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 工艺瑕疵
朋友，
你的信件最令人兴味盎然，甚至富含启示性。 历史悠久的席尔那森王朝是在南克哈特国王死后创建的。这个王朝没有后人，最后一位成员也是两百年前的人物。记载这段文字的，是在当时被称作“油眼”的纳塔塔．薇德——她声称自己记录精确，不过以现代人的标准来看，还只是初学者的程度。
加丝娜对于在王位上三个月就驾崩的南克哈特的事迹很有兴趣。他从出征特里亚斯途中病逝的王兄南哈尔手上接下王位。
值得一提的是，南克哈特在王位上短短几个月的期间，就遭遇六次暗杀却安然无恙。第一个动手的是他姊姊，想要让她的丈夫取而代之。然而他没被毒死，就把姊姊和姊夫处死。不久之后，换他的侄子想要夜袭。浅眠的南克哈特，夺剑反击了。
第三位图谋不轨的是他的堂亲，这位亲人弄瞎他一只眼，剩下三个失败者分别是另一位弟弟、叔叔，最后是他的亲生儿子。油眼的记载中写道：这几个月发生的种种惹恼了南克哈特，因此这位“伟大却显疲态的南克哈特王，召集了王族。他举办盛宴，许诺提供遥远艾米亚的享受。但他其实是将自己的亲族一个个处决，并用火葬炉处理尸体，独自在可以容纳两百人的大厅中嚼食人肉。”
油眼以夸大的记载出名。她写说，这个国王在这个处刑餐宴中噎死，挣扎时无人援助。这一段记载写得可快活呢。
弗林教诸国一再重演这样的历史。国王驾崩以后，王弟或是王子接下王位。图谋王位的就算没有血缘，也会用风马牛不相及又花招百出的家族关系攀上边。
加丝娜热衷研究这些纪录，却也心生忧虑。她在前往兀瑞席鲁底层地下室的路上，不时思考这些想法。昨晚她读到的故事，有些至今仍徘徊在她的脑海。
她不久便到了曾是兀瑞席鲁图书室的地方。士兵已经搬来桌椅，让学者在这两个厅室中工作。其中一间图书室可以通往先前的宝石柱。达利纳派人探勘了魄散逃离的隧道，斥候的报告指出里面有庞大的洞穴系统。
探勘队沿着水流行进数天，最后在图．法力亚的山脚找到了出口。因此，他们还有另一条路可以离开兀瑞席鲁，这个路线也成为了利用誓门以外通路来运送物资的可能。
隧道的上方出口安排了守卫，让地下室看起来安全无虞。也因此，娜凡妮把这里改造成解决达利纳对情报、科技与研究等等需求的场所。专注灵在空中如浪飘舞，这种灵在雅烈席卡并不常见，但在这里稀松平常。逻辑灵像是小小的暴风云一样在他们四周飞窜。
加丝娜忍不住露出微笑。过去十年来，她一直期待雅烈席卡整合出顶尖智库，却没有人理会。大家本来只在乎她不抱持对神祇的信仰，现在这些学者专心齐力解决问题。结果大家在世界末日已经来临的时候，才开始严肃以待。
雷纳林也在场。他站在角落看着其他人工作。他按照一定的规律参与学者的讨论，但身上还是穿着别有桥四队队徽的制服。
堂弟，你不能永远沉迷在文字里，她心想。你终究要选择自己的归处。人生并不容易，要是能找到心之所向，就有许多可以满足的事情等着你。
费德古王南克哈特的教训，让加丝娜心生困扰；掌权家族里的成员往往才是掌权者的最大威胁。为什么古代王室的传承在谋杀、贪欲与暗斗中扭曲了呢？其中的例外反而显得与众不同？
她一出生就接受保护家族、抵御外敌的训练，以及小心地挪除害物。但是她要如何保护家族不受内忧侵扰？她不在的时候，王室便不稳定起来。她的叔叔和身为国王的弟弟虽然彼此亲爱，意志却像尺寸不合的车轮。
她绝对不会让自己的家族自灭。雅烈席卡需要一个大家认同的领导者，才能撑过寂灭时代——也就是一个稳固的王位。
她走进图书室，到了她的写字台前。她可以在这个位置观察他人，也可以靠墙休息。
她打开背包，摆出两个信芦书写板。其中一枝的红宝石已经发出闪光，她转开红宝石，向通信的对方表示自己已经准备好了。对方传了一句话：我们五分钟内开始。
她端详房间里各组人马来打发时间，随手记下读唇语的内容。她观察不同的对话组合，收集各种信息，并记住这些人听到的名字。
——测试显示这里有些异状。气温比同样高度的邻近山地还要低很多——
——我们必须准备好科林光爵不会回归信仰的准备。在这之后要怎么办？——
——不知道。我们可以组合几个法器，来模仿这样的结果——
——那孩子对我们的地位有帮助。他对我们的数卦有兴趣，还问说我们是不是真能预测未来。我会再找他聊聊——
最后一段低语是防飓员说的。加丝娜抿起了嘴。“象牙，你在吗？”
“我会看好他们。”
象牙从她身边离开，缩成一枚尘片。加丝娜之后会找雷纳林谈谈，她写下笔记。这些人可是靠燎烟或灭烛预测未来的蠢蛋，她不能让雷纳林和他们待在一起浪费时间。
她的信芦终于动了起来。
光主，我帮你连上赛勒那的乔琪和亚西尔的艾熙德。这是他们的通讯码。以下讯息完全依照解码进行。
太好了，加丝娜回答，认证这两段通讯码。她那批和随风号一齐沉没的信芦大大打击了她的进展。她不再能直接联络主要的同僚或情报来源。幸好塔西克这地方专门处理这种问题。大家都可以从藩国这座恶名昭彰的情报中心买下新的信芦。
只要信得过中介人，他们的专业可以让人找到任何对象。拿了一大笔钱帮加丝娜做事的那一位，是她亲自面试的，这样才能确保私密性。这位中介者会在信芦谈话后将纪录烧毁。加丝娜已经用尽全力保护自己系统的安全性。
加丝娜的中介人让另外两人加入谈话。这三人会准备六张信芦板：一张用来接收其他人的讯息，一张实时记录全部的谈话，其中自然包括其他两位。如此一来，参与谈话的人都会看见留言持续进行，不必停下来等待回应。
娜凡妮提谈过改善信芦，让信芦可以调整联系的对象。不过加丝娜没时间研究这方面的事。
她的收讯板开始出现另外两位同事的字。
加丝娜，你还活着！乔琪写。死而复生。真不可思议。
你居然还以为她真的会死啊。艾熙德回嘴。加丝娜．科林会在海难失踪？飓父死了还比较有可能。
艾熙德，谢谢你对我这么有信心。加丝娜在收讯板上写。没一会儿，她的书记就把这段文字记录成一般对话。
你在兀瑞席鲁吗？乔琪写。我什么时候可以找你？
等到你愿意公开自己不是女性的时候，加丝娜回应。乔琪是这男人的假名，这个名字承载着一位独树一格且活跃的女哲学家。然而他其实是在赛勒城卖面包的六旬肥佬。
噢，你那座美妙的城市一定需要面包哪。乔琪的回应看来很开心。
拜托，我们晚点再讨论你的蠢话好吗？艾熙德写。我这里有些消息。艾熙德是位带有神职的书记，在亚西尔皇宫服务。
那就别浪费时间啰！乔琪写。快说新鲜事。新鲜事配上甜甜圈正好……不不，蓬松的甜面包更棒。
是什么消息？加丝娜带着笑容写下。他们师出同门，是最为敏锐的记实学家，就算乔琪表面上没有学者风范也一样。
我在追纵正义神将纳库，审判官，艾熙德写。也就是你们口中的纳拉。
哦？我们现在讲起床边故事了呀？乔琪问。神将？艾熙德，你认真的吗？
相信你也看到了，艾熙德写，引虚者回来了。那些曾被我们嗤之以鼻的故事，现在值得再次审视。
我认同，加丝娜写。只是你为什么认定自己找到了一位神将？
这是综合许多信息的结果，她写。加丝娜，这位神将攻击我们。他打算杀掉一批小贼——新任首座是他们的一份子，但是把这消息藏在内手袖里就好。我们要无视首座曾经打劫我们的意图，然后捏造他的身世。
有活生生的神将要大开杀戒，乔琪写。我这边还有人看到目击收藏家亚克西司咧。
我还没说完，艾熙德写。加丝娜，我们这里有一位灿军。是一位缘舞师。或者该说……我们这里本来有一个。
本来？乔琪写。你把她搞丢了？
她跑掉了。加丝娜，她只是个孩子。她是雷熙人，在街头长大的。
我想我们可能见过她，加丝娜写。我叔叔最近在幻象里遇上不速之客。我很意外她会从你手中逃走。
你管过缘舞师吗？艾熙德回应。她追着神将到塔西克，首座却说她已经回来了——而且避着我。不管怎样，我认定是纳拉的那一位怪怪的。我不认为神将会成为我们的助力。
我会提供诸位神将的素描。加丝娜说。我手上有出乎意料的资料，让我可以提供神将的样貌给你们。艾熙德，你对神将的看法没有错，他们不会是我们的助力。他们已经崩溃了。你读过我叔叔的幻象纪录吗？
我有一些副本，艾熙德说。这是真的吗？我的情报来源认为他……身体微恙。
我保证，他很健康。加丝娜写。他所属的灿军军团和这些幻象有关。我会把最近的内容传给你们；这些纪录和神将有关。
飓风的，艾熙德写道。黑刺真的成了灿军？灿军寂静无声几百几千年了，现在却像石苞一般繁盛。
艾熙德并不喜欢以征战出名的人，就算这人是她研究的基石也一样。
谈话又持续了一阵子。乔琪像是变了个人般严肃，直接讲述赛勒那的现况。永飓一再摧残这座城市，使其宛如废墟。
加丝娜对赛勒那的帕胥人行为特别感兴趣，他们偷走了永飓狂扫后幸存的船。流亡引虚者是以什么身分存在，加上受飓风祝福的卡拉丁与雅烈席卡帕胥人的互动，让人有了新的见解。
艾熙德找到一本旧书，上面记载寂灭时代的特别纪录，对话继续下去。他们谈起晨颂的翻译，这方面贾．克维德的执徒进度比卡布岚司的学者还要快。
加丝娜扫视图书室，想要找到她的母亲。她正坐在纱蓝旁边讨论婚事。雷纳林还是缩在房间的角落喃喃自语，或者是对他的灵说话？她不自觉读起他的唇语。
——那是从这里来的，雷纳林说。就在这房间的某处——
加丝娜眯起眼睛。
艾熙德，她写。你本来不是要画与灿军缔结的灵吗？
其实我的进度不错。她回。我提出一窥其貌的要求，亲眼看见了缘舞师的灵。
那真观师的呢？加丝娜写。
噢！我有找到资料。乔琪写。据说这种灵像是在晶体上反射的光辉。
加丝娜想了一下，表示暂时要从对话中告退。乔琪说他也要找间茅坑。加丝娜滑下椅子，往房间另一端而去时，经过了娜凡妮和纱蓝身边。
“亲爱的，我完全不想逼迫你，”娜凡妮说。“只是时局正乱，你总想要安定下来吧。”
加丝娜停了下来，外手懒懒地按在纱蓝肩上。少女吃了一惊，沿着加丝娜的视线看向雷纳林。
“怎么了？”纱蓝低声说。
“我也不清楚。”加丝娜说。“总觉得怪怪的……”
他的站姿怪异，语焉不详。在她眼中，他拿下眼镜就变了个人。
“加丝娜！”纱蓝突然紧张地说。“快看门口！”
原本走向雷纳林的加丝娜转身，并且汲取飓光。一名高大的方脸男子让出入口蒙上一层阴影。他的衣着是以萨迪雅司的森林绿与白色组成。事实上，他现在正是萨迪雅司藩王，至少是摄政的身分。
而加丝娜眼中的他，只是梅利达司．阿玛朗这个混蛋。
“那家伙在这里做什么？”纱蓝轻声问。
“他是藩王，”娜凡妮说。“除非有人下了直接的命令，士兵不会挡下他。”
阿玛朗那双高贵的浅褐眼眸执着地看着加丝娜。他大步走到他身边，一副自信，或该说是自大的样子？“加丝娜，”他靠近的时候说。“有人说我能在这里找到你。”
“记得告诉我是谁讲的，”加丝娜说。“也提醒我把他们吊死。”
阿玛朗绷起脸来。“我们可以私下谈谈吗？一下子就好。”
“别想。”
“我们得关心一下你叔叔。我们两个家族的嫌隙不会有好处。我希望能弥补裂痕，而达利纳会倾听你的话。加丝娜，我请求你。你可以导引他回到正途。”
“我叔叔心意已定，不需我‘导正’他。”
“加丝娜，你说得好像自己没有导引他一样。大家都看得出来，他已经开始和你信奉一样的对象。”
“这就奇了，我可没有信奉的对象。”
阿玛朗叹了口气，看看四周。“拜托你了，”他说。“私下谈谈。”
“别想了，梅利达司。给、我、磙。”
“我们本来很亲密的。”
“是我父亲希望我们有紧密的关系，不要把他的想望当成事实。”
“加丝娜——”
“你最好在有人受伤前磙出去。”
他没有理会她，反而看了娜凡妮和纱蓝一眼，再一步步靠近地说：“我们以为你死了。我要亲眼看到你好好的。”
“你这不就见到了？现在磙吧。”
阿玛朗抓住加丝娜的前臂说：“加丝娜，为什么？为什么你总是否定我？”
“你是个可恶的平庸丑角，我没办法想到一个理由可以让你有限的智力理解。”
“平庸？”阿玛朗低吼。“加丝娜，你侮辱了我的母亲。你不知道她辛苦拉拔我长大，让我成为了王国最顶尖的军人。”
“是啊，就我所知，她带着小孩花了七个月试着投靠各家军人，希望他们能够接手你呢。”
梅利达司睁大眼睛，满脸涨得深红。纱蓝惊呼一声。
“你这不信神的贱货，”阿玛朗低声嘶叫，放开加丝娜的手。“如果你不是女人，我就——”
“若我不是女人，我想我们连话都不会讲。除非我是头猪，才会让你更想要。”
阿玛朗把手挥到一边、退了一步，准备召唤碎刃。
加丝娜露出微笑，外手朝他的位置举起来，让飓光围绕着手臂扩展。她说：“噢，梅利达司，动手啊。这样我才有理由解决你。我谅你不敢呢。”
他看着她的手。图书室的其他人已经安静下来关注这场争吵。他逼她做出意料之外的事。他的眼神对上她的视线半晌，才转身悄悄离去。那隆起的肩膀，仿佛要躲避室内学者的眼光跟窃笑。
他会给我们惹麻烦，加丝娜心想。更胜以前的烦扰。阿玛朗真心以为他是雅烈席卡唯一的希望与救主，也积极地想证明。然而他会为了强调自己的观点，迫使军队四分五裂。
加丝娜曾和达利纳谈过，看看有什么职位可以让阿玛朗安分一点。如果做不到的话，她还有一招没有告诉达利纳的预防方案。她过去有好长一段时间没遭遇暗杀事件了，但是她确信有人雇了杀手，那个人想要封她的口，顺便大赚一笔。
这时她身边发出一声尖呼声，加丝娜转头一看，看见纱蓝在座位上连坐都坐不住，用喉音发出兴奋的叫声，带着布料的内手和外手快速拍出闷闷的掌声。
这下可好了。
“母亲，”加丝娜说。“我可以和我的学徒借一步说话吗？”
娜凡妮点点头，斜眼看向阿玛朗离开的地方。她曾一度想要达成联姻。加丝娜并不怪自己的母亲，阿玛朗是个难以看透的人，他还是加维拉亲信的时候，掩饰得更好。
娜凡妮离开堆着报告的桌旁，留下两人。
“光主！”纱蓝雀跃地说，加丝娜这时坐了下来。“你刚才真是厉害！”
“我让自己的情感过度流露了。”
“你妙语如珠！”
“但是，我一开始并不是侮辱他本人，而是嘲弄他的女性亲属。这叫妙语如珠？不如说用了粗鄙的重话吧？”
“噢……嗯……这个嘛……”
“无论如何，”加丝娜打断她，不希望继续谈阿玛朗的事。“我在思考你的训练状况。”
纱蓝马上绷紧神经说：“光主，我最近很忙。可是，我肯定能够快快把你指定的书目读完。”
加丝娜揉了揉额头。这孩子……
“光主，”纱蓝说。“但我认为我要请假暂停研究。”纱蓝像连珠炮一样说出来。“国王陛下说，他要我和他一起远征科林纳。”
加丝娜皱起眉头。科林纳？她想了想，才说：“别胡说了。远征队有逐风师。为什么用得着你？”
“国王担心他们必须潜入都城，”纱蓝说。“甚至到城镇受占领的中心。我们不知道围城战的现况。如果艾洛卡需要潜行到誓门，那我的幻象就很重要。我必须跟着去。造成你的不便，我很抱歉。”她深吸一口气，睁大双眼，仿佛担心加丝娜会训斥她。
这孩子就是有这种勇气。
“我会和艾洛卡谈谈，”加丝娜说。“我觉得这状况太极端。为了研究，我现在希望你把雷纳林和卡拉丁的灵画下来。画在……”她顿了顿。“雷纳林到底在做什么？”
雷纳林在另一端的墙边，那面墙上镶着掌心大的磁砖。他按下其中一面磁砖，有个像是抽屉的东西“跳”了出来。
加丝娜站起来，甩开椅子。她大步走到房间的另一侧，纱蓝小跑步跟上她。
雷纳林看了她们一眼，拿起在抽屉找到的东西。那是个长度约有加丝娜姆指的红宝石，凿成奇形怪状，还钻了孔。罗沙大陆上居然有这种鬼东西？加丝娜从雷纳林手中拿走宝石，举了起来。
“这是什么？”娜凡妮此时已经与她并肩。“这是法器吗？没有金属部位，这又是什么形状？”
加丝娜不情愿地将宝石交给母亲。
“工艺有瑕疵，”娜凡妮说。“会让飓光快速流失。我相信就算充能，不到一天便会黯淡。这也会与强烈的能量产生振动。”
加丝纳好奇地将飓光注入宝石。宝石开始发光，却没有该有的光辉。娜凡妮说得对，飓光会令其产生振动。为什么会有人浪费宝石，把宝石刻得如此扭曲，又为什么要藏起来呢？这些小抽屉连接弹出，但是她不知道雷纳林是怎么解开的。
“飓风啊，”纱蓝在其他学者围过来的时候说。“那有一个规律。”
“规律？”
“这是嗡鸣的片段……”纱蓝说。“我的灵觉得这是某种密码。难道是信件吗？”
“言语之乐。”雷纳林说。他汲取口袋里钱球的飓光，转身把手按在墙上，让飓光迸发到整座墙面，双手仿佛湖泊的两道涟漪。
抽屉从白色磁砖后方一个一个滑了出来。一百个、两百个……每个都放置一颗宝石。
图书室已经颓败，而古老灿军显然早预知这样的结果。
他们想到别的方式来传递知识。
《沙丘》六部曲合集
《波西杰克逊》系列合集
《猎魔人》合集
你的信件最令人兴味盎然，甚至富含启示性。
加丝娜对于在王位上三个月就驾崩的南克哈特的事迹很有兴趣。他从出征特里亚斯途中病逝的王兄南哈尔手上接下王位。
值得一提的是，南克哈特在王位上短短几个月的期间，就遭遇六次暗杀却安然无恙。第一个动手的是他姊姊，想要让她的丈夫取而代之。然而他没被毒死，就把姊姊和姊夫处死。不久之后，换他的侄子想要夜袭。浅眠的南克哈特，夺剑反击了。
第三位图谋不轨的是他的堂亲，这位亲人弄瞎他一只眼，剩下三个失败者分别是另一位弟弟、叔叔，最后是他的亲生儿子。油眼的记载中写道：这几个月发生的种种惹恼了南克哈特，因此这位“伟大却显疲态的南克哈特王，召集了王族。他举办盛宴，许诺提供遥远艾米亚的享受。但他其实是将自己的亲族一个个处决，并用火葬炉处理尸体，独自在可以容纳两百人的大厅中嚼食人肉。”
油眼以夸大的记载出名。她写说，这个国王在这个处刑餐宴中噎死，挣扎时无人援助。这一段记载写得可快活呢。
弗林教诸国一再重演这样的历史。国王驾崩以后，王弟或是王子接下王位。图谋王位的就算没有血缘，也会用风马牛不相及又花招百出的家族关系攀上边。
加丝娜热衷研究这些纪录，却也心生忧虑。她在前往兀瑞席鲁底层地下室的路上，不时思考这些想法。昨晚她读到的故事，有些至今仍徘徊在她的脑海。
她不久便到了曾是兀瑞席鲁图书室的地方。士兵已经搬来桌椅，让学者在这两个厅室中工作。其中一间图书室可以通往先前的宝石柱。达利纳派人探勘了魄散逃离的隧道，斥候的报告指出里面有庞大的洞穴系统。
探勘队沿着水流行进数天，最后在图．法力亚的山脚找到了出口。因此，他们还有另一条路可以离开兀瑞席鲁，这个路线也成为了利用誓门以外通路来运送物资的可能。
隧道的上方出口安排了守卫，让地下室看起来安全无虞。也因此，娜凡妮把这里改造成解决达利纳对情报、科技与研究等等需求的场所。专注灵在空中如浪飘舞，这种灵在雅烈席卡并不常见，但在这里稀松平常。逻辑灵像是小小的暴风云一样在他们四周飞窜。
加丝娜忍不住露出微笑。过去十年来，她一直期待雅烈席卡整合出顶尖智库，却没有人理会。大家本来只在乎她不抱持对神祇的信仰，现在这些学者专心齐力解决问题。结果大家在世界末日已经来临的时候，才开始严肃以待。
雷纳林也在场。他站在角落看着其他人工作。他按照一定的规律参与学者的讨论，但身上还是穿着别有桥四队队徽的制服。
堂弟，你不能永远沉迷在文字里，她心想。你终究要选择自己的归处。人生并不容易，要是能找到心之所向，就有许多可以满足的事情等着你。
费德古王南克哈特的教训，让加丝娜心生困扰；掌权家族里的成员往往才是掌权者的最大威胁。为什么古代王室的传承在谋杀、贪欲与暗斗中扭曲了呢？其中的例外反而显得与众不同？
她一出生就接受保护家族、抵御外敌的训练，以及小心地挪除害物。但是她要如何保护家族不受内忧侵扰？她不在的时候，王室便不稳定起来。她的叔叔和身为国王的弟弟虽然彼此亲爱，意志却像尺寸不合的车轮。
她绝对不会让自己的家族自灭。雅烈席卡需要一个大家认同的领导者，才能撑过寂灭时代——也就是一个稳固的王位。
她走进图书室，到了她的写字台前。她可以在这个位置观察他人，也可以靠墙休息。
她打开背包，摆出两个信芦书写板。其中一枝的红宝石已经发出闪光，她转开红宝石，向通信的对方表示自己已经准备好了。对方传了一句话：我们五分钟内开始。
她端详房间里各组人马来打发时间，随手记下读唇语的内容。她观察不同的对话组合，收集各种信息，并记住这些人听到的名字。
——测试显示这里有些异状。气温比同样高度的邻近山地还要低很多——
——我们必须准备好科林光爵不会回归信仰的准备。在这之后要怎么办？——
——不知道。我们可以组合几个法器，来模仿这样的结果——
——那孩子对我们的地位有帮助。他对我们的数卦有兴趣，还问说我们是不是真能预测未来。我会再找他聊聊——
最后一段低语是防飓员说的。加丝娜抿起了嘴。“象牙，你在吗？”
“我会看好他们。”
象牙从她身边离开，缩成一枚尘片。加丝娜之后会找雷纳林谈谈，她写下笔记。这些人可是靠燎烟或灭烛预测未来的蠢蛋，她不能让雷纳林和他们待在一起浪费时间。
她的信芦终于动了起来。
光主，我帮你连上赛勒那的乔琪和亚西尔的艾熙德。这是他们的通讯码。以下讯息完全依照解码进行。
太好了，加丝娜回答，认证这两段通讯码。她那批和随风号一齐沉没的信芦大大打击了她的进展。她不再能直接联络主要的同僚或情报来源。幸好塔西克这地方专门处理这种问题。大家都可以从藩国这座恶名昭彰的情报中心买下新的信芦。
只要信得过中介人，他们的专业可以让人找到任何对象。拿了一大笔钱帮加丝娜做事的那一位，是她亲自面试的，这样才能确保私密性。这位中介者会在信芦谈话后将纪录烧毁。加丝娜已经用尽全力保护自己系统的安全性。
加丝娜的中介人让另外两人加入谈话。这三人会准备六张信芦板：一张用来接收其他人的讯息，一张实时记录全部的谈话，其中自然包括其他两位。如此一来，参与谈话的人都会看见留言持续进行，不必停下来等待回应。
娜凡妮提谈过改善信芦，让信芦可以调整联系的对象。不过加丝娜没时间研究这方面的事。
她的收讯板开始出现另外两位同事的字。
加丝娜，你还活着！乔琪写。死而复生。真不可思议。
你居然还以为她真的会死啊。艾熙德回嘴。加丝娜．科林会在海难失踪？飓父死了还比较有可能。
艾熙德，谢谢你对我这么有信心。加丝娜在收讯板上写。没一会儿，她的书记就把这段文字记录成一般对话。
你在兀瑞席鲁吗？乔琪写。我什么时候可以找你？
等到你愿意公开自己不是女性的时候，加丝娜回应。乔琪是这男人的假名，这个名字承载着一位独树一格且活跃的女哲学家。然而他其实是在赛勒城卖面包的六旬肥佬。
噢，你那座美妙的城市一定需要面包哪。乔琪的回应看来很开心。
拜托，我们晚点再讨论你的蠢话好吗？艾熙德写。我这里有些消息。艾熙德是位带有神职的书记，在亚西尔皇宫服务。
那就别浪费时间啰！乔琪写。快说新鲜事。新鲜事配上甜甜圈正好……不不，蓬松的甜面包更棒。
是什么消息？加丝娜带着笑容写下。他们师出同门，是最为敏锐的记实学家，就算乔琪表面上没有学者风范也一样。
我在追纵正义神将纳库，审判官，艾熙德写。也就是你们口中的纳拉。
哦？我们现在讲起床边故事了呀？乔琪问。神将？艾熙德，你认真的吗？
相信你也看到了，艾熙德写，引虚者回来了。那些曾被我们嗤之以鼻的故事，现在值得再次审视。
我认同，加丝娜写。只是你为什么认定自己找到了一位神将？
这是综合许多信息的结果，她写。加丝娜，这位神将攻击我们。他打算杀掉一批小贼——新任首座是他们的一份子，但是把这消息藏在内手袖里就好。我们要无视首座曾经打劫我们的意图，然后捏造他的身世。
有活生生的神将要大开杀戒，乔琪写。我这边还有人看到目击收藏家亚克西司咧。
我还没说完，艾熙德写。加丝娜，我们这里有一位灿军。是一位缘舞师。或者该说……我们这里本来有一个。
本来？乔琪写。你把她搞丢了？
她跑掉了。加丝娜，她只是个孩子。她是雷熙人，在街头长大的。
我想我们可能见过她，加丝娜写。我叔叔最近在幻象里遇上不速之客。我很意外她会从你手中逃走。
你管过缘舞师吗？艾熙德回应。她追着神将到塔西克，首座却说她已经回来了——而且避着我。不管怎样，我认定是纳拉的那一位怪怪的。我不认为神将会成为我们的助力。
我会提供诸位神将的素描。加丝娜说。我手上有出乎意料的资料，让我可以提供神将的样貌给你们。艾熙德，你对神将的看法没有错，他们不会是我们的助力。他们已经崩溃了。你读过我叔叔的幻象纪录吗？
我有一些副本，艾熙德说。这是真的吗？我的情报来源认为他……身体微恙。
我保证，他很健康。加丝娜写。他所属的灿军军团和这些幻象有关。我会把最近的内容传给你们；这些纪录和神将有关。
飓风的，艾熙德写道。黑刺真的成了灿军？灿军寂静无声几百几千年了，现在却像石苞一般繁盛。
艾熙德并不喜欢以征战出名的人，就算这人是她研究的基石也一样。
谈话又持续了一阵子。乔琪像是变了个人般严肃，直接讲述赛勒那的现况。永飓一再摧残这座城市，使其宛如废墟。
加丝娜对赛勒那的帕胥人行为特别感兴趣，他们偷走了永飓狂扫后幸存的船。流亡引虚者是以什么身分存在，加上受飓风祝福的卡拉丁与雅烈席卡帕胥人的互动，让人有了新的见解。
艾熙德找到一本旧书，上面记载寂灭时代的特别纪录，对话继续下去。他们谈起晨颂的翻译，这方面贾．克维德的执徒进度比卡布岚司的学者还要快。
加丝娜扫视图书室，想要找到她的母亲。她正坐在纱蓝旁边讨论婚事。雷纳林还是缩在房间的角落喃喃自语，或者是对他的灵说话？她不自觉读起他的唇语。
——那是从这里来的，雷纳林说。就在这房间的某处——
加丝娜眯起眼睛。
艾熙德，她写。你本来不是要画与灿军缔结的灵吗？
其实我的进度不错。她回。我提出一窥其貌的要求，亲眼看见了缘舞师的灵。
那真观师的呢？加丝娜写。
噢！我有找到资料。乔琪写。据说这种灵像是在晶体上反射的光辉。
加丝娜想了一下，表示暂时要从对话中告退。乔琪说他也要找间茅坑。加丝娜滑下椅子，往房间另一端而去时，经过了娜凡妮和纱蓝身边。
“亲爱的，我完全不想逼迫你，”娜凡妮说。“只是时局正乱，你总想要安定下来吧。”
加丝娜停了下来，外手懒懒地按在纱蓝肩上。少女吃了一惊，沿着加丝娜的视线看向雷纳林。
“怎么了？”纱蓝低声说。
“我也不清楚。”加丝娜说。“总觉得怪怪的……”
他的站姿怪异，语焉不详。在她眼中，他拿下眼镜就变了个人。
“加丝娜！”纱蓝突然紧张地说。“快看门口！”
原本走向雷纳林的加丝娜转身，并且汲取飓光。一名高大的方脸男子让出入口蒙上一层阴影。他的衣着是以萨迪雅司的森林绿与白色组成。事实上，他现在正是萨迪雅司藩王，至少是摄政的身分。
而加丝娜眼中的他，只是梅利达司．阿玛朗这个混蛋。
“那家伙在这里做什么？”纱蓝轻声问。
“他是藩王，”娜凡妮说。“除非有人下了直接的命令，士兵不会挡下他。”
阿玛朗那双高贵的浅褐眼眸执着地看着加丝娜。他大步走到他身边，一副自信，或该说是自大的样子？“加丝娜，”他靠近的时候说。“有人说我能在这里找到你。”
“记得告诉我是谁讲的，”加丝娜说。“也提醒我把他们吊死。”
阿玛朗绷起脸来。“我们可以私下谈谈吗？一下子就好。”
“别想。”
“我们得关心一下你叔叔。我们两个家族的嫌隙不会有好处。我希望能弥补裂痕，而达利纳会倾听你的话。加丝娜，我请求你。你可以导引他回到正途。”
“我叔叔心意已定，不需我‘导正’他。”
“加丝娜，你说得好像自己没有导引他一样。大家都看得出来，他已经开始和你信奉一样的对象。”
“这就奇了，我可没有信奉的对象。”
阿玛朗叹了口气，看看四周。“拜托你了，”他说。“私下谈谈。”
“别想了，梅利达司。给、我、磙。”
“我们本来很亲密的。”
“是我父亲希望我们有紧密的关系，不要把他的想望当成事实。”
“加丝娜——”
“你最好在有人受伤前磙出去。”
他没有理会她，反而看了娜凡妮和纱蓝一眼，再一步步靠近地说：“我们以为你死了。我要亲眼看到你好好的。”
“你这不就见到了？现在磙吧。”
阿玛朗抓住加丝娜的前臂说：“加丝娜，为什么？为什么你总是否定我？”
“你是个可恶的平庸丑角，我没办法想到一个理由可以让你有限的智力理解。”
“平庸？”阿玛朗低吼。“加丝娜，你侮辱了我的母亲。你不知道她辛苦拉拔我长大，让我成为了王国最顶尖的军人。”
“是啊，就我所知，她带着小孩花了七个月试着投靠各家军人，希望他们能够接手你呢。”
梅利达司睁大眼睛，满脸涨得深红。纱蓝惊呼一声。
“你这不信神的贱货，”阿玛朗低声嘶叫，放开加丝娜的手。“如果你不是女人，我就——”
“若我不是女人，我想我们连话都不会讲。除非我是头猪，才会让你更想要。”
阿玛朗把手挥到一边、退了一步，准备召唤碎刃。
加丝娜露出微笑，外手朝他的位置举起来，让飓光围绕着手臂扩展。她说：“噢，梅利达司，动手啊。这样我才有理由解决你。我谅你不敢呢。”
他看着她的手。图书室的其他人已经安静下来关注这场争吵。他逼她做出意料之外的事。他的眼神对上她的视线半晌，才转身悄悄离去。那隆起的肩膀，仿佛要躲避室内学者的眼光跟窃笑。
他会给我们惹麻烦，加丝娜心想。更胜以前的烦扰。阿玛朗真心以为他是雅烈席卡唯一的希望与救主，也积极地想证明。然而他会为了强调自己的观点，迫使军队四分五裂。
加丝娜曾和达利纳谈过，看看有什么职位可以让阿玛朗安分一点。如果做不到的话，她还有一招没有告诉达利纳的预防方案。她过去有好长一段时间没遭遇暗杀事件了，但是她确信有人雇了杀手，那个人想要封她的口，顺便大赚一笔。
这时她身边发出一声尖呼声，加丝娜转头一看，看见纱蓝在座位上连坐都坐不住，用喉音发出兴奋的叫声，带着布料的内手和外手快速拍出闷闷的掌声。
这下可好了。
“母亲，”加丝娜说。“我可以和我的学徒借一步说话吗？”
娜凡妮点点头，斜眼看向阿玛朗离开的地方。她曾一度想要达成联姻。加丝娜并不怪自己的母亲，阿玛朗是个难以看透的人，他还是加维拉亲信的时候，掩饰得更好。
娜凡妮离开堆着报告的桌旁，留下两人。
“光主！”纱蓝雀跃地说，加丝娜这时坐了下来。“你刚才真是厉害！”
“我让自己的情感过度流露了。”
“你妙语如珠！”
“但是，我一开始并不是侮辱他本人，而是嘲弄他的女性亲属。这叫妙语如珠？不如说用了粗鄙的重话吧？”
“噢……嗯……这个嘛……”
“无论如何，”加丝娜打断她，不希望继续谈阿玛朗的事。“我在思考你的训练状况。”
纱蓝马上绷紧神经说：“光主，我最近很忙。可是，我肯定能够快快把你指定的书目读完。”
加丝娜揉了揉额头。这孩子……
“光主，”纱蓝说。“但我认为我要请假暂停研究。”纱蓝像连珠炮一样说出来。“国王陛下说，他要我和他一起远征科林纳。”
加丝娜皱起眉头。科林纳？她想了想，才说：“别胡说了。远征队有逐风师。为什么用得着你？”
“国王担心他们必须潜入都城，”纱蓝说。“甚至到城镇受占领的中心。我们不知道围城战的现况。如果艾洛卡需要潜行到誓门，那我的幻象就很重要。我必须跟着去。造成你的不便，我很抱歉。”她深吸一口气，睁大双眼，仿佛担心加丝娜会训斥她。
这孩子就是有这种勇气。
“我会和艾洛卡谈谈，”加丝娜说。“我觉得这状况太极端。为了研究，我现在希望你把雷纳林和卡拉丁的灵画下来。画在……”她顿了顿。“雷纳林到底在做什么？”
雷纳林在另一端的墙边，那面墙上镶着掌心大的磁砖。他按下其中一面磁砖，有个像是抽屉的东西“跳”了出来。
加丝娜站起来，甩开椅子。她大步走到房间的另一侧，纱蓝小跑步跟上她。
雷纳林看了她们一眼，拿起在抽屉找到的东西。那是个长度约有加丝娜姆指的红宝石，凿成奇形怪状，还钻了孔。罗沙大陆上居然有这种鬼东西？加丝娜从雷纳林手中拿走宝石，举了起来。
“这是什么？”娜凡妮此时已经与她并肩。“这是法器吗？没有金属部位，这又是什么形状？”
加丝娜不情愿地将宝石交给母亲。
“工艺有瑕疵，”娜凡妮说。“会让飓光快速流失。我相信就算充能，不到一天便会黯淡。这也会与强烈的能量产生振动。”
加丝纳好奇地将飓光注入宝石。宝石开始发光，却没有该有的光辉。娜凡妮说得对，飓光会令其产生振动。为什么会有人浪费宝石，把宝石刻得如此扭曲，又为什么要藏起来呢？这些小抽屉连接弹出，但是她不知道雷纳林是怎么解开的。
“飓风啊，”纱蓝在其他学者围过来的时候说。“那有一个规律。”
“规律？”
“这是嗡鸣的片段……”纱蓝说。“我的灵觉得这是某种密码。难道是信件吗？”
“言语之乐。”雷纳林说。他汲取口袋里钱球的飓光，转身把手按在墙上，让飓光迸发到整座墙面，双手仿佛湖泊的两道涟漪。
抽屉从白色磁砖后方一个一个滑了出来。一百个、两百个……每个都放置一颗宝石。
图书室已经颓败，而古老灿军显然早预知这样的结果。
他们想到别的方式来传递知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