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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黑屋

  茱儿抵达小黑屋时,已经累到没力气小心谨慎。最后一段路程,她鞭策疲惫的马匹冲过树林,牠差点在溪里失足跌倒,她得用力拉紧马儿可怜的头,才能让牠继续站立。

  「卡拉!」

  她跑过两旁都是蜡叶灌木的泥泞小径,紧绷的嗓音听起来很怪异,她上次听到自己的声音似乎已经是许久之前的事了。好几个小时以来,除了马蹄声和树叶窸窣,她什么也没听见。

  「卡拉!」

  小屋的前门打开,卡拉阿姨小心翼翼走了出来。

  「茱莉安?」

  「对,」茱儿说,她的肩膀垮了下来,被雅欣诺的重量压得发疼,「是我。」

  卡拉没说话,但她巧克力色的猎犬蹦跳出门,跑下阶梯,快乐地对着马儿又跳又吠。

  「卡拉阿姨,帮帮我们!」她拖着雅欣诺的身体往侧边滑落马鞍时,微弱的话语声几乎消散在空气中。但是她没撞到地面,卡拉阿姨的手臂接住了她们。

  「茱儿,」卡拉说,捧着茱儿的脸,上下摸索、检查她的骨头。卡拉的猎犬在旁边兴奋地闻遍坎登,山猫瘫软在草地上。终于,卡拉拨开雅欣诺脸上的黑色短发,看见疤痕时,她的嘴唇颤抖着。

  「我不知道还能去哪。」茱儿轻声说。

  一阵脚步声穿过小屋的门口,来到前廊,茱儿抬头看见一名年迈女子,她全身黑衣、矮壮的像头牛,雪白头发编成长辫从右肩垂落。

  「卡拉,」她说,「她们不能待在这里。」

  「她是谁?」茱儿问,「我以为只有妳一个人。我以为妳遭到流放……惩罚,必须独自在小黑屋等待新的女王到来。」

  「她是薇拉,」卡拉解释,「老产婆。总得有人教我吧。」她望向那名年长的妇人,「我不会赶走我的侄女。」

  「我介意的不是她,」薇拉对雅欣诺点点头,「那里有个死掉的女王,女王长大后就不能回到这儿,除非她怀了三胞胎。」

  「她没死!」茱儿大叫,「妳们非救她不可!」

  薇拉哼了一声。

  「这种发号施令的态度,」她走下阶梯,一边嘟哝,「我看出妳和妳阿姨哪里像了。」

  「茱儿,把她转过来。」卡拉说,「让我看看。」

  「小心,别碰箭,有毒。」

  卡拉的手停在半空。

  「毒箭?茱儿,那就回天乏术了。」

  「不,妳——」茱儿迟疑,如果卡拉知道秘密,又怎么样呢?整个芬贝恩岛的人都以为雅欣诺死了,她其实是毒物使这件事已经无足轻重了。

  茱儿张开嘴想说话,但看见薇拉脸上毫不诧异的表情时停了下来。

  「妳知道了。」茱儿说,「妳一直都知道。」

  薇拉伸手抓住雅欣诺的手臂。

  「带她进去。」她粗鲁地说,「她已经奄奄一息,但我们会看看还能做些什么,我也是毒物使,知道怎么处理毒箭。」

  茱儿在不熟悉的床铺上惊醒,外头天色已经全黑,她探手到毛毯那端去摸摸坎登,让大猫的呼噜声抚慰她。然后她记起来:这里是小黑屋,雅欣诺也在,还有卡拉。

  拔除毒箭、清理和缝合伤口比茱儿预料中顺利,多半是因为过程中雅欣诺从未恢复意识。薇拉沉稳的手势扭动、拔拉着,又是搓揉又是扯动,直到女王躺在一条干净毯子上,模样祥和宁静,彷佛累了一场后终于得以小憩片刻。在那之后,卡拉扶着茱儿到走廊另一间房里,她和坎登一阖眼就沉沉睡去。

  茱儿滑下床,衣鞋都还好好穿在身上,坎登伸展身体,也跳到地上。走廊有灯投下阴影,卡拉或薇拉一定还在小屋某处,仍然醒着。

  茱儿悄声溜到她们安顿雅欣诺的房间,往里面偷看,女王的鼻息清浅,但在床头桌上蜡烛稳定的火光中很明显地起伏着。茱儿看了好一阵子,不过,雅欣诺今晚是不会清醒的,所以她蹑手蹑脚走到屋里另一处烛光照耀的地方,想找她阿姨。

  小黑屋其实不小,比米隆家的房子还大,到处都是精致摆设:银色烛台、斑斓油画、毛茸茸的地毯,她忍不住在上头扭动脚趾。茱儿停下脚步抬头看着一道漆黑的长阶梯,然后循着烛光和声音穿过起居室,来到厨房。

  巧克力色的猎犬听见她们,蹦跳出来迎接,她开心地绕着坎登转圈嗅闻,接着把修长身体靠在茱儿腿上。

  「妳还没睡。」茱儿进厨房时,卡拉说,这里点着好几盏发着黄光的灯,灯火通明,「雅欣诺还好吗?」

  茱儿往卡拉对面一坐。「还在休息,还有呼吸。」

  「从妳抵达这里时的模样判断,妳也应该还在睡觉才是。妳那匹可怜的马应该在谷仓里打呼了,这点毋庸置疑。」

  「牠不是我的马,」她说,虽然牠现在应该属于她了,「是我从凯萨琳女王那里偷来的。」

  「嗯哼,」薇拉说,她拄着拐杖,竟可以悄无声息地出现在茱儿身后,「这个登基年,岛上到底出了什么事?」她在卡拉旁边放下几捆秋麒麟和蓍草,卡拉正用研磨钵和捣杵磨着油和草药。「她来的时机很巧,这些东西全开花了。」

  「我们还有更多,」卡拉说,「储藏室里有很多装瓶和挂起来晾干的。」

  「新鲜的比较好。」薇拉说,点点卡拉的下巴。

  茱儿安静地看着两个女人交谈,她们两人之间有股自在的亲密感,颇为奇特,茱儿很开心卡拉这些日子并不孤单,也很开心能看见她的笑容,但是和过去五年茱儿对她的想象不太一样。

  「所以妳们不知道登基年发生的事吗?」茱儿问,「妳们没听到任何消息吗?」

  「沃瑟斯特每个月都会运来补给品,」薇拉说,「用他那辆毛茸茸的乖小马拖的小车。有时候也会告诉我们一些消息。」

  「有时候他会来两次,」卡拉说,「薇拉看起来特别迷人的时候。」她轻笑,薇拉扮了个鬼脸。

  「那是什么东西?」茱儿问,指着研磨钵和捣杵。

  「给雅欣诺的油膏。」

  「得比妳上次做的更浓稠一点,」薇拉伸展背部,「我要趁女王醒来前去睡了。如果她醒得过来的话。她大量失血,虚弱得很。我想妳应该骑了很长一段路吧?」

  茱儿用最快速度赶路了,或许她应该去别的地方求救,近一点的地方。

  薇拉走过来,坚定地抓紧她的肩膀。

  「别太担心。她一直是三姊妹中最顽强的那个,从小就是这样。」

  「所以妳……记得她啰?」

  「当然记得,我记得她们每个人。她们六岁之前,都是由我照顾的。」

  然后她离开厨房,留下茱儿和卡拉两人。

  卡拉细看茱儿,歪着头把草叶和花朵分开,丢进钵里。

  「茱儿,妳长得真好,真漂亮。」

  「我几乎没怎么长高。」茱儿喃喃说,「我比家里每个人都矮。」

  「很娇小,」卡拉说,「但是很凶猛。」

  坎登的耳朵前后抖动,似乎表示同意,坎登向来都比她更懂得如何接受赞美。

  「妳还小时我就知道妳的天赋很强,但我从没料到妳的守护兽竟然是山猫。」她低头,「我爸妈还好吗?」

  「他们很好,很想念妳。」茱儿对猎犬伸出手,她走过来,把下巴搁在茱儿膝盖上,「杜松,他们也很想妳。」她说,狗儿快乐地哈哈喘气,「特别是杰克。」

  「玛歌儿还好吗?」

  茱儿犹豫,该怎么把玛歌儿和马修的事告诉卡拉?还有宝宝的事?而她也没有立场告诉卡拉,况且卡拉被流放到小黑屋,就算知道也无法改变任何事。她该说吗?

  「玛歌儿还是老样子。我早就放弃等她改变了。」

  「这样也许明智,」卡拉说,「茱儿,但她真的爱妳,一直都爱。」

  不像妳那么爱。茱儿想说。

  卡拉用力研磨油膏混合物,她在小黑屋这段时间,手臂多长了肌肉,腰也变粗了,金棕色长发没有整理。不过她依然美丽,茱儿一直觉得卡拉和玛歌儿一样美,只是美的方式不同。

  「他们哪天总该让我离开这里,」卡拉说,「找一个好祭司来取代我,像薇拉这样的人。我觉得新任女王受冕不久后,我就能离开了。」

  「他们为什么要放妳走?」

  「因为这个惩罚源于艾伦氏族和米隆家之间的恩怨,下一任女王并不会是艾伦氏族的女王。薇拉似乎很确定,三个女王小时候由她扶养,她应该很清楚。」

  「一定。」茱儿阴沉地说,「虽然现在她应该不敢那么笃定了。」

  西边近海

  从狼泉镇走水路到罗兰斯城比坐马车走陆路还少上好几天的时程。那天早晨,米拉贝拉看着祭司从甲板放出信鸽,鸟儿回罗兰斯城通报女王即将回返的消息。

  她想知道雅欣诺死去的消息会不会早他们一步先到,她回去时,是否会看到家家户户都点着蜡烛,而她的人民都穿着表示哀悼的猩红与黑色衣服。她希望如此。这样就不用由她来告诉他们这件事。

  船只经过号角峡时,可以看见海岸上有许多灯光,但号角峡比罗兰斯城还要南边许多。

  米拉贝拉盯着船舱里深色的木墙,这趟旅程她没帮什么忙,放任其他元素使去引导船只。雅欣诺死了之后,她感到心力全无。反正有这么多人能操控风向,他们也不需要她,莎拉自己也有能力控制水流。

  有人敲门。

  「嗯?」

  门打开,比利探头进来,离港后她就没见过他几次。她靠近他舱房的那唯一一次,隔着门听见他在啜泣,便转身走了。

  「想不想要有人陪?」

  「请进吧。」她示意他进来坐下。

  「我房间太安静了,」他说,「我想念海莉叶和牠的咕咕声。」

  米拉贝拉把正在翻阅的书摆到一边,她应该正襟危坐,不该把脚缩到床上,而且他们俩应该坐在桌边才对,她靠在床上、比利坐在她脚边并不合宜。但她不介意,他们不是陌生人,她也没那个力气去操心合宜与否。

  「海莉叶和乔瑟夫的家人待在一起,没事吗?」她问。

  「她最好没事。如果我回来时发现她躺在炖锅里……」比利没继续说下去。他的双颊枯槁、惨白,进来船舱后没正眼瞧过她半次,视线总掠过她。他本以为米拉贝拉能让他从哀戚中分神,但失败了。

  「我们快到罗兰斯城了。」米拉贝拉说,提高音量。

  「我知道。你们元素使都作弊,召唤顺风、推动海流,这根本算不上航行。」他露出微笑,但看起来不太对劲,因为他的双眼并未沾染任何笑意。

  「至少你见到她了,」米拉贝拉温柔地说,「至少你和她有时间相处。希望你们最后度过的时光很美好。」

  「我应该告诉她的。我从来没告诉她。」

  「我很确定她知道。」

  「她怎么可能知道?我只说过她不适合、无法追求、老让人发火,而且没有半点为人妻的优点。」他空洞地大笑,「以上都是真的。但我可以忽略这些。」

  米拉贝拉吐气,她本来想咯咯笑。

  比利伸手到边桌,拿起布莉放在那里的珠宝,「这真是个奇怪的卧舱。东西乱放,没有固定好。」

  「元素使驾驶的船只不需要。」

  他的手指绕着银黑双色的手环,然后手垂放到大腿上。

  「妳现在会怎么做?」他问,「妳也会忘了她吗?」

  米拉贝拉转身面对墙壁,好像可以望穿木板,看见外头翻腾的海洋。她和往常一样感觉到各种元素:可以劈裂晴空的闪电、能为她尖啸的狂风、蜡烛上温柔低吟的火苗。她可以施展天赋,让海洋成为她的拳头,把船掀翻,用海浪挤压直到它四分五裂为止。就算船上所有元素使联手也挡不住她。

  但比利也在船上,雅欣诺爱他。茱儿也还在岛屿的某处,遭人追猎。还有小凯,她绝不能忘了小凯。

  仍然有好多事得做。

  「如果你留下来,帮我一起记得,我就不会忘了她。」米拉贝拉说,「如果你留下来帮我为她复仇。」

  「留下来?」他说。

  「对。和我一起统治芬贝恩岛。为了雅欣诺。」

  他们在安静昏黄的火光中对望,他听见这个要求似乎就跟米拉贝拉听见自己开口要求一样惊讶。她还小时,露卡就试着说服米拉贝拉她是名举足轻重的女王。她从来就不想相信、也不想要听这样的训诫。不过现在她相信了。

  「妳要选我当国王?」他说。

  「王夫。」她纠正,「但我会选你没错。」

  「雅欣诺会想要这样吗?」

  「我不知道。但我们都得结婚,而我们爱的人却又都……不可得。」

  比利用力盯着她。

  「那我们还满相配的。」然后他摇摇头,「我做不到。这么快就……感觉不对劲。」

  「你想替她报仇,对吧?还是你想现在放弃,回大陆去?你会去追求凯萨琳吗?去追求杀了雅欣诺的人?」

  「不。」比利吼,脸色阴沉下来,「永远不会。」

  「那么就留下来,成为复仇计画的一部分。」米拉贝拉伸出手,她需要他同意,她忽然无法承受他离开的念头。他——唯一爱她妹妹的追求者——必须成为王夫。

  「我原本期盼她能拥有一切。」他说,盯着她的手,「我想和她共享一切。」米拉贝拉等待着,让他擦擦眼睛,然后深吸一口气。比利.切沃斯有颗善良的心,他很聪明、强壮,而且忠诚。

  「我们要握手敲定这个协议吗?」他问。

  「大陆人都是这样做的吗?」

  「只有在两个讲求信义的男人之间才会。」他说,握住她的手。

  这不是他们第一次碰触,可是这次的碰触暗示两人将来会有比握手更亲密的举动。比利抽开手指,充满罪恶感地撇开视线。但雅欣诺和乔瑟夫并不在场评判。

  「所以现在该怎么办?」他问。

  「现在,我们去找凯萨琳麻烦。」

  不久后,船只在罗兰斯城靠岸,布莉和伊莉莎白来带米拉贝拉到上层甲板,却惊讶地发现比利已经在那里了,正帮女王把夏季便帽固定在肩膀上方。

  「你全身黑衣。」伊莉莎白对他说。

  「在我的家乡,黑色是哀悼的颜色。」

  「嗯,在这里,黑色是女王的颜色。」布莉说,解开脖子上围的那条鲜亮的猩红色围巾,重新系在比利颈上。「好了,给你的雅欣诺。」

  他摸摸围巾,望向米拉贝拉。

  「还是我必须全身黑?配合妳?」他问,但她摇摇头。

  「没关系,」米拉贝拉说,「这样很合适。」

  布莉和伊莉莎白交换眼色,连她们都还不知道他们俩的婚约,谣言会传得太快,米拉贝拉不想要露卡多问,也不想让莎拉担心。

  米拉贝拉和比利一起走向甲板,面对聚集在罗兰斯城甲板上的人潮。港口四周雄伟的白色建筑里点满蜡烛,人们穿着深黑和猩红衣物来哀悼逝去的女王。他们眼神肃穆、高抬下巴,唯一能听见的只有争抢鱼儿残骸的海鸟嘎嘎乱叫。

  莎拉和露卡已经站在甲板上,但米拉贝拉快速经过,拉着比利跟在她身后,不让她们有机会说话。这是她的人民,这是属于她的一刻。她在众人注目之下开口说话。

  「你们一定听说了狼泉镇发生的事。」她大声说,「我妹妹,自然使女王雅欣诺,死在毒物使女王凯萨琳手里。」她停顿,让众人的交头接耳越来越大声,关于毒物使的厌恶低语。「现在,她想来罗兰斯城过割月节。想来征服你们所有人。」

  人们开始大喊,她放任他们吼叫,眉头深锁、握拳振臂,音量越来越大。

  「她想长驱直入我们的城市——我的城市——然后像娱乐消遣一样杀了我。但是她不会得逞!」

  米拉贝拉感觉到肩膀处传来衣袍的窸窣,露卡冷静的声音穿透噪音。

  「米拉,」她说,「妳打什么主意?」

  米拉贝拉往后抓住比利的手。

  「今天,我选定了我的王夫!他也选择了我,狼泉镇和罗兰斯城将由同一名女王统治!」

  「米拉贝拉,」露卡说,「这不是明智之举。」

  「也许吧,不过木已成舟。」米拉贝拉说,「凯萨琳觉得她可以在这里庆祝割月节,可是割月节来临前,她会先丢了性命。」

  狼泉镇

  乔瑟夫拧干肥皂泡桶中浸的破布,有人对着吉雷斯比书店的窗户丢鸡蛋。数量似乎有好几颗,在正中午的高温中,淌落的黏稠蛋白已经开始发臭了。

  乔瑟夫从最上方往下擦,抹布和水无法清得太干净,只把蛋液全部搅在一块。他应该带刷子来的,还有更多桶肥皂水。

  「真是浪费了这些好鸡蛋。」

  乔瑟夫抬头,从窗户倒影看见玛姬,她卖的炸牡蛎是市集里最好吃的。玛姬的手臂勾着一个盖着蓝布的篮子,乔瑟夫对她点点头,玛姬作呕地瞇起满是皱纹的眼睛。

  「如果他们多长点脑,」她说,「就知道要拿已经臭掉的蛋来砸。包准臭到你们往自己的鞋子里呕吐。」

  「妳知道是谁做的吗?」

  「任何人都有可能。」

  乔瑟夫再次把抹布浸入水中,继续清理窗户,的确谁都有可能,茱儿带着雅欣诺的尸体失踪、小镇知道她的异赋诅咒后还不满一周,他们就对茱儿和爱护茱儿的人翻脸无情。

  「他可能根本没听见砸蛋的声音。」玛姬说,双眼看着路克屋内用来遮住窗户的黑布,黑红双色,向他的女王致意。「事情发生后,他根本没探出头或离开房子。除了去撒尿之外,他甚至没离开床半步。」

  「妳怎么知道?」乔瑟夫问,玛姬掀开盖住篮子的布,露出炸牡蛎和刚出炉的面包,还有一小瓶麦酒。

  「我说过他除了撒尿没离开过床,不然你觉得是谁负责喂饱他的?」

  乔瑟夫望着篮子微笑。善良的老玛姬。

  「妳可能还是别这么做比较好,」他说,「他们会看到的。有人半夜偷偷把我家的船拖出港口,他们太懦弱,不敢当面惹事生非,他们可能不会去买妳的炸牡蛎了。」

  「随便。谁需要他们。」她停顿,转头对任何可能在偷看的人冷笑。「受诅咒之人应得的是同情和理解。不是像长了黑斑点的鸡一样被啄到死。」她用一根指头指着蛋液。「也不应该得到她回来后议会即将判处的惩罚。」

  乔瑟夫刮下窗户上的蛋壳,什么也没说。过了一会儿后,玛姬捏捏他的肩膀,经过他进入店里,伸出一只手止住黄铜铃铛雀跃的叮当声。

  他花了将近两小时才把窗户上的脏污清干净,结束后,他的破布差不多也毁了,上头全是黏液,水桶里也装满臭烘烘的浓稠脏水。不管他洗了几次,吉列斯比书店在大热天时仍会散发臭味,不过比原本好多了。

  乔瑟夫伸展着紧绷的背部和肩颈,这时一只漂亮的乌鸦飞来停在水桶边缘,往里头瞧。

  「艾莉雅。」他说,牠嘎嘎叫。

  他四处张望寻找玛歌儿,发现她冷静地从广场走来,白色袖子卷起来抵抗暑热,黑裙上绑了一条红色围巾。

  「还是没有茱儿的消息吗?」他问,尽管已经知道答案了。

  「没有。」

  「我以为她这个时候也该回来了。」

  玛歌儿耸耸肩。

  「挖坟墓或搭火葬堆得花时间,」她说,「我们的茱儿会没事的。事情办完她就回来。」

  「如果没完成呢?如果雅欣诺还活着呢?」

  「艾伦氏族抓走了布莱达。雅欣诺如果还活着,绝对不会允许他们这么做。而且他们也找到了她的血迹,就在凯萨琳声称她中箭的地方。」

  「我的意思不是她没中箭。」乔瑟夫说,试着想在不透露雅欣诺是毒物使的情况下向玛歌儿解释,「我只是不知道如果茱儿需要安全的地方,会去哪里。」

  「登基年开始之后,」玛歌儿说,「茱儿在哪里都不会觉得安全,也可能,她一直以来都没有安全感。她总是那么戒备,时时准备好要开战,那是她的战斗天赋。」玛歌儿深吸一口气,脸垮了下来,「只有少数几个人能让茱儿感到安全。以前的你,乔瑟夫。还有我姊姊卡拉。」

  「卡拉。」乔瑟夫轻声说,然后玛歌儿懂了他的意思,眼睛一亮。

  「小黑屋。但是那太远了。」

  乔瑟夫手忙脚乱地提起水桶,脏水洒到鞋子上,没更早想到小黑屋真是太蠢了。他想立刻狂奔到那里,很确定可以在那里找到茱儿。

  「我们必须小心行事。」玛歌儿说,「议会在这里有眼线了。他们会盯着我们,得等到有夜色掩护再出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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