萨沙一行人隔天也造访了木屋。
此举出乎我的意料之外,没想到他们竟会连续两天都跑来。
我当下最直接的心情——并不是高兴或感谢,而是彻底的愧疚。
就算是这样,我依然拜托玛雅拒绝他们,因为我也只能这么做。
……真想消失,我真想消去他们心中那个奥运的我,要是这种想法太过任性,那消去一切和我有关的记忆也成。
我明白,我明白自己没资格待在这里、待在尤里斯库镇。
但是,我没有其他地方可去,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任何地方……
他们大概是来鼓励我的吧,但是他们真正的心情又是如何呢?
就算击败自己国家最强女主角的这种条件是极端不敬,他们想必还是抱持着期待。他们可能还会告诉自己的亲戚、朋友,樱野可能会拯救镇营滑冰中心。
……只是,一旦看到那样的结果。
就算他们认为是被骗子耍了也不奇怪;事实上,他们身边大概也会有人这么灌输他们吧。然而,那并不是事实。
到此时还抱有这种期待,或许太自私了,但是……
我希望他们更少能够明白,明白我在这个赛季尽了所有努力,并且也卯足了全力去做。
另外,昨天共有六个人前来,今天则减少至四个人。
然后,到了第三天——
人数又减少一半剩下两个人,只有萨沙跟艾莲娜连续三天跑来找我。
昨天将他们赶回去之后——
要是他们明天再来……我根据这样的假设,想了简短的文章并请玛雅帮我翻成俄语后则由我亲自书写那些俄文。
「玛雅,把这封信交给他们。」
「……真的要这样吗?」
之前都默默答应我请求的玛雅,反常地露出不悦的表情。
可是,我心中没有半点犹豫。
——谢谢你们愿意来看我。
——天气这么冷,你们还是担心我吗?
——我没事,是有些沮丧,不过还活得很好。
——对了,虽然你们特地跑来,这么说有些过意不去,但是请别再来了。我无法见你们,大概永远都……
——对不起,没能守住滑冰场。对不起,我辜负了你们的期待。
——和你们相处很快乐,我真心地感谢你们。
樱野鹤纱
又过了一天——
师父难得有事外出。
平常看来孤僻没什么朋友的玛雅,碰到亲戚的结婚典礼,似乎也非得出席不可。听说是她的亲弟弟第三次结婚,因此玛雅会在莫斯科停留一晚,隔天傍晚才会回来。
她还细心地留下了餐点……她明明知道我几乎都不会吃。
我在心情沉到谷底的状态下,独自留在玛雅的木屋中。
这对我来说倒是一种帮助,更少这是个不受任何人干涉的居住空间,就算有人来访,只要我坚持装作没人在家,就不需要和外界接触。只要不碰报纸、杂志,关掉手机,不开电视,电脑,就能竖立起我现在所需的屏障。
只是,这么做并不能真正改变什么。
我不认为时间久了事情就会解决,我几乎已经失去一切……而且在这之后,连还没失去的东西,大概也非得失去不可了。我已经请玛雅主动向高岛家及日本滑冰联盟联络,转达樱野鹤纱现在无法和任何人说话之意。
这样就算完了吗?已经无可挽回了吗?
我已经——再也无法滑冰了吗?
……至少,能否定我这种想法的东西并不存在,就算翻遍我的内心,或是让思绪跑遍世界的每个角落都一样。
最重要的是,我自己没有丝毫想滑冰的意愿-
「……唔,偏偏在这种时候……」
外在因素打断了我的思绪。
一旦来访者按响电钤,位在二楼的这间房间也会响起铃声。这个用来将有人来访的事实传达给玛雅的系统并没有被关闭。
当然,我只要装作没人在家就好,但就算是这样,玛雅不在还是让我感到不安。
大约过了1分钟,对方再度按响了电钤。
今天因为下大雪的关系,白天也十分昏暗,因此室内还开着灯。虽然这简直就像有人在家的证据,但是现在关灯反而更加奇怪。
我处在这种坐立难安的状态下……大概又过了5分钟。
对方第三次按响电钤.
「到底是谁啊……」
这下连我都不禁有些狼狈,是玛雅她那似乎为数不多的朋友,正巧在屋主不在,而且下大雪的日子来访吗?还是……
……又是媒体?
三天前找上门来的那些人,似乎清一色都是日本人。莫非那些人看准了玛雅不在的时候,特地跑来参观我悲惨的模样?
这实在让人难受,要是平常的我肯定会当面对那些人发出一打以上的嘲讽,然而悲哀的是,现在的我办不到,这让我再次深刻体会到我所失去的东西有多么重要。
此时闪过我脑海的,是过去因为我而尝到苦头的众多记者身影。他们抓准这个机会,自掏腰包跑来这里找我报仇的可能性……极高。
我的心跳加速,明白心跳加速的原因是胆怯后,更让我感到悲哀。
我安静地离开房间,穿过走廊并走近其他房间的窗边。如果是从这里,应该可以比较清楚地看见门口附近的状况。
「唔!」
我突然缩回身子,背部紧靠在窗户旁的墙上。
……傻瓜。为什么会这样?他没有看到那封信吗?
我闭上眼睛,后脑轻轻敲击着墙壁。
因为不是媒体而感到安心?才没那种事,如果真是媒体或许还好过些;况且,他竟然是此独自跑来……
纵使大门上方有屋檐可以挡雪,却没有东西可以阻隔从侧面打来的风雪。他却不以为意,用着和现在的我同样的姿势,背靠着大门旁的墙壁。
同样的姿势……却是屋内跟屋外,外面又刮着雪——
就算穿得再多,一定还是相当寒冷,而若是呆站在那里等待的话,就更不用说了。
他当然知道这栋木屋里……有把自己关在里面、不敢见人的我。
可是那又是为什么?他为什么要在那里等我?他应该知道见不到我才对。
「快回去吧……」
强风与细小雪粒打在双层窗户上,让窗户有些微震动。
同时也不断影响我的思绪。
「……求求你,萨沙。」
之后又过了一个小时以上。
风雪随着时间增强,从二楼窗户几乎已经看不见门口的状况。要是从外面来看,现在木屋大概已经被一片雪白覆盖了吧?……仔细想想,现在明明都已经进入三月了。
不知何时,我已经来到了一楼。
萨沙当然不可能还在等我,只是我总觉得自己应该要再一次确认大门周边的状况……这不过只是预防万一。
木屋的内与外,无论温度或环境都有着天坏之别。开门时顺势刮进屋内的冬天寒气,让我瞬间将脸别向一旁。
如此又冰又痛的——
「——纱!」
震耳欲聋的风雪声中,我确实听见了人声,
我转头确认了门后……发现了一尊贴着墙壁的小雪人。
同样一片雪白的大衣帽子下,有张泛红的脸正对我微笑。
「你终于愿意开门了……」
我把包裹着12岁少年身体的衣物强制剥去了八成,衣服上的积雪通通掉在屋内,我却一点都不在意。
不过剩下的两成,我实在只能请他自己脱掉了。
「总而言之,你待在这里别动。」
我让裹着大毛巾的萨沙坐在升起火的暖炉前。
「我立刻帮你放热水。」
「鹤纱。」
在我要走向浴室的时候,他出声叫住我。
「你脸色好难看,你还好吧?」
「……你先担心你自己啦。」
像是反弹般忙个不停的我,让对方率先抢走了说话先机。
「你看起来瘦好多喔,你是不是没有好好吃东西?」
一整套衣服排在烧着柴火的暖炉前,萨沙就坐在那排衣服之后
「你才是,要是冻死了怎么办?为什么你不回去呢?」
话才出口,我便慌了起来。
鹤纱才是,为什么都不出来呢——要是他这样反问,我该怎么办?
「因为雪刮成那样,想回去也回不去嘛。」
「……是这样吗?」
连计程车都正路上动弹不得了吗?可是那样的话,明明只要待在车里等就好了。
「而且因为连来四天,我妈妈也不给我车钱了,所以我是走路到这里来的。」
「走路!?」
我不禁盯着他那张可爱脸蛋。
萨沙住的地方和镇营滑冰中心相较起来,确实离这里比较近,但是就算这样,这里仍是广大俄罗斯的乡下小镇,而且在这种天候下行走……
「……你走了不只一个小时吧?」
「是啊,真的好远呢。」
所以,我……让走了超过一个小时路程的12岁少年,又多在风雪中待了一个小时以上?
……这实在……让我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呃,鹤纱……」
落在我身上的罪恶感实在太过沉重。
「在风雪停止之前,我可以待在这里吗?」
「嗯……当然可以。」
我努力挤出声音回答,将大罪过暂时摆到一旁,虽然这根本算不上是补偿,不过让他感冒的话就不好了。
我走进浴室调整卫浴的设定,让偏热的热水注入浴缸。
老实说,我并不明白自己心里怎么看待他来见我这件事,我不知自己究竟是感到高兴,还是只有感到难受。
不对,话说回来——
「萨沙。」
我一回到点起暖炉的客厅后,便以强势的态度俯视着他
我心中涌现一股激动的感情,这让我不问清楚不甘心。
我明明在信上写说不要再来的——
「你为什么跑来?」
我本来是打算责骂他,但是我的语气却意外地欠缺气势。
「我不是在信上写说我没事……」
看见萨沙对我露出笑容,让我话还没说完就没了声音。真要说起来,我根本就没有斥责他的资格。
「你是有这样写,可是我没看见你就无法安心嘛。」
「这……」
……我实在找不到适当的词句。
我就连该怎么回应都不知道。
「啊,你等我一下。」
我想到掩饰刚才沉默的适当理由,于是走向厨房。我决定弄怀温热的饮料,所以连忙开始在厨房里找可可亚或类似的东西。
在我内心有某种东西开始回来了,然而那或许是不要回来比较好的情感。
「来,喝下这个,热水还要再等个15分钟左右才会好。」
「谢谢你,鹤纱,」
我将装有可可亚的杯子递给他之后,便在附近的沙发上坐下。
最近几天,我几乎都没有进食,默默地任由时间流逝。实际上我没有食欲,也没有任何行动的气力,可是理由或许不只是这样。
原因是停滞在我内心深处的巨大沮丧。
之所以不看电视和报纸、关掉手机、拒绝一切交谈,都是同样的理由。因为我害怕经由某些刺激,会让我好不容易才凝固密合的内心,又再度崩坏——就算现在我心中有那样的隐忧也不奇怪。
这或许也可说是一种防卫本能吧。
「真好喝。」
「……太好了,」
萨沙的一举一动——他本身就可算是对我的『刺激』
就连他刻意不碰触我伤口的顾虑也一样……
「稍微放心一点了吗?还是同样担心?」
萨沙将可可亚捧在手中
「鹤纱,你真的变瘦了。」
「是吗?」
「吃点东西啦。」
脸上先是出现笑容,随即又罩上了一层阴影。
……真是奇怪的要求,可是他却十分认真地拜托我。
「没关系啦,死不了的。」
我并不是在赌气。
只是没有食欲……最重要的是我欠缺渴望,要吃东西就必须动手和嘴巴,食道和胃袋也必须工作,我却连那种程度的干劲都提不起来——
以体育为业,平常就特别留意营养摄取的我……在这几天,一天平均摄取的卡路里大概只有一根香蕉那么多吧,亏我吃得那么少还能活下来。
被雪弄湿的衣服现在晾在暖炉前,一旁是裹着毛巾待在暖炉前让冰冷的身体重拾温暖的萨沙。
至于坐在沙发上的我,则是穿着宽松的白色Y领衫及灰色棉裤。
等他的衣服烘干,身体也暖和之后,再叫辆计程车送他回去就行了。可是如果风雪一直像现在这样都不停的话,根本无法外出。
没想到原本应该是决定不见任何人的我,竟然会让事情演变成这样。
……沉默在我们之间持续蔓延。
在萨沙和我之间约3公尺的间隔中,没有开口的对话默默地进行着。
这段尴尬的沉默,每一秒都让我感到痛苦。因为双方都不愿打开此时最理所当然的话题,一边是因为莫名的胆怯,一边则是顾虑对方的心情——
就在此时,我内心深处的失意结晶出现了裂痕。
那是细微的前兆,却是足以看见结论的现象。无论我是否如此希望,一旦任其流动,就再也无法回头;而且那并不会让状况有任何好转、甚至还有可能恶化。
既然这样,我应该选择沉默、继续忍耐吗?
……不
我闭上眼睛再重新睁开,我无法接受那种作法,既然他就在我的眼前,那我就得亲自道歉——况且,浴室的热水也还没有好。
「大家……都很失望吗?」
我终于碰触了这个话题。
无论是规模多大的雪崩,起点其实都只是部分的崩塌,要是将一切的失意都投入情感当中,我不知会有什么下场;然而就算有着这样的顾虑,我还是决定这么做。
「毕竟我说了那么多大话,结果却又那样嘛……」
我故作轻松地以自嘲的语气补充道。
失望与绝望——因为那种感情而冻结的事实,逐渐开始溶解。
「才没有那种事。」
萨沙沉稳的眼神,暂时停止了我流动的感情。
「因为根本就没带来什么不好的影响,关闭滑冰中心是州政府决定的事,就结果来说什么也没变。况且滑冰场也因为那个话题的关系,暂时热闹了好一阵子,连我妈妈都说那件事有很好的经济效益呢。」
可是那也只有短暂的时间,我内心的侵蚀又重新启动。
他说的话听起来实在过于漂亮。至少就内容来看,应该是事前就有做过某种程度的设想,但是这种温暖的顾虑,对现在的我也只有反效果——
「我……其实必须跟鹤纱道歉才对。」
这句话让我顿时感到意外。
不过随即就掌握了他话中的意思。
「都是我在不知不觉间,对你造成了压力——」
「——并不是那样!」
听见我强硬地否定……萨沙的碧眼透露出少许讶异。
他没有任何自责的理由,因为都是我擅自决定背负一切,最后落得自掘坟墓而已
没有任何罪过的他怀抱着自责,对我来说也是痛苦……不。
「不是的……」
与其说是再次的否定,这次发言更接近我对自己的责备。
说穿了,我或许还是在保护自己。
要是他因为那种理由道歉,那我就更不知要责备自己到什么程度才能获得原谅——
「鹤纱?」
我的意识开始倾向一个方向流去。
全都是我的错,因为我向不该挑战的东西挑战。
「我甚至收下了你的套娃娃,却……』
「那只是……」
「我却什么都没做到。」
漏出的涓滴变成怒涛,吞没了我的理性。
浴室热水放好的铃声还没响……
「……什么都没有做到。」
这个时候,我才发现自己几乎失去了所有想制止的意思;这么一来,无法停止也是无可奈何的事。
「我都说要赢了……」
——我放任自己的感情奔流。
「无论是对你们,还是对全世界的人都这么说……」
现在所有的一切也部不断满溢出来。
「就连对莉雅本人也……」
——不,还是不行,不能再这样下去!
这样真的会无法回头,全部都会走样的。
我想靠着最后的意志让自己停止,但是……
「……鹤纱。」
他站起身。
那是强烈的诱惑——让我最后的防线产生动摇,随时都会剥落。
「你听我说……」
有那么一瞬间,他对仅包着一条毛巾的自己感到羞涩,然而即便那样——
「别过来……」
他违背了我微弱的要求,朝我走来。
「我……」
不行,不要过来!
要是你再靠过来的话,
「我对鹤纱只有……」
我会……
「只有感谢——」
——我的后脚跟蹬了沙发一下,身体同时向前。
溃堤……然后泛滥,那一瞬间,所有东西都失去控制。
「等——」
「萨沙……」
我紧紧抱住了萨沙用浴巾包裹住的娇小身躯
「都没有了……」
我将脸伏在他的肩上。
「……鹤纱?」
「全部都没有了!!」
这不是挫折,而是完全失去了。
我原本以为自己失去了一切,就连眼泪都已经干涸,但是现在却无法克制地不断溢出。
我发出了很大的声音,就连我自己在说什么——连是否是在哭
叫都不知道,我只知道这里有个哭个不停的自己。
萨沙承受了这样的我,他任由我紧紧抱住他那小小的身躯。
我跪在地上抱着站立的他,脸深深埋进他的胸口。不知什么时候,他的双手也环上了我的头部与背后。
在这段时间里,我只是不断地流泪,啜泣、哭叫……大概持续了一个小时左右,我们都一直维持着同样的姿势。
水温到达预定温度后,浴室响起铃声。
热水放好的铃声、3分钟后的铃声,之后以每10分钟为间隔响起的铃声。
……不知道总共响过几次。
「对不起……」
我道过歉后,这才总算放开他。
我放开只裹着一条毛巾的萨沙,而且那条毛巾还因为我粗暴地紧紧抱住他而敞开上半身完全暴露在外。
「你去……洗澡吧。」
从紧密贴合的状态下拉开距离,萨沙因为被我看见了裸体而难掩脸上的羞涩……我自己的脸颊似乎也有些泛红。
「水已经热好久了。」
「嗯,那我就不客气了。」
「一定要确实把身体弄暖喔。要是你一下子就出来,我可不会放过你的。」
就算想说绝对不准你感冒……现在的我却一点立场也没有。
我看着萨沙从客厅离去、走向浴室的背影,重拾的理智开始让我产生动摇。
我至今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做出这种举动,除了因为我身为公主的自尊,更重要的是,至少在最近我根本就没有那么做的动机。
那是樱野鹤纱不可能采取的行动。
内心的犹豫,抵抗终究仅止于形式,面对满溢的失意,我根本无能为力。在状况演变成和他两人独处的时候,或许我就已经知道会演变成那样了。
现在在这里的我并没有失去什么,因为那些早就失去了。
我看不见未来,状况也没有任何好转。纵然我心里明白,然而将那遭封闭的可能性以悲叹的泪水释放出来,不过只是让自己的内心稍微好过一点……
我将萨沙烘干的衣服折好,走进更衣室。
毛玻璃另一头是那个可爱的男孩……
如果是以前的我,说不定还会稍微偷看一下,然后享受他满脸通红的反应。
但是,现在我一点胡闹的心情都没有,只是放下衣服便离开。
萨沙是因为担心我才跑来的,希望能在我沮丧的时候帮我打气、给我鼓励。
但是他还不知道。
不知道这一切都没有意义——
「鹤纱,我洗好了。」
「身体暖和了吗?」
他面带笑容点点头。
虽然换上了烘干的衣服,但是刚洗完澡的金发还带着水气,散发出少年特有的性感。
「风雪已经停了,今天的天气不是很稳,趁现在快回去吧。」
「啊……也对。」
我立刻就察觉到他不情愿的心情。
而且我也知道理由。
「我会帮你出车钱,算是你来找我的回礼。」
我刻意选择曲解,催促他采取行动。
……他大概是想再待久一点吧,或许他今晚想住在这里也说不定。
他说他喜欢的是塔纱——塔妮雅的话从我脑海中浮现。
不管这是否属实,如果是在奥运前,我并不会介意。
不,在这个时期,我会更加欢迎。就算我没有赢过莉雅,只要我展现出自己最好的表现,肯定会陪他玩上一整晚,毕竟我和那九个孩子们说好要举办通宵派对的。
然而现在一切都不同了。
要不是发生了那种情形——今天早上起来,我又浮现了同样的想法。那难道不是梦吗?我总是这么想着。
「好了,快点。」
可是已经不行了,不行了,萨沙,不能再这样……
「那里有车行的电话号码。」
「我知道。」
他从自己的背包里取出手机他不久前还兴高采烈地告诉我,这手机是他妈妈买给他的橙色机种……
「呃……」
——他停下了手上的动作。
他的脸颊泛红……那多半不是因为刚洗好澡或暖炉引起的灼热。
「如果鹤纱不介意的话……」
我内心产生了明显的动摇……
「今天——」
「——要是再下起雪来,我可不管喔。」
我立刻将他的话打断。
并且装作没有注意到他的欲言又止。
「快叫计程车来吧,我可不会说俄语。」
我没有勇气听他接下来要说的内容……不,是没有资格。
我心里明白无论任何人如何说服我,事情都不会再像从前。
因为我已经在温哥华的滑冰场上——
永远失去我的存在意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