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9 死亡之箭
巨型大猩猩进入院落后，守门的男人关上大门便退下。猩猩人走到院子中央站了一会儿，仔细打量起周围来。
“女人和孩子们去哪里了?”他简短地问了一句，“把他们都叫出来。”
女人和孩子们虽然听到了命令，但依然躲在原处。男人们的内心充满矛盾，被恐惧撕扯着，不愿去完成任务。
“把他们叫来，”他又说道，“或者干脆拖过来。”最后终于有一个男人鼓起勇气与他争辩。
“我们村子这个月已经奉献了一名女人，”他说，“应该轮到其他村子了。”
“闭嘴!”猩猩人咆哮了，气势汹汹地朝他走过去，“你这个愚蠢的大黑猿，竟然敢违背我猩猩人的意志!我的话就是狮子大神的命令，要么遵守，要么就去死!”
那个黑人只好战战兢兢地大声叫女人和孩子们出来，可是没有人听从他的号召。猩猩人不耐烦地叫他停止。
“过去把他们拖出来!”他命令道。黑人们不敢违抗，懊恼地走向女人和孩子们藏身的院落。不一会儿他们便拉着女人和孩子们返回，有的抓着胳膊，但多数是揪着头发出来的。虽然他们不情愿放弃女人和孩子，但态度并不温和，更别说喜爱了。从刚才说话的男人接下来的语言中，泰山明白了他们对待女人和孩子的态度。
“伟大的猩猩人，”那个男人说道，“如果狮子大神真要带走女人和孩子，我们这里的男人就会缺少女人，孩子也会太少，这个村子很快就没有人了。”
“那又怎么样?”猩猩人大声吼着，“这世界上的大黑猿本来就太多了。你们生来就是侍候狮子大神和它的选民的，否则你们还能做什么?”他一边说着一边检查女人和孩子们，捏捏他们身上的肉，敲敲他们的前胸后背。他最后回到一个年轻女人身边，她的身后跟着一个小孩子。
“这个可以。”他一边说一边从母亲身边抓起孩子，粗暴地扔到院子的另一面。孩子面朝围栏摔在地上，痛苦地呻吟着，恐怕不久于人世。愚蠢而可怜的母亲，或许是兽性多于人性，站在那里一言不发，过了一会儿才冲向孩子。猩猩人用他的大手一把抓住女人，掷在地上。就在此时，他们头顶安静的树林里发出了一声凶猛而可怕的尖叫，原来是勇于挑战的人猿泰山!思想简单的黑人惊恐地抬头望着树枝，猩猩人则暴怒地向发出声音的人大声吼叫。
他们看到有个白人在长满叶子的树枝上摇荡，他们还从没见过这样的白人，皮肤上竟然没有毛，像被他们称作海斯特的蛇一样。就在他们看见的刹那，白人手中的刺枪便飞了出来，枪杆像思绪一样长驱直入，径直插入猩猩人的胸膛。猩猩人痛苦而愤怒地尖叫了一声，接着便重重地摔在地上，挣扎了一小会儿后就倒地死去。
人猿对大猩猩种族并没有多少好感，但是英国人天生崇尚公平交易，因此他会不自觉地维护弱者的利益。此外，大猩猩与他素来有仇，他第一次打架就是与大猩猩打的，那也是他平生第一次杀生。
可怜的黑人傻愣愣地站着，心中充满惊恐。泰山从树上跳落地面时，他们害怕地向后退了几步，同时拿起刺枪向他示威。
“我是你们的朋友，”他说，“我叫人猿泰山，放下你们手中的刺枪吧!”他掉头从猩猩人的残骸中拔出自己的武器，“这个家伙是谁?他来到你们村子里屠杀孩子，抢劫妇女，你们却都吓得不敢向他扔出刺枪。他究竟是什么人?”
“他是伟大的猩猩人，”一个男人说道，他看起来像是村子里的领导和发言人，“他是狮子大神的选民，要是大神知道他死在我们村子里，我们都会因为你的所作所为而被杀死。”
“谁是大神?”泰山问道。
“狮子是大神，它与猩猩人一起住在钻石宫。”他所想要表达的意思绝不仅仅是这些，大猩猩的语言实在是太贫乏了。即使是智力高度发展的欧帕人，语言也依然非常有限、非常原始。其实，说话人的意思应该是：“狮子是万王之王，它住在国王闪闪发光的石头屋子里。”人猿从他的话里推断出了事实的真相。显而易见，狮子是猩猩人王国的大神，大神一词则仅仅表示它的地位是突出的。
猩猩人倒下的那一刻，那位被抢走孩子的母亲才冲上去双手抱起受伤的孩子。她靠着围栏蹲下来，紧紧把孩子抱在胸前，低声唱着安抚的歌。泰山这时才发现她的孩子是被吓坏了，并没受多少伤。他打算要检查孩子情况时，那位妈妈吓得一把推开泰山，露出尖牙准备战斗，完全像一个野蛮的动物。但是过了一会儿，她迟钝的头脑才慢慢意识到正是这个人把她从猩猩人的手中救出，让她重新有拥抱着自己孩子的机会，他不会伤害她们母子。确信孩子只是被轻微地擦伤后，泰山走向不远处正在兴奋地谈话的几个男人。看见泰山走过去，他们快速围成一个半圆圈，一起面对着他。
“如果猩猩人知道了我们村子里发生的一切，”他们说，“一定会派人来把我们全部杀了，除非我们能把投出刺枪的家伙送去他们那里。白人，你跟我们一起去钻石宫吧。我们只有把你交给猩猩人，大神才有可能原谅我们。”
人猿笑了笑。这帮简单的黑人把他当成什么人了，竟然以为他会轻易允许自己落入大猩猩人的狮子大神的复仇之手。虽然他在进入这村子前就充分意识到面临的危险，但他也知道自己是人猿泰山，他逃生的机会远远大于被他们抓住的可能。他以前也遇到过持枪的野人，所以非常清楚充满敌意的环境意味着什么。不过，他还是更愿意尝试与他们和平相处。当他在原始森林中发现这个与世隔绝的村庄时，他就在脑中想好了几个问题反问他们。
“你们等等，”泰山说，“有朋友进入村庄，把你们从敌人的手中救下，难道你们会背叛他吗?”
“我们不会杀你的，大白猿，我们只是把你带去大猩猩人的狮子大神那里。”
“但结果是一样的，”泰山回答，“你们知道狮子大神会杀了我的!”
“这个我们管不了，”村民说，“如果能救了你，我们也愿意救你的命。只是一旦猩猩人发现我们村子里的事情，吃苦头的就是我们自己了，只有惩罚你才能让他们满意。”
“但是为什么要让他们知道猩猩人是在你们村子里被杀的?”
“他们下次来时不就看到他的尸体了吗?”村子里那个能说会道的人反问。
“如果把他的尸体搬走，不就没事了吗?”泰山回复。
黑人们抓抓头皮，思考泰山的建议。他们愚蠢而迟钝的脑袋里从来也不会浮现出类似的解决问题方式。陌生人的建议的确没错，除了他和他们，没有人知道猩猩人死在他们的村庄。搬走他的尸体，也就意味着搬走他们村子的所有嫌疑。但是究竟把他弄到哪里去呢?他们又把这个皮球踢给泰山。
“我来负责把他的尸体处理掉，”泰山回答，“如果你们能诚实地回答一个问题，我就答应把他的尸体带走，处理得干干净净，没有人会知道他是怎么死的，更不知道他死在哪里。”
“究竟是什么问题?”村民问道。
“我对你们的村子很陌生，我在这里迷路了，”人猿回答，“我希望能在那个方向找到一条走出山谷的路。”泰山指了一下东南方向。
黑人摇摇头，“那里或许真有一条通往山谷外面的路，”他回答，“但更远的地方就无人能知。我不知道那里是否真有出去的路，再远的地方更不清楚。据说山那边全是一片火海，所以从没有人敢过去看个究竟。就我自己来说，我从来没有走出过村子。我最远一次走了一天的路程，是为猩猩人去寻找猎物，采摘水果、坚果和大蕉去的。我实在不知道那里是否有出口。即使有人想去看看，也没人真敢行动。”
“从来没人离开过山谷吗?”泰山问。
“我不清楚别的村子怎么样，”村民说，“但我们村子里的人从没离开过。”
“那个方向有什么?”泰山指向欧帕。
“不太清楚，”黑人回答，“我只知道不时有猩猩人从那个方向出来，带着一些奇形怪状的白皮肤小人，他们长着浓密的头发，短短的罗圈腿和长长的胳膊。有时也会带来白皮肤女人，看上去与那些个头矮小的白人男人完全不同。但我根本不知道猩猩人从哪里弄来这些人，他们也从不透露。你还有别的问题吗?”
“没有了，所有问题都问过了。”泰山回答，从这些愚蠢的村民嘴巴里不可能再获得任何有用信息，他意识到必须尽快找到离开山谷的出口。泰山知道自己一个人可以干得更快更安全，于是脑中涌现出一个计划，决定让黑人同意协助他的行动。
“如果我能带走猩猩人的尸体，这样别人就不会知道他在你们村子被杀害。你们愿意把我当朋友吗?”他问道。
“愿意!”村民回答。
“那么，”泰山说，“你们能在我返回村庄前，把我的妻子保护好吗?如果有猩猩人到来，你们就把她藏在屋子里面，不要让任何人知道她的存在。可以吗?”
黑人们四处张望。“我们没有看见她呀，”村民说，“她在哪里呢?”
“如果你们能答应保护她并把她藏好，我就叫她来这里。”人猿回答。
“我不会伤害她，”头领说道，“但我不知道别人会怎么样。”
泰山转向围在身边听他说话的众人。“我打算把我的妻子叫来你们村子，”他说，“你们要把她藏起来，给她吃的，直到我回来前一直要保护好她。我会把猩猩人的尸体带走，这样就不会有人怀疑你们。等我回来时，我要看到我的妻子平安无事，没有受到任何伤害。”
他认为把拉称为自己的妻子是最好的办法，这样他们就会认为泰山是她的保护人。不管他们是感激他还是害怕他，拉都会更安全一些。他扬起脸向着拉藏身的那棵树叫她下来，不一会儿她便沿着较矮的树枝爬了下来，落在泰山的怀抱中。
“这就是我的她，”他对所有黑人说，“保护好她，藏好她，不要让猩猩人找到她。如果我回来后发现她受到任何伤害，我就会告诉猩猩人你们干的好事。”他指了指地上的猩猩人尸体。
拉楚楚可怜地望着他，双眸充满恐惧。“你不会把我一个人留在这里吧?”她问道。
“只是临时留一小会儿，”泰山回答，“这些可怜虫害怕猩猩人的死会祸及他们村子，不愿承受他的伙伴的报复。所以我答应把尸体带去别的地方，让他们去怀疑别人。如果他们知道心存感激，相信他们会因我杀了这个猩猩人而感谢我，更会因为不用连累他们而感谢我。他们会因此保护好你，但是为了以防万一，我又用他们天生对猩猩人的恐惧来吓唬他们。我回来之前你在这里一定是安全的，否则我不会把你一个人丢下。另一方面，我一个人可以走得更快，可以尽快在外面找到出路，然后我就回来找你，这样我们就容易离开一些，至少比我们一起慢吞吞地行走成功的可能性大得多。”
“你真的会回来吗?”她问道，脸上满是恐惧和渴望，声音中充满哀求。
“我一定会回来的，”他说完后就转向黑人，“打扫一间干净的屋子让我妻子住进去，给她提供足够的水和食物，而且保证不能打扰她。记住我说的话，你们的性命就取决于她的安全了。”
泰山弯下腰把死去的猩猩人扛在自己的肩膀上，黑人们无不为他的力量感到震惊。虽然他们自己的身体也非常健壮，但是无人能及泰山。身负猩猩人的重量，他们一定会步履蹒跚，但是这位外来的白人却行走自若。打开围栏的大门后，他小跑着踏上丛林小道，好像肩上根本没扛猩猩人。不一会儿，他便在转弯处消失，融入茫茫的森林。
拉对黑人说：“给我准备好屋子吧。”她已经非常劳累非常渴望休息了。他们冷冷地看着她，开始交头接耳。她马上明白了其中的情形，黑人中有两种不同的观点。通过偶然听到的只言片语，拉意识到一些黑人愿意听从泰山的警告，而另一些黑人却极力反对，希望摆脱她带来的麻烦。万一她被猩猩人发现，村民们就会跟着受到牵连。
“这样更妥当些，”她听到一个黑人说，“我们立刻把她交给猩猩人，并说我们亲眼看见她的丈夫杀死了狮子大神的信使。我们就说本来要抓住杀人的白人的，但他逃跑了，结果只是抓住了他的妻子。这样我们就能获得狮子大神的欢心，以后少从我们这里抓走女人和孩子。”
“可是白人太厉害了，”另一个人说，“他比猩猩人强大多了。事实上，猩猩人更有可能不相信我们，结果是我们不但失去他们的信任，而且还会增加一个白人的威胁，他将是一个非常可怕的敌人。”
“你这下说对了，”拉大声说，“白人的确非常厉害!对你们来说，把他当作朋友要比当作敌人安全多了，他曾用一只手与狮子格斗并杀死对方。你们亲眼目睹了他把庞大的猩猩人尸体轻而易举地扛在肩上，目睹了他背着猩猩人的尸体轻松自在地奔跑在丛林小道上。他还会带着尸体同样灵活自如地穿过远处的森林。总而言之，他在这个世界上独一无二，再没有第二个人猿泰山!大黑猿，如果你们是聪明人的话，一定要把他当作朋友。”
黑人们静静地站着听拉说话，愚蠢的脑袋里在想些什么，迟钝的脸上却毫无反映。他们就这样一动不动地站着，一边是笨拙而无知的黑人，一边是苗条而美丽的白皮肤女人。
这时拉又开口说话。“快点去吧!”她命令，“收拾好我的屋子!”这是太阳神的最高女祭司，欧帕的女王拉在向她的奴隶训话。她雍容大度的皇家气魄和庄严威仪的语调，瞬时改变了村子里的气氛。拉此刻明白了泰山的推断是正确的，他们只会被恐惧改变。他们像一群挨了打的狗一样，猥琐地掉头跑去附近的屋子，很快取来新鲜的树叶和青草铺在地上，又端来水果、大蕉和坚果给拉当饭吃。
一切准备好后，拉便通过悬挂在屋子地板上的圆形入口顺着绳子爬上去，发现里面宽敞明亮，空气新鲜，而且也非常干净。她把身后的绳子拉上来，一头倒在特意为她准备好的既柔软又舒适的床上。悬挂的小屋轻轻地摇晃，头顶的树叶“沙沙”作响，小鸟和虫子欢快地叫着，加上身体的劳累，拉很快就进入甜蜜的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