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6
人与上帝
王腾进入了一片完全陌生的地方，仰望天空，是一片土黄色，就好像是沙尘暴一样，而这就是这个世界的天空，这里的“大气层”。
他来到一棵巨树之下，深红色的树干，银白色的树冠，就好像是一幅带有魔幻色彩的油画一般，而他此刻却已身在其中。
这时，他看见天空中出现了一个黑色的东西，呈等边三角形，在空中缓缓地旋转着，然后落到了远处的一片空地上。王腾没有多想，就大步走上前，只想看看这个黑色的等边三角形究竟是什么东西。而且他认为此刻既然在这些怪物彼此连通的意识世界里，那么这些怪物的大脑里所出现的东西，一定都包含着重要的信息。
他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因为他并没感觉到累，甚至他虽然是两只脚走在地上，却觉得地心引力已经对他起不到什么作用了。终于，他看见了那个黑色的等边三角形，可是当他靠近后才发现，那原本是个多边形。当他朝左侧走了两步，再从这个角度看过去时，这个物体又变成了椭圆形，当他朝右侧走了三步后，这个东西就变成了菱形。
“这他妈的才叫高科技！”王腾自语道，“只可惜都是脑子里胡思乱想出来的鬼东西！”
只见他话音刚落，空中忽然飞来一只巨硕的怪鸟，这只怪鸟一把就抓住了王腾。王腾在一瞬间，意识竟然是空白的，当他回过神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被抓到空中，跟着这只怪鸟朝着前方飞去。
“嘿！你这只小鸡，还是鹌鹑？我不管这些！你想把我带到哪儿去？你是那些怪物脑子里产生的东西，你应该会说话吧？”王腾大骂道。
那只鸟没有理会，继续带着王腾朝着前方飞去。王腾并没感到疼痛，他知道自己不会有什么危险的，即便这只鸟突然从高空把他丢下去，他也不会死。于是他干脆低下头，看起下方这个异世界的奇异景色来。
虽然不知道这只鸟要带他去哪儿，但他并没有慌，也没有做任何反抗，而是任凭这只鸟抓着他，带他飞去某个未知的地方。不过他现在所看见的一切对于他来说都是前所未见的。
作为一个人，他只能运用感官去观察一切，他想，如果释放自己，让自己从人的这个躯壳里跳出来会怎么样，可是他才这么一想，一瞬间他的耳朵里就能听见各种频率的声音，眼睛似乎也能看见一切，相比之下，即便是波斯的细密画也显得格外单调。他不需要回头就能看见在他身后抓着他的那只大鸟，此刻的形象也变得复杂起来，就好像在多维度之下，原本单调的三维被无限打开铺展了一般。
他立马又回到了人的状态，周围的一切再次变成了单调的三维图像，不过他觉得这样反而更能适应。
陈羽继续走在迷宫里，但是他总是控制不住自己，试图释放更多的自己，周围的一切也都跟着变得无穷繁复起来。他渐渐觉得，这些也并不算什么，仿佛地平线上一道光渐渐照射出来，一切纷乱都开始明晰。他说不出这是一种什么样的规律，但是他渐渐体会到了，他可以在无限复杂的世界中找到一些规律，因此他开始完全不受限制地释放自己，人的躯壳已经被彻底取消了，他仿佛已经包含了一切，一切都在他里面。
他开始做一件事，也就是将一个最为复杂的系统，用一个最简单的逻辑给思考出来，这看起来是两个极端，但并非不能做到。他的思维也渐渐变得多维度，他开始计算周围的一切。随着思维越来越多维度，他发现周围的一切不是他算出来的，而是他直接看见的，一切答案都呼之欲出。
在周围都是无限数字搭建起来的世界中，陈羽感知到有一个不明的物体在这个世界之内快速地移动着，他需要捕捉到这个未知的信息，或许这就是关键的所在。陈羽静下心来，此刻他不需要运算，而周围的一切已经开始自动运算，除了那个快速移动的不明物体。
他现在终于体会到自己的身体也如同一个小宇宙、小周天，仿佛就要天人合一了一般。他进入了深度的冥思状态，他需要把所有的感官向内投射，发现自己的内在的未知。
小周天之内，他感觉到了这个未知之物的移动，他试图计算这个东西。分形几何将维数无限扩展，而他需要在这个无限维数中找到那个物体。那个物体仿佛就是最简单的三维，可是在陈羽的小世界中，它反而变得微小而不可测。这时，他决定加入一个强力的观察意志，在纷繁的分形世界中，无数线段被无限切割，一个无形的强力意志，穿过无数层线段，在一个个平面之内，终于追到了那个不明物体。紧接着，一股无形的力开始对那个物体产生作用，这种神奇的作用力让那个物体在快速移动后，在这个分形世界中留下了一道痕迹。他开始产生更大的观察意志，所形成的作用力，使之移动后所留下的痕迹更为明显。他一路观察，一路释放观察意志，之后，这个物体就在下方的某一个点后形成了一个几乎与实体一样清晰的分形轮廓。
陈羽落到了那一点上，看着这个物体一路所留下的痕迹，他知道，世界上的一切混沌联系都不是必然的，只是逻辑上的必然，而真正的逻辑来自世界之外。也就是说，世界本身是无限分割的，在空间上无限分割，在时间上无限分割。空间上的分割就像是墙壁上的影子，无论怎么移动，影子本身却不会移动，只是原来的影子消失，新影子同时诞生而已。而在时间上的分割就像是特修斯之船。因此世界上的一切在世界之外看来都是被无限割裂的虚影，组合在一起，好似混沌一体。所以，他在观察前方这个无限分割的分形痕迹时发现，这个影子的每一个点、每一时刻都被分割开来。他必须根据这些分割细碎的痕迹，来观察这个物体原本的性质。
他采取了一个很简单的方法，他开始收敛自己的意志，接着，整个世界随着他的意志的收敛都开始渐渐缩小维度，慢慢地变回了普通的三维空间。然而那一路留下来的痕迹也逐渐消失不见，甚至他连那个未知之物也找不到了。
他也不再是那个似是而非的上帝，重新变回了一个普通人。他刚才仿佛能看清世界本质的感官，一瞬间又变成了眼、耳、口、鼻、身这五种狭窄、毫无深度的感官，他从神到人的一瞬间，有一种很不适应的感觉，甚至面对这个简单的三维空间，他有一种被强烈压抑的感觉，就好像驮着厚重石碑的乌龟。他双脚一软，瘫倒在地。
王腾虽然感觉不到什么疼痛，但是他觉得一直被这只鸟抓着飞也挺让人厌烦的，刚想到这里，这只鸟就松开了爪子，王腾从高空坠落。起初他有些害怕，但发现在坠落的过程中，并没有风从他耳边呼啸而过，他才发现这样的一种坠落非常古怪，是一种没有地心引力，却在模仿有地心引力的坠落。当他落地的时候，他几乎没受什么伤，就这样平平稳稳地落了地。
他所落下的地方是一个圆形巨坑，高约两丈，直径约十米。他站在巨坑的中央，朝四处望了望，便朝着其中一个方向走去。当他走到坑边，试图爬出去的时候，在巨坑的中央出现了一个螺旋形的洞，从里面钻出来一个光滑的银白色的椭圆形物体，就像是一颗巨蛋。王腾不由得往后退了一步，背靠在坑壁上，瞪大了眼睛看着这颗银白色的巨蛋。
接着，这颗巨蛋变得完全透明，王腾一眼就看见巨蛋里面有青灰色的怪物，但是这些怪物并不是透明的，他们一个个披着银色的斗篷，其中有一个怪物坐在最前面，操纵着这颗巨蛋。王腾不知道他们有没有看见自己，好像其中有一个怪物看向了他所在的那个位置。王腾在这一刹那，脑子就像被抽空了一样。转眼之间，这颗巨蛋就以接近光一样的速度消失在了他的眼前，只留下一道光痕，王腾抬头望去，这颗巨蛋应该是飞去浩渺的宇宙中了。
王腾此刻也顾不得这些，他必须要知道这颗银色的巨蛋究竟去了哪儿，想做什么。想到这里时，他自然而然地就飞了起来，转眼间就冲出了那道土黄色的大气层。他一个人在宇宙中以接近光速的速度在穿梭，他终于体会到了爱因斯坦的思维试验，当他越来越接近光速时，他看见了最为奇妙的一幕，在他身后的某一颗恒星所散发出来的光线，看起来也只比他快了一点儿。当他又加快速度时，周围的物体就都消失了，而那道光却在他的周围变得停滞不前，只在原地振动着。因为他已经达到光速了，因此光线对他来说虽然不能说原地不动，但也只能是在原地振动。
不消一刻，他就看见宇宙中无数颗银色的巨蛋都朝着同一个方向飞去。在虚空中，王腾看见这些巨蛋渐渐聚合在一起，形成了一道细长的银光，看起来就像是一把利剑，朝着前方飞驰而去。王腾以同样的速度紧跟其后，不知不觉中，他眼前的一切开始渐渐清晰起来，他回头望了一眼，看见的是猎户座。这些怪物来自猎户座中的某一颗行星。前方就是那把长长的银色利剑，王腾紧跟其后，一路追去。
前方有一个光点渐渐变大，王腾仔细望去，那是太阳，他们即将进入太阳系！王腾心里一沉，有一种极为不好的预感。
陈羽再一次释放了自己，一切又回到了极尽复杂的分形世界中。在某一个角落，他再一次感知了那个高速移动的未知之物，强力的观察意志让那个物体在他里面留下了一道痕迹。
这个物体以直线运动的方式，朝着一个由三条线段形成的夹角处直奔而去。当这个物体越来越接近这个夹角的时候，三条线段又开始分裂成无数条线段，陈羽感知着这些线段变化的规律，知道那是什么。
他让自己的意志率先进入了这个夹角，周围的线段不断分裂，无限增多，但他并不关注这些，而是朝着夹角的最里面飞去。这个不明物体在陈羽的意志之后，一道痕迹清晰可见。陈羽将意志掉转方向，那个物体在他的感知中化作飘浮在虚空中的一大堆数字，这些数字代表了这个物体的本质——数字是一切物质最本质的存在，陈羽能感知到这些不断变化流动的数字，因为只有这种全方位的感知才能体会到数的本质。
那个已经形成一堆流动数字的不明物体还在朝着那个夹角的深处飞速前行。陈羽的意志将最先抵达，因为他想，所以他的意志在顷刻之间就进入了那个夹角的最顶点，以顶点来观察，他发现周围的线段已经密集到如恒河沙砾。
这个顶点也被陈羽用一堆数字来观察，但是这些数字的流动变化方式，与那个不明物体完全不相同。他开始进入更深层次，顶点的顶点，他也不知道是什么，但他的思想中越来越强调“无穷”这个概念。无数条线段形成的夹角，对他来说就好像是一个深不见底的井，他越是进入深处，就越发觉周围的线段开始变得模糊，线段与线段之间甚至都难以分割开来。这到底是分形还是混沌，之前一切不断分裂，眼前却又聚合起来。
当所有的线段都聚合起来，形成一个白色的三角形的罩子的时候，陈羽的意志进入到了顶点的中心。当他又朝前迈了一步的时候，在他对面出现了一个无限分裂的线段，千丝万缕。
这就是顶点的背面，是另一个出口。当陈羽集中自己的意念，发现这里也是一堆密集的流动数字。在这一堆数字当中，他仿佛发现了其中有一小块数字的运行方式，与他此前看见的那个不明物体内的数字流动方式极为相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