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7 灾难
黎明时分,寒冷昏暗,而队员们的情绪也如天气般阴郁沉闷。白人们极不情愿地从毯子中钻出来,显得无精打采。但当日光猛然照射进来,第一个看到营地的人被眼前的一幕给顿时惊醒了。
比尔第一个开始怀疑到底发生了什么,他好奇地东张西望了一会儿,接着开始一路小跑,到昨晚黑人匆匆搭建的简陋的帐篷处一探究竟。
他大喊卡瓦穆迪和其他几个他熟悉人的名字,但是没有回应。他一个帐篷一个帐篷地看过去,都是空无一人。接着,他跑到奥尔曼的帐篷去。当比尔跑过去时,导演刚好从帐篷里出来,奥格雷迪紧跟在他的身后。
“早饭怎么还没好?”奥格雷迪问道,“我连厨子的影子都没见到。”
“你再也见不到了,”比尔说,“他们已经走了,躲开了,溜走了。如果你想吃早餐的话,还是自己做吧。”
“比尔,走了是什么意思?”奥尔曼不解地问道。
“整套厨具连肉都没了,”摄影师解释道,“营地一丝炊烟都没有,甚至非洲土著士兵也逃了。营地无人防守,只有天知道他们走了多久了。”
“走了?”奥尔曼的话语中流露出了难以置信的语气,“但是他们还不能走!他们到底去哪了?”
“我不知道,”比尔答道,“他们也拿走了我们的许多装备。就我所看到的,我猜他们应该是全副武装,我看那些卡车也像被洗劫过。”
奥尔曼低声咒骂,但是他还是端正了肩膀,之前脸上憔悴、羞愧的表情消失了。以前奥格雷迪面对他时总是眉头紧蹙,忧容满面,但是现在他长舒了一口气,笑了起来,因为他们原来的头领又回来了!
“大家统统给我出来,”奥尔曼命令道,“每位司机检查一下货物。比尔,你负责那里。奥格雷迪,你在营地周围设警卫。我负责确保老艾·根奈姆酋长和他的人还和我们在一起。奥格雷迪,你最好让他们站岗值班,然后召集其余的人到餐桌前议事。”
当他的指令正在执行,奥尔曼绕着营地走了一圈,匆忙做了检查。他头脑清晰,即使昨晚一夜无眠,他的头脑也不再昏昏沉沉了。突如其来的紧急情况需要他拿出勇气应对,他不再把精力浪费在无端的悔恨中。但是他深知,这种窘境正是他一手造成的。
五分钟后他到了饭桌前,大家全都聚在那里,群情鼎沸地讨论着黑人的叛逃,对未来做着各种各样的预测,但是都不甚乐观。
奥尔曼无意间听到有人说:“一箱苏格兰威士忌让我们陷入这种糟糕境地,但是苏格兰人又不能让我们摆脱险境。”
“你们都知道发生了什么,”奥尔曼开始说道,“我猜你们都知道原因,但是相互指责无益于解决问题。我们的处境并非毫无希望。我们有人力、有给养、有武器,还有交通工具。虽然搬运工抛弃了我们,并不意味着我们坐以待毙。”
“现在绕道和后退都无济于事,逃离班索托国的捷径就是勇往直前。只要我们离开这里,我们就能从一些友好部落里招些黑人,继续拍摄了。”
“同时,每个人都要去工作,并且要加劲干。我们要承担起之前黑人所做的工作——建营地、拆营地、装货卸货、做饭、开路、将车从泥坑中拖出来、在行进与扎营时站岗。站岗和探路很危险,但是每个人都要轮流一次,除了女孩和厨子,因为他们是这个旅途中最重要的成员。”奥尔曼的嘴角和眼里也泛起了往日的笑容。
“那现在呢?”他继续问道,“首先我们要吃饭,那谁做饭呢?”
“没人做的话,我可以做饭。”朗达说。
“我担保她会,”马库斯说,“我上次在朗达家把她做的鸡肉晚餐以及配料吃个精光。”
“我也会烧饭。”一位男士也说道。
每个人都转过脸,看是谁说的,他是唯一一个志愿做最安全工作的男性。
“奥布罗斯基,你什么时候学会做饭的?”克拉伦斯问道,“我上次和你一起宿营,你连火都生不起来,更别提做饭了,难道你还想让别人帮你生好火吗?”
奥布罗斯基脸涨得通红。“也得要有个人帮朗达打下手吧,”他强词夺理地说,“再说其他人也不愿意。”
“吉米也会烧饭,”一位电工说,“他以前是洛杉矶一家自助餐厅的主厨助理呢。”
“我不想做饭,”吉米说,“我才不想做那种简单的活儿呢。我在位于尼加拉瓜的海军陆战队服过役,给我支枪,我要站岗。”
“还有谁会做饭吗?”奥尔曼问道,“我们要三位会做饭的人。”
“肖蒂会做饭,”后排的声音说,“他过去在凡吐拉大道上经营一个热狗摊。”
“太好啦!”奥尔曼说,“朗达小姐是主厨,吉米和肖蒂打下手,奥格雷迪将会每天再找出三位帮厨。现在大家各忙各的吧。趁着厨子们还在张罗着,剩下的人去卸帐篷装货。”
“噢,汤姆,”娜奥米说,“我的仆人跟着另一些人逃跑了,希望你能派个人来接替他的位子。”
奥尔曼转过身,惊讶地看着她:“娜奥米,我完全把你给忘了。很高兴你提醒我。如果你不会做饭的话,其实我也认为你不会,那你帮忙削土豆皮,帮忙上菜、洗碗碟。”
娜奥米惊讶了好一阵子,接着冷冷地笑道:“你一定是在开玩笑,这可不是开玩笑的好时机。”
“我是认真的,娜奥米。”他语气严肃,面无笑容。
“你意思是说让我——娜奥米·麦迪逊,去削土豆、帮上菜、洗碗碟吗?不要太可笑,我一样都不会去做的!”
“得了吧,娜奥米!要不是史密斯发现了你,你还在主街的破酒吧里打杂呢。你现在也可以打打杂,要不然可别想吃饭。”他一扭头离开了。
吃早饭时,娜奥米坐在汽车的后排,一副趾高气扬的姿态。她没有帮忙上菜,也没有吃饭。
当队伍最终前进时,美国人和阿拉伯人分别在前后守卫着,但是开路的人员全是美国人。虽然阿拉伯人愿意战斗,但不愿意工作——他们觉得那样有损他们的尊严。
等到所有厨具都洗净、打包、装上车后,朗达才上了车。她与娜奥米坐同一辆车,当她进去时,满脸通红,还带着一丝疲惫。
娜奥米看着她,双唇紧闭。“朗达,你真傻,”她突然说,“你不必自降身份去做下人们做的活儿,我们又不是雇来在厨房打杂的女佣。”
朗达朝队伍的前方点点头说道:“那些男孩们也没有义务去砍树、与食人族搏斗呀。”她从包里拿出一个纸包的包裹说,“你应该饿了吧,我给你带了点三明治。”
娜奥米静静地吃着,一言不发,这样持续了许久,她好像陷入了沉思。
队伍缓慢前进,斧匠们不习惯他们所做的工作了。由于热带雨林气候炎热,他们很快就疲乏了。而开道的工作进展也异常缓慢,森林好像嫉妒他们每一寸前进的脚步。奥尔曼和这些人一起工作——在树快被砍倒前,一起挥动斧子;在路被开辟后,又与前卫队一起前进。
“真是举步维艰啊!”比尔一边说,一边将斧柄斜靠在髋部,空出手擦拭从眼边滴下的汗。
“这还不是最困难的。”奥尔曼答道。
“怎么说?”
“自向导们跑路后,我们不知道我们在往哪里走。”
比尔吹着口哨说:“我竟然没有想到这个问题。”
当他们跋涉时,在中午过后不久,森林中的一个空地出现在他们面前。上面几乎是没有什么树木,茂密的杂草没过人头。
“看起来还不错,”奥尔曼说,“我们可以休息一会儿。”
为首的卡车稳步驶入空地,巨大的轮胎碾平了下面的杂草。
“赶快跳上车!”奥尔曼对前卫队和斧匠们喊道,“这些家伙不会在这里给我们找麻烦,这里没有树让他们隐蔽。”
长长的车队驶入森林进入空地,森林的那种压抑感得到了一丝缓解,整支队伍重获生机。
就在最后面的车颠簸地驶入了一片空地时,一阵箭雨呼呼地从高高的杂草丛向他们射来。野蛮战争的呼喊在空中回荡,班索托人第一次露出真容,他们的长矛手带着仇恨和嗜血的尖叫声向前冲锋。
队伍前方的一位司机被一箭穿心,倒在驾驶座上。车子猛然左拐,横冲直撞地冲入野蛮人当中。
啪啪的枪声、人们的叫喊与咒骂声、伤者的尖叫声此起彼伏。队伍停下了,每个男性都拿起了手中的枪。娜奥米吓得摔到在地上。朗达抄起左轮手枪,朝着猛冲过来的敌人开火。十几个人匆忙赶到车前,保护两位女孩。
突然有人叫道:“小心!另一边也有敌人。”于是,大家又朝那个地方开火,应对新的威胁。交战一直持续着,双方死伤严重。本来都快逼近他们的班索托人,犹豫了,开始撤退。当他们消失在浓密的草丛中时,齐发的子弹仍穷追不舍,杀死了一些溃逃的人。
战斗很快就结束了。整个事件还不到两分钟,但是它给队伍造成了巨大的破坏。很多人不幸牺牲,还有一些人奄奄一息,一辆卡车也被损坏,这支人数不多的队伍士气也被瓦解。
奥尔曼将前卫队的指挥权转交给比尔,自己赶忙向后沿着队伍调查伤亡人数。奥格雷迪跑上前见他,带着哭腔说:“汤姆,我们必须赶紧离开这里。这些魔鬼们会把草给一把火烧了的。”
奥尔曼脸色苍白,他从未想过这一点。“把伤亡人员抬到最近的车里,继续前进!”他命令道,“我们等会儿再清点人数。”
当他们进入到茂密潮湿的森林里,敌人纵火的威胁被降到最低,这种放松的心情只能与之前一行人在进入荒草丛生的空地时那种放松的心情相比。
接着,奥格雷迪沿着行进队伍,拿着名单一一清点幸存者与死者的姓名。克拉伦斯、贝恩和其他七名美国人以及阿拉伯人的尸体都在车上。
“奥布罗斯基!”奥格雷迪喊道,“谁见过他?”
“上帝保佑,”马库斯叫道,“我见过他。我现在想起来了,当时那些魔鬼们从左边靠近我们,他从车的另一边跳了出去,逃进草丛中去了。”
奥尔曼朝队伍后方走去。“你去哪儿,汤姆?”比尔问道。
“去找奥布罗斯基。”
“你不能单独行动,我和你一起去。”
五六个人都跟着一起去了。但是,他们仔细搜寻了一个多小时,仍不见奥布罗斯基的踪影,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那天傍晚,大家一声不吭,满脸愁容,闷闷不乐,随便找了一个宿营点。当他们交谈时,声音消沉,没有了欢声笑语。当晚餐开始时,他们神情忧郁地坐在桌前,少有人注意到,也没有人评论——“大名鼎鼎”的娜奥米竟在帮忙上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