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3 毒箭
人类的耳朵是迟钝的。即使在空旷的草原上,他们也不会听到任何远处的枪声。但狩猎野兽们的耳朵不像人类的耳朵那么迟钝,所以当狩猎野兽听到让奥格雷迪和怀特吓了一跳的步枪开火的声音时,远处的它们停顿了一下,然后它们中的大多数会逃离这恐惧的声音。
但两只躺在树阴下的野兽并没这么做。一个是巨大的黑色鬃毛金狮,另一个是人。他仰面朝天躺在地上,狮子躺在他身边,一只巨大的爪子放在他的胸口上。
“大猿猴。”那个人喃喃道。低吼声在肉食动物洞穴般的胸腔里隆隆作响。“我应调查一下这件事情,”那人说,“也许今晚,也许明天吧。”他闭上了眼睛,又一次睡着了,要不是那些枪声,他会一直睡下去。狮子眨了眨黄绿色的眼睛,打了个哈欠,然后它也低下了头,睡着了。在他们附近躺着一头被吃了一半的斑马尸体,他们在黎明时杀死了这匹斑马。
豺,还有野狗和鬣狗都还没有闻到盛宴的味道,所以这里一片安静,只是偶尔被昆虫的嗡嗡声和偶然的鸟叫声而打断。
怀特少校到达队伍的前方,射击已经停止,当他到达时,他发现非洲土著士兵和白人蹲在树后凝视着前方黑暗的森林,手里握着步枪。两名黑人士兵躺在地上,他们的身体被箭刺穿。娜奥米蹲在车前的踏板上。朗达一只脚站在踏板上,手里拿着手枪。
奥尔曼站在那里,手拿着步枪,望着森林。怀特跑到他身边问道:“发生什么事了,奥尔曼先生?”
“埋伏,”奥尔曼回答,“那些魔鬼刚刚向我们射了一通箭,然后就走了,我们几乎什么都没看到。”
“班索托国的人。”怀特说道。
奥尔曼点了点头:“我想是的,他们认为用一些箭就能吓唬住我们,但我会让这些肮脏的家伙明白。”
“这只是一个警告,奥尔曼,他们不希望我们到他们的国家。”
“我不在乎他们想要什么,我要进去,他们不能吓唬我。”
“不要忘了,奥尔曼先生,你这里有很多人,其中包括两名白人女性,你应该对他们的生命负责任,并且你已被警告不能通过班索托国。”
“我会让我的员工顺利通过,责任是我的,不是你的。”奥尔曼的语气不悦,他就是一个知道自己错了仍固执地不承认的人。
“我也要承担一定的责任,”怀特回答,“你知道我是以顾问身份和你一起被派来的。”
“当我需要时,我会征求你的意见。”
“你现在需要我的建议。你对这些人以及他们会做什么一无所知。”
“我们早有准备并且在他们袭击的那一刻向他们一齐开火,这已经给了他们一个很好的教训。”奥尔曼强调道,“你可以相信他们不会再打扰我们了。”
“我希望我能相信,但我不能,我们还没有看到他们都消失。你所看到的只是他们经常打仗的一个策略。他们绝不会大规模地或公开地攻击,他们每次只选择我们其中的两三个干掉,也许我们永远也看不到他们中的任何一个人。”
“好吧,如果你害怕,你可以回去。”奥尔曼生气地说,“我会给你搬运工和一个警卫。”
怀特微笑着说:“我当然会和大家待在一起的。”然后他转过身去,朗达仍然站在那里,脸色有点苍白,手握手枪。
“你最好待在车里,朗达小姐。”怀特说,“它会保护你不受弓箭的攻击,你不应该像现在这样暴露自己。”
“我忍不住听了你对奥尔曼先生说的话。”朗达说,“你真的认为他们会像这样继续干掉我们吗?”
“恐怕是这样,这是他们战斗的方式,我不希望吓到你,但你一定要小心。”
她瞥了一眼身边的两具尸体,他们现在安静地躺在那里,姿势怪异恐怖。“我不知道箭头能够如此迅速地将人杀死。”她说话时,有点不寒而栗。
“箭上有毒。”上校解释道。
“有毒!”这两个词中充满了恐怖。
怀特瞥了一眼汽车的后座。“我想娜奥米小姐已经昏过去了。”他说。
“是的!”朗达说道,转向那个意识模糊的女孩。
他们一起将她从座位上扶起,朗达给她吃了药;正当他们忙的时候,奥尔曼正在组织一个更强大的前进防卫,并向那些聚集在他身边的白人们发号施令。
“把你的步枪随时放在身边,我会在每辆卡车上额外安排一个武装人员,睁大眼睛,看到任何可疑的东西,立即射击。
“比尔,你、贝恩和女孩乘一辆车,我会在他们车子的踏板上安排一个非洲土著士兵,克拉伦斯,你去队伍后面,告诉奥格雷迪发生了什么,告诉他加强后卫,你留在那里帮助他。”
“怀特少校!”这位英国人走上前来。“我希望你去找艾·根奈姆酋长,并要求他将一半的力量送到队伍后面,另一半送到我们这,如果有必要,我们可以用他们在队伍前后传递消息。”
“马库斯先生,”他转向这位老演员,“你和奥布罗斯基在队伍中间骑行。”他突然看着他问道,“奥布罗斯基在哪里?”
自袭击之后,就没人见过他。“我离开时,他在车里,”马库斯说,“很可能他又睡着了。”他的老眼里闪过一丝狡黠。
“他来了。”克拉伦斯说。
一位身材高大、英俊帅气、长着一头黑发的年轻人正从一列汽车处走过来。他将一把六发式左轮手枪別在屁股后面,挎着一支步枪。当他看到他们朝他看时,他跑了过来。
“他们在哪?”他喊道,“他们跑哪里去了?”
“你去了哪里了?”奥尔曼问道。
“我一直在找他们,我以为他们回到了那里。”
比尔转身朝马库斯挤了挤眼睛。
现在队伍又开始前进了。奥尔曼与前方防卫在一起,这是最危险的地方,怀特留在他身边。
旅行队伍如同一条巨大的蛇,在森林里蜿蜒而行,弹簧的吱吱作响、轮胎的声音、沉闷的汽车尾气声是仅有的伴奏。没有交谈,只有紧张与恐惧。
走走停停,一群土著人用他们所带的刀具和斧头为这些大卡车砍出一条通道,然后再次进入原始荒野的阴影之中。他们的前行缓慢、单调、令人心碎。
终于,他们来到一条河边。“我们在这里宿营。”奥尔曼说。
怀特点点头。对他而言,建造和撤离营地就是赋予他的职责。当汽车和卡车缓慢地移动到沿河岸的空地上时,怀特平静地指示着汽车和卡车的停放。
当他正忙着时,那些坐车的下车来伸展双腿。奥尔曼坐在汽车的踏板上,喝了一口苏格兰威士忌。娜奥米坐在他旁边点燃一支香烟。她惊恐地瞥了一眼周围的森林,目光穿过河流看向远处更神秘的树林。
“我真希望离开这里,汤姆。”她说,“在我们被杀之前,让我们回去吧。”
“那不是我被派到这里的原因,我是来拍电影的,赴汤蹈火,也要拍电影。”
她靠近他,把柔软的身体靠在他身上。“哦,汤姆,如果你爱我,把我从这里带走吧,我很害怕,我知道我会死的,如果不是因为发烧,就会因为那些有毒的箭。”
“去把你的烦恼告诉你的狮人。”奥尔曼咆哮着,又喝了一杯。
“不要成为一个老小气鬼,汤姆,你知道我不在乎他,除了你以外,我不在乎任何人。”
“是的,我知道——除非你认为我没长眼睛,你知道我不瞎,对吗?”
“你可能没瞎,但你是大错特错。”她愤怒地说道。
她话还没讲完,队伍后方一声枪响。然后又一声、再一声连续传来,紧接着是连续射击。
奥尔曼跳了起来。男人开始向队伍后方跑去。他大喊着让他们回去。“待在这里!”他喊道,“他们也可能攻击这里——如果是那些人又回来了,怀特少校!告诉酋长派一名骑手快回到那里,看看发生了什么。”
娜米奥晕倒了,没有人注意到她,她就那样躺在晕倒的地方。队伍里的非洲土著士兵和白人站在那里,紧张地用手指握着步枪,眼睛紧盯着周边的树林。
队伍后方的射击突然停止,就如同它突然开始一样。随之而来的沉默似乎才是实质性的事情。它被在河对岸的黑暗树林里发出的一个奇怪的、让人血液凝固的尖叫声打破了。
“天哪!”贝恩大声说道,“那是什么?”
“我认为这些粗鲁的人只是想吓唬我们。”怀特说。
“就我而言,他们已经取得了令人钦佩的成功。”马库斯承认,“如果一个人能够被吓得小七岁的话,我很快就会再次成为一个孩子。”
比尔保护性地抱住朗达。“躺下来,往车下滚。”他说,“你在那里会远离毒箭,安全些。”
“我好欺负吗?不,谢谢。”
“酋长的人来了,”贝恩说,“马背上还有一个人——一个白人。”
“这是克拉伦斯。”比尔说。
当阿拉伯人在奥尔曼边上控制住他的小马时,克拉伦斯滑倒在地。
“哦,怎么啦?”导演问道。
“发生在前面的事同样发生在后面,”克拉伦斯回答,“没有任何警告,群箭齐射,我们有两个人被杀;然后我们转身射击,但我们没有看到任何人,一个也没有。不可思议!我们的那些搬运工都被射杀了。除了他们的眼白之外,我们什么也没看见,他们在摇晃,所以他们的牙齿发出咯咯声。”
“奥格雷迪是否让其余旅行队伍加速赶到营地?”奥尔曼问道。
克拉伦斯咧嘴一笑:“他们不需要任何加速,他们来得如此之快以至于他们可能没有看到它就会直接过去了。”
突然在他们中间响起一声尖叫,离他们如此接近,以致冷静的怀特少校也跳了起来。所有人都紧张起来,准备好了步枪。
娜奥米已经坐起来了。她的头发蓬乱,眼睛充满恐惧。她又尖叫了一声,然后晕了过去。
“闭嘴!”奥尔曼疯狂地喊着,他的神经紧绷,但她没有听到他的声音。
“如果你们先搭起我们的帐篷,我会让她睡觉。”朗达建议道。
汽车、骑手、步行的黑人正在挤入清理区,没有人希望留在森林那里,一切都很混乱。
怀特少校在比尔的协助下试图从混乱中恢复秩序;当奥格雷迪进来时,他也来帮忙。
最后宿营地搞好了。黑人、白人和马匹紧紧地挤在一起,黑人在一边,白人在另一边。
“如果风向变了,”朗达说,“我们就完蛋了。”
“真是一团糟,”贝恩呻吟道,“我原认为这将是一场有趣的旅行,我当时如此怕得不到那个角色,几乎都生病了。”
“现在你生病了,因为你确实得到了它。”
“我会告诉世界,我的确病了。”
“在我们离开这个班索托国之前,你会变得更加严重。”比尔说。
“这还需要你讲!”
“娜奥米怎么样啦,朗达?”比尔问道。
朗达耸了耸肩:“如果她不那么害怕,她就不会那么糟糕。最后一点发烧已经没了,但她只是躺在那里发抖,吓死了。”
“你真是个奇迹,朗达,你似乎不害怕任何事情。”
“哦,我会照顾你。”比尔走向自己的帐篷时,贝恩说道。
“害怕!”朗达惊呼道,“比尔,我以前从来不知道什么是害怕,可现在我心里直起鸡皮疙瘩。”
比尔摇了摇头:“你肯定是一个喜欢冒险的孩子,没有人会知道你害怕——你深藏不露。”
“也许我足够聪明,知道恐惧不会给我带来任何东西。恐惧甚至不能得到她的同情。”她朝帐篷的方向点头表示赞同。
比尔做了个鬼脸。“她是——”他犹豫了一下,试图寻找一个合适的谩骂词。
朗达把手指放在他的嘴唇上,摇了摇头。“不要说出来。”她警告说。
“她忍不住,我真的为她感到很抱歉。”
“你真是个奇迹!她把你当成人渣。嘿,孩子,你性格很好。我不明白你怎么还能体面地对待她。她对你颐指气使让我生气!伟大的艺术家!天啦,你为什么总是围绕她转,孩子?在长相上,你让她黯然失色。”
朗达笑了起来:“那是因为她是一个著名的影星,我是替身。不要开玩笑了。”
“我不是在开玩笑,队伍里所有人都在谈论这件事。她生病时,你拍了我们本该拍摄她的镜头,虽然奥尔曼很迷恋她,他也知道这一点。”
“你有偏见,你不喜欢她。”
“她在我年轻的生活中,什么也不是。但是我喜欢你,朗达,我非常喜欢你,我——哦,哼——你明白我的意思。”
“你在做什么,比尔,在向我示爱吗?”
“是的。”
“好吧,你是一位出色的摄影师——而且你最好还是坚持你的摄影。这并不是一个理想的爱情场景。我很惊讶像你这样的伟大摄影师竟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你永远不要在这个背景下拍摄爱情场景。”
“我现在正在拍摄一个爱情场景,朗达,我爱你。”
“停!”朗达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