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6 大象
贡法拉跟着斯皮克和特罗尔向北一路跋涉，日复一日，疲惫不堪。他们绕了很远的路以避开班戈人的领地。先前这两个男人还坚信如果同时拥有了孔法勒和贡法拉，似乎便能法力无边，而当两者都已落入手中，他们却畏缩不前，不敢贸然尝试。
贡法拉目前暂且性命无忧，因为两个男人为了她争风吃醋，谁也不让她与另一人单独待在一起。因为她的缘故，除非迫不得已时，他们已互不理睬。不仅如此，两人一路上都忐忑不安，害怕另一人会谋害自己。为了防止自己落入任何一人手中，贡法拉时刻留意着他们的举动，防止他们互相伤害，好像她同时爱着他们两人似的。
随行的一个黑人男孩负责拿着巨钻，两个男人任谁试图去触碰巨钻，另一人都会恶狠狠地制止。贡法拉在身边，让他们担心对方也许会利用巨钻的魔力来杀害自己。
斯皮克正在寻找几年前他随远征队狩猎时途经的一个地方。
“那是一个普通的花园，姑娘，”他向贡法拉解释道，“还有猎物!所以帮帮我，那里到处都是猎物，它们很温顺，从来没有被猎杀过，只要你想，你可以径直走到它们的面前，敲击它们的头部将其捕获。在那里，我们可以过着国王般的生活，拥有许多仆人，当地人温顺平和，而且人口不多。我是说不会过多。有孔法勒和你在，我们能够轻而易举地掌控他们。”
“我觉得孔法勒不会给你带去任何好处。”贡法拉说道。
“为什么不会?”特罗尔问道。
“你不懂如何操控它，能够成功操控孔法勒的人必须拥有某些精神力量。”
“那你有吗?”斯皮克问道。
“我能够操控它，除非马弗卡想要阻止我，他能够那么做，因为他可以控制我的思想。马弗卡死后，我还一直没有使用过这些魔力。”
“但是你觉得你能?”斯皮克的声音里透露出深深的担忧。他一心指望着孔法勒的魔力，他希望未来能够倚赖巨钻的神秘魔力来操控其他人的行动，然而现在的他满腹疑惑，这令他整日坐卧难安。
“我觉得可以，”贡法拉答道，“但是我不会用它来帮助你们俩中的任何一个人，除非我完全确信你们谁都不会伤害我。”
“我可没有要伤害你的念头，姑娘。”斯皮克向她保证。
“我也是，但你最好不要相信他的话。”特罗尔说道。
斯皮克向特罗尔面前跨了一步，一只手紧握拳头。“你这个卑鄙的无赖，”他大喊，“你才是那个她需要小心的人，不过很快就不用了，我现在就拧断你的脖子。”
特罗尔向后跳去，捡起他的来复枪。“你敢再靠近一步，我就让你吃枪子儿。”他一边威胁，一边把枪口对准斯皮克的肚子。
“你最好别这么做，”斯皮克告诫他，“在后面的路途中，说不定你还得靠我这支枪帮忙。一个人带着六个黑人，你永远也走不出这里。”
“你也休想。”特罗尔低声吼道。
“那么休战吧，也别吵了——这对我们无益。”
“你们俩谁都不会得到我，”贡法拉说，“这才是你们一直以来的问题。你们从我的朋友身边将我绑走，总有一天他们会追上你们。到那时，你们最好没有做出任何伤害我的事情。伍德找不到我是绝对不会善罢甘休的，等他告诉了泰山我被你们劫持的事情，你们就等着吧，他们一定会找到我，而你们一定会受到惩罚。”
“泰山!”斯皮克惊呼，“关泰山什么事?”
“你知道他是谁?”贡法拉问道。
“当然——所有人都听说过他的大名，但是我从未见过他。我一直以为他只不过是个捏造出来的人物。你对他了解多少?你见过他吗?”
“是的——你们也见过。”
“我们没有。”特罗尔说道。
“你们还记得克莱顿吗?”贡法拉问道。
“我当然记得克莱顿。那家伙相当于两个——啊!你该不会是想说——”
“是的，没错，克莱顿就是泰山。”
特罗尔显得忧心忡忡，斯皮克皱起眉头，随即耸了耸肩。“就算是他又怎么样?”他说道，“他绝不可能找到我们——不可能知道我们要去哪里，就算他找到了我们，他有什么能力与孔法勒对抗?我们可以随心所欲地处置他。”
“没错，”特罗尔赞同道，“只要我们乐意，就能弄死他。”他把手指的关节扳得“咯咯”响。
“唉，不可能。”贡法拉说道。
“为什么不可能?”
“因为我不会让你们得逞，没有我的帮助，你们使用不了孔法勒，等泰山和伍德来了，我会助他们一臂之力。你们知道，我能够用孔法勒弄死你们。”
两个男人相对而视。过了一会儿，斯皮克叫上特罗尔一起走开，直到贡法拉听不见他的声音，才停下脚步。“听着，”他说，“那女人能让我们命丧黄泉。一旦她的魔爪碰到那石头，我们就必死无疑了。”
“看起来孔法勒对我们没什么好处，”特罗尔说道，“没有那女人，我们无法让它施展魔力;如果让那女人碰到它，她会杀了我们。我们该怎么办呢?”
“我们首先要确保她不会碰到那石头，我们俩得有一个人拿着它——我们不在附近的时候，她也许会让那个黑人把石头给她。你愿意拿着就拿着吧。”
“我一直这么说来着。”特罗尔提醒他。
“好吧，现在情况不同了，”斯皮克解释道，“我们俩谁都无法让它施展魔力，谁也不敢让那女人碰到它，所以只要石头在我们其中一个人的手上，我们就性命无忧。”
“可是这石头对我们有什么用处呢?”
“等到了我跟你说起的那个地方，我们会让那女人乖乖听话的。我们只需要让她按照我们的吩咐来操控石头，否则就杀了她。她只好听话，因为我要带她去的那个地方，如果她杀了我们，也永远找不到出路离开，这对她没有一点好处。”
特罗尔摇了摇头：“或许她终究还是会杀了我们，只是为了报复我们。”
“嗯，总之，我们现在无能为力，”斯皮克说道，“所以继续赶路吧。过来，你们这些家伙!走吧，贡法拉!出发了——太阳都升起一个小时了。”
他们的宿营地在泰山的北面，离得很远。当他们离开营地启程时，泰山刚走到毗邻班戈部落所处的山谷西面的森林，他环顾四周，仔细辨明方向，然后在三棵树环绕的一个三角地带的中央，用随身携带的矛枪刨松泥土，再用手将泥土扒出，直到挖出一个约莫一英尺深的坑。他将祖力的巨翡翠放入坑中，用土重新把坑填满，再铺上落叶和他之前小心翼翼折断的嫩枝条，谁都不可能发现这个秘密的藏匿之地。在距离其中一棵树十五步开外的另一棵树上，他用匕首刻了个标记。除了泰山没有人能够找到这里。如果他不再回来，这个价值连城的东西就将永远埋在此处，无人知晓。
足迹经过暴雨的冲刷已了无痕迹，泰山根据获悉的信息推断，肯定是斯皮克和特罗尔劫持了贡法拉，他再联想起早前的几件事，推断出他们一行人最有可能前往的地方。
他知道，他们对孔法勒那非凡的魔力了然于心，却无法让这魔力显灵。班戈部落的酋长告诉过他，他们未能唤起这巫术的巨大力量。他们找到贡法拉如非偶然即是蓄意为之，他们大概猜想有了贡法拉的帮助便能够掌控孔法勒的神奇魔力，他们会这么想不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情了吗?那么哪里才是施展这些魔力的最佳之地呢?啊，自然是迦济人的领地，与世界上几乎所有地方相比，那里更安全，他们被发现的风险更小，而且那支部落已经习惯了巨钻的控制与支配。那里女人很多，泰山觉得如果他判断无误，那里绝大多数的人都会接纳特罗尔和斯皮克。于是泰山沿着一条小道向北出发了，这条小道与斯皮克和特罗尔走的路相平行，不过在西边远处。
泰山向北行进了两天，仍然没有发现他寻找的那队人马的踪迹。一路上他捕杀猎物，填饱肚子，补充睡眠，不知疲倦地穿越森林，跨过一个又一个平原。
连绵起伏的山丘上生长着茂密的竹林，正当他沿着山肩上一片狭长的森林穿行时，一个声响让他停下脚步侧耳倾听。声音不停地重复着——是一头落难的大象发出的微弱叫声。他没有继续朝前走，而是转身小心谨慎地走入竹林。因为顺风的缘故，他绕行了一大圈来捕捉前方未知地带的气味。大象的身旁也许还有别的动物，他的推理能力得益于他野兽般的机警。
此时，他嗅到了大象的气味，他知道自己已绕它走了一圈，而比大象的气味更浓烈的是土狼刺鼻的恶臭，这头邪恶的野兽发出骇人的“嗷嗷”叫声，尖锐刺耳，紧接着传来大象凄厉的哀号。大象有麻烦，泰山向前走去，一探究竟。
自泰山记事以来，他与大象便是朋友。他也许从未见过这头大象，但是，对于泰山而言，它就是朋友——这份友谊属于所有大象。
他继续向前靠近，脚下愈加谨慎——如野兽一般始终对陷阱保持着警觉。生活在丛林中的动物，无时无刻保持警惕才能安然无恙。终于足够靠近了，他扒开竹子，看见了一直在寻找的东西。大象掉入了一个象坑，只有背部还露在坑外。两头土狼在象坑旁龇牙咧嘴地嗥叫，秃鹫在上方盘旋着，泰山明白，这预示着大象已濒临死亡。
泰山扒开竹子，面前是布置象坑的人特意留出的一块不大的空地，比象道更宽些，他走了过去。两头土狼的注意力立刻从大象身上转移到了泰山身上，它们转向他，凶相毕露。但是当泰山向前走去时，它们却咆哮着退后，他没有理会它们，因为他知道土狼只会攻击毫无还击之力的人。
他走近象坑，大象看见他，发出求救的虚弱吼叫。这头大象已经瘦得皮包骨头，显然已断食断水很长时间了。这个象坑一定是挖好后又被废弃了，要么因为布置陷阱的部落已经搬离此地，要么因为从未有大象落入坑中，所以他们不再前来。
泰山用一种奇怪的语言与大象交流，这是他与丛林中的野兽交流时所用的语言。也许大象听不懂，谁知道呢?——某种东西，或许是语调，传递出了泰山想要表达的意思，即他是朋友。但是，除了温和的安慰，大象需要更多的帮助，于是泰山去砍了些刚刚长出嫩芽的竹子，扛到这头困兽身旁。
大象迫不及待地狼吞虎咽起来，嫩芽中的水含量至少能给它补充一定量的水分，与食物相比，这是它庞大的身体此时更需要的能量。接着，泰山开始了一项似乎十分艰巨的任务，用矛枪、匕首和双手挖出一个斜坡，好让大象走出象坑，重获自由。这并非一两个小时便能做完的任务，泰山直到第二天才完成。于是，这头虚弱无力的庞然大物缓慢而步履蹒跚地爬出了象坑。它的体型十分庞大，是泰山曾经见过的最大的成年公象之一。古怪的是，其中一根象牙天生就比另一根颜色深许多，这个特点，加上它巨大的体型，一定让它成了象群里独一无二的公象。
它走出象坑，用它灵敏的象鼻抚过泰山全身，带着一种充满爱意的亲昵。然后，泰山重新向北出发，而大象转过身，沿着象道，朝着东边最近的水源缓缓踱去。
日子一天天过去。伍德在泰山的家中等待着，没有收到任何泰山行踪的消息，急得快要发疯。他央求瓦兹瑞人的战士首领慕维洛为他配备一支护卫队，让他出去寻找贡法拉，在他的一再纠缠下，慕维洛最终答应了，派了六名战士随行，护送他离开。
伍德来到与泰山分开的那个地点，开始搜寻，贡法拉开枪打死的那头狮子的尸骨已被啃得干干净净，在太阳下晒得发白。他只知道他要找的那群人从这里往北而去。这样的搜寻似乎盲目且无望，但至少表明他有所行动，总好过无所事事地待着，一想到贡法拉命运未卜，他整颗心就被各种恐惧和疑虑撕扯着。
他们快要抵达班戈部落地带时，熟知当地人残暴天性和暴躁脾气的瓦兹瑞人，建议避开这一带，绕道而行。纯属偶然，他们选择了一条东边的路——斯皮克和特罗尔之前出于同样的原因所选择的一条路。因此，一周后，他们得到了确切的线索，知道他们搜寻的方向完全正确。在一个友善的黑人村落，他们得知一支九个人的狩猎队，包括两名白人男子和一名白人女子在内，曾在他们的部落留宿过夜。然后部落酋长派人带他们向北走，去往下一个淳朴的村庄。
伍德与村民交谈，获悉下一个村庄的酋长也为那队人马指派了向导带路。几周以来，这是伍德第一次感到心中重新燃起了希望。他知道到目前这一刻贡法拉还活着，毫发未损，而且依村民们所见，她也没有遭受任何折磨。
泰山超凡的追踪技能因一场大雨而百无一用，阴差阳错间，他走错了路，而伍德却找对了方向。
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