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绿色三角形的眼睛闪闪发光。
我陡然惊醒,急忙坐起来,阳光从头顶上方的小窗挥洒进来,壁纸上面的鸢尾花图案彷彿迎风摇曳一般,我深吸一口气,吸入床单的气息,乾淨的香味就像花朵一样清新,加百列窝在床边的椅子裡,头埋在臂弯沉沉入睡。
「加百列?」我用手肘推他。
他抬起下巴。「莱拉。」
盯著我的蓝色眼睛睁得很大,神情疲惫,过了半晌我才领悟为什麽他的眼神会如此哀伤。
「罗德韩。」我沉重地叹了一口气。
「没事了。」他开口。
罗德韩死去那一幕的回忆蜂拥而至,我全身隐隐作痛。因我而起的那些事件浮现在脑海裡,我翻转手臂,寻找属于阴影中女孩的印记。
「已经不见了,」他知晓地说。「昨天晚上就消失了。」
「天空的月亮被我拉了出来。」我说。
加百列困惑地看著我。「妳一定是在做梦。」
是梦吗?发生过的那一切感觉不像做梦,大地撼动的方式、狂风呼啸而过,和尖叫的声音……
然后,祂就现身了。艾密特,穿著夹克的大人,难道祂把时间的指针往回拨,将我造成的毁灭恢复原状?
「发生什麽事?」我提问。
「在他……」加百列住口不语,重新振作自己的情绪。「妳很难过、很沮丧,手臂浮现出污浊的黑色印记,一路往上缠绕,等它们停止移动的时候,妳就昏倒了。我把妳带回这裡,自此昏睡了七天七夜,现在才甦醒过来。」
一定是艾密特将时光倒转回去,回溯到我引发地震之前,再把那段记忆从每一个人的脑海中抹灭,唯独我例外。
回想起艾密特的瞳孔当中浮现出罗德韩沉睡的影像,原来他没有消逝在虚无的时空,他的灵魂获得保全,这给了我些许的安慰和心安。
「乔纳在哪裡?」我问。「还有达文?」
「达文没事,事情过后并没有多说什麽,很快就收拾东西离开了。」
「髮夹——」我开口。
「已经物归原主。」我还没说完,加百列已经抢著回答问题。
我推开羽绒被,挪动双脚悬在床舖旁边。「乔纳在哪裡?」
加百列还没有回应,就听到孩子的哭声。我衝进起居室,艾欧娜看到我突然冒出来,吓了一大跳,爱丽丝的反应正好相反,没有因为我突然出现而受到惊吓,反而停止哀号,伸出一隻手,身体重心往前倾。
「我听到她在哭。」我微笑地看著小女孩。
艾欧娜停顿了一下,表情十分怪异,张大眼睛看著我说道。「我——我试著读罗德韩送给她的绘本,这是她最喜欢的故事书。」她轻声解释,「她却吵著要找他。」
爱丽丝从艾欧娜的腿上爬下来,脚步摇摇摆摆,朝我跑过来,边走边张开手臂,我伸手去扶。看她站稳脚跟,抱住我的腿。
「乎爹!」她大声嚷嚷。
「莱拉。」加百列站在后面,手裡拿著镜子。
加百列将爱丽丝抱在怀裡,把镜子递过来,我还没照镜子,直觉地伸手摸脸颊——立体图案的蝴蝶不见了,我想起了艾密特的碰触释放它们得到自由。
我定睛一看,镜中的模样吓了我一跳。
布鲁克手绘的美丽蝴蝶依然在,只不过不在面具上面,乍看之下彷彿渗透到皮肤底下,变成我脸上的刺青。就像环绕的星云在艾密特的皮肤上流转移动,拍动翅膀的蝴蝶看起来栩栩如生。
「猛然一看,彷彿妳刚好走到投影机前面,」艾欧娜挥挥手、指著我的脸颊说,彷彿事情就是这麽一回事,而她恰巧找到证明。
「乎爹!乎爹!」爱丽丝哼哼唱唱,小身躯在加百列怀裡扭来扭去,伸手要抓我的脸。
加百列往后退,但我说道。「没关係,随她吧。」
爱丽丝的手掌心贴著我的脸颊,皮肤微微发麻,蝴蝶的翅膀搔得她痒痒的,她咯咯笑,著迷得不得了。
「唸书书!」她尖叫著。
我捡起掉在地板上的绘本。
「罗德韩爷爷!」她伸手拍拍自己小脚。
罗德韩爷爷已经不在了。
我顺势坐在沙发上,加百列将爱丽丝放在我大腿,眼前有很多事要处理,但在我开始之前,必须先找某人谈一谈。
「我唸故事书给她听,同时拜託你去找菲南好吗?」我问加百列。「我需要跟他谈一谈。」
然后我低头看著绘本,故事书的封面是一群动物上方有一道弯弯的彩虹,我唸出书名。「挪亚的方舟。」
爱丽丝的小手急著要拨动书页,嘴裡大声嚷嚷。「大鼠!」
「她指的是『袋鼠』。」艾欧娜帮忙翻译。「来一杯热茶?」她试探地问,即便一点都不想喝,这却是我现在最渴望的东西。
「好的,谢谢妳。」我忍不住想起罗德韩。
「……彩虹将会提醒你,」整整唸完第三遍,爱丽丝终于心满意足,坐在地上开始玩游戏。
「搞不懂为什麽这麽久还不来,」我说。
「星期天的弥撒大概现在才结束,」艾欧娜说道。「菲南还在教堂裡面。」
爱丽丝骑著小木马上下摇晃,发出「得、得」的声响。想到她的父母不顾我的警告,依然让她留在卢坎镇、处于危险正中心,让我满心不悦。
「艾欧娜,明天我会离开。」
「明天?」她重複。
「对,当我回来的时候,最最可怕的地狱景象将在妳家大门爆发,让人无处可逃,妳要确保那时克莱儿带著爱丽丝去海上避难。」
艾欧娜本来在捻弄外套上的钮扣,这时摸了摸爱丽丝浅褐色的头髮,低声答应。「好的。」
拖车屋的大门还没推开之前,我已经听到加百列跟菲南的脚步声。
艾欧娜抱起爱丽丝走向门口,「我带她回去找克莱儿。」
菲南虽然派了守卫在屋外巡逻,加百列来回看著我跟艾欧娜,心裡天人交战,矛盾得很。
「你陪她一起回去吧。」我鼓励道。
他点点头,护送她们离开。
菲南看了我脸庞一眼,说道。「好手艺。」
他从后口袋掏出金叶的包装盒,抽出事先捲好的香菸点燃。
「罗德韩死了。」我直率地说。
「是。」他拿起手捲菸。「听起来妳似乎很难过。」他语气平板、毫无怜悯,彷彿只是在寻求印证,让他可以迳自进行,将难过两个字从我这「救世主」职务的申请书上面标示出来。
「卡麦伦死了是你说的。」
「对,这有什麽关联?两件事风马牛不相及。」
「他杀了罗德韩。」
菲南立刻反驳。「不可能,卡麦伦被恶魔杀了,是我亲眼看到的。」
我仔细审视菲南的气场,他轮廓周遭依然有一圈淡淡的金华笼罩,从他对我指控的反应判断,没有任何迹象显示他在说谎。
「你或许以为自己看到的是这样,但你弄错了,他没有死,而是被转化。」
「要怎麽转化?」菲南反问。
「牠们把他变成吸血鬼。」
菲南懊恼地搔搔后脑杓。「我不想再一次跟妳为这种事争论不休,莱拉,恶魔不可能是人类。」
「我再说一遍,你错了。」
菲南从鼻腔喷出烟雾,摇摇头,彷彿我又破了一个记录。现在我们之间多了一个共通点是今天早上所没有的,自从艾密特显现之后,让我不再质疑这个世界是否另有一个更伟大的力量,远超过人的想像。
我们都相信神的存在,即便用的称呼不太一样,真正的不同在于菲南所拥有的宗教信仰,对某些事情的真相一无所知,这一点会让他跟他的手下遭遇极大的危险,无论我尝试了多少次想要告诉他,他的教导是错的,他都当成马耳东风,看来要让他亲眼看到才会相信。佛格说上主对他的人生自有奇妙的安排,或许他是对的——上主要用他来证明我的观点。
「跟我来。」我说。
时候到了,菲南不能再盲目下去。
我们一起走向小蓝,即便心裡的预期是要强迫佛格对他堂哥坦白,万万没想到我又一次感到惊奇,因为走进去的时候,他竟然就坐在起居室裡。
「佛格。」我说。
菲南看了我一眼,眉毛扬起。
佛格从椅子上站起来,丢下手中的扑克牌,脱掉毛线帽,理了理乱七八糟的金色头髮,转身面对我们。「莱拉。」
我差点被自己绊到脚。
不,不可能……
站在眼前的佛格,是凡人。
「什麽?」我说。「你——」
「活得好好的?」佛格说,「我知道,几天前我才回来,很高兴看到妳。」他微微一笑。
「妳到底要我看什麽?」菲南不耐烦地催促,在狭小的空间裡左看右看,彷彿错过什麽秘密一样。
在那短短的瞬间,我开始怀疑。
怀疑自己在花园裡造成的破坏,怀疑我跟艾密特的会面,怀疑在那之前所有的事情。
或许我疯了。
开罐时啪的一声引起我的关注,我从佛格旁边挤了过去,他正举手擦拭额头的汗珠,布鲁克就站在布帘后面,弯著腰,右手抓著冰凉的健怡可乐,左手拿著一包马铃薯片,若不是我太过了解她,真会以为她正在跟佛格在玩扑克牌,然后起身去前面拿点心和饮料。
布鲁克的模样也很反常,红色头髮凌乱地夹了起来,连在屋裡都戴著名家设计的太阳眼镜,当我深吸一口气,陡然察觉她的味道不太一样。
「布鲁克?」她垂著头,我低声呢喃。「妳是人类。」
「嘘。」她咄道,猛然往前衝,笨拙地撞到我的肩膀,我赶紧伸手扶她一把。
「怎麽一回事?」我质问道。
房门吱嘎作响,乔纳进门的时候喊著菲南跟佛格的名字,或许他可以给我一个更直接了当的答案,解释在我昏迷的时候究竟出了什麽事情。
当我回到起居区域的时候,乔纳正拉开头上的兜帽,抚平真皮夹克的皱纹。
「莱拉。」他看起来有些惊讶,彷彿不知道我就在隔壁的房间,然后我才明白这是为什麽。
就像地球再一次停止转动,时间凝固一样。
只是这一回,有问题的人是我。
我一时不知该说些什麽,跌跌撞撞地走到屋外,菲南和乔纳跟了过来。
「妳要不要解释一下究竟要我看什麽?」菲南不死心地追问。
放错位置的不是菲南对于神的信心,而是他相信人手所造的宗教。我的计划完全失败,假若他亲眼看到佛格变成吸血鬼,他的思想体系无疑会被摧毁,相反的,佛格安全无恙、健健康康、依旧是人类的事实,就是一个奇蹟。如果上主、如果艾密特,像佛格坚信的那样,对他的人生有一个目的,那麽显而易见就是要强化菲南的信仰。
我背对他们两人,先是听到艾欧娜手镯叮叮噹噹的声音,才看到她跟加百列走近,虽然隔了九公尺远,依然察觉到加百列身体的紧绷。
我移动位置回答菲南的问题。「没什麽,一定是我搞错了。」
眼前实在没有理由再去说服他相信当我上次看到他堂弟的时候,他还是吸血鬼,说什麽他是绝对不会相信我的话。一如我也开始认为或许,只是或许,菲南注定不用知道。
加百列跟艾欧娜走近时,定定地凝视我的眼睛,看见小蓝车门半掩,艾欧娜兴高彩烈地跑到我身边。
「噢!妳知道了!」她眉开眼笑。「慈悲的上主把佛格送回来给我们!」
我移动位置,让加百列、艾欧娜、菲南、乔纳跟我刚好形成一个不甚规则的圆圈,仔细审视每一个人脸上的表情,试著评估究竟谁知道什麽。
加百列第一个上前。
「布鲁克以为佛格死掉了,其实她弄错了。」加百列意有所指地瞥我一眼,暗示他这麽说是为了菲南和艾欧娜的缘故,显然他胡诌了一个故事,根据菲南与艾欧娜的反应,他们应该是相信了。
「他丧失记忆,甚至忘了自己的身分,直到有一天早上醒过来,突然恢复了记忆!」艾欧娜兴奋地解释。
菲南眼神坚定,脸上的肌肉微微抽搐了一下,就我对他的了解足以判定像他那种疑心病很重的天性,肯定会质疑这样的说法,不过这跟他们深信的信仰紧密结合在一起,所以至少从表面上来看,他选择接受。只不过我很纳闷他会相信多少,暗地裡又有多少的疑问。
「很高兴在妳离开之前,还有机会看到他。」艾欧娜补充一句,脸上容光焕发。
「在妳离开之前?」加百列抢在任何人之前,重複了一遍艾欧娜的话。
我清清喉咙,试著镇定下来。
「对,等我回来的时候,就是任尼波掀开潘朵拉盒子的日子。」我把头髮塞在右耳后面,小心翼翼地思索要如何措辞,才能表达得更清楚。
「我打算把欧利菲尔带来这裡,到时候,任尼波跟纯种吸血鬼,还有牠最强的部队将在这裡守株待兔。」我转身面对菲南,继续强调。「这或许是唯一一次让恶魔跟牠的喽囉同时聚集在同一处的机会,也是彻底歼灭牠们最好——很可能也是唯一——的机会,全世界将从此脱离牠们的荼毒,你明白吗?」
菲南点燃另一支香烟,一边抽菸、一边抓时间思索。「什麽时候?」
「我明天离开,就在日出之后。」在我临行之前需要添加燃料,预计今晚补充鲜血,明天一早迎接阳光,准备妥善再进入第一度空间。
「我回来的时间目前还不知道。」也很难估算,因为一度空间跟三度空间大致相同,时间流逝的速度远比地球更慢,那裡的一小时约莫等于这裡一年,我得速战速决,来去之间必须越快越好。
「如果你坚持要参与这场战争,手上的武器就只能瞄准第二代吸血鬼,然后远远躲开上一回在亨利小镇看到的那些恶魔,你们不是牠们的对手,只有我才可能打败牠们。」我对著菲南说道。
乔纳烦躁不安地站在那裡。
「你会有一批帮手。」我补充。
「什麽帮手?」菲南抽了一口香菸,纸菸燃烧的气味侵犯我的嗅觉。
「找你的看守人讨论。」我告诉菲南,接著转向加百列。「说到梅拉奇,他另外召集了另一股力量。」
圈子裡安静下来,明显感觉加百列急著想要单独跟我交谈,询问我对水晶星际的计画跟打算,然而抢到第一位的却是乔纳,他抓住我的手肘,靠过来低语,热热的气息搔得我的脖子痒痒的。
「拜託——」
我点点头,走到小蓝后面,他一路跟随,停在一棵大树下看起来相当隐密的角落。
「怎麽发生的?」我终于问道。
我从来不曾看过乔纳脸红的模样,但他两边脸颊真的很红。「我也不确定。」
「布鲁克?佛格?和……你?你们三个都变回人类。」我说。「还有其他的吗?」
在我昏睡的时候发生什麽惊天动地的大事,莫名所以的就让每一代的吸血鬼回到人类的本相?
「只有我们而已,至少就我所知是这样。那些年轻的农夫今天早上还在墓园后面射杀另一个吸血鬼。」乔纳用力地搓揉双手,我突然领悟他是感受到秋天早晨的寒意,我包覆他的手,举到嘴唇旁边,对著手心吹气,让他温暖起来。
「就在转瞬之间?或是一个一个接续发生?究竟是怎样?」我继续追问,试著理解自己一度认为不可能发生的事情竟然成真。
「一个接一个,佛格变回来之后我才知道他也起了变化。」
我的思绪飞快地转动,努力拼凑所有的细节。
「你比我晚回来的原因……你在楼梯那裡摔了一跤……我们回来这裡的那天晚上你受伤……」
乔纳微微点头。「离开第三度空间之后,我就觉得不太一样,那时身体就开始变化,这是一种渐进的过程,连我自己都不确定究竟出了什麽事。不过在我之后,布鲁克的变化就在转瞬之间,一点警告都没有,后来她说佛格的变化跟她一样快速。」
看著乔纳嘴唇的曲线,让我有点心不在焉,感觉他的嘴唇比以前稍薄,我不是故意一直盯著看,而是情不自禁。乔纳不安地伸手拨了拨凌乱的头髮,陡然察觉那是一种紧张的衝动。
不知不觉间,我再重新审视乔纳的五官,他恢复本来的面貌,还没有被毒液感染之前的乔纳——从裡到外,乳白的皮肤几乎变成褐色,这要感谢佛罗里达州的艳阳,他的脸上多了细微的笑纹,下巴有一道疤痕。记得从卢坎镇回来的路上,他说起以前的生活,就在橄榄球比赛的时候,跟另一个球员撞成一团,脸上的伤逼得他去医院缝了好几针,从此留下那道疤痕。
我仔细打量了一遍,在不完美的五官裡收集毫无瑕疵的细节,最后直视他温暖的淡褐色眼珠。
「我现在看起来有所不同?」他的拇指靠近我的脸颊。蝴蝶拍动翅膀,让我想起交织在皮肤底下的东西。看我皱眉头,他往后退了一步,当时全然没想到他误以为我用表情回答他的疑问。
改变背后的意涵如同冰冷的现实,重重地打在我脸上。
他是人类——有血有肉的人类。
不再进退维谷,孤零零地困在黑暗裡面。
他不再需要我了。
我突然觉得很空虚,自己不顾一切,允许他鑽进心裡,而今他却要离开。他说的那些话、曾经许下的诺言,已然不复存在,是我不应该让他跨入心房,不该纵容自己,以为自己和他能够在一起,就算只有短短几秒钟的时光,也能够一起拥有某种虚构、如同童话故事般的未来。
「我得离开了。」我转身要走。
他抓住我的手臂。「怎麽了?哪裡不对劲?」
我猛然回头、狠狠地瞪著他的眼睛。
「你,不对劲的是你。跟你厮守一个晚上,一切就发生变化,罗德韩曾经说过,只有在你想要为某人而活的时候,才会惧怕死亡。是你处心积虑,变成我心裡举足轻重的那一位。」
为什麽?为什麽他不听我的话跟我保持距离,别来搅扰我的心绪?
「当我迫切需要坚强的时候,是你让我变得软弱、让我充满渴望、期待那些永远无法拥有的东西,你说只要跟你有关的事情,都不希望我留下遗憾,现在就是这样,这一切让我懊悔莫及。」我的语气紧绷。「因为你,我害怕极了。」
乔纳试著要拉我颤抖的手臂,然而变回人类的他,已经追不上我的速度,只能眼睁睁看著我离开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