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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她解释过后，他说：「妳指的是neurodicin，一种半合成的鸦片衍生物。」
「没听过。」
「民间都叫它幻影或乌有。那是学园开发出的一种新药，原本是用来取代吩坦尼止痛剂的。它不会麻痺你的感觉，只会打乱你的记忆，让你暂时忘了痛苦。」
「怎麽办到的?」
「我哪知，去问当初开发这种药的异种。总之，挑嘴的毒虫想来点特别的，找幻影就对了。」
「到哪才能弄到?」
于是他们五点一到就步上街头，混入通勤人群中，朝北走去。离开饭店之前，他换了衬衫，之后又到纪念品店买了美国职棒芝加哥小熊队的棒球帽，顺便帮她买了一副电影明星戴的大墨镜。相当初级的伪装，不过他们真正的掩护是人群。两人一路沿著密西根大道走，一边马路排满计程车和公车，一边是摩天大楼，中间是黑压压的人群。
「我们要去找的女人是妳的朋友?」
雪伦点点头。「她跟约翰是老朋友，在学园就认识了。」
听她直呼他的名字感觉很怪。不是恐怖团体头子约翰.史密斯，而是老朋友约翰。「如果是朋友，何必还要带礼物去?」
「去人家家裡不带酒很没礼貌。」
「那可不是普通的酒。」
「我要请她帮忙的事也不是普通的事。我又不能直接打电话给约翰。」
「那要怎麽联络他?」
她锐利地睨他一眼。「库柏探员，你在打探我们的运作方式吗?」
「不是，我只是……」他耸耸肩。「我不懂如果手下找不到他，他要怎麽发号施令?」
「我们又不是军队，没有指挥系统，没有后勤司令部，也没有人发号施令。」
「他只是亲切地请大家帮忙?」
「对，他是个很好的人。总之，莎曼莎也不知道他在哪裡，但她可以传话给他。」
「希望妳是对的。听起来风险很大。」库柏说。心中暗想：小姐，只要能接近妳的老闆，妳要什麽药我都会偷来给妳。
转进壮丽大道之后，观光客还有提著大包小包的购物人潮让交通更加拥挤。人潮总是叫库柏退却，旁边多了雪伦更是雪上加霜。她完全没有直线的概念，在人群裡鑽来鑽去，来去自如，总是找得到缝隙溜进去，有时又莫名其妙突然停住。这女孩在人潮中移动如鱼得水，优雅得没话说，但跟她走在一起的人却很辛苦。
走到巍然而立的西北纪念医院，他总算鬆了口气。医院大门跟一般医院一样冷冰冰。餐厅在二楼，裡头有假盆栽、假木头装饰，空气中一股浓汤和消毒水的味道。库柏买了杯咖啡，两人走去门边角落的桌子坐下。
「进来时有看到监视器吗?」她问。
「有。」
「监视器是个问题。看不到目标，我就没办法变位。」
「变什麽?」
「变位。」一瞬间，她看起来就像个害羞的小女生。「就是我做的事，我都这麽称呼。」
「变位。我喜欢。」咖啡又黑又浓，比他预期的好喝。「监视器应该不成问题。虽然在录影，但我怀疑有人会盯著看。这不是祕密行动组织，大部分监视器只是为了防毒虫跟防医护人员偷糖果。」
雪伦往后靠，伸手去拨头髮，让髮丝在指间散开。「角落那桌有两名医生。」
他瞄一眼他们映在海报框裡的影子。「不是。」
「为什麽不是?」
「白色外套和名贵钢笔，应该是行政人员。他们可能进得了药剂室，也可能不行。」
库柏观察四周。约有五十个人在这裡，可是一直有人进来。零零星星的病患。一桌有说有笑的护士，一样无法确定他们进不进得了药剂室。没看见有住院医生。
「那裡。」他说。
她边玩头髮，边循著他的视线看向一名身穿蓝色手术服的中年男子。他正把纸巾揉成一团，丢到吃剩的起司汉堡上。「你怎麽知道?」
「他手臂上的汗毛愈往下愈稀疏，肤色也比较淡，这表示他经常洗手，而且洗得很用力。还有，他几乎没有指甲。综合以上两点，可见他常进手术室。外科医生应该能进药剂室。再看看他的黑眼圈，疲态毕露，可能轮了二十四小时的班。这样更好解决。」
「看一眼你就能知道这些?」
「对。很怪的看世界的方式，我知道。」
「不是，」她说，「好强。」
「哦。」不知为什麽，他突然觉得彆扭，尴尬地笑了一声。
雪伦往后靠，一脸疑惑。「库柏，你应该多跟同类相处，一般人害你思想扭曲。」他还来不及回答，她便站起来走出去，动作灵巧无比。不是经过计算、步步精确的那种俐落，反而像看著一隻猫一跃上桌，顺著直觉决定落地的力道和角度，增一分太多，减一分太少。
外科医生站起来，拿著餐盘走向垃圾桶。雪伦绕过护士那桌，从两个愁眉苦脸的女人中间鑽过去再折回来，刚刚好跟外科医生正面相对。两人撞在一起，他差点掉了餐盘，盘子和杯子都滑到一边，赶紧边道歉边把东西扶正，红著脸往后退。雪伦摇摇头，坚称是她的错，笑著拍拍他的二头肌，然后拿著对方的识别证走回来。
库柏对著咖啡杯偷笑。
两人在电梯裡拟好计画。就他对医院的了解，每层楼都会存放一些最常用的药品。但幻影不是一般药物，它会被放在一处，受到严密管制和小心监控。
两人分开之后，库柏在角落停步，唸十次「密西西比」，然后换上困惑的表情，两眼直直看著前方。
药剂室半像药局，半像储藏室。柜檯开了一扇窗，窗后有一男一女正在数药丸。库柏走向柜檯。「不好意思，可以跟你们问路吗?」强调「你们」是为了抓住两个人的注意力。他靠著柜檯，把两人的目光引到前面。「我搞不清楚东西南北，这地方太大了!简直跟迷宫没两样，真不知道你们在这裡怎麽不会迷路。」
「你要找什麽?」
「老天啊，我来看我姪女，原本照他们说的方向走，右转，直走，然后左转，坐上了电梯，之后就整个乱掉了。我好像在这裡转了好几个礼拜都转不出去，再不久食物都吃光光，只好啃鞋子了。」
「你要去哪裡?我可以帮你指路。」
库柏从药剂师的肩后看见雪伦在一排柜子之间走动，她对他眨眨眼。他来不及控制自己就扬起嘴角，只好顺其自然地说：「是啊、是啊，上一个人也这麽说，我想他一定跟人打赌看他能让一个人迷多久的路，你们大概也参了一脚。」
乐心助人的表情渐渐从两人脸上消失。「先生，你不告诉我们你要去哪裡，我们要怎麽帮——」
「我来看我姪女，我说过了。」
「对，可是她人在哪裡?」
库柏愣了一下才说：「如果我知道的话，还用问你们吗?你们没在听我说话。」
「不是，我是指哪一科?加护病房、小儿科……」
「啊，对!」他往额头一拍。「抱歉，我一说起话来，说到后面就忘了前面，就跟血泪之路3一样，只不过没有印第安人死掉。」
药剂师瞪著他。用不著库柏的天赋也看得出他心裡在想：这傢伙是笨蛋。
再来就是：或许该请警卫来处理。毕竟这裡是医院，确实有些不折不扣的疯子。
「她来割扁桃腺。」
「那就是在恢复室。」男药剂师告诉他方向，放慢速度一个字一个字讲。库柏点点头，向他道谢，然后折回原路，笑容在脸上扩散，差一点就笑出声音。
没想到转个弯就看到警卫快步走来，旁边跟著刚刚在餐厅见到的外科医生。可恶。他们原本期望医生不会马上需要用识别证，就算需要，也会回餐厅找一遍，拖延一些时间。但是看这样子，医生直接去找警卫帮忙——
他们会跑到这裡就表示已经查过电脑系统，发现刚刚有人用他的识别证进入药剂室。
他们不会浪费时间找药剂师问话，会直接杀进门。
那扇门是药剂室唯一的出口，雪伦会被困在裡面。
——库柏别无选择，只好先解决警卫，腹腔一拳、肾脏两拳一次到位，然后解决医生。之后再衝回药剂室，跳上柜檯，两个药剂师要是挡路就摆平他们，拿了药，救出雪伦就闪人。
有人拍拍他的肩膀，他转过身。
穿牆女孩站在他后面。「嗨。」
「是妳，可是……」他转头看见警卫和医生匆匆跑过去，两人都直直望向目标，看都没看他们一眼。「哦。」
「怎样?」
「我以为妳还在裡面，所以……我正想要去……」
「救我?」
「呃……」
「我又不是困在树上的小猫，自己可以搞定。」雪伦拿起一个橘色塑胶瓶摇了摇，裡头的药丸喀喀响。「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