻击之时，一个几乎赤裸的男人从她头顶上的一根大树桠上跃下，直接跳骑在狮子的背上。男人的怒吼与狮子的咆哮混杂在一起，女子吓得瑟瑟发抖。她看见一把寒光凛冽的匕首在空中挥舞了几下。然后，随着最后一声恐怖的嘶吼，狮子应声而倒。
男人站起身，女子这才认出了他，如释重负，踏实感涌上心头。他们各自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泰山一只脚踩在狮子的尸体上，爆发出雄猿胜利时惊天动地的呐喊，这非同寻常的喊叫声曾经在丛林、沙漠与平原中回荡多次。
然后，他看向女子：“贡法拉!怎么回事?你一个人在这里做什么?”
她没有说太多——仅仅讲述了她觉得她会给伍德的生活造成不幸，所以独自离开了。她向北而行，因为知道他会从北面返回。她原本希望会遇到某个愿意接纳她的村庄，但是一路上杳无人烟，所以她往回走，打算回到迦济，回到她的臣民身边，她们是她唯一认识的人。
“你不能回到那里去。”泰山对她说，“没有马弗卡的保护，她们会杀了你。”
“没错，我猜她们会那么做，可我还能去哪里呢?”
“你跟我走，伍德会替你保管好巨翡翠。你会拥有足够的钱生活，到时你便能够在你向往的地方过上安枕无忧、闲适惬意的生活了。”
泰山带着贡法拉走了好几个星期才回到了他的家——一个宽敞的平房，他的妻子欢迎贡法拉的到来，并给了她些许安慰。他们一直在寻找伍德和艾克以及其他同行人的消息，但是一无所获。这群人的销声匿迹让泰山感到似乎难以理解，他打算过几天去一探究竟。然而，时间之于泰山无足轻重，他另外还有几件事情需要处理，于是日子一天天过去。随着时间的流逝，伍德一行人的踪迹也渐渐浮出水面。
两个白人带着一小队人马长途跋涉，穿行在一片阴森的树林中——潮湿阴暗、沉闷压抑，似乎永远都走不到尽头。
“要是有两个人彻底迷路了，那就是我们。”伍德停下来，摘下太阳帽，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
“我们没有迷路，不过是在寻找出路。”艾克提醒他。
“如果我们继续向东走，应该可以找到个村庄问问路。”
“好吧，那继续走吧。”
又行进了不到半英里的路程，他们走出了森林，来到一片绵延起伏的广阔平原。
“真是松了口气!”艾克大喊道，“再在那片森林里多待一秒钟，我都要疯了。”
“快看!”伍德抓住艾克的手臂，指着某处说道，“有人!”
“看上去像是一支印第安人的远征队。看见那些羽毛了吗?我们最好还是躲起来。”
“嗯，不见也得见了。他们已经看见了我们，向我们走过来了。”
他们俩站在原地看着十二名战士走向他们。
“天哪，这群人长得可真不错。”伍德评论道。
“但愿他们人也不错。”
这群黑人战士在离两个白人十几步之遥的地方停下来，其中一个显然是首领的人走上前。
“两位先生在这里做什么?”他用一口流利的英语问道，“打猎吗?”
“我们迷路了，”伍德解释道，“想找人问路，好离开这里。”
“来吧，”黑人首领说道，“我带你们去见我们的主人。”
“他叫什么名字?”艾克问道，“说不定我们认识他。”
“他是人猿泰山。”
两个白人面面相觑。
“你是在告诉我世上真的有人猿泰山?”伍德问道。
“说没有的人那是在撒谎，一小时后你们就会见到他。”
“你叫什么名字?”
“慕维洛，先生。”
“那好，慕维洛，前面带路，可以出发了。”
一个小时后，两个白人站在平房宽阔的走廊上，等待着这间宽大平房的主人出现。
“人猿泰山!”艾克喃喃自语，“这似乎不可能。一定是他来了。”
他们听见屋内传来越来越近的脚步声，片刻之后，一个男人从屋里出来，走到他们面前。
“克莱顿!”两人同时惊呼。
“很高兴见到你们，”泰山说道，“没有打探到你们的消息，我十分担心。你们去了哪里?”
“你离开的那晚，斯皮克和特罗尔偷了孔法勒和巨翡翠跑了，他们带走了贡法拉。我们一直在追踪他们。在追踪的头一天，我们就在山里失去了他们的踪迹，而且之后再也没有发现过。一些随行的黑人认为他们往西南方向去了。我们朝那个方向搜寻，然后就迷路了。”
“孔法勒和巨翡翠都不见了?嗯，也许是好事。它们是世上最不吉祥的东西，就像财富一样。”
“让那两块石头见鬼去吧!”伍德大声说道，“我只想找到贡法拉。管它什么破石头，我根本不在乎。”
“我们会找到她的。在非洲找个人，对我来说并非难事。现在我先带你们去你们的房间，那里可以沐浴，还有干净的衣物，我保证你们可以找到适合自己的衣服换上。收拾好了，到露台来，我在那里等你们。”
艾克先来到露台，这是个鲜花盛放的花园，平房就建在花园的旁边。一张芦苇编织的躺椅上，躺着一个金发女孩，她手里拿着一份《伦敦新闻画刊》。听见有人，她回过头，惊讶地睁大了双眼。
“艾克!”她“腾”地站起身，吸了口气。
“贡法拉!”
“伍德在哪里?他还好吗?”
“是的，他在这里。你是如何从斯皮克和特罗尔手中逃脱的?”
“从斯皮克和特罗尔手中逃脱?我没有和他们在一起。”
“你独自离开的?为什么要走?”
于是她告诉他，她偷听到斯皮克和特罗尔的谈话：“那时候我才知道我会毁掉伍德的生活。我知道他爱我，他绝不会为了巨翡翠才和我在一起。我也爱他，我爱他太深，所以不能让他娶我。也许，当他有时间认真思量这件事时，他会庆幸我的离开。”
艾克摇了摇头：“不，你完全想错了。我与他谈过此事，他是这么说的，我几乎可以回忆起他说的每一个字：‘我愿意为她赴汤蹈火，为她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感谢上帝将她赐予了我。我就是那么爱她。’这些大概就是他的原话。”
贡法拉泪眼蒙眬：“我过会儿就可以见到他吗?”
“他马上就来。等他来了，你们聊吧。”
她用眼神向艾克表达感谢。
伍德走到露台，看见她，呆立了片刻，含情脉脉。他只字未说，未加询问——只是走过去将她揽入怀中。他们喜极而泣，无法言语。
过了一会儿，两人平静下来，互相告知对方发生的事情。他们明白再也没有任何人或事能将他们分开。
傍晚时分，他们与其他人聚在一起，谈论着未来的计划。伍德说他们会结婚，马上就回美国去。
“我必须先去一趟伦敦，”贡法拉说道，“我有一封信要交给当地的殖民办公室。你知道的，我同你说起过，我去拿来。我不识字，看不懂那封信，我从来没学过认字。”
她回到房间，过了一会儿，回来时手里多了一封信。信纸已褪色发黄。她将信交给泰山。“请大声读出来。”她说道。
泰山打开这张信纸，读起来：
敬启者：
我将这封信交给我的女儿，如果她有幸从迦济逃出，她会将此信带到伦敦以证明她的身份。在她出生后不久，她们便杀害了她的母亲，并且将她抚养成迦济的女王。她们为她取名贡法拉。我不敢说出她是我女儿这一实情，因为马弗卡威胁我，若让她知道自己并非他亲生，就会将她杀死。
蒙特福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