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5 血染的地图
埃斯特班和欧瓦扎埋好金子后,回到先前留下五个勇士的地方,然后和他们一起来到河边扎营过夜。他俩在那儿商讨好计划,决定甩开其他人。他们打算尽其所能地快速到达海岸,然后在海岸边雇佣大量的搬运工重新回来运走金子。
“与其去那么远的海岸找搬运工,”埃斯特班说,“为什么不直接在最近的村庄里雇人呢?”
“这里的人不会愿意一直跟着我们到海岸,”欧瓦扎回答,“他们不是专职搬运工,顶多也就能给咱把金子运到下一个村庄。”
“那又有什么不可以呢?”埃斯特班问,“到了下一个村庄,我们可以再在当地雇人继续前进,直到能够雇佣到一直跟我们走的人。”
欧瓦扎摇摇头:“先生,这个主意虽好,但是我们做不到,因为我们没钱付给搬运工。”
埃斯特班挠挠头皮,“你说得没错,”他说,“但那样可以让我们省去往返海岸的艰苦旅程。”他们坐在那儿,沉思默想了一阵。
“有了!”西班牙人最后喊了起来,“即使现在就有了搬运工,我们也不能直接去海岸,免得碰到弗洛拉一行。我们必须等到他们离开非洲后,才能把金子运去海岸。两个月的等待也不算太久,与难缠的搬运工一起去海岸恐怕要花不少时间。我们可以在等待的时候,拿出一块金锭到最近的市场兑换成可交换的商品,然后我们就可以回来雇搬运工,把金子一个村一个村地运出去。”
“先生所言实乃明智,”欧瓦扎回答,“去最近的市场要比海岸近多了,我们这样就不仅能省时间,还能免去长途跋涉之苦。”
“那么,我们明天一早就回去挖出一块金锭来。但必须保证不能让你的人跟着我们,除非实在必要,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埋藏金子的地方。当然,我们以后再回去取出所有金子时,其他人就知道了,但那时我们就会寸步不离金子,所以被人夺走的危险也就不大了。”
这样,第二天早上,西班牙人和欧瓦扎回到藏宝的地方,挖出了一块金锭。
离开之前,西班牙人画了一幅宝藏地图。他专门杀了一只小鼠,用一根削尖的树枝蘸着小鼠的血,在他豹皮裙子内里画了一张地图。对于站在藏宝地可以看到的河流和一些其他地标,他都一一向欧瓦扎打听了当地名称,再加上从海岸到达这里的方向,他都详细记录在地图下方。完成这一切后,他觉得放心多了,不再担心万一欧瓦扎有什么不测,他就没法找到藏宝地了。
***
当简到达海岸,打算去伦敦时,她收到一封电报说父亲已经脱离危险,她便没必要急着去看他了。因此,休息几天以后,她就掉头回家,再次踏上刚刚结束的漫长返程,一路又热又累。回到庄园时,令她困惑的是,去欧帕城探宝的泰山到现在还没回来。她找到杰克时,看见他虽然多了些历练,但离泰山希望他具备的能力而言还是有待进一步提高。她遗憾地得知金狮跑掉了,她知道泰山非常依恋这只高贵的野兽。
在她回家的第二天,陪伴泰山的瓦兹瑞勇士也回到了家,但其中并没有泰山。她的心里着实为她的丈夫泰山勋爵担心。简仔细地向勇士询问了当时的情况,得知泰山再次遭受意外而伤及记忆时,她立刻宣布第二天就要出发去寻找泰山,并要求刚刚返回的瓦兹瑞勇士陪伴。
杰克想说服母亲带上自己一起去,但是她不同意。
“我们绝不能同时离开,”母亲说,“儿子,你留在这里。如果找不到他,我就会回来换你去。”
“我不能让你一个人去,妈妈。”儿子说。
“我不是一个人,有瓦兹瑞勇士陪着,”她笑了,“孩子,你非常清楚,和他们在一起,我在非洲腹地任何地方都和在家里的庄园一样安全。”
“是的,是的,我知道,”杰克说,“但我还是想去,或者梅林能陪着我就好了。”
“是的,我也一样,希望梅林能在这里,”格雷斯托克夫人说,“不过别担心,你了解我的丛林生存技能。尽管不能与你和你父亲媲美,但也绝不差劲,而且有忠诚勇敢的瓦兹瑞勇士保护,我会很安全的。”
“我知道你说得对,”杰克回答,“但我不愿你没有我的陪同一个人去。”
尽管儿子反对,第二天一早,简还是与五十个瓦兹瑞勇士一起出发了,去寻找她野性未改的丈夫。
***
埃斯特班和欧瓦扎没能如约回到营地,其他的成员开始有些生气,后来变得忧心忡忡。他们倒不是担心西班牙人的安全,而是担心欧瓦扎如果遇到了意外,就不能回来把他们安全送到海岸。因为在所有黑人中,只有他有办法对付性情乖戾、难以驯服的搬运工。黑人们对于欧瓦扎迷路的说法嗤之以鼻,他们更倾向于另一个观点,那就是埃斯特班和他故意抛弃了大家。欧瓦扎不在的时候,芦夫尼担当头领,他有自己的一套理论。
“欧瓦扎和那位先生已经单独去追赶偷象牙的人,他们不需要像我们一样凭借武力,而是用计谋就能够取得成功。这样的话,分象牙的就只有他们两个人。”
“只有两个人怎么可能战胜一大帮偷袭者呢?”弗洛拉满心疑惑地问。
“你不了解欧瓦扎,”芦夫尼回答,“只要他和奴隶们说上话,他就会赢得他们的信任。阿拉伯人一看到与欧瓦扎在一起的不是别人而是人猿泰山,他们就会落荒而逃。”
“我认为他说的没错,”克拉斯基咕哝道,“这听起来正是西班牙人的风格,”然后他突然转向芦夫尼,“你能领我们去偷盗象牙的那伙人的营地吗?”他问。
“可以。”黑人回答。
“那就好,”克拉斯基说,“弗洛拉,你觉得我下面的计划怎么样?我们派一个人先行到偷象牙者的营地,警告他们小心欧瓦扎和西班牙人。告诉他们,那个西班牙人不是人猿泰山,而是一个冒牌货。我们可以要求他们先抓住这两个人,等着我们到达以后再根据情况进一步处理。一旦以朋友的身份进入他们的营地,我们之前的计划就有可能实现。”
“听起来不错,”弗洛拉回答,“这主意真是够损的,也只有你才能想出这样的馊主意。”
俄国人脸红了,“大家都是一丘之貉……”他引经据典。
女孩冷漠地耸耸肩。布卢布、皮伯斯和思罗克开始静静地听着他们谈话,后来听到克拉斯基这话时却都炸开了锅。
“你说一丘之貉是什么意思?”布卢布问道,“谁是骗子?我告诉你,克拉斯基先生,我是个正直的好人。记住一件事,从来没有人说过:布卢布是个骗子。”
“闭嘴吧!”克拉斯基打断他,“如果有利可图的话,你一定会趋之若鹜,当然前提是没什么风险。这帮人自己偷了象牙,或许因此杀了不少人。他们还藏了许多奴隶,我们是要去解放他们。”
“好吧,”布卢布说,“如果这事公平正直,那么一切都好。但是请记住,克拉斯基先生,我是一个诚实的好人。”
“够了!”思罗克说,“我们都是实在人!从来没见过这么狡猾的一群好人!”
“我们当然都是诚实的人!”皮伯斯说,“谁要说我们不是好人,谁就不得好死。就这样,别吵了。”
女孩厌倦地笑笑。“你们永远都可以说自己是正直的人,”她说,“你们可以去向全世界宣扬自己有多么正直!但是这些不重要,现在的问题是我们要不要听从克拉斯基的建议。在着手行动以前,我们得好好想清楚。我们一共五个人,那就投票表决,同意还是反对?”
“这些黑人和我们一起去吗?”克拉斯基问芦夫尼。
“如果答应分给他们象牙,他们就会去。”黑人回答。
“有几个人同意克拉斯基的计划?”弗洛拉问。
大家异口同声,一致同意。于是就此决定,他们将要实施这次冒险计划。一个半小时以后,送信的人就被派去偷运象牙者的营地,负责给他们的首领带去口信。随后,大队人马拔营出发,朝着相同的方向行进。他们的信使如期安全抵达,但埃斯特班和欧瓦扎并没现身,附近也没有听到任何关于他们的消息。阿拉伯人担心一切只不过是诡计,怀疑他们的目的是让这么多白人和带有武器的黑人能够安全进入他们的围栏。
***
简和她的瓦兹瑞勇士,跟随着弗洛拉队伍的足迹,向着他们营地的方向快速前进。瓦兹瑞勇士曾在他们的营地最后一次看见过埃斯特班,到现在他们还以为那是人猿泰山。弗洛拉一行的脚印非常清晰,但简他们的速度更快。弗洛拉的队伍到达那里一个星期后,简他们也在距离象牙偷盗者营地一英里的地方安营扎寨。这时,弗洛拉一行依旧在那里停留,或许是等待埃斯特班和欧瓦扎回来,或许是等待良机惩罚背叛他们的人。
与此同时,芦夫尼和另一些黑人已经成功地在阿拉伯奴隶中秘密进行了暴动的宣传。虽然他每天都向弗洛拉汇报,不过却没有报告他自己的小算盘的最新进展。他的设想是除了奴隶的暴动和杀死阿拉伯人,还要除掉营帐里弗洛拉以外的所有白人,他想把这女人留给自己或者卖给北方的苏丹。芦夫尼狡猾的计划是:在白人的帮助下杀掉阿拉伯人,然后让白人的贴身仆人偷走他们的武器,最后杀死白人。
如果不是因为弗洛拉的一个小黑奴的帮助,毫无疑问,芦夫尼的计划可能会轻而易举就实现了。这个小男孩是弗洛拉的贴身侍者,对她忠诚不二,用情极深。
弗洛拉尽管为满足自己的贪欲走得太远,但其实是一个和蔼宽容的好女人。她对这个懵懂无知的小黑奴的好很快便获得了回报,而且远远大于她的付出。
芦夫尼在一个午后去找弗洛拉,告诉她当天晚上天一黑黑人就要进行暴动并屠杀阿拉伯人。而几个白人都在渴望着拥有偷盗者的象牙,渴望着拥有巨额财富的最后一步。
晚餐之前,小黑奴偷偷溜进弗洛拉的帐篷,他的眼睛瞪得特别大,实在是被吓坏了。
“怎么了?”她问道。
“嘘——”他赶紧警告,“别让他们听见你和我说话!把耳朵凑过来,我告诉你芦夫尼正在打什么鬼主意。”
女孩弯下腰把头凑到他的嘴边。“你一直对我很好,”男孩耳语道,“芦夫尼现在要害你,所以我跑来告诉你。”
“你到底是什么意思?”弗洛拉低声问。
“我是说,芦夫尼已经向所有的黑人下命令:杀了阿拉伯人以后,把除你以外的白人全杀掉,将你关起来。他打算把你留给他自己或者卖到北方换一大笔钱。”
“你怎么知道这一切?”她问。
“营地里所有的黑人都知道,”男孩说,“我的任务是偷走你的步枪和手枪。其他的黑人也一样要偷走自己白人主子的武器。”
女孩跳起来,“我要去教训这个黑鬼。”她喊道,抓起手枪大步向帐篷外走去。
男孩抱住她的膝盖。“不,不要去!”他喊道,“别这样!什么也不要说!你这样做只能让他们早点杀了其他白人,同时把你抓起来。芦夫尼答应给营地里的每个黑人平分象牙,他们全都是你们的敌人。现在一切都准备好了,如果你威胁芦夫尼,或者让他们明白你知道了他们的阴谋,他们立刻就会向你进攻。”
“那你说我应该怎么做?”她问。
“只有一个,那就是逃跑。即使我不能陪着,你也必须和其他白人一起逃到丛林里去。”
女孩站在那儿静静地看着小男孩,最后说道:“很好,我会按你说的做。你救了我的命,也许我永远也不能报答,也许将来会有机会。去吧,趁现在还没有人怀疑你。”
小男孩从帐篷后面爬出去,以免被他的伙伴看见。那些人就在营地的中间,帐篷的前方一览无余。他很快便消失不见了。弗洛拉悠闲地走到外面,来到克拉斯基和布卢布一起住的帐篷。她找到那两个人,压低嗓门告诉了他们小男孩说的情况,然后克拉斯基又把皮伯斯和思罗克叫来。他们决定先不动声色,表面上没有任何怀疑。两个英国人跳起来要去消灭黑人,但弗洛拉指出,敌我数量悬殊太大,征服他们根本没有希望,所以劝他们不要做出任何过激的行为。
布卢布向来精明狡猾,只要有一线的希望,他就愿意付出双倍的努力。他建议应该秘密告诉阿拉伯人这些消息,然后加入他们的武装力量。尽可能选择营地里的有利地形,提前对黑人开火,而不是坐等他们进攻。
弗洛拉再次否定了布卢布。“这行不通,”她说,“因为阿拉伯人也和黑人一样,从心里把我们当作敌人。即使成功消灭了黑鬼,阿拉伯人也会很快就知道我们早已酝酿好的针对他们的阴谋,之后我们就性命难保了。”她打个了响指。
“我想弗洛拉是一如既往地正确,”皮伯斯说,“可是如果没有了这些黑鬼,我们在丛林里乱跑乱撞,谁来给我们打猎?谁来给我们做饭吃?谁来帮我们运东西?谁来给我们领路呢?这就是我想知道的。这些情况确实需要考虑。”
“我也反对,我认为还可以想别的办法。”思罗克说,“见鬼,但即使要跑去丛林,没有可恶的黑鬼我也不要去。”
突然,他们听到从很远的丛林之中传来狮子震耳欲聋的吼声。
“哎哟!哎哟!”布卢布喊着,“就我们几个人跑到丛林里去,我的上帝,我宁可待在这儿,像一个真正的白人一样被杀掉。”
“他们不会让你像一个真正的白人一样去死。只要你活一天,他们就会折磨你一天。”思罗克说。
布卢布搓着双手,惊恐万状,冷汗从他油腻腻的脸上流下来。“为什么我会做这些事?为什么我会变成这样?”他说,“为什么我没有好好地待在伦敦的家里?我是属于那个世界的。”
“闭嘴,”弗洛拉打断他,“难道你不知道吗?不管你做任何可能引起怀疑的事情,他们都会立马来对付我们。我们能做的事情只有一件,那就是等待,等待他们开始袭击阿拉伯人。我们手里还有枪,他们在杀死阿拉伯人之前不会偷走我们的枪。我们只能在混战过程中逃入丛林,然后……然后天知道会怎么样,上帝保佑我们吧。”
“是啊,”布卢布惊恐不安,哭哭啼啼,“上帝保佑我们!”
不一会儿,芦夫尼来找他们,“主人,一切都准备好了,”他说,“吃过晚饭就开始行动,做好准备!到时候以枪声为号,向阿拉伯人开火!”
“好,”克拉斯基说,“我们刚才还在讨论这事,决定守在大门附近,防止他们逃跑。”
“很好,”芦夫尼说,“但你必须待在这里,”他对弗洛拉说,“即将开战的地方不安全,待在你的帐篷里,我们会把战斗区域控制在村庄的另一侧,如果有人想逃的话,可能会扩展到大门附近。”
“好的,”弗洛拉说,“我会待在这里,这里安全。”
一切都是完美的状态,芦夫尼心满意足地离去。整个营地的人们很快就开始吃晚餐,到处都弥漫着一种克制和高度紧张的气氛,这一点连阿拉伯人也觉察到了,尽管他们不明所以。
布卢布紧张得吃不下饭,人坐在那里,眼睛却在营地滴溜溜转来转去。先是看看黑人,再看看阿拉伯人,最后看看大门。他静静地等待着标志屠杀开始的枪声,一旦枪响就可以逃入丛林,他不止一百遍地计算过自己到大门之间的距离,想到有可能会成为路过狮子的嘴边美食,他不觉脸色煞白,瑟瑟发抖。
皮伯斯和思罗克机械地吃着饭,让布卢布非常厌恶。克拉斯基神情紧张,吃得很少,但并没有表现出害怕的迹象,弗洛拉也没有,尽管她心里明白他们的处境多么无助。
黑夜已经降临,一些黑人和阿拉伯人还在吃东西。突然间,一阵断断续续的步枪枪声打破了沉默,一个阿拉伯人无声地倒在地上。克拉斯基跳起来抓住弗洛拉的胳膊就跑。“快走!”他叫道,皮伯斯和思罗克紧跟在后,布卢布跑在最前面,他吓得好像脚下长出了翅膀,跑得飞快。他们急忙朝围栏的大门跑去。
空气中弥漫着勇士们的厮杀声和步枪声,阿拉伯人的数量只有十几个,但他们打得非常勇敢,枪法比黑人好得多。克拉斯基打开大门后,五个白人逃入丛林的黑暗之中,这场战斗的胜负仍然没有定论。
黑人的数量远远超过阿拉伯人,尽管枪法差,但他们最终还是成功地击倒最后一个阿拉伯人。营地内战斗的结果总是如此,必然是以多胜少。等到芦夫尼把注意力转向白人时,才发现他们已经逃离了村庄。黑人立刻意识到了两件事:一件是有人背叛了他;另一件是白人刚离开营地不久,不可能走得太远。
他把勇士们叫到身边,向他们解释了发生的事情,提醒他们如果白人成功逃脱,后面一定会带着援军回来惩罚他们。他现在有二百多名勇士,必须立即开始追捕逃犯,并要求勇士们能在白人把消息带到邻近的村庄之前赶上他们,好在即使最近的一个村庄也有一天的路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