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二
发件人：卡罗莱娜·索莱达<[email protected]>
收件人：米格尔·阿尔瓦拉多<[email protected]>
时间：2049年3月7日（星期日）08:43:41，时差-0300
标题：回复：熔岩管项目
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描述了。我用红线把这个区域圈出来了。可以说一下您的看法吗？
卡罗莱娜
天空已经放晴了。他们很幸运地遇到了云所说的40%的概率。风暴已经变弱，并往南移动了。火星赤道的另一侧仍然笼罩着大片飘浮在空中的赭石色沙尘，风暴还是有可能会回来的。不过，弗兰克已经可以放心地让越野车充上一整天的电，也不必担心基地会不会供电不足了，而且由于他们的发电能力过剩，电池中的电力储量几乎快满了。
到了晚上的某个时候，他也终于睡了一会儿。但这算不上真正的睡眠，因为他定了三点的闹钟准备独自一人前去二号基地查看。他没有跟其他任何人提起过这件事，包括路易莎和露西。
他还是没弄明白之前那到底是什么意思。即便那真的发生了什么，即便那只是他的幻觉，伊斯拉也都没有提起过这件事。跟其他那些事不同，他没法随意地把它抛诸脑后，他也不想忘记。只是……他到底应该怎么做才好？
他来到外面时，天还是黑的。他很小心地没有吵醒任何人。他把两个已经充满电的备用生命保障包偷偷放进了医疗舱的气闸舱里，然后再绕出去，把它们取出来，最后把它们绑好在他准备开走的那辆越野车后面。
他到达哨站需要一个半小时。他会在那里更换掉生命保障系统，再继续前往二号基地。具体路线并不确定，并且由于他目前只能全靠灯光前进，因此速度也会相应变慢。
这会消耗他的电力预算，不过一旦天亮，他就会把灯关掉。他也许能在七点前到达他的目的地。那样的话，他在到达之后还有一些可以到处查探的时间。除非二号基地的人也正好开着越野车外出，否则他们不太可能会发现他的接近。他们可是住在一个山洞里。他认为自己完全可以在瞒过他们眼睛的同时进行侦察。他也可以根据情况再决定之后的行动。
尽管他认为自己可以，但实际的进展也并不一定会顺利。到时，他必须见机行事，这让他非常不安。前去查探的这一决定是危险和鲁莽的，甚至还可能毫无意义，实在是糟糕极了。他对于二号基地的恐惧，以及他们可能会对他做什么的想象再一次卷土重来了。
天还没亮。弗兰克望向什洛尼尔斯火山被隐没了的山顶，望向哨站以及二号基地的方向。他有些紧张，不得不艰难地吞咽，并放慢呼吸了好一会儿。他是唯一一个可以做成这件事的人，他必须去做。
他爬上越野车，开启电源，等到车头转向山上那一大片黑暗之后，他才慢慢地把车灯调亮。地面上闪烁着亮光，在车轮板抓地的同时，下方的冰霜脆片发出了嘎吱嘎吱的脆响。
他沿着“圣克拉拉”向上驶去，在经过河道的第一个弯道时，他把车灯调到了最亮。这样好多了。现在，这里基本上就是一片平坦的河床，虽然没有什么障碍物，但是上面的尘土层变厚了，正是这些尘土让行驶变得比平时更为吃力了。因此，他也相应地调大了轮胎的接触面，调低弹性。
这勾起了他的回忆，在大部分成员还活着时，为了摆脱基地里的压力，他总是会独自一人外出，一个人开车上山，从远处欣赏这片风景：天空、拉厄撞击坑以及远处隆起的那座乌拉纽斯火山。在享受完几分钟的平静后，他又重新下山，那还是在他知道芝诺的计划之前。
终于，他到达了山顶的这片平原，然而他没有想到的是，哨站仍旧完好无损地伫立在原地。尽管他很清楚风力并不会真的造成很大的压力，但在他的印象中，这场暴风雨实在是太猛烈了。就算现在眼前只剩下几片缠在金属支架上的塑料碎布，他也不会感到惊讶的。他快速地在外面转了一圈后，发现它仍旧牢牢地钉在地上，没有失压，也可以继续正常使用。下过雨之后的空气很清新，并且寒冷也有助于解决残留的沙尘问题，不然余下的尘埃还是可能会持续不断地在空中飘来飘去。他查看了温度，与昨天相比，温度又下降了。
舱体的背风面比迎风面要高一些。尘土和沙子几乎都落到了那一侧，现在已经被冻在了原地，而另一侧干净得只剩下了基岩。不管那上面原来有多少车轮印以及足迹，现在它们都消失了。
至于那些铝制的支撑杆与支撑环，暴露在外的部位已经被风刮得几乎光滑如镜，他甚至都可以在上面看到自己的倒影。只见宇航服的灯光和一片模糊的面部，连他自己都认不出来。
他从越野车上取下一包生命保障系统，然后带着它进入了气闸舱。闸门表面比以往更为光滑，部分零件已被磨平。密封条的外观也发生了变化，从饱满变成干瘪。他们有一些备用的，他需要趁失效前把它换掉。
不过，当他往气闸舱里放气的时候，压力还是一如往常，并没有出现漏气的现象。由于他只有自己一个人，所以为了更换生命保障系统，他必须从宇航服里爬出去。他刚才用的那包生命保障系统还剩六个小时的使用时间。等在回程途中经过这儿时，也许他可以把它再换回来，他只是想要新的生命保障系统给他带来的那段缓冲时间。
该死，这里好冷，他应该提前想到这一点的。他会被冻伤的。就算是在他们没有暖气的时候，基地也从来没有这么冷过。如果被冻伤或者发生低温症的话可太蠢了。
他赶紧先拿起船组成员用过的一件夹克，把它垫在脚底下，与此同时，他解开旧保障包的搭扣，把它取下，然后插入新的生命保障系统，最后再以最快的速度爬回带有保温层的宇航服里。他用拇指在控制器上按下“关闭”按钮，在等待暖气循环重新启动的同时，他在原地跑着步并拍打着双手，试着让自己的血液重新循环起来。
当时，他和宙斯为了回收最后那批散落远处的物资时，他们两个人一起拖了一座气闸舱到拉厄撞击坑另一边的东部平原上，在当时那么狭窄的空间里更换生命保障系统是极为困难的，当然了，也很冷。等到今天回程的时候，应该还是白天，室外温度也会上升至冰点温度，那个时候应该没事了。当然不会像他刚刚经历的那么可怕。他这一次给自己造成了一些伤害，而这正是因为他没有考虑周全。
他蜷起脚指，双手握拳。他还是有感觉的，那就好，但他的脚指尖和脚掌还是冻伤了。是的，这是一个教训。如果不采取额外的应对措施，他确定自己再也不会这么做了。
也许是因为他现在所处的海拔比珠穆朗玛峰还要高，所以他多少能够意识到关于接下来会变得多冷这件事。东西变冷之后就会变得很脆弱。他必须格外小心，因为如果他弄坏了车轮护板或轴承的话，他就会被困在这儿。不过关于前进路线，他确实没有什么其他选择。如果选择绕过山脚，那么来回的路程将会超过两百千米，这完全超出了他的可达范围。
弗兰克爬上车，重新启动了越野车，开始朝着火山口驶去，准备穿越接下来的那道河谷。他绕过CT-B火山口，向南转去，然后又顺着熔岩的流向再次回到了平原之上。在到达那道沟渠之前，到达那片由于西南部一个大型火山口造成的更为崎岖的地形之前，他眼前还有一大片延绵的平坦地面。
越野车在行驶过程中隐隐作响，他能感觉到双手以及脊椎的震动，冻结的地面在车轮底下发出阵阵闷声。他让减震悬架保持着松弛的状态，因为他需要把抓地力放到最大。山顶这片宽阔的地面似乎无休无止地延绵着，一段时间后，胸口终于感觉到了来自安全带的压力。他开始下坡了。
这是他开得最远的一次，远远超出了他们在沙尘暴期间的搜寻范围。没有车轮印，也没有被飞沙覆盖的宇航员尸体。他的灯光把阴影衬得更深邃、更紧实了，但他还是能够看清那些需要避开的凹坑，并成功地绕过了它们。
由于前大灯的亮度，以及一直望着前方被照亮的地面，他逐渐失去了夜视能力，但即使如此，他还是可以看到火星的月亮在头顶这片黑暗的天空中划过，最东边已经冒出了第一道亮光。虽然只有一小片，仅仅是黑暗之中的一小道粉色。从火山脚开始，一直延伸到平原上方的地平线，他已经可以隐隐约约地分辨出各种地貌了。
燃料电池……状态还行。上坡总是会很费电的，虽然他现在可以放松一些了，但在回程路上，他也还是会面临同样的上坡问题。最好还是多留意一下电量。不过，他的宇航服状况很不错，而且由于他不在山顶了，温度也就没那么低了。现在是五点，再过一个小时左右就会迎来黎明。
他一直向前驶去，而远处的地貌似乎完全没有变近的意思。但亮度确实变高了，最终，他彻底关闭了越野车的车灯。他已然离家很远，来到了一片完全陌生的风景之中，就算以火星的标准看待也是如此。
终于，他开到了山底。随着最后一次从熔岩架落到沙海之中的轮胎震荡，他与目的地之间的距离只剩下不到二十千米了。过去要一个小时，回到这里要一个小时。现在是五点四十，他的时间掌控得不错。
从现在开始，但凡是他行驶过的道路都会留下印迹，但现在还很早，而且也不可能会有人来到二号基地的活动范围之外。他检查了氧气余量，又再次检查了燃料电池的液位。他的宇航服依旧状态良好。至于他的燃料电池？他做了一些快速的计算。只要他能回到山顶，那就没有问题。他完全可以一路滑行到“高地”，再从那里步行回去也不是不可以。虽然现在还没有到那个程度，但他还是得小心行事。
太阳出来了。那些逐渐变灰的漫射阴影拥有了更加明确的轮廓，整片土地在一瞬间变成了玫红色。紧接着，冰霜开始融化，浓浓的雾气覆盖了地面，弗兰克不得不停了下来，雾气过了很久才再次散去。
在那之后，巨大火山口周围的丘陵地貌清晰地浮现在了眼前，就在他西南方向的数千米处。在更近的地方，大约正南方向，就是那道他绝不会错过的沟渠。一切都很顺利。
至少到目前为止，还没有迹象表明有人看到了他。
等他离开这片平原，驶向一片更加混乱的碎石地时，双手所能感受到的震动模式发生了变化。表面的沙层底下隐藏着各种裂开后四处飞溅的石块，中间还夹杂着粉碎和熔化了的碎石。这就像是在某片裂开的水泥地上开车，他必须费力地找出那些深埋在沙层底之下的平整路面。
接着，他到了。眼前的地面仿佛被切断了一般。两侧陡峭的悬崖边缘有着一道道裸露的岩石、黑色的块状熔岩以及夹在中间的固态物。他让车子滑行至停下，然后缓慢而僵硬地从越野车上爬了下来。
就在走向山壁的边缘时，他突然发现自己比想象之中要更加接近洞穴的入口。这是一个真正的洞穴，顶部悬垂的岩架下方是一道宛如人工雕琢般的拱门。沿着光滑的两侧和舒缓的曲线一直往下就能看到沟渠的底部，很明显，里面还别有洞天。隧道并非圆形，而是椭圆形，它的宽度比高度更长，尽管这条隧道的下半部分全是凝固了的熔岩，它的高度还是轻轻松松就达到了一百千米。
这里曾经发生过塌方。上面的那些巨大石块现在就躺在通往隧道入口的路上，但它们并没有把路堵死。他看不到洞穴的内侧，它可能很浅，也可能有数千米之深。从外面是完全无法判断的。
但是他可以看到着陆飞船的顶部，它正好降落在沟渠的正中央，距离洞穴入口几百千米，坐落在一片碎石与沙子之中。它看起来几乎完好无损，也许稍微有些倾斜，但这里的地形也算不上是最平坦的那种。
那片空地上有一片小型太阳能发电场，弗兰克估计有三到五千瓦的发电量。那些蠢不拉几的电池板已然转向了冉冉升起的太阳，太阳也用红润的光晕照亮了由东至西的整条沟渠。在最初阶段，火星一号基地本应有十千瓦的发电量，而现在他们只有十五瓦。
他们之所以只有十五瓦，正是因为芝诺任由弗兰克以为那些本属于二号基地的电池板，是属于一号基地的备用零件。他们当然会这么做了，因为二号基地并不存在。
他们怎么只觉得自己可以再度蒙混过关呢？它就在那儿，一览无余。当然了，只有着陆飞船如此。他也许确实辨认出了山洞内那些惨白色舱体的曲线轮廓，也许只是他臆想出来的罢了。面板的磨损增加了辨认精确细节这件事的难度。
没有任何无线电波。他尝试了每一个频道，包括他们在基地搭建过程中共享的那个常用频道。根本没有任何收讯，甚至都没有嘶嘶声。没有信息，也没有载波。只有随机的咔嗒声和爆裂声，没有任何意义。如果他们真的拿走了七号气象站，那么说明他们的可用零件或者专业程度还不够。
它看上去一片死寂，什么动静都没有。
没有别的东西了。他得把车开下去，再仔细查看一番。
往东开四千米到沟渠的起点处，再往西开五千米到山洞的入口处。他再次检查了氧气与燃料电池的余量，在必须启程回哨站之前，他可以花上一个小时在这里进行查探。
进入沟渠的坡道又宽又浅，上面点缀着被沙子填满的凹坑。最终，坡道逐渐收窄，山壁逐渐升起变成了悬崖，从上方掉落的石头似乎只是散落在沟渠的底部，并没有滚到中央的凹陷处。等他开到与飞船的平行处时，两侧的沟壁已然在他头顶高耸着，隧道口则像一个无底的黑坑。
就在那儿，他可以辨认出一座居住舱的轮廓，但只看得见一侧。山洞深处大概还有其他舱体，如果他们能够以如此微弱的功率给它们充气并进行供暖的话。他完全无法想象要在如此低的功率下运行一整座温室，而且也没有迹象表明他们已经回收了热电机。
他们一定是死了。他浪费了时间，冒着假身份暴露的危险，甚至还有可能毁掉与芝诺的约定，使得美国国家航空航天局代表团陷入危险。在装备如此少的情况下，没有人活得下来，而且现在都过去多久了？都快四个月了吧？
他就要掉头回去了，但他都开了这么远的路过来，必须要进去检查一下，以防万一。他那爆炸了的思绪终于可以停歇了。也许他可以真的安心入睡了。
然而就在那儿，有一个人影，正无精打采地朝着电池板前进着。弗兰克坐在原地，一动都不敢动。他似乎没有发现过这个人或是他的越野车。这个人不是出来找他的，而是打算做别的事情。
他身上穿的和弗兰克的宇航服不一样，那并不是一件带有芝诺标志的宇航服，也不是之前见过的二号基地人员穿的那件。那是美国国家航空航天局的宇航服。他所在的位置足以辨认出那枚花里胡哨的任务徽章。
那是吉姆的宇航服。
弗兰克赶紧开着越野车向前驶去，进入了那名宇航员的视线范围内，大约离他有三十米。宇航员转向弗兰克，面板上反射着清晨的阳光。然后他停下脚步，退后了一步。
弗兰克把安全带抖掉，从越野车的座位上一跃而下，爬下车，跑过眼前这片沙地，大喊着：“吉姆！天哪，你这个幸运的混……”
但那并不是吉姆，是开着二号基地越野车的那个人。他自然也认出了弗兰克。但这绝对是吉姆的宇航服，上面还有名牌、小小的美国国旗以及手臂上的任务徽章。他并没有看错。
“吉姆在哪儿？”弗兰克本能地问道。现在没有通信，无线电波上没有任何信息。他必须换一种方式进行交流。
那名宇航员透过一块磨损程度跟他一样严重的面板瞪着弗兰克。弗兰克透过他的面板看到了自己。他看起来糟透了。如果说他之前是憔悴的话，那么他现在看起来简直就是无比衰老。一个干瘪的老人伸出手，用两根手指轻轻拍了拍头盔两侧。
弗兰克很清楚自己应该怎么做，但他犹豫了。这可是二号基地，乍一看，这根本不是一座能够运行起来的基地。这个家伙本应该已经死了。如果他们的目的是来这里抢占火星的话，那他们的工作似乎做得可真不怎么样。他之前在脑海中构想的那种威胁，似乎也已荡然无存。
但是这个人穿着吉姆的宇航服。弗兰克必须得搞清楚为什么。
他举手示意“你，我，谈一谈”，然后小心翼翼地拖着脚步走来。这个人并不是空着手的，他有一把手动扳手，而弗兰克有一把电动扳手，仅此而已。
现在，他们之间只有一臂的距离，然后又靠近了一点儿。这个男人对这次会面的紧张程度似乎与弗兰克不相上下。他很清楚弗兰克要问什么问题。
他们把头盔碰在了一起。弗兰克尽量站在了一个能看见扳手的地方，开口说道：“吉姆·萨穆迪奥，他在哪儿？”
“他在里面。”
他居然真的还活着。
“你为什么穿着他的宇航服？”
“他借给我用的，我的出了点儿问题。”
“他在那里面？”弗兰克指着里面的居住舱，“他怎么会跑到这里来的？”
“我之前在火山上发现他迷路了。反正他现在就在里面，你进去看吧。”
这名男子中断了他们的接触，但弗兰克又刻意与他恢复了接触，有机玻璃发出了一声脆响。
“你去了火山上。当时你距离安全地点只有十分钟的路程吧，而你为了吉姆开了将近三小时的路程，然后一路把他带回了这里？”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什么十分钟？”
“我们在山顶就有一座舱。那里有供氧，还有收讯。吉姆明明可以带着你回那里的。”
“好吧，他当时的状况挺糟糕的。他可能脑子不清醒了。”
“你刚才还说你发现他迷路了。他当时明明和我一样有足够的氧气。”这说不通。
“宇航服出问题了，好吗？你自己进去看看吧。我还得处理这里的事情，你正在浪费我的氧气。”
这名男子更加坚定地再次断开了接触，然后朝居住舱处指了指。他的嘴唇在动，但声音在他们之间无法传播。
弗兰克抓住他的手臂，把他给拽了回来，说：“他的宇航服出问题了，但你现在穿着它。我还以为是你的宇航服出问题了。”
紧接着，他的头盔发出了一声敲锣般的巨响，就在突然之间，他倒在了地上。他被人推倒了。那个压在他身上的人影此时正高举着手中的扳手，准备要把它狠狠地砸向弗兰克的宇航服。
弗兰克一脚踹向这名宇航员的腿部，然后挣扎着滚向一旁，费力地站起身来。那个人也重新站了起来，挥舞着手中的扳手，朝他扑来，但他的每个动作都被弗兰克看穿了，因此弗兰克无须费很多力气来躲闪，只需退后一步即可。
但他退得太远了。那个男人现在正处于他和越野车的中间。他把扳手朝弗兰克扔了过来，准头极差，扳手从弗兰克的肩膀处擦过。然后他开始往越野车的底盘上爬去，他的最终目的是驾驶座。
他在干什么？劫持弗兰克的越野车？不对。很显然，是要阻止他开车离去。弗兰克一跃而起，抓住那个男人的一条腿往后拖去。那个男人卡在轮胎一侧的另一条腿此时也滑了下来，现在，他只有两条手臂吊在上面，弗兰克则紧紧拽住他的腿。他踹向弗兰克，但没有踢中，因为弗兰克在没有放手的情况下猛地躲开了。他试图仅用双手继续向上爬去。尽管他很虚弱，但他的那股狂怒仍旧使得弗兰克在沙地上不断摩擦着。他又一次试图把弗兰克踢开。
弗兰克感觉到胸部遭受了一记重击，但除了在白色塑料外壳上留下一个靴印之外，这一击并没有发挥任何实质性的作用。他抓住刚才一直抱着的那条腿，然后以超过直角的角度掰着它。在这个男人动作变得僵硬的同时，弗兰克能感觉到他放弃了抵抗。现在，弗兰克很轻松地就把他从越野车上拽了下来，而吉姆的头盔则重重地撞进了沙地之中。
那个男人的扳手离得太远了，拿不到，因此弗兰克从腰带上取下电动扳手，把那个男人面朝下地按在泥土之中。弗兰克用电动扳手敲向对方的头盔，一下、两下、三下，力道足以给对方一个警告，甚至让他开始感到天旋地转，但同时不会把密封层给打裂。
弗兰克什么也听不到，因此他必须回头查看，才能确定有没有从背后偷袭的人。而且除了他前面这块狭窄的窗口之外，他什么也看不见，不过这里仍旧只有他们两个人。里面那座居住舱的气闸舱仍旧处于关闭状态。
弗兰克跪了下来，低下头，直到他们的头盔碰到了一起。他能够听到呻吟声，但这并不是他现在要顾及的事。
“你对吉姆做了什么？”
没有回答。
弗兰克拿着电动扳手，再次砸向属于吉姆的头盔。
“你对他做了什么？”
“去死吧！”
弗兰克略微调整了一下姿势，以便把自己的重量压在那个男人的脚踝处。
“我再问你最后一次，吉姆·萨穆迪奥在哪里？他是活着还是死了？”弗兰克在那个男人的尖叫声中喊道。
他抬起脚，减轻了一点儿压力。他可以听到这个男人在吉姆的宇航服里喘着粗气。
“他……他……”
如果吉姆真的还活着的话，说一句“活着”又能有多难呢？他用手指拽着宇航服手臂处的任务徽章，把它扯了下来。他把徽章塞进腰带上的布袋里，又把电动扳手重新放回套子里，然后再次看向洞穴入口。该死，有人正在飞快地朝他接近。
弗兰克爬进越野车的驾驶座，直接紧紧地按住了加速油门，他甚至都没有心思系好安全带。在轮胎护板抓入地面之前，车轮就转了起来，他猛地向前开去，一路驶过了着陆飞船，朝着沟渠的尽头而去。车架发出的响声越来越大，于是他暂时放缓了车速，并系好了安全带。
他激活了车上的后视摄像头。这块小小的屏幕证实了他的怀疑。那两个人就在他的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