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在是个让人啧啧称奇的汉子啊……」
十兵卫赞叹道。
挨了自己的绝招还能生还,甚至可以活动自如,简直堪称奇迹。
「面对你这种人,我若不拿出『杀人的觉悟』,恐怕会跟不上你的攻击哩……」
说着,十兵卫从腰间悬挂的刀鞘中,拔出了一柄白晃晃的真刀。
他在这场大赛中一路以来都使用木刀,表示他不愿打破「不杀人」这项底线。
就某种意义而言,也可以解读成十兵卫尚未用尽全力。
能赤手空拳和十兵卫打成平手的男人,应该只有那名连魔界也畏他三分的强者,和十兵卫拥有相同脸孔的——早乙女禅十郎而已吧。
(不妙啊……我真的要撑不住了。)
反观男鹿,他的力量则还在持续成长。
如果再给他一年……不,或许半年,也许就能扭转现在的胜负局面。
但至少就现在这个阶段来说,十兵卫的力量凌驾于男鹿之上。
「哒。」
「嗯?」
最先注意到这个声音的人是男鹿。
「哒啊啊啊!」
原本被古市抱在怀中的那名小婴儿,忽然用不像婴儿的灵巧爬行方式奔向男鹿身边。
「小孩?这是怎么回事……?」
忽然看到一个婴儿跑上竞技场,让柳生十兵卫也不禁一头雾水。
「嘿……你这笨蛋,终于恢复记忆了吗?」
「哒啊!」
卜宝和男鹿眼神一个交会,之后便不需要任何确认与说明了。
他的眼神已然从方才那个怯弱胆小的软派小婴儿,转换成拥有坚毅意志、魔王之子才有的锐利目光。
「哒哒哒啊啊啊啊啊!」
卜宝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往男鹿身上攀爬,最后停在他平常总会停留的那个定点。
男鹿辰巳的背上,有着他——卜宝的专用固定位置。接着……
「哒啊————!!」
卜宝复活后的第一声呐喊,雄赳赳地响彻了整个竞技场。
面对突然现身的全裸婴儿,场边的气氛登时骤变。
「那个奇怪的婴儿是谁啊?」
「小鸡鸡整个露在外面耶!」
「看他的头发颜色……该不会是异邦人之子吧?」
「小鸡鸡整个露在外面耶!」
「应该是在混乱之际,从哪里混进来的。太危险了,谁快去把他带走!」
「小鸡鸡整个露在外面耶!」
「混帐!从刚刚开始就小鸡鸡来小鸡鸡去的!吵死人了!」
「呃,可是他的确完全没穿衣服啊!?」
「也是……而且他不但全方位露鸟,还把裸体当成制服一样,理所当然地引以为傲!」
观众们哗然骚动起来。
这也不能怪他们。谁知道在欣赏两个男人以性命相搏的最后战役时,会忽然闯入一个全裸的小婴儿呢。
状况来得太突然,想不到该如何反应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哒————!!」
反观卜宝,他不但没有因为大人慌乱喧哗的态度而畏缩,反而拉开喉咙大声喊叫,并向观众群举起拳头。
「哒啊……哒叭滴哔噗噗~……」
观众们纷纷一头雾水,不晓得该怎么应和这个声音。
看到大人们的反应,卜宝垂头丧气地摇摇头。
他的动作就像现场直播的舞台音乐家正愤慨地呐喊「哈罗哈罗?今天的听众朋发们气氛很低迷喔。给我多一点激情反应!」似的。
「哒唔哒唔哒唔!」
卜宝接着伸出小手,一一点出反应不佳的观众。
想当然尔,观众并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但尽管听不懂,还是能感觉到「似乎有点让人生一气」、「为什么我非得配合你啊」的氛围。
「哒——!」
「「「哒……哒——……」」」
也有愿意回应卜宝,畏畏缩缩地出声应和的观众。
「哒哒哒——哒哇——!!」
这时卜宝再度激昂起来,似乎在热情地倾诉着「不行不行不行!你有用心吗?声音要从丹田发出来!再大声一点!我是为了你们好才说的哦!?」一样。
「哒——!」
「「「哒啊——!!」」」
「哒——!!」
「「「「哒啊————!!」」」」
现场气氛燃烧起来了。
「哒……哒……哒……」
卜宝面对观众席,举起手指倒数读秒。
他的身影霎时和被人敬称为「※燃烧斗魂」的伟大摔角选手重叠在一起。(编注:指日本职业摔角选手アントニオ猪木。)
「哒————!!」
「「「「「哒啊————」」」」」
最后,他把拳头高举向天,全场也配合卜宝,气氛顿时融为一体。
「「「「「哒什么哒啊!?」」」」」
在现场呼吸整齐一致后,观众们才一起自我吐槽起来。但是为时已晚,现场的气氛已经被卜宝完全掌控了。
「那……那婴儿是怎么回事?」
「现在情况是怎样?」
「实在搞不懂哪……」
贵宾席上——三大家臣的众大叔们也被这意外的事态弄得一头雾水,正陷入混乱。
「我想起来了……那孩子是……」
在席间,只有蓝姬——应该说是邦枝,感觉自己莫名其妙地被眼前的光景所吸引。
「卜宝……?」
她不由得脱口喊出了那个名字。
「我……怎么会……知道?怎么对那个孩子……对他们两人有印象呢……?」
当她迷惑不已时,脑中忽然忆起了一句话:
『请你成为这孩子的母亲。』
「呀啊——!?」
「「「公……公主!?」」」
三大家臣的大叔们,匆然听到背后传来公主殿下的惊叫,不禁回头察看。
「不、不好意思!我没事!什么事都没有……刚才那是……?我曾经被那个人……当面说过什么话呀!?」
少女情绪激动地陷入混乱。这时,她脑中关闭的记忆之扉,再度激烈地震动起来。
「卜宝……你这家伙,就算是刚复活,情绪也太亢奋了吧?」
「哇哇~♪」
卜宝表现出喜孜孜的模样;另一方面,男鹿虽然对他吐槽,却也显得有些高兴。
男鹿不但遍体鳞伤,恐怕连骨头也断了一两根。
但不可思议的是,他的精神力比刚刚交战时还要高亢了。
「喂喂……小兄弟?你要不要……先把那个婴儿放下来比较好啊?现在……好歹也算是在战斗……让他待在这里会很危险哦……?」
另外一边,十兵卫已经完全无法跟上剧烈的事态变化了。
「噗哈!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男鹿闻言,不觉噗哧大笑起来。
因为这句台词实在太耳熟了。
和男鹿对峙的敌人,通常在看到他背上有婴儿时,反应会是先吃一惊,接着劝他「先把那婴儿放下吧」。
照道理说,如果是一般打架的话,男鹿会顾虑卜宝的安危,将他交代给附近的人照顾,使他不受到伤害波及。
不过——
「谢谢你的忠告。别介意,这家伙……该怎么说昵?他的存在对我而言,就好像刀之于你一样。」
刀对武士来说,不仅只是一把武器或道具。
刀就像武士身体的一部分;为了在持刀时发挥出自己真正的力量,武士必须锻链身体、武技并修练心灵。
「只有我自己『认真』还不够……必须要我的『认真』和这家伙的句认真瘤融为一体时,才能发挥出『认真』的力量……」
与此同理,只用木刀作战的话,即使使出超越十成的力量,也无法见证十兵卫剑技真正的价值。
「你在说什么……?想藉着一边战斗一边保护稚儿,来提升自己的觉悟吗?」
「不是啦……你搞错了。算了……睁大眼睛仔细瞧吧!!」
男鹿向十兵卫扬起右手手背。
他向对方现出清晰可辨地浮现在自己手上——那代表蝇王的纹章。
「上吧,卜宝!让他看看我们的真本事!!」
「哒啊!!」
蝇王纹放出光芒,邪异的魔力光辉笼罩整座竞技场。
雷云积卷而生,风和大气也开始鸣动。
这些都是卜宝以男鹿辰巳为媒介,将庞大的魔力爆发性地增幅而产生的现象。
「让我们用上这招,大叔你可以引以为傲啦!!」
魔力形成的雷电劈啪迸射。
在现代与男鹿对阵的敌人看到此情此景,大部分不是瑟缩畏惧,就是愣在当地反应不过来。
但是这位最强的武士显然和他们不同。
「真有意思!没想到你会在最后的最后拿出这种杀手锏来对付我!!尽管上!让我们彼此用真本事互相较量吧!!」
「好啊!!」
男鹿挥出的铁拳挟带雷光,使出「魔王的咆哮」——蝇王轰炸。
「见神杀神……见佛杀佛……这才是柳生刀法的精髓!」
十兵卫没有展露出丝毫胆怯或想逃避的意念,只是把刀以大上段的架式高高抡起,准备下面迎击这一招。
激烈的闪光和爆炸笼罩住整个竞技场,爆风直刮到观众席上,让现场陷入一片白烟之中。
「大叔,你果然有两把刷子嘛……」
「嘿曛……可别小看了武士的能耐哦。」
待尘埃散去,只见男鹿和十兵卫对峙而立的身影双双出现在场上。
「想不到……你居然把电击『斩断』了……不过,我的本事还不只这样啊啊啊!」
「如果只有这样,我才真的感到失望呢……」
就在两人准备再度激烈交锋时,代表「比赛结束」的太鼓声忽然狂响了起来。
「到此为止!你们两个通通住手!胜负已分,这场比赛是十兵卫阁下的胜利!」
把裁判推到一旁,擅自宣布赢家的是三大家臣的大叔们。
「喂!你们这些混帐到底是什么意思啊!竟敢擅自判定我输!?」
男鹿激动地抗议。他认为胜负还没分晓……应该说,现在才正要进入重头戏呢。
「少罗唆!你使用那种诡异的妖术,还敢狡辩!?」
「说得没错。要是害柳生家的大人有个万一,你要怎么担当得起!?」
「追根究柢,带着婴儿参战根本就有违于常理!」
三人原本在藩国内不惜搞得人心惶惶也要互相争夺利益,但是此时他们却因为害怕而站存同一阵线上。
他们害怕自己会和柳生家、和将军、甚至和幕府为敌。
他们认为与其获胜招惹对方不开心,不如故意输掉比赛、卖对方人情比较好,而且这样一来也可保自己三大家臣的地位安泰。
真的是只会顾虑自己,丑恶不堪的思考模式。
「少在那里擅作主张了,混帐……」
岂知,对此事感到反感的并非只有男鹿而已。
十兵卫也无法接受自己拚上性命与尊严的激战被人泼冷水一事,愤怒的表情全都显现在睑亡。
「你们以为用这种方式赢到的胜利,能让我满足吗……?」
三大家臣的当家领袖看到十兵卫连鬼神也能斩杀的狰狞表情,吓得颤抖起来。
「请、请您稍安勿躁……!您看这里!」
殊不知他们拿出来的,只是石武祭的比赛规章——注意事项一览表而已。
一 允许选手使用各种武器。
二 不问参赛者身分贵贱,即使是罪囚也可出赛。
三 比赛形式为一对一单独对战。不过,若当事人未提出抗议则不在此限。
男鹿是赤手空拳上场,虽然不是武士但也符合比赛资格,而且十兵卫也允许他把卜宝背在背上。
「所以到底是哪边有问题啊!?混帐!」
男鹿逼近大叔们,一把抓起家臣的衣襟逼问道。
「噫!噫咿咿咿咿!?你看另一条……第四条规定!」
「啥——?」
第四条是——
四 参赛者必须在十五岁以上。
「这条哪里有问题啊!?」
这个时代把「元服」——相当于现在「成人」的年纪订在十五岁,所以出席参加公共仪式的资格多半规定在十五岁以上。
「那又怎样?我今年已经满十六岁了啊!」
虽然生日当天是飘流到魔界,被困在荒山野岭上度过的;不过男鹿的生日是八月三十一号,所以他已经满十六岁了。
「先别激动、先别激动!听我说完!」
衣襟被揪住的大叔,用一副快哭出来的表情指向男鹿背上。
「再怎么看……那孩子都未满十五岁吧?」
「……………………呃。」
「哒?」
被家臣一指,卜宝歪着头像是在说「找我有事吗?」一样。再怎么看他都是未满足岁的婴儿,用老成一点的角度看顶多也一岁多而已。
「这个嘛……不是啦……这家伙他……该怎么说呢~……唔嗯……」
男鹿拚命使唤他那不中用的脑袋,想要找出理由辩驳。但是——
「啊啊!不行啦!!」
还是想不出任何藉口搪塞。
就这样,男鹿辰巳在决赛中意外地因为违反规则而败阵。
——一切都完蛋了。
强悍如男鹿,此时也不禁浑身脱力。
「请等一下!!」
忽然间,从贵宾席最高位的位置传来喊叫声。出声的人是蓝姬——不,是不久之前都还一直认定自己是蓝姬的少女。
少女脱下厚重的长袖和服挂袍,用固定腰带的系绳把衣袖交叉绑起,并拾起掉在旁边的一柄木刀,把刀口指向十兵卫。
「由我来担任你最后的对手!」
邦枝葵用正气凛然的眼眸望着对手,堂堂做出邀战宣言。
「邦枝……?呃,不对……蓝姬公主?你这家伙在胡说些什么啊——」
由于事发突然,男鹿不由得感到混乱。邦枝则紧张地笑着回应他:
「男鹿,接下来的事就交给我吧。而且……你看你都已经满身疮痍了,不是吗?」
「你的记忆……难道……!?」
「嗯嗯。」
邦枝因为一路观看这几场战斗,记忆不断波动着。
而恢复记忆的关键,就是在近距离亲眼目睹蝇王轰炸;当时的冲击让她想起了自己是谁。
「柳生十兵卫阁下,怎么了?还是说,你想逃避女子的挑战吗!?」
这是邦枝所下的最后一盘赌注。
想要从淘汰赛优胜者身上强行夺走权利,只有让蓝姬——也就是邦枝自己下场比赛一途。
姑且不论别的……虽然只有很短暂的时光,但既然自己曾经以公主的身分君临此地,她就无法眼睁睁看着石矢魔藩遭遇灭亡的下场。
「真有趣……石矢魔这块地方,真是直到最后一刻,都让人觉得有趣极了。」
十兵卫从邦枝身上散发的气魄,感觉出她是认真的。
而这个遇神斩神、遇佛斩佛,连魔王的雷电也敢正面迎击的男人,并没有理由因为邦枝是女儿身,就拒绝真心诚意向自己叫阵的对手。
「柳生十兵卫三严,郑重接受阁下的挑战……上来吧。」
于是,最后的最终决战就此揭开序幕。
「………………嗯?」
男鹿在观看邦枝和十兵卫交手的战况时,同时感觉到一股奇怪的气息。
不对……正确地说,应该是某个一直在观察整场淘汰赛的视线。
「………………」
那道视线,在不知不觉中消失了。
邦枝葵很强。
不只是以女高中生的身分而舌,就一名剑士来说,她的实力茌二十岁以下的人才中也算是顶级高手。
要提证据的话,她曾经让六骑圣之一——虽然性格有点问题,但实力足以称霸全国的男人——榊在她手下输得失魂落魄。
但是,即使强如邦枝——不,应该说正因为同为剑士,所以邦枝更能绝望地理解自己和眼前的十兵卫,在力量上有着绝对无法填补的惊人差距。
不过她和男鹿一样,都与平凡人类不同。
『哦哦~小葵,你终于恢复原状啦?我很替你担心呢。看来失去记忆的状态下,我们的连结似乎会中断哩。』
直接与邦枝内心沟通的是别名「小狛」的西沙里翁——和她缔结契约的兽神使祓魔。
「抱歉……给你添麻烦了……」
邦枝低声回应西沙里翁。
『哪来的话~我可是小葵的好朋友,不必跟我那么客气啊。不过,如果无论如何都想补偿我的话,下次不妨一起泡个澡……对不起,我太嚣张了。』
西沙里翁感觉到邦枝散发出无言的威吓感,连忙用超高速道歉。
「小狛,我问你……十兵卫他……真的是人类吗?」
邦枝望着眼前释放出凄厉剑压的男子问道。
足以压倒东条、男鹿的身体机能;连蝇王轰炸也能斩裂弹开的剑术造诣——他拥有的能力全都强得超乎常理范围。
因此邦枝推断,或许十兵卫的真实身分也是不知名的魔族,或者承袭魔族血统的后裔。
『不,那家伙无庸置疑地是个人类。他似乎能够察觉我的存在跟气息,不过却感觉不到我散发出的微量魔力波动。那个大叔只是个普通的人类兵法家……只不过是个「强得不像话」的家伙……』
世界在非常微乎其微的机率下,会出现这种人类。
如果用游戏来譬喻世界法则的话,普通的人类虽然各有成长空间,但最多只能成长到等级99就会停止变强;而十兵卫这种特例则不会受此局限。
只要持续锻链、持续累积战斗经验,他就能无限度地变强……可说这个角色是近乎系统Bug的存在。
『一千年都不知道会不会出现一个像他那种奇葩……
他的存在本身就算犯规啦。』
「那么,小狛……你曾经遇过这种对手吗?」
『说什么蠢话。要是遇过两三次这种怪物,我的首级早就不保了。』
想必这句话应该没有夸大其辞的成分。
眼前的男人,绝对拥有能和上级魔族分庭抗礼的力量。
「我懂了……那么,我只有一个对策可选……」
邦枝说着,抡起木刀摆出自己的剑技中最快速的招式——「破岩菊一文字」的架式。
『你想怎么应付?要借用我的力量吗?』
「不了……我想应该没有帮助。」
她回忆起从前祖父述说的——关于「柳生新阴流」的故事。
「——柳生新阴流,乃是治世之剑。」
当战乱横生的乱世,君主需要的是能攻破敌国防卫的攻击力;而在太平盛世时,需要的则是能够击退动摇和平的外敌、刺客的防卫力。
在这种背景中孕育而出,而且不断精进进化的剑术,正是柳生新阴流。
与东条对峙时展现出的是铜墙铁壁般的防御能力;而和男鹿交手时展现的,则是足以把雷电也一刀两断的迎击力量……这些都是其精髓所在。
「我想就算把小狛的力量加在刀上,也只会被避开或化解……不对,他连卜宝的力量都能斩断,恐怕他会正面迎击打败我吧……」
正因如此,邦枝才会使出同时舍弃防御与迎击的战略。
「小狛……帮我增强木刀的强度,然后把我的腿部力量提升到肉体能承担的极限。这场战斗……将由先击中对手的一方获胜。」
『原来如此……我知道了。』
邦枝取胜的方法只有一种——「先发制人」——在对方采取反应,做出防御、回避、迎击其中任何一种动作之前,以神速的剑斩将对方打倒。
「————!?」
这时,十兵卫持刀的动作改变了。
他摆出柳生新阴流当中「一刀两断」的身法——斩断蝇王轰炸时的架式;以大上段的高度持刀,将所有敌人尽数劈倒在眼前的技巧。
两者之间,败阵的一方将会没命。
————————…………
现场笼罩在空气为之窒息、时间为之停止的沉默气氛中。
「————!!」
「————!!」
铿铮!!
两人在瞬间错身交会而过。邦枝挥洒出神速斩击之后,身影像快动作跳格播放一般,瞬间移动到十兵卫背后。
经过一小段时间差才传来物体「咻噜噜噜噜噜——」划破大气的旋转声响。邦枝受到魔力强化过的木刀,竟然被斩断倒插在地面上。
「噗哇……!」
随着一声闷哼,邦枝当场跪倒在地。
「真是的……石矢魔这块地方,连到最后的最后……结束前的一刹那,都让人感到乐趣无穷啊。」
十兵卫转身回首,露出心满意足的神情。接着——
「咕呜!」
他的身体上慢了一拍才浮现出木刀打击的痕迹,并且呕出大口鲜血颓倒在地。
然后另一柄武器的断片——十兵卫被击断的半把配刀——才坠落插在地面。
「大姊头!!」
花泽由加仓皇地推开人潮,从观众席间赶赴到场上。
「大姊头!振作点哪!不要抛下我们先走一步啦~!!大姊头~!!」
「由……由加,别激动……我还活着……还活着啦……」
「唔咦?」
由加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紧搂住邦枝,邦枝伸出手温柔地摸摸她的脸颊安慰她。
「我只是一口气释放了紧绷的力气……所以一时之间……可能无法站起来而已……」
用魔力强化脚部肌力的反馈,不止如此而已。
这场超一流剑客之间的对决,虽然只交手一招,却已经让邦枝的身体承受了等同于全力冲刺一整天的疲劳感。
话虽如此,但从邦枝的身上找不到半点受伤的痕迹。
「这么说来……是大姊头你赢罗!?」
「唔嗯。不过……由加是什么时候恢复记忆的啊?」
「报告大姊头!刚才我被那个萝莉控……古市那家伙用卑鄙的手段陷害,吃到麻醉药。等我睡一觉醒来后忽然觉得思绪变清晰,然后就想起自己的事了!
「………………」
邦枝顿时愣在当场——想着自己和卜宝都是经历一番戏剧化的冲击才恢复记忆,而由加却……该怎么说呢,是单纯到让人哑口无言吗?
「不愧是大姊头!什么柳生十兵卫嘛!小看烈怒帝琉的下场就是这样!」
「抱歉,由加……你可以安静一下吗?会影响我恢复的……而且,这场比赛的赢家并不是我呀。」
邦枝在由加的搀扶下站起身子,神情痛苦地说。
「哈哈哈!没那回事,赢的人是你没错啊。真是让人刮目相看的公主呢……」
听了邦枝的话,仰躺在场地上的十兵卫大声笑道。
「您在说什么呢……我们是合三人之力,才勉强和阁下打成平手的。」
十兵卫前后历经和东条、男鹿的马拉松式比赛;不仅如此,男鹿和邦枝还各自借用了卜宝和西沙里翁的力量。所以正确而言,是四人加一只的力量。
「除此之外,您看……」
「唔哦哦!?那是什么夸张的玩意儿!?」
由加沿着邦枝手指示意的方向望去,看到十兵卫从刀锷位置被连根截断的配刀,不禁惊讶地叫道。
只见刀身上嵌满了无数细碎的裂痕,彷佛随时都会碎裂瓦解;这样的刀刃可说毫无锋利度可言。
由于蝇王轰炸带给刀刃超乎常理的负荷,所以这时十兵卫的配刀早已失去了刀刃原有的功能。
「阁下出剑时确实掌握了我斩击的轨道……只不过刀刃本身承受不住,所以才会断掉而已。如果在万全的状态下被迎击,恐怕我已经……」
「无须多言。输就是输,我没有第二句话。至少……在这场石矢魔对柳生家的战斗中,胜出的是你们。」
十兵卫不顾自己落败,依然露出乐在其中的表情,脸上甚至带着一抹傲然神色。
和值得倾尽全力交手的对手邂逅,并且使出浑身解数应战。
能得此机缘,不管结果是胜出或落败,对他来说都是不关紧要的琐事——他的表情像是在这么诉说着。
(这才是真正的武士风范吗……)
邦枝虽然赢了比赛,但却输给对手;身为剑士,她觉得自己上了宝贵的一课。
感念之余,邦枝向对方默默低头一鞠躬,表达内心的敬意。
「——先不说这些。」
十兵卫脸上的笑容蓦地消失,他接着说:
「你注意到了吗?到刚刚为止一直在场的那股令人厌恶的视线不见了……」
「咦?」
「看来,好像有谁一直在监看我……不,正确地说……是一直在监看这整场战局。想必那家伙是幕府的密探吧……照现在他消失不见的状况看来,八成是回去饲主身边报告比赛的结果了呢……」
十兵卫说着,露出和方才截然不同、像是尊严遭到践踏般的盛怒表情。
「那个混蛋……居然拿我当试探对手实力的斗犬啊……」
「什、什么意思……?我愈听愈糊涂了。」
「我说,公主啊……你试想看看,如果有个气量狭隘、空有自尊心却只会耍小聪明的小角色,当他拙劣的诡计失败时,下一步会使出什么手段呢?」
乍闻十兵卫像谜语般的问答,让邦枝沉吟了半晌。
不久,当她在心中归结出最坏的结论时,不禁惊愕得脸色铁青。
「你懂了吧……不过,那个男人好像早就察觉异状了哩。」
「不会吧?难道……!?」
邦枝环顾四周,但是男鹿辰巳和卜宝早已从会场上消失得无影无踪。
另一方面,在石矢魔藩的国境——总数超过千人的军团正在往前推进。
「十兵卫那不中用的东西,居然没能帮我打垮敌人……柳生家有什么了不起的!父亲留下来的东西不过尔尔!」
听完密探捎来的报告,某个男子咬牙切齿地怒叱道。
他收到的消息是「比赛规则裁定十兵卫赢得石武祭决赛冠军」,可是这样的结果无法令他满意。
用实力压倒石矢魔那些令人厌恶的家伙们,把他们的骄傲和尊严践踏在脚底下才是他原先的目的。
然而结果居然是「规则裁定获胜」?这样没有意义,无法令他心满意足。
不过,或许这也算是他渴望的结果。
把石矢魔——那个玷污了自己毕生名誉的藩国——从世界上铲除的工作,还是得由自己亲手执行才痛快。
没错……由他——德川幕府第二代将军,德川秀忠亲自动手。
「启禀大人!」
「何事?大吵大闹的成何体统!」
此时,根据一名探子回报,行军方向正前方出现准备迎击我军的敌阵。
「
哼,敢要小聪明跟我斗?说……对方有多少人?一百个……还是两百个!?」
由于当时并非战乱之世,所以石矢魔一时之间拼凑得出的战力,只要有百人就算多了。
「这……回、回大人……」
「什么?」
秀忠听完探子的回答,惊讶得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挡道准备迎击的只有一个人……正确地说是两个。
而那……竟然是个背负着小婴儿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