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3 爱丽丝女士号的沉没
第二天用早餐的时候,泰山的餐位空了出来。黑兹尔小姐非常好奇,考德威尔先生每天早上都会和她们母女俩共进早餐。她坐在甲板上的时候索朗先生过来打了招呼,两人简单愉快地聊了两句。索朗先生看上去神采奕奕——行为举止都相当亲切,以至于分别的时候,黑兹尔小姐不禁想:“索朗先生真是个令人喜欢的人啊。”
这一天时间过得特别慢,她很想念考德威尔先生的陪伴——有什么东西让她从一开始就喜欢上了他。他会聊起那些有趣的经历——他去过的地方,遇见的当地人和当地风俗——还有那些野兽,他还常常出乎意料地拿野生动物和文明人做比较,用来说明前者有多聪明,而对于后者的评价却尖锐甚至带点嘲讽。
度过了无聊的一上午,下午索朗先生找来的时候,黑兹尔小姐自然很愿意和他聊上一会儿。不过她开始担心不见踪影的考德威尔先生起来,而且在心里她总觉得和昨晚掉进海里的东西有关。于是她问索朗先生是否见过考德威尔。对方答道:“没有见到,为什么这么问?”“早餐时他没有像往常一样出现,今天都没见到过他。”女孩说。
索朗先生显得非常关切。
“我与考德威尔先生还不是太熟,”他说,“不过,他看上去是位相当令人尊敬的绅士。有没有可能他生病了,一直待在自己的房间里?这样也不奇怪吧。”
“当然不奇怪,”女孩答道,“可是不知怎么,我的直觉总在说考德威尔先生碰到麻烦了。这很傻,不过感觉很奇怪——好像我知道他已经不在船上了一样。”
索朗大笑起来。
“得了吧,我亲爱的黑兹尔小姐,”他说,“那他还能去哪里?我们已经几天没有见到陆地了。”
“是的,我太荒唐了,”她承认,“我不会再担心这件事了,我现在就去找考德威尔先生。”说罢便召来了一位路过的侍者。
“他可能比你想的难找。”索朗心想,嘴里说的却是:“请务必找到他。”
“请找一下考德威尔先生,”她对侍者说,“告诉他,这么久不出现,我们这些朋友们都很担心。”
“我觉得他肯定没事,”女孩说,“我母亲也非常喜欢他。他是那种可以给你完美安全感的男子——所有人都会对考德威尔先生产生信赖感。”
不一会儿侍者回来了,报告说考德威尔先生不在自己的客舱里。
“黑兹尔小姐,我找不到他,并且——”他犹豫了一会儿,“听说他昨晚没有回房睡觉。我觉得最好把这件事向船长汇报一下。”
“必须上报,”黑兹尔小姐失声叫道,“我和你一起去找船长。这太吓人了!我就知道有不好的事发生了。我的直觉没有错过。”
很快,惊恐的黑兹尔小姐和兴奋的侍者就出现在了船长面前。船长默默听完整件事,听到侍者说在游客常去的地点都找不到考德威尔后,他脸上露出了担忧的神情。
“黑兹尔小姐,你确定昨晚见到一个人掉进海里吗?”他问。
“确信无疑,”她答道,“我不能确定一定是个人——因为没有听到呼喊声。我一直觉得那就是一捆垃圾。可如果现在船上找不到考德威尔先生了,那昨晚从舷窗外掉进海里的一定就是考德威尔先生。”
船长随即下令立刻搜查全船,从头到尾,一个缝隙都不放过。
黑兹尔小姐待在船长舱里,等着搜寻结果。船长问了许多问题,毕竟她与考德威尔也相识不久,只能回答上几个。突然,她第一次意识到,考德威尔几乎没有怎么聊到过自己的过去,只是说过自己出生在非洲,在巴黎上的学。就算是这点信息,也是追问得到的——一个英国人为什么带着浓重的法语腔。
“他有没有提起过有什么仇人?”船长问。
“从来没有。”
“他有和其他乘客接触吗?”
“就像我一样——也就是和其他同船乘客打打招呼。”
“呃——在你看来,他是一个酗酒的男子吗?”
“我不知道他是否会喝酒——至少昨晚我看到有东西坠船半个小时前他没有喝酒,”她答道,“我和他一起在甲板待到了那个时候。”
“那就奇怪了,”船长说,“我印象里他也不是会突然昏厥的人。就算是,船栏那么高,他也应该是倒在甲板上而不是掉进海里。黑兹尔小姐,如果他不在船上,肯定是被丢进海里了——要是连呼喊声都没有,那只能推测他在掉下去之前就已经死了——被谋杀了。”听到这里,女孩颤抖起来。
一小时过后,第一位军官回来报告搜查情况。
“报告长官,考德威尔先生不在船上。”他说。
“恐怕这件事不止意外这么简单,布伦特里先生,”船长说,“请你亲自去考德威尔先生的房里,仔细检查他的物品,找一找看有没有指向自杀或谋杀的线索——每个细节都不要放过。”
“好的,长官!”布伦特里先生回应道,随即离开去执行调查任务了。
黑兹尔非常沮丧,把自己关在船舱里整整两天。第三天终于出门走到甲板上的时候,她十分虚弱,面色苍白,脸上挂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不论是睡觉还是醒来,她总是见到一个黑色的身影,迅速而悄无声息地掉进冰冷阴暗的海里。
这时,索朗来到了她身边,不断好言安慰。
“这太可怕了,黑兹尔小姐,”他说,“我怎么都忘不掉这件事。”
“我也忘不掉,”女孩充满倦意,“要是当时我警觉一点,他也许就得救了。”
“别责备自己了,亲爱的黑兹尔小姐,”索朗说,“这事无论如何也不是你的错。换了谁都一样,一团黑色的东西掉进海里,谁会想到是个人呢?就算你当时报警了,结局也是一样的。船员们会怀疑你说的话,觉得那不过是你因为紧张而产生的幻觉——就算你坚持要调查,等到停船,放救生艇,再回到那个悲剧发生的地点,考德威尔先生也早就救不回来了。请别再责怪自己了。相比我们,你为考德威尔先生做得够多了——你是唯一一个惦记着他的人,那次搜查也是你发起的。”
听到这些宽慰鼓励的话,女孩非常感激。在接下来的旅程中,索朗常常陪着她——黑兹尔小姐对他的好感也与日俱增。
索朗先生得知美丽的黑兹尔小姐来自巴尔的摩,是个美国大家族的女继承人,未来要继承的财富令他只要想到就喘不过气来。不过他天天幻想富甲一方,还没有窒息而死,也是个奇迹了。
本来索朗是打算干掉泰山以后就在下一站下船的,毕竟已经拿到了想要的东西,再留在船上根本没有必要,他迫不及待想要上岸,搭第一列快车前往圣彼得堡。
不过现在另一个点子冒了出来,迅速占满了他的大脑。巨额的财富和迷人的美女的吸引力可不小。
“爽呆了!她肯定能在圣彼得堡引起一阵轰动。”要是得手,他也会闻名圣彼得堡。
索朗先生习惯了一掷千金,眼前这笔巨款正对他的胃口,他决定继续跟船前往开普敦,甚至还愿意在那里待上一阵子。
黑兹尔小姐要同母亲去探访一个本地的舅舅——要停留多久还没有决定,可能要待上几个月。
得知索朗先生也要去那里的时候,她相当开心。
“但愿我们友谊长存,”她说,“等我们到舅舅家住下,您务必要来做客。”索朗感到“钱途”一片光明,立马答应了下来。斯特朗夫人却没有像女儿那样喜欢他。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总是没法相信他,”一天她对黑兹尔说起来,“他无论哪个方面,看上去都是一位很完美的绅士,可是他眼睛里总闪过一丝无法形容的神色,给我一种很可怕的感觉。”
女孩大笑了起来。
“亲爱的妈妈,你真是想多了。”她说。
“大概是吧。可怜的考德威尔先生,我更希望一路能有他相伴。”
“我也是。”女儿说道。
此后,索朗常常拜访斯特朗舅舅在开普敦的家,每一次行动都带着很明确的目标,每一次都投其所好,以至于黑兹尔小姐越来越依赖他了。他们家三个人中有哪位需要帮助的,友好和善又乐于助人的索朗先生总是随时提供帮助。随着一次又一次主动示好,斯特朗一家对他的印象越来越好,也越来越离不开他。在感觉到时机成熟后,他向黑兹尔小姐求婚了。女方感到非常讶异,不知道如何回应。
“从来没想到您对我有男女之情,”她实话实说,“我一直把您当作好朋友,现在实在没有办法答应您的请求。请您就当这次求婚没有发生过,我们还像从前一样——给我时间从另一个不同的角度看待您,也许那时我会发现对您的感情其实超越了友谊。不过到现在为止,我的确从未对您有过爱意。”
索朗自以为一切都安排妥当。现在他很后悔自己的莽撞,不过这么久以来,他如此这般示爱,所有人都应该看得出来才对。
“黑兹尔,我第一次见到你,”他说,“就爱上你了。我愿意等,也相信这份真爱一定会等到你的真心。我只想知道一件事情——你是否爱着别人。能告诉我吗?”
“我从来没有恋爱过。”她的回答正合他的心意。当晚索朗就买下了一艘游艇,在黑海旁修起了一幢价值百万美元的别墅。
第二天黑兹尔·斯特朗喜出望外——从珠宝店出来的时候,她撞见了简·波特。
“天哪,简·波特!”她大喊,“你从哪里冒出来的?天哪,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太巧了!”简也惊喜地大叫起来,“我一直以为你在巴尔的摩!”她张开了双手再次拥抱了这位闺蜜,激动地亲吻了她很多次。
两人解释了一番各自来这里的原因,黑兹尔也得知特宁顿勋爵的游艇要在开普敦停靠至少一周的时间,接下来将会前往西海岸,再从那儿驶回英格兰。“回那里后,”简说,“我就要结婚了。”
“也就是说你现在还没结婚?”黑兹尔问。
“还没,”简答道,然后又补充了一句,“此刻真希望英格兰远在天边。”此后游艇上的人和斯特朗一家常常相互往来。
参加了各式各样的上流晚宴和休闲娱乐的周边旅行,索朗先生走到哪里都是位受欢迎的客人。他也自己举办晚宴,邀请大家一同用餐,并且想方设法向特宁顿勋爵献殷勤、博好感。
索朗无意间得知特宁顿要在游艇上办活动,他也想要作为宾客被邀请。于是有一次两人独处时,索朗借机透露了一个消息——他与黑兹尔小姐订婚的事一回到美国就会公布。“请千万别说出去,亲爱的特宁顿——一个字都别泄漏。”
“当然,我很理解,兄弟,”特宁顿答道,“你运气可真好——她是个好女孩——真的。”第二天特宁顿勋爵就邀请斯特朗母女和索朗一同来游艇上做客。斯特朗夫人说此次开普敦之旅玩得非常开心,不过接到了巴尔的摩的律师来信要她缩短行程,这令她很是懊恼。
“您什么时候启程?”特宁顿问道。
“我打算下周一就动身。”她答道。
索朗惊喜地说:“真的吗?我真是好运。刚刚得知我也得尽早返回,这样一来我又有幸能够与您同行,为您服务了。”
“索朗先生,您人真好。我们很开心旅程中能够有您的保护。”
可是在心底,斯特朗夫人却想要摆脱他。至于原因嘛,她自己也说不清楚。
“上帝啊!”得知消息的特宁顿勋爵开心地大叫,“这主意太好了!”
“是的,特宁顿,当然了,”克莱顿说,“可惜这好主意不是你想出来的。这回你又有什么鬼点子?穿过南极点去中国吗?”
“哦,克莱顿,”特宁顿不示弱地说,“别因为旅行的主意不是你提的,就对别人这么尖酸刻薄——自起航以来你就像个无赖一样,对我们的旅程说三道四。”
他继续说:“不,先生。我有个好点子,大家都会同意的。我们带着斯特朗母女和索朗先生,如果他愿意一起的话,一同乘我的游艇回英格兰。这样难道不好吗?”
“原谅我的莽撞,老伙计!”克莱顿大喜过望,“这简直是个绝妙的想法——我真不应该质疑你的决定。这是你真正的想法吗?”
“我们下周一就起航,或者任何时间,只要您觉得方便,斯特朗夫人。”这位热心的英国男人说道,就好像除了起航日期以外其他事情都安排妥当了一般。
“上帝呀!特宁顿勋爵,我们甚至都没有机会向您道谢,没时间考虑一下是否要接受您慷慨的邀请。”斯特朗夫人说。
“怎么了,您一定不会拒绝的,”特宁顿答道,“在我们的船上一样能玩得很开心,过得很舒服。来吧,大家都希望能与你们一起同行,我们不接受‘不’这个回答。”
于是下周一出发这件事就这么定了下来。
起航两天后,两个女孩坐在黑兹尔的客舱里,仔仔细细地欣赏着她在开普敦冲洗出来的相片,这些全都是从美国出发后拍摄的。简提了许多问题,黑兹尔每张照片都会自我评论一番,讲讲照片背后的人和事。
“还有这张,”她突然说,“这张照片里有一位你认识的男士。是个可怜人,我早就想问你关于他的事了,不过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总是忘记。”她手里捏着那张小照片,简看不清楚那男人的脸。
“他叫约翰·考德威尔,”黑兹尔补充道,“你记得这个人吗?他说和你在美国认识的,是个英国人。”
“这个名字没印象,”简答道,“看看照片长什么样。”
“可怜的人,他掉进海里去了。”说罢便把照片递给了简。
“掉进海里去了——为什么啊,黑兹尔、黑兹尔——别告诉我他死了——掉进海里淹死了?黑兹尔!你肯定是开玩笑的吧!”简·波特几乎昏倒,跌坐在地板上。黑兹尔小姐都没来得及抓住她。
黑兹尔小姐安抚好了她的情绪,两人相对而坐,一言不发。
“简,我竟然不知道,”黑兹尔语气很怪异,“你和考德威尔先生关系这么亲近吗?他的死对你打击这么大。”
“约翰·考德威尔?”波特小姐问道,“黑兹尔,别告诉我你不知道他是谁,黑兹尔。”
“此话怎讲?我当然知道他是谁——他名叫约翰·考德威尔,来自伦敦。”
“黑兹尔,我真希望事实如你所说,”简悲恸地说,“希望自己能相信你所说的,可是他的一切都深深地烙在我的脑海里,就算在一千个外人看起来一模一样的人里,我也能轻松地找出他来。”
“简,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黑兹尔发现事情不对,惊叫了起来,“你说他是谁?”
“我不知道,黑兹尔,我只知道这是人猿泰山的照片。”
“简!”
“我不可能弄错。黑兹尔,你确定他已经死了吗?有可能搞错了吗?”
“恐怕没有弄错,亲爱的,”黑兹尔悲伤地答道,“我也希望你搞错了,可是回想一下,无数证据都指向他是泰山本人——包括他出生在非洲,在法国学习等事情。”
“是的,是真的。”简·波特神情呆滞地喃喃自语。
“第一位搜查长官找遍了他的行李,也找不到约翰·考德威尔的身份证明。所有的物品都是巴黎生产或销售的。所有标注了姓名首字母的物件要么只印了个‘T’字,要么就是‘J.C.T.’,我们猜想,在旅程中,他隐去了姓,只用前面两个名——J.C.,也就是约翰·考德威尔自称。”
“人猿泰山用了J.C.Tarzan这个名字,”简的声音如一潭死水,“而他死了!噢!黑兹尔!这太可怕了!一个人死在这片可怕的海里!我不敢想象——他那颗勇敢的心停止了跳动,他强壮的肌肉从此变得冰冷,一动也不动。他曾经是生命、健康和男性力量的象征,现在却要沦为海底生物的口中食,这——”她已经说不下去了,一声哀号后,她把头埋在手臂里,瘫坐在地上啜泣了起来。
一连几天,波特小姐都病着,除了黑兹尔和埃斯梅拉达,谁都不见。等她终于出门来到甲板上时,整个人都变了样,谁看了都非常心疼。她不再是那个机灵活泼、人见人爱的美国丽人,而是变成了一个沉默忧郁的女孩——脸上挂着一副绝望的希冀,只有黑兹尔·斯特朗才能看明白。
大家都想尽一切办法逗她开心,不过最终都徒劳无功。就连搞笑的特宁顿勋爵也只能偶尔让她挤出一个苍白的微笑,大多数时候她只是瞪大眼睛坐着,远眺大海的那一边。
简·波特生病后,不幸也一个接一个袭来。最开始发动机坏了,只能一边放任游艇在海里随波漂荡,一边做一些临时性的维修。后来又毫无预兆地受到了风暴的袭击,甲板上几乎所有可以移动的东西都被卷入大海了。再后来又有两名水手在水手舱里斗殴,其中一个人被刀子重伤了,另一人也被关了起来。最糟糕的是,大副在某一晚掉进海里淹死了,根本来不及救援。游艇在落水点徘徊了十个小时,再也没见到他的踪影。
不论是船员还是游客,所有人在经历了这一系列不幸后都非常阴郁沮丧,都在担心是不是还有坏事要发生。特别是那些水手们,他们回想起在旅程中的种种不吉利的事,现在都觉得是不祥之兆,预示马上有可怕的事情要发生了。
果不其然,大副落水事件发生后的第二晚,船身从头到尾突然出现大量损伤。大概凌晨一点的时候,一阵强烈的冲击把熟睡的乘客和船员都震下了床。脆弱的船身发出一阵剧烈的颤动,开始明显地向右舷倾斜,发动机也停了。甲板倾斜到与海面形成四十五度的夹角,就这么停了一会儿,突然一声巨大的响动,船身又回到了之前水平的状态。
男人们都冲上了甲板,女人们紧随其后。
虽然夜空乌云密布,海上却一丝风浪都没有,左舷不远处有一团黑漆漆的东西漂在水面上。
“是艘废弃的船。”望风的人简洁地说。
这时工程师急匆匆地跑上甲板来找船长。
“报告船长,气缸顶上打的补丁被吹掉了,”他汇报说,“所以左舷漏水更快了。”不一会儿一名水手冲了上来。“我的天哪!”他大喊道,“船尾都破了,不到二十分钟就会沉没的。”
“闭嘴!”特宁顿怒吼道,“女士们,请下去把你们的东西收好。情况没有那么糟糕,不过也可能要乘小船走,所以最好提前准备好。请立刻行动。杰罗尔德船长,请派些有能力的男子下来,弄清楚船的受损程度,同时,也请把小船准备好吧。”冷静深沉的声音让所有人都恢复了一些信心,不一会儿大家都各自按照他说的去做了。等到女士们都收拾好东西回到甲板上的时候,下去检查情况的人也回来了。
不过不用等他宣布,大家也都知道游艇马上要沉没了。
“怎么说?”见手下都欲言又止,船长问道。
“长官,我不想吓坏女士们,”那人说,“不过在我看来,这船不到一刻钟就会沉了。有个窟窿有一头牛那么大。”不到五分钟,爱丽丝女士号的船头开始向下沉,船尾则向空中翘起。甲板上已经没办法站稳了。四艘救生艇都被放下了海,载满了人。他们拼命划离沉没的游艇时,简·波特回身再看了一眼,船身中心传来一声巨大的破裂声和隆隆的撞击声——船上的机械都已经破碎散落,向船头沉了过去,把沿途碰到的一切障碍物击碎——船尾越翘越高。有一段时间,它似乎停住了——好像从大海中心伸出了一支箭,然后突然迅速地沉入海里,消失在海浪之下。
坐在救生艇里的特宁顿勋爵抹掉了眼角的一滴泪——在他眼里,沉入大海的不是价值千金的游艇,而是一位感情至深的好友。
终于,黑夜过去了,热带骄阳映照在波光粼粼的海面上。简·波特昏昏沉沉,半睡半醒——但在刺眼的阳光直射下,还是被晒醒了。她环顾四周,同船的有三名水手,克莱顿和索朗先生,视线范围内再也找不到其他船了,剩下的只有茫茫的大海,单调得可怕——他们正漂浮在偌大的大西洋中,孤立无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