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3 食人族
夕阳西沉，万物的斜影向东铺展开来，疲惫的白昼准备卸下一天沉沉的重担。远处，一头狮子仰天长啸，又一个非洲之夜的前奏——一如百兽之王般庄严雄伟又狂野凶蛮。
一个八人小队卸下为数不多的几件行李，在池塘边扎营过夜。他们中有两个白人，与随行的黑人们一样，也背着弓箭和短矛，但所有人都没有配枪。
几个黑人扛着最近猎获的兽肉、两个兽皮包裹和武器，这便是他们随身的全部家当。若硬要说他们有所装备，这装备也着实简陋得可怜。
黑人们十分安静，用兽肉烹煮晚餐时，轻声细语地交谈。两个白人显得怏怏不乐，愁眉不展。
一个白人朝黑人的方向点点头：“这些讨厌的家伙怕得要命。”
另一个白人点头表示赞同：“这里是食人族的地盘，他们知道。”
他的同伴坐在地上，一脸不悦地瞪着两个兽皮包裹，良久一言不发。“特罗尔，我也害怕，”他终于开口，“害怕这两个东西。我觉得它们受了诅咒。”
特罗尔耸了耸肩：“为了600万英镑，再多的诅咒我都不怕。”
“话是没错，前提是我们能活着离开这里。”
“这个我不担心，我只担心会撞见克莱顿那个家伙。他会从我们手中抢走两颗宝石。”
“他往北走了。”
“但是他说过会回来，还说如果我们图谋不轨他会知道，我讨厌那个家伙。”
两个人不再说话，嚼着半生不熟的野猪肉，这是前一天黑人们猎获的一头肉质发硬的老野猪。离池塘咫尺之遥的森林中，许多双眼睛正盯着他们。狮子又发出了一声怒吼。
“那家伙离得越来越近了，”斯皮克说道，“但愿它不吃人。”
特罗尔烦躁不安。“闭嘴!”他低声咆哮道，“你就不能往好的方面想想吗?”
“这样的处境之下，又没有枪，任谁都会紧张。你瞧瞧这些该死的装备。”斯皮克踢了踢脚边的弓箭，“我或许可以用它们杀死一只兔子——如果我能射中的话，但如果在十步开外有一头大象，哪怕它一动不动，我也不可能射中——何况一头发起进攻的狮子。”
“哦，天哪，闭嘴!”
他们再次陷入沉默。地平线上的太阳已几乎完全消失，森林的阴影笼罩着他们，也笼罩着整个平原。突然，有人惊恐地大叫：“老爷!快看!”其中一个黑人指着森林的方向。
两个白人站起来转过身，看见十二名黑人战士向他们走来。斯皮克俯身去拿弓箭。
“别拿武器!”特罗尔警告他，“我们人手不够——而且也许他们并无敌意。”于是斯皮克站直了身体，手无寸铁。随行的其他黑人也一个接一个地站了起来。
黑人战士小心翼翼地靠近，手里的武器蓄势待发。他们在距离营地十几步远的地方驻足，为首的一名首领面容冷峻严肃。他盛气凌人地打量着两名白人和随行的六名黑人挑夫，轻蔑而不屑。
首领大步迈向前，其他战士紧随其后。“你们来班戈做什么?”他盘问道。
“我们在找人带路，”特罗尔用同样的方言答道，“我们身后有一支庞大的远征队——他们带着许多枪支——他们马上就到，然后我们将和他们一起离开。我们在这里等他们。”
“你说谎，”首领说道，“我的一个手下跟踪了你们两天，汇报给我的情况是——你们既没有什么庞大的远征队，也没有枪，你说谎。”
“我跟你说什么来着?”斯皮克质问道，“我们被那两个东西诅咒了——看看他们那一口尖牙利齿，你知道那意味着什么吗?”
“我告诉过你这里是食人族的地盘。”特罗尔胆怯地说道。
“万能的上帝啊，我愿意拿那两块石头换一支枪。”斯皮克抱怨道。
“宝石!”特罗尔大声喊道，“没错!我们之前怎么没有想到?”
“想到什么?”
“孔法勒。我们可以像马弗卡那样操控它，只要一只手放在上面，任何家伙都会乖乖听我们的话。”
“聪明!好主意。让他们离开这里。”说完他开始解开包着迦济巨钻孔法勒的兽皮。
战士首领向前走了一步。“你拿着什么?”他问道。
“厉害的巫术，”特罗尔说道，“你想见识一下?”
首领点点头：“我喜欢，我就拿走。”
赤道旁，夜幕早早降临。夜色下，只剩这小小营地上生起的炊火照亮了剑拔弩张的两队人马。幽暗的丛林深处，一头健壮的狮子正注视着他们。
斯皮克解开捆着孔法勒的皮带，颤抖着双手将兽皮扯掉。在跳跃着的炊火映衬下，孔法勒闪耀着迷人的光芒。首领震惊地倒吸了一口冷气，向后退了几步。他虽不知道这是块什么石头，但这璀璨夺目的光芒令他叹为观止。
特罗尔单膝跪在孔法勒旁，一只手放在上面。“走开!”他对首领说道，“放下武器，所有人，然后离开这里!”
首领和其他士兵看了看孔法勒，又看了看特罗尔。他们既没有被迫扔掉武器，也未离开。一切如常，他们不再忐忑。
“不扔武器，不离开。”首领说道，“我们就待在这里。我，那个拿走。”他指着孔法勒，“你们是我的了，跟我们回村子。”
“你最好离开。”特罗尔不死心，他试图让自己听上去是在发布威严的号令，但仍于事无补。
“孔法勒怎么回事?”斯皮克问道。
“不起作用。”
“让我来试试。”说罢，斯皮克摊开手掌放在上面，“你们这些家伙，丢掉武器，在我们施展强大的巫术之前离开这里。”他威胁地大喊道。
首领走上前，一脚踢在斯皮克的脸上，将他踢翻在地。他手下的士兵挥舞着武器，高声呐喊着冲了上去。这时，营地外的暗处传来一声地动山摇的怒吼声，正当他们厮杀混战之时，一头雄狮冲了出来。
它跃过倒在地上的斯皮克，从特罗尔身边疾速越过，扑倒了惊恐万状的首领和士兵们。
特罗尔立即抓住机会逃跑，他迅速裹起巨钻，大声喊着让斯皮克和其他挑夫带上巨翡翠紧随其后，随即便向森林深处逃去了。
身后的尖叫声夹杂着野兽的吼叫，在他们的耳边回荡了片刻。之后，一切终又归于寂静。
他们不敢走入森林深处，整个晚上都沿着森林的外围行进，直到天亮后不久，无意中发现一条溪流才停下来歇息。所有人都累得瘫倒在地，筋疲力尽。
又吃了一些老野猪肉后，他们才恢复了体力与精神。在这之前，他们已有好几个小时无暇交谈。
“我想是我们不知道怎么操控孔法勒。”特罗尔试探地说道。
“哪里是‘我们’?”斯皮克说道，“在我的操控下，它发挥魔力了。”
“你?”
“没错。难道不是我告诉他们，如果他们不离开便会遭殃吗?所以发生了什么?孔法勒召唤来了那头吃人的老家伙。你记得那个用神灯实现自己愿望的家伙吗——我忘记他叫什么了——但是他的方法对我一样有用。我用手摩擦着孔法勒，心里许着愿——于是它就显灵了!”
“胡扯!”
“好啊，难道你觉得这不是我做到的?”
“没错。在你还没碰到孔法勒之前，那头狮子就已经在那里许久了。它嗅到了肉食的味道——是这个把它引诱了过来，不是你，也不是你用那该死的石头召唤来的。”
“我证明给你看。嘿，把它给我。”
斯皮克从特罗尔手中接过巨钻，打开外面的兽皮，一只手放在闪闪放光的巨钻表面，定睛怒视着特罗尔。
“坐下!”他命令道。
特罗尔发出嘲弄的笑声，对斯皮克说：“见鬼去吧。”斯皮克困惑地挠了挠头，片刻之后，他眼前一亮。“嗯，”他大声说道，“我想到个更好的主意。”他用一根短小的树枝在地上画了一条直线，“我现在命令你，不许越过那条线——你就不可能越过。”
“谁说我不能?”特罗尔边说边跨过那条线。
“我想这里面一定有什么情况我没搞清楚，”斯皮克承认道，“克莱顿那家伙用它控制住了迦济人和祖力人，你也亲眼所见。”
“贡法拉当时也在，”特罗尔提醒道，“或许，这就是原因。贡法拉不在，它就不会起作用。”
“也许，”斯皮克承认道，“但是乌拉可以用巨翡翠施展同样的魔法，而他却不需要贡法拉。”
“嗯，那我们用巨翡翠试试看。”
“它不在我这里。”
“一定是哪个挑夫拿着的。”
“我让你拿着的。”
“一直是让一个黑人男孩儿负责拿着的，”斯皮克坚持说道，同时转身看向四仰八叉地躺在地上的挑夫们，“嘿，起来!谁负责拿那块绿色石头的?”他们木然地看着他，然后面面相觑。
“没拿，”其中一个人说道，“没带过来。”
“见鬼!”特罗尔大喊，“你们这些该死的家伙，你们居然把一个价值300万英镑的石头落在了食人族的地盘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