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六
内部备忘录
2049年3月8日
致布鲁诺·蒂勒
自火星一号基地（任务控制中心）
抄录自纯纸质副本
根据他们传来的最新信息，我们大约还有十二个小时来决定接下来的行动。如果我们禁止他们的出行，他们一定会有疑问。如果我们让他们去，二号基地就会被发现。第三个“未执行”选项是我们目前的最佳选择，但这解决不了长期的问题。
先生，现在非常需要你的意见，对此你有什么看法？
外面传来一阵巨大的撞击声响，听起来就像是架子倒了，上面的东西散落一地的声音，弗兰克一下子醒了过来。不知道迷迷糊糊了多久，他眯起眼睛，喊道：“喂，外面没事吧？”
并没有立即传来“我没事”的回答，于是他立刻从检查台上滑了下来，把耳朵贴在门上。
外面有……某种动静。
然后，门变形了。门的合页掉落了，弗兰克立刻弹到一边，力道猛得把墙壁都撞凹了。法努紧随其后，他正在疯狂乱挥着双臂和双腿。他撞到了坏掉的门上，然后撞翻了检查台，最后整个人滑到了地上。
某个穿着芝诺宇航服的人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一根貌似支撑杆的东西，举起手臂朝趴在地上的法努挥去。
“你想得美。”弗兰克跳了起来，扑向那个人，用手抱住他肩膀下方的位置。他们一起倒了下去，纠缠在一块儿，身子的一半压在了法努腿上。
弗兰克一把抓住支撑杆，双手握紧并用力转动。他成功地把它抢了过来。现在，他有了一件武器，他得用上它。他把它用力敲向那人的头盔，不一定要敲坏，但传到里面的声音一定要响。现在，他可以清楚地看到面板的内侧。不是之前的那个家伙，考虑到那人的伤势，他能这么快下地走路才怪呢。不同的人却有着同样绝望的、恶狼一般的面庞。
穿着宇航服的人试图起身，他的背压在自己的生命保障系统上，身体不断左右晃动着，想要找到一个着力点。弗兰克很清楚，绝对不能让他站起来。
法努气喘吁吁地从那堆东西里爬了出来，他显然已经自顾不暇，没法指望他帮上什么忙，但弗兰克很清楚该怎么和一个穿着半刚性宇航服的人战斗，面对面的公平竞争绝不是选项之一。
用支撑杆给头盔来上最后一记后，弗兰克把注意力转向了他面前的控制器。他把杆子的末端朝下，用力地捅了下去。他身下的那个人见状，一个扭身侧向了一边，让盔甲来承受这一击。弗兰克顺势把他翻了过去，现在，那个人面部朝下，还被他自己带来的那根金属管敲了一下头。
法努喘着粗气坐了起来，弗兰克把支撑杆扔给他。为了进行接下来的操作，弗兰克需要用到双手。他把手指伸进对方宇航服的后侧面板，把盖子扯开，然后按下了生命保障系统的手动关闭按钮。然后，他按住了那个男人，看着他在逐渐窒息的过程中，徒劳地拍打塑料制的地板砖，用手指抓地，以及不停地蹬腿。整个过程花费的时间比弗兰克预想的要更久。
“法努，你还好吗？”在那个人终于不再挣扎了之后，弗兰克问道。
法努用力按着胸口，小口地喘着气，点了点头。
“他不可能是一个人来的。”
他把尸体推到一边，走到了门口。利兰德……他就躺在地上，周围散落着各种储藏箱以及其他东西，他的脑袋下面还流出了一大摊血。弗兰克没看到其他人，于是他迅速回到问诊室。
“利兰德倒在外面了。你去看一下，我去找剩下的人。”
法努把支撑杆递了过来，弗兰克摇了摇头。这就是默契相通的瞬间。法努知道，法努能明白。
弗兰克爬了出去，在拐角处观察着连接舱的情况，船员居住区的门口有各种影子——椅子、人、各种物品——正在不断晃动，一片混乱与嘈杂。中间的通道上没有人。没有人在那儿放风。到底有多少个入侵者？他不知道，他也不在乎。如果有必要，他会把他们全都干掉。
他在路上抓起一个氧气瓶，因为他知道氧气瓶很重，可以对宇航服造成更大的冲击。不过，现在还有枪的问题要考虑。露西是怎么处置它的？现在没有时间考虑这些了，他径直冲了上去。
他们每个人都装备了一件临时武器。最有用的是露西手里的那把厨刀，伊斯拉手里拿着一把正准备扔出去的椅子。对手的武器显然要更好一些，一个拿着一把扳手，一个拿着一块装满了石头的降落伞布，一个拿着一支临时长矛，那是一根塑料管，它的一头被斜着切了一道，从而形成了一个尖头。它完全可以扎破舱壁。
露西和伊斯拉已经被逼到了厨房的一侧，几乎可以说是被包围了。拿着扳手的那个人的手臂处已经被割了好几刀。
“滚出去，滚出去，滚出去！”露西正在大喊着，弗兰克趁此机会迅速从他们背后接近，并借势把其中两个人给一起撞倒了。
弗兰克从地上跳了起来，用氧气瓶挡住了石头袋的攻击，紧接着，长矛的尖头刺向了他，他赶忙向后翻去。接下来就是一场乱斗，不过他至少知道他应该负责哪一个。露西在身前甩着刀，伊斯拉挡住了扳手男，弗兰克则成功进入了长矛男的攻击范围，并用碳纤维氧气瓶的钝头一下子砸向了那个人的面板，与此同时，那个家伙的手中仍然握着那根长长的管子，并试图用尖头对准弗兰克。
弗兰克猛击了三下之后，对方面板上的透明塑料板才就此破裂。为了进入攻击范围，弗兰克每一次进攻之前都需要再往前几步，裂痕从右向左贯穿了对方整个面板。这时，宇航服里那人的注意力从弗兰克身上转移到了这条裂缝上，于是弗兰克趁机砸向长矛，逼得那个人松开了手。
失去了武器，宇航服的完整性也受损了，那人见状赶紧把弗兰克推开，径直冲向了气闸舱。至于那个人的宇航服到底有没有出现泄漏，就只能听天由命了。
接着，局势变成了三对二，输赢的天平已然倾斜。伊斯拉并没有选择防御，她选择了直接扑上去，引诱那个人来攻击她，最终，那个塞满石头的长袋子并没有击中她，而是缠在了椅子腿上。接着，她松开手，趁那个人在试图解开袋子的时候，一把将其推倒。就和刚才一样，弗兰克又一次用力地挥舞着氧气瓶，击向那个人的头盔将其打破，那些尖锐的塑料碎片飞了出去。
露西的对手转身逃走了，然而她没有放弃，追了上去。那个人比她先跑到了连接舱，已经开启了气闸舱的循环程序。
“兰斯，穿上宇航服，出去找云。”她喊道。
“云在外面？”
她说得没错，得赶紧穿上宇航服。
“把这个人绑起来，”弗兰克对伊斯拉说，“法努和利兰德在医疗舱。你没事吧？”
“你快去吧。”伊斯拉点了点头，她也只点了一下。她身上有好几处正在流血的伤口。
弗兰克再次捡起氧气瓶，赶忙去穿他的宇航服。
露西的速度很快。但弗兰克比她更快一些，当他启动了宇航服的电源后，他的耳边就立即传来了云的阵阵呼救声，混合着英语以及某种很有可能是普通话的语言。她正在激烈地反抗。
弗兰克和露西一起进行了气闸舱的循环。他们来到了舱外，没有进行惯例的宇航服检查，并不是忘了，而是直接忽略了，径直奔向通信室外面的那块空地。一辆越野车正朝着“圣克拉拉”的方向驶去，车子后面有几个人影，但是飞扬的尘土以及过远的距离令他们无法分辨出到底发生了什么。云被他们带走了吗？此外，还有一辆越野车，车上有两个人，他们正在拔掉其中一辆属于一号基地的交通工具的插头。
无线电的特性就是，它不关乎远近，去往收听者耳边的距离都是一样的。不管是云在怒吼的时候，还是要求他们放开她的时候，还是她最终开始乞求怜悯的时候。弗兰克既希望她不要放弃抵抗，也希望她不要再继续了。与此同时，二号基地的人正在试图偷走他们的其中一辆越野车。关于后者，他可以做点儿什么。
弗兰克捡起一块石头扔了过去，并不是一定要打中那个人，而是为了提醒他已经被发现的事实。如果可以把他从越野车上吓跑，弗兰克就不必再跟他一战了。
石头飞向了轮胎护板，然后弹到了那名男子的生命保障系统上。他站了起来，看到弗兰克正猫着身子以那种适用于火星的行进姿势朝他冲来，他吓得直接丢掉了电缆线。他在犹豫不决，是爬上去把越野车开走，还是直接逃跑？他什么也没做。弗兰克的靴子不断地踩进那易碎的火星土壤中，不断地缩短着他们之间的距离，与此同时，那个人一直僵在原地。直到最后一刻，那个人才反应过来要逃走。
弗兰克从背后给了他一击，他直接飞了出去，是真的飞了出去，他的双脚离开了地面，双臂和双腿张开着，在空中画出了一道弧线。弗兰克也摔在了地上，用肩膀止住滑行后，他赶紧爬起身。那辆刚才正在转弯的二号基地越野车这时也掉转了车头，径直朝着他驶了过来。
但它的车速并不快，他因此得以及时往后一跳，避开了它，他摔在自己的生命保障系统上，向后滑去。越野车马上就减慢了车速，等那名闯入者爬上去以后，便赶紧开走了。灰尘从车轮上喷出，沙砾撒了弗兰克一身，那辆越野车和他们的同伴云朝着河谷方向驶去，他已经追不上它了。但云依旧在他的耳边叫喊着。
“兰斯，情况？”
弗兰克躺在地上，翻开了他的宇航服控制器，上面依然全是绿灯，然后说：“我没事。云？云，我们会去救你的，坚持住。”
“云？”露西说，“我向你保证，我们一定会把你带回家的。”
“他们人太多了！至少有六个人。我试着挣脱，但没有成功，我很抱歉。求求你们快来。”云说。
弗兰克站了起来，凝视着那团不断变小的尘埃云，说：“露西，如果要去的话，我们现在就得出发了。”
她没有理会弗兰克，说：“云，听我说，你挣扎得越厉害，消耗的氧气也就越多。你只能让他们把你带走。我们会来救你的，我们会守住基地，联系地球方面，让他们提供帮助。你不会有事的，我们会把你救回来的。”
“他们要逃走了！”弗兰克说。
“我们对此无能为力！我们完全还没有准备好。而那……那都怪你，兰斯，或者弗兰克林，天知道你的名字到底是哪个。”
“如果我在一开始就把所有事情都告诉你，为了除掉我，芝诺会不惜把你的整个团队都干掉的。我已经尽早告诉你了，而你没有选择相信我。”弗兰克从满是尘土的地面上捡起了氧气瓶，“该死！对不起，云。”
“快来救我。求求你们了，我吓坏了。”
“我们会来救你的，”露西说，“我保证，很快，云，坚持住。”
“如果他们把她的宇航服给打开了的话，她再怎么坚持都没用了！”
“够了。我来处理这里，你赶紧进去，”露西站在碟形卫星的旁边，“趁你还没在公共频道上说出任何会让自己后悔的话之前，赶紧进去。”
“你又不是我的负责人。”
“现在，你要么选择成为队伍的一员，要么你就是一个需要我们警戒的对象。你可以自己选择。你选择了自己一个人开走那辆越野车，很显然，你对此已经做出了选择，你会让云陷入更加危险的状况之中。也许，我们可以在这里进行一场不涉及其他人员死亡的‘调解’。你觉得怎么样？”她开始在他面前刻意地拨下碟形卫星的跳闸开关，一个接一个，“你想要救云吗？还是说，你想要另外那个选项？”
弗兰克已经快要看不到那两辆正沿着火山一侧向上行驶的越野车了，它们此时已经隐藏在了山谷的那些弯道之内。只剩一片淡淡的扬尘，别无他物。
“云？”他说，“我们会把你救出来的。如果吉姆也在那儿，告诉他，我们也会去救他的。”弗兰克关闭了信号发射器。他再也受不了了。不管露西有什么话要对他说，他都不在乎了。他把越野车的电缆线插了回去，然后朝连接舱走去。
他挂好宇航服，任由自己把额头在制氧机上靠了一会儿，感受这台不断发出嗡嗡声的冰凉机器，然后又去检查了基地有没有受损。
那个被他和伊斯拉制服的二号基地的男人已经被绑了起来，他被扔在院子的地上，离所有运动器材都远远的。弗兰克路过时，那家伙扭过头，他们凝视着对方。
这个男子透过碎裂的面板望着他。其中一块塑料板的碎片落在了地上。枯瘦、饥饿，眼睛发黄，皮肤发灰。
“对不起，对不起。”
弗兰克从厨房拿了一把刀，检查了船员居住区的所有上层和下层，也检查了气闸舱。他先是瞥了一眼里面，确认里面没人，然后把所有的内闸门微微打开一些。就像他只有自己一个人时所做的那样。
他重新回到了院子里，也进行了同样的操作，然后又检查了通信室以及位于它下方的控制室。一些指示灯在闪烁着，他得把这些留给露西来处理。
他又回到了院子里。
“我是被迫的。”那个被绑的男人说道。
“赶紧闭嘴。”
他又从上到下地检查了温室，确保架子之间和高大的绿色植物后面没有藏人。他对通往外侧的气闸舱也进行了同样的操作，甚至还把手臂伸进罗非鱼缸里检查，以确保没有人躲在里面。
鱼儿朝他涌来，除此之外，里面没有任何其他固态物了。
他检查了连接舱的下层，然后回到了他一直恐惧着的那个地方：医疗舱。
法努面色极为沉重地靠在其中一张滚轮床上。伊斯拉在他旁边，手搭在他的肩上。一张绿色的医用床单下，浮现着一个轮廓，那是一具尸体。弗兰克四处寻找着利兰德。利兰德倒下后被架子压住的那个地方已经被人动过了，但仍旧很乱，医疗舱的地面又一次沾满了血迹。终于，他意识到了利兰德的去向。
“该死！”
他离开了现场，正好遇到露西从气闸舱进来。她打开宇航服上的密封条，然后从里面爬到了地板上。
“你没有手下留情。”她说。
“我还有……”
“我是说你打的那个人，就是从健身房气闸舱里进来的那个人。”
“现在那不重……”
“面板炸了，他死了。”
“露西，别……”
“什么？”
“利兰德，他……只是刚好经过医疗舱，”他指了指她扔在地上的宇航服，“我来帮你处理这个。”
她几乎是蹒跚着跑了过去，与此同时，他挂好了她的生命保障系统和宇航服，通道中回荡着她痛苦的叫喊声。然后，她回来了，他看着她大步走向厨房。他挡住了她的去路。
“让我过去。”
“不，不行。”
“我需要答案。”
“答案会有的，但不是以这样的方式。他只会把你想听到的事情告诉你。但如果你想要知道真相，就必须等待。”弗兰克张开双臂，向后靠去，挡住了整个门口。
“弗兰克林。这是你的名字，对吗？弗兰克林？在我弄清楚该怎么处置你，以及你在这项任务中到底扮演着什么角色之前，我绝不会听你说的任何一句话。”
“那你打算怎么办？跟我也打一架吗？”
“如果有必要的话。为了确保船员的安全，我愿意做任何事情。”
“比如关掉碟形卫星，不让芝诺与主电脑系统建立连接？我看到你这么做了。”
她握紧拳头，说：“走开。”
“不行，女士。”
“你甚至都不应该在这儿！”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刺痛，弗兰克眨了眨眼，说：“你不觉得我很清楚这一点吗？我每天都在这么提醒自己。他们杀了我的队友，现在又准备把你的队友也杀了。我们才应该是一伙的！为了保护你们免受他们的伤害，我真的尽力了，但还是搞砸了。他们甚至还准备让我和你们一起同归于尽。”
弗兰克站到一边让她过去。但她什么也没做，只是站在那里，喘着粗气。
“进去吧。随便你怎么问，怎么打他，都只会得到一堆毫无意义的胡言乱语，仅此而已。一旦你把他扔出气闸舱，他所知道的一切都会随他一起消失，而你再也没有机会搞清楚他告诉你的那些是不是真的了，”他再次指向厨房，“你不是说愿意做任何事吗？”
“我难道还有别的选择吗？”
“我可以从他那里问出真相。”
“难道那能让云回来吗？能让吉姆回来吗？”
“我不知道。如果我搞砸了，你还是有机会审问他的。”他慢慢走到温室的气闸舱旁，往里面望去。植物使他平静了下来，他没有那么生气了。
“你是一名空战飞行员？”弗兰克问道。
“是的。我来自斯坦共和国。”露西说。
“你被审讯过吗？”
“别的不说，我至少通过了。”
“你觉得那对你有效果吗？你有说什么吗？”
“姓名、军衔、编号。”她说。
“所以，相信我这个老家伙一次，因为我很清楚，比起各种威胁，怜悯更能让我从那个叛徒那儿得到更多信息。”
露西走到了开放的通道上，说：“你在监狱里待了多久？”
“八年了。刑期共一百二十年，不可保释。”
“你做了什么？”
“我在近距离内枪杀了一个十九岁的孩子，”弗兰克耸了耸肩，“就算你有任何同情之心，请留给他的父母。我不想要，也不需要，而且我也很确定自己不值得。我做了一件恶事，也不知道该如何弥补。你只要给我十分钟，我会坐在一个可以给你打暗号的地方告诉你行不行得通。然后，我还需要法努的帮忙，不管他愿不愿意。他是唯一一个可以做到的人。”
他把计划告诉了她，在这一前提下，她终于点了点头，然后前去传信了。
弗兰克从生命保障系统的架子顶部拿起那把刀，轻轻地握着它，走进了船员居住区。弗兰克在被绑着的男人身旁蹲下，然后把他转了过来。他的面板又掉落了一些，弗兰克把那些碎片拨到一边。
这个男人瞪大了眼睛，一脸惨白。他以为弗兰克要对他做什么？他本来又打算对弗兰克做什么？他是不是觉得自己也会有相同的遭遇？
“你知道我是谁吗？”
那人摇了摇头。更多的塑料片散落了。
“你叫什么名字？”
“杰里。”
“G开头还是J开头？”
“J。”
“杰里，杰里米[1]，”弗兰克站了起来，给自己找了一把椅子，放好并向后坐了下去，“杰里，我叫弗兰克，你们刚才试图杀死我的同事们。”
“我们别无选择。”
“我得打断你一下，杰里，因为那并不是真的，我只对已经发生的事实感兴趣。我没有时间听你废话，也没有时间跟你玩游戏。你刚才说‘我们别无选择’，真正的意思其实是‘我们没想到你们会反击’。我说得对吗？”
“你不知道我们的状况有多惨。”
“我不知道？这听起来像是要我听你继续废话啊。不管你跟我说什么，我都不会为你们感到抱歉的。目前，我们少了一名地质学家、一名大气科学家，医疗舱里还有一个死了的心理医生，可不剩几个人了。”
“但你不是芝诺的人吗？”
“芝诺的人已经死了，是我杀的。我是黑猩猩当中的一个，那才是我的真实身份，可我没有选择坐以待毙。”弗兰克仔细地观察着杰里。如果那真是他的名字的话，不过弗兰克对此并不抱太大希望。他那一时间的错认和畏缩都在告诉弗兰克他很清楚第三阶段的计划。弗兰克说：“你以为我是芝诺的人，那我可得再想想。”
“你想要我怎么样？”
“我想要怎么样？我想要芝诺履行他们的承诺，想要你们别来找我们，想要坐上飞船回家。至于现在？我已经不清楚我真正想要的是什么了。你们带走了吉姆，带走了云，还杀死了利兰德。也许，我想让你也一起死了算了。”
“我该怎么做，你才能改变主意？”
“我不知道，如果……”
一声尖叫传来。更准确地说，是一声逐渐变成呜咽的吼叫。弗兰克装出一副惊讶的样子，他确实演得很逼真。
“那是什么声音？”杰里问。
“那是我们的医生，他正在没有麻醉的情况下给人进行手术。你可不是我们抓到的唯一一个人。”
杰里干呕起来。“你在开玩笑吧。”他好不容易才说出口。
“我不认为这是个玩笑。你觉得呢？”
“他在对他做什么？”
“我可不敢过去问他，”弗兰克伸出手，把刀放在桌上，“看来我是用不上这东西了。”
“他想怎么样？”
“他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你们为什么会在火星上？是芝诺让你们入侵这里的吗？你们对吉姆做了什么，又准备对云做什么之类的。”
恰好这时又响起一声尖叫。弗兰克感觉这声听起来有点儿过了，但杰里现在已经慌得无心分辨了。
“我可以告诉你，我可以现在就告诉你。”
“我觉得你说不说，结果都是一样的，他等下就来收拾你了。我们的外科医生可气坏了。”
“我什么都告诉你。”
“我可不想知道所有的事情，太浪费氧气了。”
“那你快问我问题，拜托了。”
“我说过了，”弗兰克说，“结果都是一样的。我在这里已经没有那么大的影响力了。”
“天哪，你总得试试吧。”
又一声，这一次很短，并以痛苦的窒息声结尾。这声演得更好。
弗兰克装出一副正在考虑的神情，说：“我想，如果你能比他提供更多信息的话，那我愿意给你一点儿时间，反正也没啥可损失的。但我不知道我们还有多少时间，这取决于他们还能在里面待多久。”
“随便问我个问题，随便问。拜托了。”
这手段算是干净还是肮脏？现在，弗兰克可没时间考虑这些。
“没问题。那我们就来聊一聊你们为什么会在火星上，又为什么会驻扎在山的另一侧呢。”
[1]杰里（Jerry）是杰里米（Jeremiah，一般译作耶利米）的昵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