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他可能哭了，坐在华府市中心某个廉价商场臭气冲天的厕所裡哭泣。可能。他也不确定。
他的人生好像一下断了电，得动用全身的力气才能说服自己重新接上电。
他只知道在某个时刻站了起来，打开厕所门，走向洗手台。把手放在水龙头底下，直到水流出来，然后把微温的清水一次又一次往脸上泼，再拿纸巾擦乾。
他瞪著镜中的自己。行尸走肉，有如痛失骨肉的父亲。
但绝对不是会逆来顺受的男人。
库柏把纸巾丢进垃圾桶，走回公共电话，丢入剩下的铜板，拨另一通电话。
四十五分钟后，他走进一家名叫麦拉伦的酒吧。破旧的橡木长椅;健力士啤酒杯垫;一小群下班后来喝一杯的客人，多半是男性，大都在专心看球赛。他几年前来过一次，记得是娜塔莉办公室的派对。库柏走向吧檯，跟吧檯后的人示意。
「需要什麽吗?」
「你们裡面是不是有房间?」
「有。现在没开放，不过你如果想租来办活动，我可以请经理的——」
「我付你……」他打开皮夹拿出一叠钞票，「三百四十元让我借用一小时。」
酒保看看左边再看看右边，耸耸肩，伸手抓走钞票。「这边请。」
他跟著酒保绕到酒吧后面。酒保叮叮咚咚拉出一串钥匙，拿其中一把开锁。「还需要什麽吗?」
「只要不受打扰就好。」
「不要弄乱好吗?负责打扫的是我。」
库柏点点头，说：「记得，别让人进来打扰。」之后便推门走了进去。
这裡跟外面一个样，只是小了一号。一边有个吧檯，水龙头拔了下来，水罐收在架子上，架上挂著毛巾。裡头空无一人，有种盼不到人的哀怨气氛。库柏打开灯，走去荒废的吧檯坐下。他把平板放在上面，接著展开双臂，掌心先摸到光滑的桌面。他坐在原地等待。
十分钟后，他听见门打开。他慢慢转过头看，身体维持不动。
巴比.昆恩还穿著下午的那套西装。举手投足散发著「除了打架，其馀免谈」的狠劲，一手放在武器上，枪套没扣。
「我不会动，巴比。两腿交叉，双手放吧檯上。」
昆恩瞄了房间一眼，身体仍绷紧，但一脚已踏进门。他让门在身后喀嗒关上，然后拔枪，但没指著他——有希望。
「半个小时，」库柏说，「就像我在电话上说的。给我半个小时，之后你就会明白了。」
他的老搭档走到吧檯另一边，另一隻手绕到背后拿出一副手铐推给库柏。「右手放吧檯，用左手把另一手铐在扶手上。」
「别这样，巴比——」
他举起枪。「快点。」
库柏叹了口气，拿起手铐，动作小心而缓慢，拿起手铐喀一声铐住自己的右手。
这麽做是自废武功。要是你错看了昆恩，那就完了。
他把手铐另一边铐在黄铜把手上，试探性地拉一拉，紧紧扣上。「可以了吗?」
昆恩收起枪并走上前。他脸上的表情难以辨识，一下发生太多事了。「既然答应你，我就给你半个小时。时间一到，我就会通知小组来抓人。」
「我在电话上说了，如果你这麽做，我也不会反抗。」他挤出笑容。「尽量不会。」
「你敢反抗，我就杀了你。」这句话只是在陈述事实，但从巴比.昆恩这个把冷嘲热讽当标点符号的人的嘴裡说出来，更是刺耳万分。「说吧。」
库柏深吸一口气。「这六个月来我一直在卧底，就从三一二那天开始。那天我们差点就阻止了证交所爆炸案，事发当时我人在裡面，怎麽活下来的，我也不知道，反正醒来我就在医疗帐棚裡了。能够走路之后，我搭海军陆战队的运输机去找德鲁.彼得斯，跟他提了一个不要命的计画：跟应变部分道扬镳，背下爆炸案的黑锅，变成坏蛋，过著被追杀的生活。」
他说得很快，完全不加修饰，只道出事实：逃亡的生活、又偷又抢把自己搞臭、在芝加哥捷运站月台上现身、前往怀俄明州、跟艾普斯坦见面。
「为什麽?为什麽要这麽做?」
「我说过了：为了接近史密斯，然后杀了他。」
昆恩摇摇头。「那是最终目的。我问的是动机。」
「哦，为了我女儿。」
「凯特?」
「她被迫接受测验，到时势必会被送进学园，彼得斯答应我会阻止这件事。」他的肠胃一紧。我会照顾你的家人。「所有一切都是为了她。」
「你找到史密斯了吗?」
「找到了。」
「然后杀了他?」
「没有。」
「这样啊。」
库柏原想往后靠，手铐咬住手腕只好作罢。他说：「你不相信我，对吧?」
「对。再过二十分钟，我就会把你押回去。」
「天啊，巴比，这六个月来我还是应变部的人。你想想看，小组追杀过我四次，四次!我从来没出手伤人，更别说是杀人，最多伤了他们的自尊而已。你想这是为什麽?」
「你才刚杀了一个人。」昆恩的眼神冷酷。「在公墓的时候。」
「对，」库柏说。「因为我不再是应变部的人了。一旦你看过这个之后，」他昂起头指指平板，「我想你也会跟我一样。」
「那是什麽?」
「德鲁.彼得斯最龌龊的祕密。我到公墓就是为了找这个。」
「我以为你去追杀史密斯了。」
「我是，结果却发现我错了。」
库柏看得出昆恩想伸手去拿平板，他脸上的表情一览无遗。「你看吧。」
巴比看看他，库柏说：「老兄，我现在被铐在吧檯上，你想我能怎样，变成蝙蝠飞走吗?」
昆恩的脸颊肌肉抽了一下，库柏知道老搭档又想耍嘴皮了。虽然没真的开口，但库柏跟他并肩作战那麽久，早已摸清他的脾气。你可以说服他的。「我放给你看，可以吧?」
「慢慢的。」
库柏慢慢拿起平板放在扶手上，好让两人都能看见。他用不灵活的左手启动画面，影片开始播放。
他看过的房间，可能是饭店或某个安全的会面地点。毫无特色的成套家具，米黄色牆壁，单扇窗户，窗外是一片树林。
彼得斯局长在萤幕中踱著方步，看起来比现在年轻。从认识他以来，库柏从没看他改变过髮型或穿著打扮，但额头的皱纹跟眼袋仍会随著时间加深。
「这是什麽时候?」昆恩问。
「五年又八、九个月之前。」
「你怎麽能这麽确——」
「看了就知道。」
萤幕上的彼得斯走向桌子，拿起水杯喝一口。有人敲门。
「进来。」
两名身穿素色西装的男人走进来，看上去都像即使没戴墨镜也像戴著墨镜的人。两人对彼得斯点点头，开始检查房间，检查完毕，其中一个对著远处说：「可以了，部长。」
一名男子走进房间。一般高度，笑容可掬，一身保守西装。
「嘿，」昆恩说，「那不是——」
「对。」
那是库柏推测影片年份的第一个线索。影片距今至少五年，因为走进门的那个人当时是国防部长。此人关係良好，政治手腕高明，受人敬重不仅是因为他有两把刷子，还有他的认真尽责有目共睹。亨利.沃克部长。
只不过现在他换了头衔。五年了。从二○○八年开始……那年他第一次赢得总统选战，总共赢了两次。库柏两次都把票投给他。
即使已经看过一次，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麽事、会有多麽不堪，库柏还是觉得呼吸困难。总统著名的三一二演说在他耳中迴盪。
面对这次困境，国家不能撕裂，全国上下都要团结一心，绝对不能分裂成异能和非异能。让我们一同努力，为下一代建立更美好的未来。
呼吁大家要宽容，要发挥人道精神，要团结合作。
全是谎言。
萤幕上，两人握手寒暄，沃克要随扈退下。昆恩说：「好吧，我承认看这个是觉得有点龌龊，除此之外，重点在哪?」
「你看就知道了。」他用左手把影片快转到十分三十六秒的地方。
沃克：让我火大的是那些只会高喊民主自由的人。大家难道不知道公民权是种特权?当
原本的生活方式受到威胁的时候，公民权就变成了我们负担不起的奢侈品。
彼得斯：大众不愿意相信战争即将爆发。
沃克：但愿他们是对的。但我一直相信天助自助者。
彼得斯：确实，部长。
十二分九秒
沃克：不是说我讨厌异能。我不讨厌他们，但傻瓜才不怕他们。四海之内皆兄弟这句话很动听，可是如果你的兄弟各方面都比你强，什麽都赢过你……就很难。
彼得斯：一般人需要有人提醒，这样他们才会发现原本的生活已经面临威胁。
十三分三十五秒
彼得斯：部长，我了解您必须小心用词，所以丑话就由我来说。如果我们不採取行动，不出三十年，一般人就会彻底边缘化。这还不是最坏的情况。
沃克：最坏的情况是什麽?
彼得斯：沦为奴隶。
十七分五十六秒
沃克：重点是，投入战争有两种方式。可以全副武装、真枪实弹去打，也可以穿著内衣，轻鬆应战。再说，高手往往不需要动刀动枪。
彼得斯：没错。我不希望发生大屠杀，可是我们有必要未雨绸缪。我们有权利为自己的生死存亡奋战，但这不是一场可以用坦克车和喷射机解决的战争。
沃克：你也听到国会要对衡平局展开调查的传言。
彼得斯：对。但不是因为这个——
沃克：别砸了自己的招牌。我不是在威胁你，可是我确实怀疑你的计画是出于爱国，还是为了自保。
彼得斯：部长——
沃克：目标是?
彼得斯：你确定你想知道行动细节吗?
沃克：好吧。你说的对。
十九分十二秒
沃克：你计画要死几个人?
彼得斯：五十到一百左右。
沃克：这麽多?
彼得斯：跟几亿人的安全相比，这个代价很低。
沃克：都是平民吗?
彼得斯：对。
沃克：全部?
彼得斯：是的，部长。
沃克：不行，这样不行。
彼得斯：要替他们贴上恐怖分子的标籤，死的人就一定得是平民。攻击军方会把他们塑造成军事力量，这样会破坏——
沃克：我明白。我们也需要象徵公权力的代表人物，不然就会显得太鬆散，难以聚焦。
彼得斯：那麽攻击您的办公室如何?
沃克：过犹不及。我心目中的人选是一名参议员或最高法院的大法官，某个德高望重的指标性人物。我们还需要一个替死鬼，一个不会轻易被抓到的厉害角色。这个人会变成万恶不赦的大魔头。
彼得斯：我心裡有人选了。一个名叫约翰.史密斯的激进分子。
沃克：这个人我听过。
彼得斯：他早就把自己搞臭了，诉诸暴力也是迟早的事，而且是个厉害角色。只要让他身
败名裂，他就会照著我们的剧本走。那麽，你有想到什麽指标人物吗?
沃克：有几个。
二十四分十一秒
沃克：关键是不能让情况失控。我们需要一起事件把人民团结起来，而不是发起一场圣战，这样你所做的一切才有正当的理由。
彼得斯：我了解，也同意。坦白说，异能是宝贵的资产，失去他们会是国家的一大损失。
沃克：阿门。但必须让他们各安其位、各司其职。
彼得斯：有时候战争是通往和平的唯一途径。
沃克：我想我们已经达成共识。
二十八分四秒
彼得斯：地点我选好了，在一间餐厅。行动小组也找好了。
沃克：这是个艰难的任务，有些枪手可能会临阵退缩。
彼得斯：这些人不会。
沃克：任务完成之后呢?你信得过他们吗?
彼得斯：信得过?不。但我有十足的把握。
沃克：你是说——
彼得斯：行动细节不便透露。
三十分十一秒
彼得斯：部长，我会处理好所有的事，绝不会把政府拖下水。然而我不能根据一个假设就採取行动，我需要您亲口下令。
沃克：你不会在录音吧?
彼得斯：怎麽可能。
沃克：开玩笑的，彼得斯。天啊，如果你把这段话录下来，我们两个都会死得很惨。
彼得斯：没错。所以呢，部长?我需要你的正式批准。
沃克：去吧。去策画吧。
彼得斯：你知道这会造成民众死亡，人数说不定会多达一百。
沃克：我知道。我命令你完成这项任务。就像我老爸爱说的那句：自由也得付出代价。
库柏敲一下暂停键。两人握手的画面定格，局长正从椅子上站起来，靠向桌子。
巴比.昆恩看起来像个急著想把人生倒带的人。想回到过去走左边那条路，而非右边那条。「我不相信。」
库柏盯著他看。从他的脸部肌肉、颧大肌和颧小肌、牵动嘴角的颊肌来看……「不，你相信。」
「不可能的，」昆恩激动地说，「这就表示局长策画了单眼镜餐厅的屠杀案?」
「害死了七十三人，包括小孩。没错。」
「可是……为了什麽?」
库柏叹道：「因为嘴上说要阻止战争都是放屁，他们真正想要的是操控战争，让战争慢慢加温、沸腾，煽动人民的情绪，让人与人互相猜忌，不管是异能或非异能、左派或右派、富人或穷人都一样。我们愈是恐惧，就愈需要他们;愈需要他们，他们就愈强大。」
「他现在是总统了。那麽还有多少——」
「没错。他从国防部长爬上总统宝座，这件事告诉你什麽?记得屠杀案之前衡平局是什麽样子?躲在废弃纸厂裡苟延残喘，没有资金、没有后盾，还有国会即将展开深入调查、把我们全抓去坐牢的流言。接下来，一个从没诉诸过暴力的激进分子突然走进餐厅大开杀戒。轰的一声，舆论开始靠向彼得斯这边，大众开始从他的观点看待事情。」
「那麽餐厅录到的屠杀画面又该怎麽说?」
「影片是真的，不过彼得斯找了个异能动了手脚，把约翰.史密斯剪接上去。那些人都是彼得斯的人马。曾经是。我猜他们现在全都死了。」
「好吧，」昆恩说，「就算影片是假的，你又凭什麽说这片是真的?」
「谁会造假?」
「约翰.史密斯——」
「不可能。」库柏摇摇头。「屠杀案录影可能造假，那是因为史密斯相较之下没那麽有名，影片品质又差。更重要的是，负责调查的是应变部。但你不可能假造总统的影片，总统的影片到处都有，检验真伪的方法很多，有兴趣检验的人也多的是。而且何必大费周章藏匿假的影片?
「再说，你跟德鲁.彼得斯有几次正面交谈的机会?你能保证片中的人不是他吗?」
昆恩说：「那麽片子为什麽没有加密?」
「我也很纳闷。后来我想通了，这是他的保险措施。彼得斯一定有停损机制，会在他遭遇不测时通知人去哪找这段录影。这段影片要是加密，就无法达到他的目的。
「所有一切，」库柏说，「这几年我们所做的一切，所有的行动、终结计画，全都跟真相、跟保护人民无关。我们只是棋子，受人摆布还浑然不觉，下棋的人甚至不想要赢。没人想要杀光异能，他们只是想控制异能，还有其他人民。结果呢?他们达到目的了。」
昆恩说：「终结计画?」心裡想著库柏昨晚想的同一件事，那只是刚开始，接下来獠牙很快就会深深刺进肉裡，一点一点啃噬你的内心。「你的意思是说，我们杀的那些人，其中有一些……」
「没错。」库柏说。他很同情巴比，想给他时间慢慢消化、处理心裡受到的衝击。那样昆恩可能会愣在原地，现在没时间了。「抱歉现在得告诉你这个，但更糟的还在后头。」
「怎麽可能更——」
「我的小孩在他们手上。」
「他们……谁?」
「彼得斯。」
「得了，库柏，你想太多了。」
「不是。我打电话回家，接起电话的是罗杰。」
「噢，」昆恩说，「糟了。」
「什麽?」
他的老搭档把玩著想像的香菸，眼睛望向远方。「我想不通他们为什麽要我带无脸人杀进公墓，再怎麽说，最想整你的人是狄金森。就在彼得斯命令我赶到那裡之前，狄金森像屁股著火一样火速离开办公室，二话不说就衝了出去，一定是要——」
「杀到我家，绑走我的小孩。」
「对。」昆恩转头看他。「抱歉，当时我不知道，不然一定会阻止他的。」
「我知道。」
「所以呢?他们要你自投罗网吗?狄金森一定会杀了你。」
「要是这麽做能救娜塔莉跟孩子，我死不足惜，可是他们不会善罢干休的。我去卧底就等于帮了他们大忙。」
他看著昆恩理出头绪。「你认为打从一开始，彼得斯答应你，就是因为他反正稳赚不赔，要不就是你杀了史密斯，要不就是……」
「我自愿跳出来当替死鬼。没错。这六个月来我所做的一切，看起来都很该死。现在我知道了内幕……」库柏指了指影片。「不行，如果我自投罗网，他们会弄假成真，把我塑造成真正的叛徒。彼得斯会把三一二爆炸案推到我身上，把我的尸体献给媒体。到时候衡平局大获全胜，证明国家安全託付在对的人手中，会有更多资金源源涌入。」
「但他不能让你的前妻上CNN反击，揭穿谎言。就算没人相信她的话，也会破坏公关形象。」昆恩点点头。「不过他要怎麽除掉他们?直接消失对他来说最方便。」
「很简单。我回去杀了他们，衡平局的人试图阻止我，但晚了一步。虽然是悲剧，至少他们拿下了坏蛋。要是他们有更多资源……」
「可是你怎麽会杀自己的——」
「因为我是个精神错乱的异能恐怖分子。谁知道那些人在想什麽?他们甚至不是正常人。」
昆恩说：「老天啊。」他长吁一口气。「我不想相信。」
「但你相信了。」
「我……」昆恩语带迟疑，「对。」
「我需要你帮忙，巴比。我要救回我的孩子，然后我们要让这个东西曝光，不能让他们逍遥法外。绝不能让这种事发生。」
「你知道自己在说什麽吗?这等于是槓上总统?」
「我说的是两个惊恐的孩子。我说的是揭发真相。」
「库柏，我想帮你，可是……」
「我知道。别忘了我说过我不再是应变部的人了。那你呢?看过影片之后你怎麽想?你只有两个选择，巴比。你可以假装不知道自己卖命的单位是个大谎言。或者你可以帮我。」
真的就那麽简单，于是库柏强迫自己闭上嘴。之前在公墓时，他只想要半小时的时间让巴比理解，现在目的已经达成。他不打算强迫推销或卖力游说。卖弄口才或诉诸情感都不会改变事实。
要不巴比.昆恩出手相助，要不库柏一家人就是死路一条。
昆恩伸手去戳自己的眼睛。「可恶。」双手闷住了声音。「你要我怎麽做?」
「第一步吗?」库柏苦笑著拉拉手腕。「可以先帮我解铐吗?」
老搭档哈哈笑。「抱歉。」他从腰带拿出钥匙丢给他。「揭发真相会让你解脱是吗?」
「差不多。那是计画的一部分。我们可以利用影片让彼得斯跳进陷阱。」
「听起来你已经有计画了?」
「初步的计画。」
「呼，好险。我们要对付的是全世界最强大的祕密组织，手中又握有总统不惜用核弹炸掉华府也不能曝光的把柄，幸好你还有个初步计画，刚刚我还担心了一下。」
「嘿，」库柏说，「照我看来，胜算刚刚翻了一倍。现在是美国政府要对抗我们两个。」
「三个。」他们后面有个声音说。
两人同时转身，昆恩伸手拔枪，库柏按住老搭档的手。
她翘起一边臀部站在那裡，一手插腰，自信又干练的姿势，斜嘴露出她专属的微笑。「你不告而别，尼克，会让女生误会喔。」
昆恩说：「妳谁啊?怎麽进来的?」
库柏说：「嗨，雪伦。」她看起来很好，好得不得了。他跟她目光交会，看到她眼神裡的各种情绪：坚毅、决心，还有暗藏在底下的……一点点受伤。他露出微笑，希望笑容能传达心中的歉意，之后对著昆恩说：「那是她的拿手绝活。」又对雪伦说：「妳什麽时候到的?」
「大概在你抵达一个小时后。」
「史密斯派妳来的?」
「不是，浑蛋。我来是因为你需要帮忙，约翰只帮我安排了飞机。」
「妳怎麽找到我的?」
「没。我找到的是他。」她竖起拇指比比昆恩。
「妳是证交所的那个女孩，」昆恩说，「也是布莱恩.瓦兹奎兹遇害现场的那个女生。」
「而你是库柏的搭档。」她拉出一张长椅坐下来。「所以，我们要怎麽做?」
库柏说：「搞垮衡平局老大跟美国总统。」
「很好。我还担心会很无聊。」
「我尽量让生活充满乐趣。」
「有没有跳火车的桥段?」
「先告诉妳就不好玩了。」
「那就别说，我喜欢惊喜。」
「时间到。」昆恩看过来又看过去。「你们两个能不能别再打情骂俏，告诉我到底现在是什麽状况?」
「巴比，这位是雪伦.亚兹，可以穿牆而过的女孩。」
「你好啊。」她说，伸出手。
昆恩一脸困惑地握住她的手。
库柏不禁失笑。从在电话裡听到狄金森的声音以来，这是他第一次彷彿感觉到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