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2 “至死不渝”
泰山发现,扑下来的怪物和同伴无论在个头和身形上都非常相似,穿戴和武器也一致,只是因为浑身长满黑毛,把它的很多特征都掩盖了。黑毛人扑下来,举起大棒对准猿人脑袋就是一击,猿人立刻倒地,昏死过去,他刚要再次动手击打猿人,却被泰山一把抱住。刚一接触,泰山就发现这家伙的力气很大——两只大手,一只准备去掐泰山的脖子,另一只打算拿大棒打他的脑袋。泰山也毫不含糊,握起拳头狠狠打在他下巴上,黑毛人被打得一晃,泰山趁机掐住他的脖子,另一只手握住拿大棒那只手的手腕,右脚趁势一踹,把他四脚朝天摔倒在地上,飞身扑到他身上。
这一摔把黑毛人手里的大棒摔飞了,泰山掐住黑毛人的手也松开了。不过,两人很快又扭打到一处。黑毛人试图去咬泰山,泰山倒不怕这个,他自己同样有着锋利的牙齿,而且经验丰富。他担心的是黑毛人的尾巴,他对尾巴攻击毫无经验,而黑毛人正不断试图用尾巴缠紧他的脖子。两人在树下的草坡上滚作一处,不断地厮打、吼叫,一会儿泰山占了上风,一会儿黑毛人又占了上风。不过,两人现在都不急于攻击,而是小心护住脖子,防止被对方掐住或缠紧。泰山很快发现一个机会,在滚动的过程中,努力向水洼靠近,只要设法让他们两个都落水,而自己保持在上方,就占了上风。
就在此时,泰山眼睛余光发现,离同伴不远的地方,正匍匐着一头混血小狮子,目露凶光盯着躺在那里的同伴。几乎同时,泰山的对手也发现了这头虎视眈眈的大猫,立刻停止了打斗,一边“叽里咕噜”地说着什么,一边试图挣脱束缚,示意战斗结束。考虑到同伴的危险处境,泰山松开了黑毛人,两人站了起来。
泰山拿着刀,慢慢向同伴靠近,心里想着,对手估计要趁机逃跑了,让人意外的是,黑毛人拾起大棒,紧跟在后。大猫离同伴大约有五十英尺的距离,肚皮贴地趴在那里,除了嘴巴“嘘嘘”作响,尾巴不时卷起外,一动不动。泰山慢慢向同伴靠近,发现他眼皮动了动,睁开了眼睛。知道同伴还活着,泰山长舒了一口气,意识到,自己已经对这个新朋友产生了依恋。
泰山继续向狮子靠近,黑毛人紧随其后。突然,二十英尺外的狮子发起进攻,扑向了黑毛人。黑毛人站定,举起大棒,准备还击。泰山行动更快,就像橄榄球运动员扑向球门一样,迎面向狮子扑去,用右臂环住狮子的脖子,把它摁在自己右肩上,左臂架住狮子的左前腿,这力道太大了,泰山和狮子摔倒在地,一起滚了好几圈。狮子吼叫着,试图挣脱束缚。乍一看,泰山的攻击似乎疯狂且毫无章法,却十分有效,只能这样说,他下意识的攻击来自多年的野外生活训练。
泰山强壮的双腿和狮子的后腿绞在一起,不仅奇迹般没有受伤,还做好了辅助进攻的准备。当狮子觉得自己处于打斗的上风,猛地向上一蹿时,泰山趁势站了起来,同时紧紧箍住狮子的身体,让它后仰,直到四脚腾空,爪子徒劳地在空中乱抓。黑毛人及时跟上,一刀插进狮子的心脏,泰山依旧紧紧箍住狮子,直到感觉它已松软无力才放开。现在,两个前一刻还是生死仇敌的对手,隔着狮子,面对面站着。
泰山静静等待,不管和平还是战争,都做好了准备。黑毛人举起双手,左手放在自己胸前,右手伸过来,放到泰山胸前,这种友好的致敬方式和猿人一模一样。泰山很高兴,在这个蛮荒的世界里又赢得了友谊。
互致敬意之后,泰山往猿人那边望了一眼,发现他已经苏醒过来,正直直地坐在那里,向这边张望。见泰山看他,白猿人慢慢站了起来,黑毛猿人也转向白猿人,并用显而易见是他们共同的语言,向白猿人打招呼。白猿人回应了一下,两人开始慢慢靠近。泰山很好奇,他们的会面会有什么样的结果。两人没有走得太近,距彼此还有几步距离的时候,停了下来,开始一人一句快速说着什么,时不时看看泰山,或者向他点点头,显然,泰山是他们谈话的主题。
说完之后,他们彼此靠近对方,重复黑毛人和泰山停止冲突、修建睦邻关系的仪式,又一起走向泰山激动地说着什么,似乎想传达什么重要的信息。不过,他们很快就放弃使用语言,开始打手势,泰山了解到,他们想邀请泰山和他们同行。他们要走的路线,泰山从未涉足,但很乐意接受邀请,刚好可以利用这个机会寻找简。
他们沿着山麓行走,不时受到原住民的威胁,有时在夜间,还会瞄到一些可怕的庞然大物的影子,走到第三天,遇到一个天然洞穴,决定在那里落脚。洞穴位于一处低矮的悬崖上,悬崖脚下有小溪,这里小溪众多,滋养着下面的平原和低地上的沼泽。显而易见,山洞曾招待过像他们一样在野外落脚的人。洞里有一个原始的岩石壁炉,墙壁和洞顶都被烟熏黑了。墙壁上还留有很多难以辨认的文字和画,有些是用烟灰写上去的,也有刻到岩石上的。墙上画有各种鸟、兽和爬行动物,有些爬行动物的形状甚至会让人联想到一些已经灭绝的侏罗纪生物。泰山的同伴显然认识上面的文字,读得津津有味,还不时点评一下,后来更是用刀尖留下了自己的记录。
泰山好奇同伴的举动,但能得出的唯一结论就是:这可能是最原始的酒店登记记录。随着进一步的了解,泰山发现:这种陌生的生物都长尾巴,有些还像低等生物一样浑身长毛;他们有自己的语言,不仅有口语,还有书面语。书面语言的发现,证明这个有很多动物特征的种族,有可能代表了一种尚未被发现的新文明,这挑起了泰山的好奇心,开始更加刻苦地学习这种语言,希望能够尽快掌握它,这样就能对这个种族有更多的了解。现在,他已经知道同伴的名字,还认识了很多动植物的名字。
那个身上不长毛的白皮肤猿人名叫塔登,是泰山的语言老师,正想尽办法让他快速掌握自己的母语。欧玛特,那个身上长黑毛的猿人,觉得自己也有教授的责任,这样一来,只要泰山醒着,两个人就不间断地轮流教他,效果显著,泰山很快就能和他们交流了。
泰山向同伴说明了此行的目的,可惜的是,他们没能提供任何有用的线索,没人见过泰山描述的女人,除了他,也没有见过其他不长尾巴的人。
塔登说:“自我离开阿鲁尔城,月亮已经被吃了七次,七次,就是七乘以二十八天,在这期间很多事情都会发生。我怀疑你的女人是否能够进入我们的国家。你看,那么可怕的沼泽,连你都觉得这个障碍几乎不可逾越。即使她进来了,你想想你遇到的那么多危险,她能活下来吗?就是我们的妇女,都不敢冒险进入那片可怕的土地呢。”
“阿鲁尔,光城,光明之城,”泰山默默地把阿鲁尔翻译成自己的语言,接着问道,“阿鲁尔在哪里?它是你们的城?塔登和欧玛特的城?”
塔登回答:“是我的城,不是欧玛特的城。瓦兹顿人没有自己的城,他们居住在森林里的树上、悬崖上的山洞里,对吧,黑人?”边说,边转向欧玛特。
“是的,”欧玛特回答,“我们瓦兹顿人热爱自由,只有霍顿人才愿意把自己关在城里,我可不愿意做个白人!”
泰山笑了起来,这里也有黑人和白人的区别,只不过变成了瓦兹顿人和霍顿人。相同的智力水平,也抹不平黑人和白人之间的差异,而且,从白人那克制的笑容一看便知,白人觉得自己高人一等。
“阿鲁尔在哪里?”泰山接着问道,“你是要回到那里吗?”
“在山的那边,我现在还不准备回去,至少柯坦在那里的时候,我不准备回去。”塔登回答道。
“柯坦是谁?”泰山问道。
“柯坦是我们的国王,统治着这片土地。我曾是他手下的武士,住在王宫里,在那里,我遇到了欧罗拉,柯坦的女儿,我们相爱了,但柯坦不同意我们在一起,就派我去和拒绝进贡的达卡特人打仗。达卡特人有很多出色的武士,柯坦觉得我肯定会被打死,但并没有,我打败了达卡特人,带着贡品和达卡特酋长回来了。柯坦很不高兴,觉得他的女儿更爱我了,我的战功让欧罗拉自豪,也增进了我们的感情。
“我的父亲很强大,人称狮人雅丹,是阿鲁尔城外最大村落的酋长。国王柯坦不愿意得罪我的父亲,只好半笑着夸赞我!你不懂什么是半笑吧,半笑就是只有脸上的肌肉在动,却没有眼睛的星光闪烁,这是虚伪,是表里不一!赞扬和奖励必不可少,可什么样的奖励比得上把他的女儿欧罗拉嫁给我!但他偏不,非要把欧罗拉嫁给布拉特——摩萨尔的儿子。摩萨尔也是一个酋长,他的曾祖父曾经当过国王,所以摩萨尔觉得自己也应该当国王。柯坦为了平息摩萨尔的怒火,也为了安抚那些支持摩萨尔为王的国民,决定把女儿嫁给摩萨尔的儿子。
“但忠诚的塔登应该得到什么奖励呢?我们的国家非常尊重祭司,在庙宇里,就算是国王和酋长也要向他们鞠躬,所以成为祭司,是柯坦能给予的最高荣誉了。我不想当祭司,因为除了总祭司外,祭司是不能结婚的!
“欧罗拉告诉我,她的父亲已经下令让庙宇做好准备,信使正在寻找我的路上,要召我去面见国王,接受封赏。如果当面拒绝接受国王的封赏,不仅是对庙宇的冒犯,也是对神的亵渎,那就得死。不过,如果能不出现在国王柯坦的面前,就无所谓拒绝了。欧罗拉和我都觉得,一定不能出现在国王面前。如此一来,最好的办法就是逃走,逃走还有娶欧罗拉的可能,如果留下来接受祭司的封赏,就什么希望也没有了。
“在王宫的大树下,我把欧罗拉紧紧搂在怀里,这可能是最后一次了!为了防止碰巧遇到信使,我攀墙出了王宫,趁黑夜穿过阿鲁尔城。守卫都认识,出城很顺利,之后,我开始四处流浪,逃避柯坦的追踪。可我的内心渴望回去,哪怕是看看心爱姑娘居住的王宫城墙也是好的。我还想去看看生我、养我的家乡和我的父母。”
“很危险,是吗?”泰山问道。
“很危险,但那又如何,我还是要回去!”
“如果可以,我愿意和你一起去。”泰山说道,“我一定要去看看光明之城,你的阿鲁尔城,去那里寻找我的妻子,就算希望渺茫,我也要去!欧玛特,你要和我们一起去吗?”
“为什么不呢?”欧玛特说,“我的部落就在阿鲁尔城再向上走的山崖上。就算我们的酋长埃萨特把我赶走了,我也要回去,因为那里有我心爱的姑娘,我想见她,她也一定想见我。好的,我愿意和你们一起走。埃萨特害怕我抢他酋长的位置,谁知道呢,或许他的担心是对的,不过,潘娜特丽,才是我最想要的!”
“那我们三个,就一起走吧!”泰山说。
“一起战斗!三人合一!”塔登边说,边把刀举起来,置于头顶之上。
“三人合一,一言为定!”欧玛特也像塔登一样把刀置于头顶。
“三人合一!至死不渝!”泰山大声说道,佩刀在阳光下闪光。
“让我们出发吧!”欧玛特喊道,“我的刀已经饿了,直等着要喝埃萨特的血呢!”
塔登和欧玛特选择的路,几乎称不上是路,更适合羚羊、鸟和猴子走,好在这三个人都非常人可比,对于这种路已能驾轻就熟。他们先穿过草坡,又进入遮天蔽日的森林。森林里到处都横着倒地的大树,还爬满藤蔓和野草,藤蔓四处蔓延,有的向上和树枝绞在一起,十分难走。走出森林后,进入峡谷。峡谷里,岩石湿滑,很难落脚,只能像羚羊一样,快速地、蜻蜓点水般踏岩石而行。欧玛特接下来选的路更让人目眩,他们面对的是十分陡峭的悬崖,直上直下,大约有两千英尺高,下面就是湍急的河流。当他们终于通过悬崖,到达一处相对平整的地方,欧玛特转过身,热切地看着他们两个,尤其是泰山。
“你们两个做到了!”他说,“你们已经成为我欧玛特真正的伙伴!”
“你说的是什么意思?”塔登不解地问道。
“我带你们走这条路,”黑毛人回答,“是想了解你们是否有足够的胆量。这条路是瓦兹顿的年轻武士用来证明自己的勇气之路。虽然在这里出生,在悬崖边长大,被山父帕斯塔乌尔韦德击败,也不是什么羞耻的事,所以,能顺利通过这条路的人不多,山父脚下躺着无数的尸骨。”
塔登笑了起来:“我不介意经常走这种路!”
“是的!这至少缩短了我们一天的行程。泰山很快就能看到雅本欧索山谷了!快走吧!”三个人沿着帕斯塔乌尔韦德山肩向上走,很快就看到了一幅绝美的画面。前方脚下,是一片绿色的山谷,山谷四周围绕着雪白的大理石山崖。绿色的山谷里,深绿色的湖泊星罗棋布,蓝色的河流逶迤其间,山谷中央是一座白色的大理石城堡,即使远观也是一件精美的建筑杰作。城堡外面也有一些建筑,有的单独伫立,有的两两相依,或者三四个合在一处,这些建筑也都是白色的,和城堡一样白得耀眼,美轮美奂。
山谷周边的悬崖经常被峡谷隔断,峡谷里植被丰富,绿树葱茏,和下面山谷里的绿色相互呼应,好似绿色的河流一路流到了山谷的绿色海洋中。
“亚德佩拉乌尔雅本欧索!”泰山用猿人的语言低语着,意思就是:“真神的山谷,真美呀!”
“这就是阿鲁尔城,柯坦是这里的国王,统治着整个帕乌尔顿。”塔登说道。
“这里,这些峡谷里,住着瓦兹顿人。”欧玛特说,“他们可不认为,柯坦统治着这里的所有人。”
塔登笑了起来,耸耸肩:“我们两个不要吵架。霍顿人和瓦兹顿人之间的争吵从来就没有停止过。不过,欧玛特,让我悄悄告诉你一个秘密。霍顿人,不管在和平时期还是战乱时期,都服从一个国王的领导,所以危险来临时,每一个霍顿人都能共同去面对敌人。但是你们瓦兹顿人,你感觉怎么样呢?你们有一二十个酋长,他们不仅和霍顿人打仗,互相之间也征战不断。当你们的一个部落去作战时,不仅要防着霍顿人,还要留下足够的武士去保护妇女和孩童不受邻居的骚扰。当我们的庙宇缺少祭司,我们的田野缺少农人,或者我们的家里佣人不够时,我们就大举出动,到你们的村子去抢人。你们连跑都跑不掉,因为到处都是敌人。所以,即使你们作战勇猛,我们还是能把你们的人掳来做祭司、做仆人。只要你们瓦兹顿人还是那么自私,霍顿人就将继续统治,他们的国王就还是帕乌尔顿的王。”
“或许你是对的,”欧玛特承认,“我们的邻居很愚蠢,个个认为自己的部落最棒,只有自己才应该统治瓦兹顿,都不愿意承认,我们的勇士才是最勇敢的,我们部落的女人才是最美的。”
塔登咧嘴一笑:“瓦兹顿的其他人和你的想法一样呢,欧玛特,我的朋友,正是你们这种各自为大的想法,让我们霍顿人立于不败之地。”
“好了,好了。”泰山叫了起来,“一争论就要吵架,我们三个不能吵架。我对你们的政治经济形势挺感兴趣,也想了解一下你们的宗教,不过,我可不想因此让我的朋友吵起来。那个,你们是信奉同一个神吗?”
“我们信奉的当然不是同一个神。”欧玛特嚷道,有点儿激动,又有点儿心酸。
“当然不同!”那边塔登也叫了起来,“怎么可能一样呢!谁会信奉那么荒谬的——”
“闭嘴!”泰山大喊道,“好吧,看来,我是捅了马蜂窝了!我们还是不要谈论政治和宗教了!”
欧玛特点点头:“明智之举!不过,我还是想告诉你,唯一的真神一定要有条长尾巴。”
“你这是对神的亵渎!雅本欧索真神没有尾巴!”塔登大声反对,还拿起了刀。
“闭嘴!”欧玛特也叫了起来,向塔登冲了过去,不过,很快被泰山拦住了。泰山站在两个人中间,有些气急败坏:“够了!让我们忠于我们的友谊,我们是朋友!不管我们心目中的神是什么样子,我们都应该尊重他!”
“你是对的,没尾巴的人,”塔登说道,“来,欧玛特,让我们看护好我们的友谊,相信雅本欧索真神一定会照顾好他自己的!”
“好的!但是——”欧玛特还想说点儿什么,被泰山及时打断:“没有‘但是’。”
黑毛人耸耸肩,笑了起来,接着问道:“那现在下到峡谷去如何?峡谷里没有人烟,我们部落的人都住在峡谷左边的山洞里。我想去见见潘娜特丽,塔登想去看看父亲,泰山想去阿鲁尔城找妻子。说老实话,要是你的妻子落到霍顿的祭司手里,我觉得还不如死了好呢!我们到底该怎么行动呢?”
塔登提议:“我们三个还是尽可能待在一起吧,欧玛特,你要去看潘娜特丽的话,也最好是晚上偷偷去,还是不要碰到埃萨特才好。我们可以去我父亲的部落,他是酋长,随时欢迎他儿子的朋友去那里。至于泰山要去阿鲁尔城的话,我这里倒是有个办法,虽然泰山不缺乏迎接挑战的勇气,不过,我们的真神雅本欧索耳朵很灵,还是不要叫他听到的好。”塔登凑到同伴的耳边,小声说出自己的计划。
与此同时,百英里开外,有个身穿兽皮手拿武器的人正在穿越荆棘密布的干草原,他身姿灵活,眼神锐利,嗅觉灵敏,正在地上寻找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