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0年花式滑冰世界锦标赛。
我来到举办地时,已经是女子短曲举行前一天;大会的开幕典礼早已过去。
我用几乎可以纳入全部头发的帽子遮住大半张脸,戴着淡色太阳眼镜搭配朴素大衣抵达机场。就这样,在一般乘客几乎都没注意到我身份的情况下,我顺利抵达维也纳。
特别是这一次,我在精神上没有丝毫得以放松的余地,这是我最后的大会——我连这样的感伤都没有。不过,那毕竟也是在一周前才做的决定,会不感伤也是无可奈何的事吧
就我的滑冰经历来说,参加这场大会的行动本身,并没有特别的意义。纵然如此,我仍有要留下一定结果的义务。
这应该算是可以预料的事。
奥运后约二十天的期间,我不仅是在冰上的细微感觉,就连身体状况、体重也大幅下滑,在这种状况下,我对表现状态的不安却意外地小,只在意是否已回复耐力,在本季的地狱训练中所累积的本钱,明显地发挥了作用。
就要迎接明天的短曲与后天的长曲了,我在身体方面足以在不错的状态下度过这两天;再来就是精神面……
还有在那之前,今天的——
受邀参加记者会的全是奥运最终组的成员,除了本次赛事缺席的多敏妮克之外,其余5人全数到齐。
先前举办的表演顺序抽选会,我是最后一刻才踏进场,在不与人交谈、不与人视线相对的情况下,抽出箱内的签球。
或许是我抽签时的态度让人察觉我的心情,无论足加布莉、至藤、史黛西,都没有主动找我攀谈;要是凯朵也在场的话,她大概就不会顾虑那么多吧,光是这一点就值得我庆幸。不久——
记者会场的骚动象征娇小女帝的登场。
她光是现身,就足以让现场的气氛、磁场及物理法则全都变样。
奥运的冰偶表演,让她站上人类从未踏上的阶梯;换句话说,她已成为人类未曾接触过的存在,而且她还尚未停止,甚至为了取得自己第六次的世界头衔,理所当然地在这个地方现身。
为了尽量避免与她目光交会,我始终看着前方等待她就座。毕竟她的位置是在5人的中间,也就是紧邻我的右边。
接着,女王莉雅在加布莉与我之间就座——
在她入座之前出现了短暂却不自然的空白,甚至还感觉到一股寒意。
就算没看见记者们惊讶的反应我也能明白,我知道莉雅的视线在瞬间注视着我——
【那么,记者会现在开始。】
我在事前就已经反复想过好多次,我和莉雅之间的宿怨已经藉由我在温哥华的败北全部都清算了。
我不用将这次我和她之间的胜负放在心上,那已经是无关紧要,所以我没有必要害怕……
然而我却不住地颤抖,那是面对胜过自己的强者时,本能所产生的畏惧——简直就像动物一样。
【首先请各位选手一一发表对本次大会的抱负及目标。按照就座顺序,先从兰格洛普小姐开始。】
我不该出席的——我努力甩开突来的后悔。
先前在奥运短曲的两天前,我曾一度灰心丧志。要是再重蹈那次的覆辙,我肯定会变成被轻视的对象;况且先不提受到轻视,我若出现那样的状况,就会连参加这次大会的意义都失去了。
「虽然我会在温哥华退役的说法流传得煞有其事,但我被这座城市的音乐吸引过来了。对了,趁大家还没说之前,我自己先说吧,生日快乐,史黛西。」
用自己提到的生日话题为自己祝福的史黛西,顺势举起手边装有矿泉水的玻璃杯,这个动作也引发另一波笑声。
一旁的加布莉也立刻配合史黛西的动作,举起自己的杯子和史黛西互碰,会场也随即响起了掌声。
——生日话题不是不能提吗?
就算在记者群中飞来这样的揶揄。
「大概是因为年过30的关系吧。」
也被史黛西以轻快的说法化解。
果然来对了。我在名声扫地之后,仍可以一名滑冰选手的身份参与这个场合。
只是,保有这种幸福的身份也是最后一次了。
「我希望能尽量让更多人看到我的表演,我也想向她一样能一直滑下去。」
加布莉的发言和以往一样,丝毫没有提及关于自己伤势的事。
她这样的发言……让我心虚。至少我的身体比她健康许多,况且我还比她年轻3岁,然而我却想把这场大会当做最后……
「那可还有八年喔,你真的想这样吗?」
「嗯,可能的话。」
「OK,我败给你了。」
面对加布莉毫不犹豫的回答,史黛西做出投降的动作。
「不过既然要那么做,那就干脆一直滑到22世纪吧。」
「那可能就有点……」
她们两人的一来一往炒热了记者会的气氛。
【那么,接下来请朱迪耶夫小姐发言。】
司仪也许是想将这股气氛延续下去。
但是当莉雅名字出现的瞬间,现场的轻松便立刻被紧张取代,而气氛转变的那一刻,也让人感觉呼吸格外沉重。
「和往常一样,就是拿出好表现、守住世界头衔。」
无论是莉雅的发言,还是周围的反应全部一如往常。
所有人几乎都已清楚她即将出口的内容,然而每个人在那一瞬间仍不禁屏住呼吸。
【接着请樱野小姐发言。】
从史黛西换到加布莉的气氛,与从莉雅换到我的气氛……这两者的对比实在太过强烈。麦克风在转换的短时间内便成群出现在我眼前,给我的感觉只有压迫。
「由于奥运对我造成的打击相当强烈,因此我花了很多时间才决定参加这次比赛。」
堪称是真情告白的前半内容是真相,但是后半是谎话。因为我在那段时间内,心里只想着要放弃滑冰。
「不过既然参赛了,我就会全力以赴。」
简洁地收尾之后,我便远离麦克风。
直到这时我才发现,我的手心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便已满是汗水。
「那么,最后请至藤小姐发言。」
「好的,其实我在温哥华奥运之前,都一直认为奥运可能会是我的终点站,而且我还做了不少让他人也有这种感觉的发言……」
从气氛上来说,史黛西、加布莉,还有至藤是阳;莉雅和我则是阴……
「但是我在参加过奥运之后,反而觉得压在心上的石头消失了,我觉得我可以好好享受往后开始的竞技生活。未来的事情虽然还说不准,但是我想先从这次大会开始,我希望能在这场为本赛季收尾的大会中拿出好的表现。」
而且只有我那么悲观。
莉雅下个赛季将在男子单人中参赛,而其他资历远比我久的选手,明明也都还洋溢着青春活力,散发着耀眼光辉。
这些都让我的存在显得极为薄弱……
【接着,请想发问的人举手。】
眼前的记者们一齐举起了手,他们真是热爱工作。
【那边那位。】
被司仪指名的记者,视线落在莉雅和……我身上?
「嗯……我想请教朱迪耶夫小姐。听说在奥运之前,您曾与樱野小姐有过一些纠纷。」
——我感觉右侧的气压急速下降。
你没事提这个做什么啦……
我反射性地瞪了那个没神经的记者一眼,随即又立刻压低视线。就算只是轻微动作或眼神变化,露骨的反应都不是好事。
「那么在这次大会中,那方面的问题会有任何影响吗?」
我听见身旁传来轻微的叹气声,接着……
「那已经是与我无关的事了。」
「……唔……」
——一句话就扫除了。
只是……短短……那么一句……
她在奥运前针对我放出惊人的杀气,现在却丝毫感受不到,女王短短一句话便抹煞了我那已经算是错置的存在意义。
「樱野小姐,对于刚才的发言,请问您有什么想回应的吗?」
……这个打击太大了。
我原本以为我已经明白,明白我在那次奥运就已结束,明白我已失去了一切。
但是实际被这么一脚踢开之后我才真正了解,就在我和莉雅比邻而坐的这段时间我才知道,这种状态是近乎可悲的毫无意义,我本身也毫无意义,这让我既难受又悲伤。
甚至连在就座之前,她落在我身上的视线也是。
她的意思是——你怎么还待在这儿?
「樱野小姐?」
「……啊、好的。」
我动用全部精神力避免自己失控。
「其实那种传闻难免都有,不论旁人如何推测也得不到答案;况且那都已经结束了。」
连我自己都不是很清楚自己在说什么。
不,其实很简单……
「既然都结束了,所以……」
我重复了一次,我自己也讨厌这种装腔作势的态度,但是
这么做也是为了让他们能有所节制,因为我希望这种问题不要再出现。
我为什么要参加这次大会?因为就算我在那件事之后受尽折磨、悲叹度日,可是我仍有非回到这种地方不可的理由与责任,就只是这样。
加布莉等人营造出属『阳』的空间,对我则没有丝毫帮助,莉雅与我相距不到—公尺,于是我得被迫忍耐着她所制造的磁场。我只靠简单的回覆来应对问题,完全没有加入以往的闲聊。
我已经有觉悟会被莉雅或记者群挖痛伤口。
只是……这种痛苦却远超乎我的想像。
加布莉、至藤、史黛西等人是那么耀眼,想到远比她们年轻的自己必须退役,便让我涌上超乎预期的依恋和遗憾。
先前抵达这里时我几乎没有分神去看街景,现在从高层套房俯瞰,满是令人赞叹的美丽。暮色衬托的怀旧景色慰藉内心,同时也将身体没入沙发里。
这次连比赛前的心境部与以往不同。
姑且不论奥运短曲前的状况,平常在这个时候,带有几分兴奋的适度紧张总会让我感到无比充实。
然而现在,我只想着是否能保持平常心滑冰——只有这样。
大奖赛系列赛合计分数的前12名……包含补上多敏妮克空缺的第13名选手,都将被分配到第五及第六组中。而在这些选手之中,也包含因伤而缺席一场赛事的加布莉在内。
抽签的结果,我被分配在第五组第一顺位,另外同组的有力选手仅有凯朵·亚凯迪米。剩余以莉雅为首的顶尖选手,则通通被分配在最终第六组当中。
这种顺序算满幸运的,如果是在气氛尚未抵达最高潮的状态,对现在的我来说也比较好发挥,我可以趁膨胀的紧张感跑向无谓的方向前就先上场表演。
要摆脱一定程度的温哥华恶梦,在比赛中达到某种水准的表现恐怕不可或缺。首先就是明天,如果能够排除自己对滑冰场及表演最起码的恐惧,并将那样的成果连接到长曲,那就算是合格了。
如果能够持续保持适度的紧张感,应该也会带来可预期的成果、就算谈不上什么最后的完美演出,至少也能有个样子。首先找回自己,或许就能设法为自己制造出踏入下一阶段所需的起步。
倘若我被至今仍旧鲜明的恶梦吞噬,进而失去平常心的话——
我可能会在冰上再度毁灭。
那样的剧本,以及说不定会落到那种下场的自己……可能会再度将我粉碎的冰之真理正化成一道无情的锁链,在世界锦标赛开赛前日的这个时刻仍紧紧纠缠着我。
……我和玛雅两人在昏黑的夜景陪伴下,用完客房服务送来的餐点。我完全没有心情去餐厅用餐,为了避免撞见莉雅,我也完全没有前往练习用的滑冰场。
旁人的目光,声音都让我在意——为了熬过这许久未有状态,我只能自行封闭自己的眼睛与耳朵;为了让自己不要在意那些琐事,我只能将自己关在房内。
再撑两天,我要排除一切去面对比赛,我只须想着比赛、
然后就结束了。正因为这样的想法,我才得以让自己忍受这一个礼拜的练习。
我明天与后天只需要离开这间旅馆、直奔滑冰场,然后上场滑冰。
这样的精神状态要站上颁奖台或许相当困难,但是……
全力以赴——这点是不变的,既然要参赛,就要尽可能表现得更好。
「鹤纱……」
正好就在我放下叉子时,对面的玛雅看着我说道:
「虽然我想了很多,但我最后能对你说的还是只有这一句。」
因为我是个只知道莉雅的教练——她的脸上带着含有如此自嘲的表情。
「你就照自己的意思去滑吧。」
「嗯。」
毕竟这是最后了——我仅用表情如此回应。
她不可能了解我的意思,因为我这个决定完全没有向玛雅提过。
所有的一切都来得太过突然了,不久之前,我明明还想着——只要身体还撑得下去,我就一直会是现役选手。
这也没办法,我已失去了灵魂,就算紧抓着过去的荣耀,也只是让自己更加悲惨而已,绝对不会有其他收获。对于失去核心价值的人来说,冰面只是个和外观相同的冰冷世界。
曾经为一个时代绘出缤纷色彩的樱野鹤纱,其选手生涯被女帝莉雅·嘉奈特斩断——要是被如此描述也是无可奈何的事,可是……
我不能就那样结束,那种结果太让人不是滋味了。
至少也要让人见识到我的顽强之后——
我显而易见的苦笑让玛雅露出不解的表情,我只是没想到自己心里竟然还有『顽强』这个字眼。
「没什么的。」
最后的舞台就要从明天开始。
可以的话,希望能有好结果……因为那或许会是我仅存的荣耀。
总而言之,这次我在比赛前晚有睡着了。
这回和奥运的短曲前晚相比好得多,但是……
——发生了怪事。
我无法跳跃成功,就算能跳到空中也无法落地,不是落地出步就是摔跤;起跳的感觉时机通通都抓不到,就连要起跳都不能随心所欲。
我到了短曲当天,突然陷入严重低潮。
「是有什么问题吗?」
「我也想问啊!」
……我不知道理由。
三圈跳几乎跳不出来,用勒兹眺·菲力普跳来试,连五次都不一定会成功一次,而且还是靠着与完美落地相差甚远的姿势才勉强完成,至于艾克索跳或3+3组合跳,更是连一点成功的希望都没有。
如果是受伤或状况不好等没有明确原因的轻度低潮,说是家常便饭也不为过。其实就算只论跳跃,6种类别全部处于绝佳状况的经验也不常见,
但是……
「我怎么知道啊!」
别人明明什么都没说,我却自己激动了起来。
都是你用那种不安的眼神看我才让我分心——我努力吞下这种加深自己羞耻与幼稚的话,再度开始跳跃。
不可能,怎么会所有种类的跳跃,全都毫无例外地陷入从未有的低潮,就算回溯幼年的我也完全不记得有不顺到这种程度过。
那现在又为什么……
「可恶!」
我用冰刀狠狠踢向冰面,并挥拳打了身旁围墙的扶手。
在比赛会场里,现在应该正好是女子单人选手在进行官方练习之时。而我会置身在其他练习场,是为了避免与莉雅碰面、为了不要在比赛当天不小心背负沉重压力;这是在明知会对比赛使用冰面缺乏熟悉度的情形下,所做出的选择。
然而,现在却这样。
从起跳到空中姿势,落地,用十五年让身体记住的时机、感觉与节奏,这一切——这些财产全都失去了。
有什么地方不对?是起跳前的前置动作?时机?上半身运用方式?我完全不明白有什么技术上的原因,就连在一旁观看的玛雅也是,然而……
根本的问题十分明白。
温哥华的恶梦正以某种形式影响我,现在我也只能这么想了。
冰刀在落地时被冰面滑开、旋转中断、摔跤,不管怎么跳都无法成功—那次的经验也许已经深入我的细胞,开始腐蚀我的身心了。那是种眼睛虽然看不到,却仍以其他形式浮现的明确伤痕。
要是伤口继续被挖开,我的精神可能会出现异常……可能会崩溃。
总而言之,我得设法——
「别再试了。」
玛雅发出制止。
我不认为她到这个时候还会追究,我只是打算放弃复杂的前置动作,并且以助跑带人跳跃而已。
「没用的。」
「才没那种事,只要从助跑开始带入的话……」
「我应该有叫你不要再试了。」
愤怒累积在我紧握成拳头的双手中。碰到这种状况,她到底还在胡说些什么?
都失败这么多次,现在就算得用明显的助跑带入跳跃,以便抓回基本的时机、感觉、该比什么都重要才对。况且我会在跳跃前拼命做那些困难动作,还不都是——
我早就没有要胜过莉雅的念头了!!」
我放声大叫,却只留下难堪的回音。
面对玛雅那没有任何变化的表情,看不出有丝毫动摇的态度,我的焦虑不断累积——
「我是要你别再练习。」
「什么?」
「放弃也是一种勇气。」
……唔,看来是我误会了。
即便如此,以为我会因此接受就大错特错了。
「别说傻话,你没看见有多糟吗?」
「总比让这种状态渗进身体,接着面对比赛要来得好吧?」
我的反感变成另一种反感,要我在没有跳成的状态下停止练习?
「我没有理由不做。」
这些你先别想——」
「——我当然要想!!」
明明什么都没有解决——
「有问题我会负责的。」
「………」
你要怎么负责——我想问却没有问出口。
只是保持沉默,一动也不动地站在冰上,放任时间流逝好一阵子,然后……
「不管会变成怎么样,我都不管了……」
我在最终时刻答应她……是因为面对危机应该没有多少应对能力的玛雅,她的指示让我感受到莫名的说服力……甚至是一种确信。
人无法违背机率,因此才要让身心做好万全准备,将所有藉口从根本彻底排除。这是身为人所能办到、在面对天命时于『人事』能尽的最极限。
这也正是从四年前的杜林奥运开始,便一直支撑我到现在的坚强理论。
每当我面对过度沉重的压力时,便会刻意保持冷静,寻找其根源并带入机率论,接下来我只需要做好心理准备。
最初跳跃失误时、要是运气不好下次跳跃也失误时……如果身体在不论有没有失误仍突然僵硬时:这些状况我都会逐一设想,避免自己产生动摇。
在意也没有用,无论面对何种状况,重要的是都要冷静对应。
「不行!」
过多的杂念打断了我的专注,在返回旅馆的计程车内,有个透过后照镜吓到驾驶的我。
即便我想要去设想最糟的情形、努力稳定自己的内心,然而实际上我根本就办不到;要是在温哥华奥运中那样崩溃之前的我——
现在和那时绝对不同的是,我被迫明白了黑暗的深沉与恐怖。
但是,现在我不容许再重蹈覆辙,运动自然伴随着失误——就连这样的自我调适也不允许,要是在最后的舞台又再次自灭,那么这次就真的没脸去见玛雅和萨沙了。
然后,我大概会一直被恶梦纠缠吧。
搞不好这一辈子都会……
「……是这样啊。」
平稳的转换……并且接受。
我的责任与我所面临的现状重叠了,没有任何前兆,却也毫不突兀。
由于我原本以为自己会像往常一样哀叹或诅咒自己的命运,因此这般轻易地接受现状,就连我自己都感到惊讶。却凄惨地自取灭亡,让孩子们感到强烈失望的我所做的……
这是对我的……惩罚?
这是对说过要保护滑冰场、却凄惨地自取灭亡,让孩子们感到强烈失望的我所做的……
「也对……」
也许真是这样,或许在这种条件下表演才符合现在的我。
——符合我来赎罪的心态。
「你说了什么吗?从刚才开始就……」
「没什么,只是有些顿悟了。」
我用轻松的口吻回应不解的玛雅,并让自己稍微喘了口气。
既然那样,那也只能面对了。
因为就算再怎么堕落、怎么没用,我都还是樱野鹤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