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八
音源:145816号录音文件
2047年10月16日09:30(主机时间)
新墨西哥州,白沙导弹靶场,芝诺任务控制中心
保罗:你总是能给人带来惊喜,布鲁诺。我很激动也很惊讶,没有你,芝诺绝不可能拥有今天的成绩。对此我表示非常感激。
蒂勒:能够听到您的赞许,这对我来说意义重大。
保罗:我们那名光荣又高贵的宇航员已经在路上了。他准备好要去照顾、培育我们的投资,确保我们成功地完成合同。让我们一起敬兰斯·布拉克几个月后在火星上的孤独时光。
蒂勒:他经历了多年的严格训练以及心理评估。不夸张地说,他就是这份工作的最佳人选。他一定能够好好完成的,您不用担心。
保罗:布鲁诺,你接下来想做什么?毕竟他还要等上好几个月才会到达火星。
蒂勒:保罗,我不会停下的。人员、工厂、生产,所有的东西都已就位。我们只需要继续发射。
保罗:我知道我们的预算不足,但是……
蒂勒:我们有足够的资金。火星就近在眼前,我们只需鼓足勇气,伸出手抓住这个机会。
保罗:我们必须和董事会说明此事。
蒂勒:我已经与董事会通过气了。他们都同意了。您呢?
除了自己的心跳声以及微弱的呼吸声之外,弗兰克什么也听不见。手套、宇航服、靴子以及头盔将他与周围的环境隔离开来,导致他找不到任何相关潜在线索。现在,他能依靠的感官只剩下了一个:视力。不过他现在的视力范围也很受限。
他一边看着基地,一边打开了平板电脑。他宇航服上的信号发射器已经被关闭,没有信号,无法同步,并且由于距离过远不能定位他所在位置,这可能就是布拉克选择撤回室内的原因。
但只要他靠近基地,系统就会自动获取信号,就算地图上没有显示,他的生命体征也会被导入医疗监控屏。这样一来,布拉克就会知道他还活着,并且正在靠近。
当然,布拉克完全可以一直等到弗兰克的储备耗尽。毕竟他拥有整个基地。现在,他几乎可以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他敢肯定弗兰克会去找他的。
按顺序捋一下,首先是玛西。这有可能只是个意外。他们那天已接近极限,都清楚氧气马上就会耗尽。只不过是玛西生命保障系统里的过滤器先失灵,但是它能够吸收废气的时间理应要比供氧的时间更久。有些可疑。
然后是爱丽丝。她是船员里最聪明的人。专业且知识渊博,从不贸然相信别人。当全部人员解冻后,她的工作也就结束了。实际上,正是因为她懂得多才会成为某人的障碍。只需清点一下药品数量,她马上就能发现布拉克对止痛药上瘾的情况。
这直接导致了他们建设基地时的人手不足,但直到基地完成前,再也没有出现过人员死亡。两名船员的死亡极大地缓解了食物紧缺的问题。他们本来是处于饿死的边缘,毕竟有八张嘴要吃饭,因此被压缩至六张嘴也绝不是什么巧合。玛西和爱丽丝如同两头牲口一般被宰杀了。至于前两个死掉的都是女人,当然了,这也不是什么巧合。
紧随其后的是宙斯。宙斯身体强壮并且懂得如何战斗。他同时也是一个将保护他人视作己任的人。当时他的工作也已完成,除此之外,还装好了中央供暖系统。他那汽轮机的梦想也随之而去了,他们并不需要他的发电机,也不需要他。也许芝诺会在以后的物资中送来更多的太阳能面板。
然后是狄狄。他只是一个单纯的受害者。当时,他已经安装好了整个控制系统,也许他还看到了技术手册中一些不该看的内容。芝诺知道他在看些什么,认为他是一个威胁,便让布拉克杀了他。
至于怎么杀的?这太容易了,因为没有人会想到接二连三除掉船员的人,正是那个本该监督他们工作并确保基地良好运转的人,等美国国家航空航天局的宇航员们到来以后,他还要负责热情地欢迎他们。
接下来,本该轮到弗兰克、德克兰和泽罗。布拉克和芝诺本想要以某种顺序除掉他们,直到确保除掉每一个囚犯。他们通过相互交流弄清楚了情况,从而破坏了原本计划的执行顺序。一场诚实的谈话就可以做到这一点。这也最终导致弗兰克现在要躲藏在这冰冷的火星之夜中,不敢靠近那唯一一处他可以生活的地方。
然而事实并非如此,还有飞船。
不过布拉克有枪,飞船的墙壁也并没有比基地舱体坚固多少,起不了多少保护作用。那里有什么他用得上的东西吗?会不会有别的枪,或者至少比手头这个好一些的武器?大概是没有的,而且比起徒步靠近基地,开车去飞船更容易暴露他的位置。
这样做不过是给自己换一个死去的地点罢了。
弗兰克没有任何优势,只有一堆问题,但他还是得必须去做。在这夜晚之中,至少在一个他熟悉的地方。
如果布拉克还在监视越野车的话,那么他很有可能会看到弗兰克出来。不过还有一种解决方法。弗兰克毫不犹豫地离开了车轮的掩护,迅速地移动着。子弹随时都有可能飞来,直到被击中之前,他都无从知晓。他抓住一个前车灯,转动它,让它笔直地射向舱体之间的空隙。
他看不到有任何人潜伏在那里。就算有,现在明亮的光线也正直射着他们的眼睛,因此他们也不会看到他。
如果布拉克并不是精神变态,只是一个冷血杀手的话,这反而也许会对弗兰克更加有利。布拉克一定不愿让太多物品被损毁,不会在室内动真格的,而且他也很难向别人解释舱体塑料膜上的子弹孔是怎么来的。
他必须赶快进入室内与布拉克做一个了断。
然而此时,他却不敢放开那只握着越野车底盘的手。他并不是那种有毁灭倾向的人。他的内心深处感觉到了恐惧。他就是个懦夫。上一次为了阻止事情的发生,他选择了最简单、最轻松的方法,选择开上一枪,这样一来,他不愿做出的那些复杂决定就会在一瞬间变成一条无法回头的路。
在监狱里待着是如此地纯粹,只需当好一名囚犯,并不用做别的。他之前到底在想什么,居然以为来到这里就可以摆脱过去,还梦想着自己也许可以拥有美好的未来?他不该有所期望的,蠢货!他做出的所有选择都将以凄惨而痛苦的失败告终。他今晚就会死去,唯一可能有区别的地方就是他的鲜血会浇灌在火星之上。
不过他还是得试一试。如果不是现在,那就一分钟之后,一个小时之后。到了某一个时刻,他总会说服自己的,因为不行动只会更糟。他会跑到最近的医疗舱旁,而他心里想的则是下一步跳跃会不会是自己跨出的最后一步呢?
他的宇航服手臂上那个被子弹划破的地方正在生疼。如果只是擦伤倒还好,要是流血的话,情况只会变得更糟糕。
那为什么不现在就去?
他强行松开自己的手,突然之间,他便冲了出去,从越野车后方绕过,尽可能迅速地冲向目的地,团团尘土在脚跟后面飞扬着。
他抓住角落里的一根金属支撑腿,一个摆身急停,背朝着舱体。他跑过来了,他还活着。基地的无线网络应该已经接收到了他的心率信号,他必须赶紧继续前进。他沿着舱体的横向支撑杆向前跑去,绕到位于后方的气闸舱处。他开启了循环程序,走进气闸舱,接着再次循环空气。
宇航服变得松弛下来。
又一个需要抉择的问题:是脱掉还是继续穿着?根据宇航服的控制器显示,外部压力已经稳定在3.9,比正常情况低20%。如果脱掉的话,他就可以自由地移动、奔跑和战斗了,但他会全程如同一条搁浅的鱼一样大口喘着粗气。不过宇航服在某种程度上来说也是一件盔甲,暂时穿着为妙。
他握住闸门的把手,迅速按下,闸门如同出拳一般猛地打开,没有抵抗的迹象。布拉克并不在门后,但这并不意味着他没有躲在其他地方。
问诊室就在弗兰克的左侧,那扇通常锁着的门现在半开着。他用脚轻推,门缓慢地打开了。映入眼帘的是一片脏污的海洋,然后是一张床铺和一个敞开的金属航空箱。里面的海绵垫被切割出一把枪的形状,旁边还有用于放置子弹的空槽。
这个金属包边的箱子可以当作钝器来使用。他滑步入内,弯下身关好盖子,然后按下锁扣。
就在这时,他听到金属撑条中传来嘎吱一声。这个声音并非由于夜间温度下降所产生的,他清楚那种声音是规律的嘀嗒声。而刚才的声音是有起伏的,是某个试图隐身之人所发出的一声静默呻吟。
弗兰克待在原地,一动不动。他刚好可以从自己蹲伏的地方看到门外。医疗舱外侧的灯光略微变暗了,地面再次发出一声嘎吱声。他正上上下下地查看着是否有任何物品被挪动的迹象。
弗兰克慢慢将手伸向航空箱的把手,伺机而动。他甚至不敢眨眼,生怕眼皮刮擦眼球也会发出声音。
又一声嘎吱,他看到芝诺工作服露出的边缘。没有穿宇航服。他紧紧握住箱子把手,同时绷紧了手臂。
那人转过身发现他以后,睁大了眼睛。
等意识到那并不是布拉克时,弗兰克已经把敞开的航空箱朝那人头上扔了过去。
箱子直接击中并包住了泽罗的脸,突如其来的撞击以及产生的动能使他向后倒去,他跌过一片并不牢固的帘子,撞在了一张医疗检查台上。箱子被撞得旋转了起来,伴随着一阵哗啦哗啦的巨大声响,它滑向了医疗舱的另一头。
弗兰克挣扎着站了起来,说:“该死!我还以为你是他。”
泽罗从脸上一把拿开箱子。他的眉毛和鼻梁上各有一个伤口,流着血。他走上前来,手里仍然拿着刀。
泽罗朝着弗兰克的胸口一个猛扑。刀片弯曲的外侧从宇航服躯体部分的硬壳上擦过,幸好弗兰克及时转动身体,刀刃才没有滑入他的手臂。他用力地把泽罗推开,体重更轻的泽罗几乎飞了出去。
那把刀仿佛是被焊接在泽罗手上一般。他再次弹起身,用手擦拭掉脸上的鲜血。
“是我,弗兰克!”弗兰克说。
“我知道你是谁!是你杀了大家。布拉克跟我说明了事情经过。”
“不是的。他在骗你。他刚才还朝德克兰和我开枪了,”弗兰克指着手臂上的破洞,“他并不是你想象中的那样。”
“他答应过我的,我会和他一起回家。”
“他和每个人都是这样说的,泽罗,记得吗?他现在在哪里?”
“他去飞船上找你了,很快就会回来的。”
“我们必须阻止他。其他船员都是他除掉的,接下来就轮到我们了。这是来自芝诺的命令,他必须解决掉我们。”
“不可能是这样,你才是那个需要被解决掉的人,”泽罗的双手颤抖着,向前逼近,“只有这样我才会安全。”
“你还没有弄明白。他们并不想让美国国家航空航天局派来的人看到我们这些人的存在。”弗兰克尽力向后退去,但最多也只能退到身后的气闸舱前。
泽罗已经离他很近了,足以再次发动攻击,但他仍旧犹豫了很久,只是转换着双腿间的重心,或是各种声东击西,始终没有出击。终于,他出手戳了一下泽罗的眼睛,并相信宇航服能够承受随之而来的反击。
泽罗抵御住了弗兰克的第一下攻击,却没有防住第二下。弗兰克膝盖用力,一下弹起,击中了泽罗的腹部,他一下子就失去了战斗力,发出一声闷哼声。
弗兰克继续进攻。他堵住泽罗,利用自己的体重以及坚硬的宇航服外层,把泽罗向后推倒。他一把抓住泽罗的手腕并猛地把他的手臂扭了过来。
泽罗的肱二头肌处发出一声脆响,一阵疼痛导致他暂时失去了视力。他趁此抬脚一踢,弗兰克直接向后摔在了自己的生命保障系统上,泽罗则压在他身上。他们的躯体仍旧锁在一起,谁都不愿放开对方。
低氧环境正在拖泽罗的后腿。他的脸上满是汗水以及鲜血,它们直接滴落在弗兰克的面板上,与此同时,他们两个都疼得龇牙咧嘴。泽罗想把刀尖转向弗兰克,弗兰克则用力地抵抗着。
“你搞错了,我不是你的敌人。”弗兰克说。
“布拉克不是这样说的。”
“他骗了你。他和我们说的一切都是假的。”
弗兰克的手被夹在中间,疼痛是如此强烈,他差点儿都要哭出来了。他双手用力,向上推着泽罗的脸,同时用戴着手套的手指刺向泽罗的双眼。泽罗把头扭开,但这也意味着他的注意力暂时离开了握着刀的手。弗兰克抓住那只手,猛地往地上砸,刀尖朝下,一下,两下,第三下终于成功了。
泽罗那只裸露在外的手从刀片上划过,被割出一道深深的伤口。
泽罗呛到了,大口喘气着。他又一次试图抢夺刀柄失败,因为他的手现在无法握紧,所有的东西都因为沾满了鲜血而变得滑溜溜的。
泽罗扭动手腕,但是弗兰克并不准备放手。泽罗的伤口被扯开了。
弗兰克没法起身,也没法翻身。由于背后那包巨大的生命保障系统,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就只有抵着它左右摇摆,但这完全起不了任何作用。他也没法抬起双腿,把膝盖顶在他和泽罗之间。他只剩下一个选择,就是抬起那只受了伤的手臂,并将其伸向泽罗的脸部。
他们陷入了僵局。双方对彼此都做不了什么。
“你必须得相信我,泽罗。我不想伤害你。布拉克和芝诺才是真正的敌人。”
“不,布拉克不会那样做的。他说过会带我回家。”泽罗再次试图摆脱弗兰克的控制,同时他也因疼痛而尖叫着。不仅仅是疼痛,还有狂暴。
“你必须搞清楚这一点,你现在正在帮他。我们还是可以合作击败他的。我并不想死在这里,只有你说你相信我以及不会再来伤害我,我才能放你走。”
泽罗用额头撞向弗兰克的面板,猛烈的一击。
这一击令弗兰克感到震惊。鲜血与泡沫状的污迹几乎模糊了弗兰克视野的大半。
“不要这样,泽罗!不要这样!”
他又同样猛烈地撞了一次。这一撞把弗兰克惊呆了。留下了更多的血迹。弗兰克的视野已然被一层鲜红的液膜所覆盖,几乎快要看不见了。
他什么也看不见了。
他放开泽罗的手腕,然后用尽全力一推。原本压在他身上、腿上的重量消失了,他抬起没有受伤的那只手,在凝固的血污上划出了五道线。
他几乎快认不出泽罗了。泽罗的脸已经模糊成了一团,上面满是肿块和瘀青。一连串红色的温热液体正从他手上不断地渗出,一直流向他的指尖,而后不断地滴落。
弗兰克撑着自己坐起,笨拙地将姿势调整为单膝跪地,以支撑自己的身体。
刀还在地上,就在弗兰克旁边。他看到泽罗正眯着眼睛寻找它。弗兰克伸出手,把刀推到身后,泽罗咆哮着朝他扑了过来。
他用力击打弗兰克的头盔。拍打逐渐变弱,最终,他没了动静。
弗兰克把他从身上推下,泽罗滑到了一边,他自己的刀子就插在肋骨之间。
“真的对不起,我尽力了,但你就是不听我的。对不起。”他抚摸着泽罗的脑袋说。
他还不能休息,还有布拉克要解决。布拉克知道他还活着,一定会来找他,不会善罢甘休的。
医疗舱的内部看起来就像是一间屠宰场,天花板、墙壁、家具、地面上都是血。
弗兰克清楚自己接下来该做什么。他怨恨自己不能缩起来睡上个一百年,再度醒来时发现一切都解决了该多好;他怨恨自己居然被逼至如此绝境。接下来,他还有更多需要面对的事情。
他打开宇航服的控制盒,然后打开了后背开口。他把头伸了出来,呼吸了最后几口新鲜空气。他的舌尖捕捉到了金属味。
他顺利地抽出了左臂。右臂卡住了,他别无选择,只得又慢又稳地继续向外拉动,直到完全抽出。那感觉就像是在终于可以松一口气之前的那种恐惧,对即将迎来的疼痛的那种担忧。
他变得虚弱无力且呼吸困难。他工作服的袖子上穿了一个洞,还沾了血,但并没有他想象中流得那么多。也许宇航服起了一定的止血作用,毕竟它一直紧贴着他的皮肤。
他摸了摸伤口,手臂上的血像果冻一样堵住了伤口,他可以摸到埋在肌肉里的子弹。他试着通过挤压周围把它挤出,但周围的肉太软了,子弹完全没有要出来的意思。
他抽出双腿,站在了黏糊糊的血泊中。
他清楚装有无菌包装医疗器械的箱子是哪一个,于是他走了过去。他撕开一包,思考着正确的操作顺序。虽然清楚并不剩多少时间了,但他依旧不想让子弹继续留在体内。
为了更方便操作,他剪开了伤口处的衣物。手臂上的弹孔呈锯齿状,看起来就像一个撞击坑。周围的皮肤肿起,摸起来很烫,上面的血块也已经发黑。
他用非惯用的左手拿起镊子,把胳膊放在架子上,另一边的手肘牢牢撑住,然后将张开的镊子伸入伤口深处。他必须全神贯注,疼痛让他皱紧了眉头。
血块被弗兰克夹了出来,它就像某种海洋生物的息肉一样从里面滑了出来。他浑身发冷。他转过头,艰难地吞了口口水,深吸了几口令人不适的空气,紧接着开始第二轮。
他可以看到深处的子弹,金属物体的外侧包裹着鲜血。他喘息着,接着把镊子伸进手臂。镊子的尖端碰到了子弹。他慢慢地张开镊子的双钳,滑到子弹边缘,然后夹紧。
他先是试探性地拔了一下。嘴唇被他咬出了血。他又一次大口喘气,然后咬紧牙关,向外一拔。
伤口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疼。他反而感觉胃里怪怪的。他把子弹扔在地上,然后又把镊子放回了架子上。
他莫名其妙地感觉很好。兴奋、氧气的不足以及疼痛反而令他感到异常精神。一阵恶心突然袭来。他作呕,吞了下口水,最终平静了下来。他还有别的事情要做。
他拉开工作服前面的拉链,露出胸骨处显眼的疤痕,那是一个光滑的红色圆圈,不超过小指甲盖的大小。皮肤之下的监控器又长又硬。在把它割开之前,他拿起手术刀心想是不是应该擦拭一下呢。
他根本没有时间了。他甩开刀盖,将刀片拉出对齐,然后将刀子推入,向下划去。监控器埋得远不如刚才的子弹深。它差不多就是自己弹出来的。他用手术刀的水平面轻轻挑出剩余部分,然后将它放入手中,紧紧地握住。把手术刀的盖子盖好后,他把它放进口袋,然后把染了血的镊子和那包打开过的医疗器械藏回箱子里。
他一只脚跨过泽罗的尸体,然后把监控器塞进泽罗张开的嘴巴里。
“对不起。”他又一次说道。
他手臂以及胸口处的伤口正在出血,但不严重。两处伤口都不足以致死。他收起自己的宇航服,顺着梯子扔到了底层的地上。接着,他躺到了泽罗旁边,翻身,再翻身,直到他全身都沾上了鲜血。他面部朝下躺在医疗舱进门的不远处,头朝着外侧通道的反方向,泽罗则躺在他和舱门的中间。他张开双臂和双腿,想要假装自然的死后状态。
这就是他能想到的最优计划了。现在他所能做的就只有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