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九郎,你怎么了吗?”
“咦,为什么这么问?”“从刚才开始,你就什么都没吃啊?”
“啊……,没有啦。”
承受着紫那天真无邪的视线,真九郎仿佛掩饰似的搔了搔鼻尖。
十二月十三日,星期天,五月雨庄。
看了看电视的时间显示,现在是上午八点多。在从窗户射进来的阳光中,真九郎和紫正围着矮餐桌,一起吃着早餐。因为今天紫终于迎来了久违的休假,真九郎来到她的房间玩,所以也顺便准备了她的那份。
今早的菜单是可以轻松制作的奶酪面包和冷牛奶。
紫一边吃着奶酪面包,一边目不转睛地盯着真九郎那边。本来她从刚才开始都一直把注意力集中在电视的动画节目上,可是后来似乎对总是呆愣在那里没碰过自己那份早餐的真九郎感到很在意。
真九郎之所以没有碰早餐,并不是因为他没有食欲。身体状况也很正常。烤面包的香味刺激着胃袋,身体正不断宣扬着自己空腹的状态。只不过是他的意识没有做出回应而已。因为注意力集中在別的事情上,所以眼前的东西都好像蒙上了一层霞雾似的。紫把奶酪吃掉了一半,用双手握住了杯子。然后,她又咕嘟咕嘟地喝下牛奶,“呼”地吐了口气,然后用严肃的口吻说道:“真九郎,我之前也说过了,如果有什么困扰的事。就跟我商量吧。为了真九郎的话,我什么都可以做啊?”
直觉敏锐的紫,说出了可靠无比的话语。但是在嘴巴周围仍残留着一圈牛奶痕迹,却表明了她还是个小孩子。真九郎看她这样子不禁笑了起来,然后从纸巾盒里抽出一张纸巾,帮她把嘴巴周围的牛奶擦干净,
他尽量让自己发出平静的声音说了一句“没事的啦”,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只是有些事觉得很烦恼而已。”
“真的吗?”
“真的啊。”
真九郎一边对她作出肯定回答,一边在内心喝斥了起来——他是在斥责自己,
振作点吧,红真九郎。
怎么能把內心怀抱的不安传播到周围?那实在是愚蠢透顶。更何况自己面对的是这样一个年幼少女,更加不能让她感觉到那种气氛。这是绝对不行的。
灰暗的思考,现在就先暂时冻结起来,挤到内心的角落去吧。解冻的话,留到以后也不要紧。“……我开动啦!”
真九郎怀着转换心情的打算作出宣言,开始吃起早餐来了。他一手拿起奶酪面包,大大张开嘴巴,故意以夸张的动作吃了起来。他只用三口就把面包干掉,然后一口气把牛奶喝了下去,虽然这些都是向紫表明自己没事的举动,可是她却依然露出满脸孤疑的样子。
要是这时候再说些奇怪的话,那就等于是谎上加谎,这一点是必须避免的。困惑不已的真九郎一边拿着空杯子一边游移着视线,忽然心生一计,因为电视上正好在这时候播放着电影的宣传广告。
“……紫,今天我们不如去看电影吧?”
“电影?”
紫的表情发生了变化。她皱起形状优美的眉毛,嘴里又“电影……”地嘀咕了起来。感觉到蕴含在这句话中的好奇心苗头,真九郎再度出击。“电影,你曾经去看过吗?”
“没有!我可没有去过啊!”
反应相当不错。面对闪烁着大眼睛的她,真九郎点头说“那就着样定了”。
虽然只是忽然间冒出来的念头,不过的确是个好主意。至少比起窝在房间在房间里要好多了。对于给了自己外出动力的紫也许应该要好好感谢一番吧。”唔,电影吗……”
决定了今天的计划之后,她的心情一下于就好起来了。她察绝到自己的早餐还没有吃完,于是慌忙把剩下的奶酪面包塞进了嘴里。真九郎微笑地看着她这种天真无邪的反应,马上开始调查起电影院的所在地。
乘过一辆暖气充足的电车后,两人从车站走出来,只见街道上的人潮已经相当拥挤了。
大概是因为今天是星期天,而且还逢上圣诞节临近这个条件的缘故吧。百货商店简直是人头涌涌,到处的商铺都是一片热闹景象,在贩卖新型游戏机的量贩店前面,店员正声嘶力竭地整理着排成一条长龙的待购者队列。成了步行街的马路上,可以看到一手拿着麦克风发表演说的人,还有弹着吉他的街头音乐家的身影。所有的地方都挤满了人潮,实在是一条热闹的街道。
虽然天气跟昨天一样有点怪异,不过恐怕对此感到在意的人是极少数吧。正如有困难的时候才会求神拜佛一样,人们平时都不会怎么看天色的。“真九郎,今天有工作吗?”“没有啊。”“明天呢?”“也没有。”“那太好了!如果这样,直都没有工作就好了!可以尽情玩耍哦!”
“这个嘛……………………嗯,也对啦。”
两人…边交換着这样的对话,一边慢慢地在街上前进。
穿过十字路口,在一家意大利餐馆旁边走过,到达了电影院。跟游戏中心和快餐店排列在一起的那座电影院,是一幢十层高的大型建筑物。现在正上映着六部作品,在电影院前面已经排了好几条队列了。这时候,紫的好奇心马上就爆发了。她依次观察着贴在墙壁上的巨大海报,播放着预告片的液晶电视画面,以及等身大的演员立像宣传板等东西,发出了“噢!”“嗯嗯!”的声音,看来是觉得非常满足。从熟悉了豪华绚烂的气派场所的她看来,大概光是“庶民的娱乐设施,,这一点就足以让她感到珍奇了。真九郎微笑地看着这一幕情景,自己也环视了一下周围。
真九郎自己也很久没来过电影院了。因为对于自发性地享受某种东西这种行为,真九郎怀抱着某种罪恶感,所以他很少会来到这样的地方。那大概是对死去的家人们怀抱的负疚感,是某种强迫性观念。到了最近,他的心情之所以多多少少发生了变化,是不是都多亏了这位活泼的七岁儿童呢?
看了一下上映作品一栏,发现正好放映着适合小孩子看的电影。那是一部以粗心海盗为主角的宏大冒险故事。现在离开始放映时间还有三十分钟,也不用等太久。
好,就看这个吧——真九郎作出决定。加入了售票处前的队列中。
可是,刚刚轮到自己买票的时候,身旁的紫却突然这么说道:“真九郎,我们看那个吧!”
“咦?”
她的手指着的地方,足一部外国的恋爱电影,海报上是一对在街灯下拥抱的男女。以及“今年度最后的纯爱!”的宣传文字:虽然从气氛看来应该是面向年轻人的积极向上的作品,但是要问是不是适合跟小孩子一起欣赏的话,那又是另一个问题了。真九郎当然有点犹豫,可是紫却顽固地说“那个就好!我就是要看那个!”,无论如何也不肯让步。真九郎就只有向售票处的女性询问这是不是可以让小孩子看。“还有配音版哦。”女性回答道,她之所以在暗自偷笑,大概是因为听到了真九郎和紫的对话吧。
今天的外出。是紫的要求。那么当然还是应该忠实于她的愿望吧。
“……那么,就那部电影吧。”
真九郎买了一张小孩票和一张学生票,然后喊了…声“好啦,走吧!”,就拉着紫乘电梯上了五楼。在入口剪了票之后,他首先就来到里面的小卖店。
“紫,想喝些什么?”
“最好是可以让喉咙有清爽感的东西!”
于是,真九郎买下了含碳酸的果汁递给了紫,然后向着剧场內走去。一进到里面,她马上就劲头十足地奔了起来。她先来到银幕前面确认了其大小,然后兴奋不已地跑了回来,“真厉害呀。那么大的电视,就连我的屋子里也没有哦!”“不。其实那个……”
等真九郎用手指前指后地说明了投影机和银幕的构造原理之后,紫不禁瞪大了眼睛,一脸佩服地说“……哦,这真是科学的力量啊。”,同时不住地点头。面对她这种夸张的反应,真九郎不禁露出苦笑,拉着她的手来到了自己的座位。两人的座位处于中间偏后的位置,是靠右侧的通道旁边。真九郎让紫坐在通道那一侧,自己就坐在她的旁边。一边用心地叠好她脱下来的外套,一边观察着周围情况。看电影的客人大概坐满了八成的座位,大半部分都是年轻的情侶。虽然带着小孩子的就只有自己一个,不过现在关于这点也只有认命了。就在紫“呜一,’地对果汁里的碳酸皱起眉头、真九郎看着她笑起来的期间,电影就开始放映了。随着蜂鸣器的声音响起,照明灯同时熄灭,场内的话语声也同时断绝厂。真九郎把手放在椅子旁的扶手上,紫就把自己的手贴了上去。她是第一次来看电影,对于这种突然来临的黑暗和静寂,她恐怕是感到不安了吧。当真九郎回握着她那只稍微紧张得绷紧起来的小手时,她就仿佛马上放下心来似的,放松了手上的力度。然后,屏幕上开始放映出电影的预告片。那是以CG做成的动物故事,一头两脚直立的狮子向这边说了句“我被卷入了一件可怕的事件噢一”,紫似乎马上就集中起晴神来了。在这种瞬间爆发力上,小孩子是远远凌驾于大人的,眼邪念多多的大人不一样,
小孩子随吋都能够热衷于自己喜欢拘东西。看到紫的脸上浮现出了笑容,真九郎也把视线转向了眼幕。当然,他只是让画面映照在眼眸中而已,并没有观看的必从鼻孔里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真九郎就开始慢慢转换心情了。
让头脑中充满了思索的水流,然后把意识沉浸于其中,缓缓地把记忆解冻。
十二月九日。那就是真九郎在期末考试中迟到,以及政治家受贿骚动和卑劣的幼童卖淫等无聊事件被媒体报道出来的日子。在海外,发生了一起惨案。地点是香港。位于中心街道的最高级酒店——cENTRATGRAY。在这座有着三十七层高的大厦的地下停车场,突然发生了爆炸。那并不是煤气或者电力系统故障引发的事故,而是引爆了大量塑料炸弹的犯罪行为。那简直是恶魔的所为。有十几位客人因为被烈火、爆风和瓦砾吞没而丧命。在这些牺牲者中,包括了某个东洋人。那是媒体绝埘不会报道的、地下世界的要人。世界最强的纠纷调解人,柔泽红香。
柔泽红香死了。
真九郎昨晚在银子的房间里获得了这个情报。之所以在事前准备了热牛奶,大概是她的一种温柔体现吧。她是为了让真九郎尽可能保持平静,才这样为他着想。
事件现场实在非常糟糕,听说其实也并不是找到了可以确认为柔泽红香的尸体。即使这样,也还是把她列为牺牲者之一的理由,有三点。第一点,在爆炸发生的几分钟前,酒店的职员们目击了走进地下停车场的红香。第二点,是在瓦砾之中发现了红香那辆已经变成废铁的爱车。最后一点,以事件为界线,红香的目击情报就立刻断绝了。从以上的理由来推断,就可以认为“柔泽红香死了”。这也可以说是符合常识的判断吧。
剧场内响起了一阵笑声。把意识转回到银幕上,只见一条狗闯进了情侣的激战场面,一边掀翻搅乱家具和蛋糕等东西一边跑来跑去。坐在身边的紫也同样呵呵呵地笑了起来。
看到她这样子,真九郎也稍微笑了笑,然后又把意识沉浸到思索之中。
据银子所说,蓄谋策划事件的犯人已经被锁定了。犯人自身也公然宣称这次爆炸是以柔泽红香为目标的犯行,把自己的伟业流布于地下世界。那个人物的名号,叫做(弧人要塞)。不知道是为了顾虑真九郎的心情,还是因为那家伙是个超级危险人物,银子并没有告诉他更详细的事情。不过真九郎自己也觉得,那根本没必要知道。
实在荒唐之极。
那是在了解了一切之后,红真九郎所怀抱的感想。
大胆无畏而旁若无人,比任何人都更可靠的那个柔泽红香,决不可能会死。
即使陷入了多么狠毒奸诈的陷阱,那个柔泽红香也是绝对不可能死的。
她肯定是以巧妙的方法逃脱了,她一定还活着。,
昨晚的真九郎虽然头脑有点混乱,但是现在他却可以冷静地这样想。
但是即使如此,他的心情还是很沉重,无论如何也难以挥去内心的不安。之所以如此,是因为还有一些令他感到不对劲的事情。
以事件为界线,她的目击情报在中途断绝了。
只有这一点是难以解释的。以红香的性格,应该是不会光挨打不还手的。不管对方是在哪里的什么人,她都一定会发起反击。她会彻底将其击垮,让他为对自己动手的事后悔不已。可是这一回,她为什么会保持沉默呢?
红香现在到底在哪里,做着些什么呢?难道因为在爆炸中受伤,陷入了无法出现在外界的状态?
以前,红香曾经说过。
这个世界,并不存在最强和无敌这种东西。
那也就是说,即使是柔泽红香,也有可能会落败,也有可能会死。是这么回事吗?
场内又再次响起了笑声。
虽然紫也同样发出了天真无邪的笑声,可是真九郎这次并没有笑。
他只是茫然地注视着银幕。
坏人更强大的世界——
仿佛要暂时把视线从这种不愉快的现实中移开一般。
电影的上映时间——一小时五十分眨眼间就过去了。
真九郎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感想。因为他是一边思考一边看,当然是不可能把感情投入其中了。即使如此,他还是大体上把握了故事的梗概。说白了就是一部大众化的约会电影。主人公是爱上了大人男性的年幼少女。某一天,那位少女跟住在小学地下仓库的魔女相遇,以魔法的力量变成大人。然后她就跟自己憧憬的男性展开了纯真的爱情,这就是大体上的故事线索。因为最后是积极向上的大团圆结局,所以走出剧场的客人们的表情都同样很开朗。
真九郎向紫问了一下感想,她马上大声回答说“非常有趣!”。大概是看得相当兴奋吧,她的脸上还染上了一片红晕。“电影这种东西,还真是有趣呢。就好像做梦一样!”
“那样就好啦。”
“演员们也很厉害,他们的日语简直是一流啊!”
“那个是经过声优配音……”
“配音?”
“啊……?不,没什么了。”
难得她这么高兴,这样子泼冷水的话好像也不太好,所以真九郎还是省略了这些说明。
九凤院紫不知道的事,世界上还有很多。不过,也没有必要焦急吧。
毕竟她还只是七岁。
知识的话,只要慢慢学就可以了。
“的确,他们全都说得很流利呢。”
“嗯,真的很了不起!能看到那边的小学的样子也很有趣,其他还有……”
配合着身体和双手的动作,紫兴高采烈地讲述着她的感想。看着她的这副模样,真九郎也不由得露出了笑容。只要这个小女孩笑起来的话,仅仅是这样,真九郎就会觉得非常幸福。在她的身边,自己也一定得到了救赎吧。因为有她在,自己才没有掉进无底的黑暗深渊。如果今天是自己一个人过的话,真九郎很可能就会被袭向心头的不安所吞没。
走出剧场到小卖店买了点东西,两人就离开了电影院。
来到喧嚣的人行道看了看时间,原来正好是中午。天气感觉开始转阴。两人决定先去吃饭,于是就在繁华街上往前走。在随便寻找着餐店的真九郎身边,紫正在品味着刚才的感动。打开在小卖店买的小册子,一脸期待地说“唔,是魔法吗……”。大概是把自己当成电影的主人公了吧。
紫眨巴着明亮的眼眸,说道:
“变成大人的话,我的手和脚也会变长,长得比现在更高吧……算术题目也会更轻易解答出来,会写的汉字也越来越多,应该也会变得愿意吃青椒了!”
“唔,我想应该会吧。”
“胸部也一定会变大的!真九郎,你高兴吗?”
“嗯……?”
“你别担心,我肯定会让真九郎你摸的。你不用客气,可以尽情地摸哦!”
面对得意地挺起胸膛的紫,真九郎只能苦笑着回了一句“……谢谢”。
九凤院紫,到底会成为什么样的大人呢?
虽然现在还不知道,不过能肯定的就只有一点。
到那时候,红真九郎和九凤院紫之间,一定会出现难以逾越的差距。那是比现在更大的差距,而且是决定性的绝对差距。不管真九郎做什么,都不可能填满的差距。
也就是说,两人可以并肩而行的,就只有现在这一瞬间了。
不过,那也是没办法的事啦……
真九郎自嘲般地笑了笑,把这种有点寂寞的未来思考赶出了脑海。
然后,他重新振作精神,向紫问道:
“你果然也想用魔法来变成大人吗?”
我想变成大人!
本来还以为她会劲头十足地这样回答的,可是预想却落空了:
紫以认真的表情这么回答道:
“……不。那个还是不要了。”
“咦?为什么?”
“虽然用魔法变成大人,吓真九郎一跳也是很有趣的事,不过那样就太可惜了啊。”
“太可惜?”
“我希望跟真九郎度过同样的时光。跟真九郎一起看到各种各样的东丙,做各种各样的事情,我希望这样子变成大人。如果用魔法跨越这段时间的话,那不是太可惜了吗?”
真九郎一时间说不出话来。他只是无言地注视着紫那幼稚的脸庞。
说不定……搞不好的话……真九郎这么想道。
或许到了十年之后,自己和她也依然能够这样子并肩而行吧。
红真九郎和九凤院紫的关系,也许会一直持续下去。
真九郎想着这样的事情。
那是自己的愿望,恐怕也是一厢情愿的妄想吧。所以真九郎并没有说出口来征求紫的意见,也没有许下任何诺言。不过,他决定把这种有可能会实现的可能性和微乎其微的希望,就这样封存在自己的内心深处。必须很爱惜很爱惜地把它封存起来。这种心情的积累,一定会成为自己的原动力,也必将成为在这个世界上生存下去的力量。
真九郎最后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只有静
静地向紫伸出手来。用手指抚摸了一下她那柔软的脸颊,她就好像感觉很痒痒似的笑了起来,然后说“……啊,对了”,并抬头看着自己。
“真九郎,我有问题问你!在电影中,有个场面我不怎么明白。”
“嗯?哪个场面?”
“主人公和恋人钻进被窝,在那里动来动去干着什么的场面。”
“……啊啊。”
的确,好像真的有这么一个场面。
“旁边座位的女孩子都一边看一边笑,那到底是什么?两人光着身子,到底在做什么啊?”
“嗯,那个大概是……”
“大概是?”
“大概是文学性、或者哲学性的表现方式啦……”
“……原来如此,电影不仅仅是看着开心,还有一些难解的部分呢。”
看着“唔唔”地点着头的紫,真九郎心想——
下次去看电影的时候,还是找一部适合孩子看的作品算了。
因为连基本性的管理业务也不会有人来处理,所以那些小问题就必须各自解决。
在五月雨庄里,存在着这样的规约。总的来说,就是“因为管理人不会常驻在这里,有什么不便的地方就由住客们来应付"了。那么实际上是怎么样的呢?4号室的暗绘虽然不会发牢骚,但同时也不会对琐事表现出兴趣;6号室的环虽然会经常发出“厕所没纸啦~”、“走廊肮脏得粘脚啊~”、“庭院的落叶积太多了~”之类的怨言,可是自己却不会动手。所以到最后,这些全都成了真九郎的工作。凶为并不觉得肉体劳动很辛苦,有时候也可以通过活动身体来转换心情,所以真九郎对此也并没有太大的不满。
外出回来的真九郎看到公用玄关的电灯泡已经快烧掉的样子,就马上开始了更换工作。从储物室把以前买回来备用的电灯泡拿出来,登上脚架把旧灯泡换下来;顺便补充了一下公共厕所的厕纸;之后用拖把清理了一下走廊,跟正好在饮水处刷牙的环——
“真九郎君,上次的酱汁炒肉真的超级美味哦!下次你再做吧!”
“好啦好啦。”
“还有。三点的吃点心时间也给我点什么吧?”
“……好啦好啦。”
交换着这样的对话,完成了五月雨庄的管理业务。接着才终于开始着手自己的作业。那是目前真九郎必须优先完成的事项,也就是制作送给紫的围巾了。因为昨天晚上什么都没做成,所以现在的进度有点落后。
真九郎准备好道具、坐在矮餐桌前面,马上就开始动起了织针。尽管毛线球时不时会在脚边滚动几下,但他还是集中精神进行着编织作业。如果用力不均衡的话,织出来的网纹就会不均匀,刚开始还真是吃了不少苦头,但是在把握到诀窍之后,就开始变得顺手起来了。根据教本所说,一边想着赠送对象一边编织的话,做出来的东西就自然会变得很漂亮。真九郎就遵从了这一点,尝试着回想起紫的事情。于是,浮现在脑海中的,是跟她分别时的表情。
九凤院紫鼓胀着脸的表情。
结果,今天最后也没有能跟紫一起吃午饭。在挑选店子之前,她的手机就响了起来,计划发生了变化。给她发来联络的人是骑场大作,内容是让她出席茶会。那是现任首相夫人主办的茶会,本来应该是由九凤院莲丈的夫人出席的,但是因为她临时有别的事要做,所以就下达了让紫代为出席的指示。特权阶级总是频繁地集中聚会,这是自古以来的不变规律了。作为九凤院家的子女,紫当然也不能置身事外。真九郎安抚着一脸不情愿的她,让她乘上了前来迎接的骑场的车子,然后默默地目送着她离开。
虽然计划被打乱有点可惜,但是真九郎还是觉得今天的外出非常有意义。
因为紫的关系,自己的心情也舒畅了很多,关于红香的死亡说法,也算是整理过来了。
不管怎样,就只有相信红香了。虽然很不甘心,但这就是真九郎得出的结论。即使现在马上飞到香港去,像自己这种程度的人根本就无能为力。大概就连当地的警察也不会搭理自己吧。但是话说回来,真九郎当然也没有什么独家渠道,现在的他根本就是无从下手。在这样的情况下,也依然有一个确实的希望,
犬冢弥生。作为柔泽红香的忠实心腹,擅长秘密行动的忍者。
关于弥生的生死,在地下世界并没有流通着任何情报。也就是说,她依然生存的可能性很高。如果红香真的有什么不测的话,也应该会收到她的联络才对。既然没有联络,那就是意味着没有那个必要。真九郎是这么想的,而且现在也就只有这样想了。
如今的红真九郎比任何时候都更沉痛地体会到的,是自己的无力。真是的,为什么自己会这样子什么都做不到呢?就连自己也觉得实在太丢脸。将来,自己是不是也会有变得什么都能做的——天呢?还是说,一直都像现在这样?
单调的作业,会令人觉得时间过得飞快。
等到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过了两个小时。于是,真九郎决定先换口气再说。
一边舒展着肩膀的肌肉,一边打了个呵欠。然后,他把织了一半的围巾放到桌面上,确认一下努力的成果。颜色是高贵的白色,是一条没多少装饰、款式简单的围巾。仔细检查了一下,只见网纹并没有不均匀的部分。因为挑选了优质的毛线,摸上去的感觉也很不错。对初学者来说,应该可以说是做得不错了。虽然关键的问题是紫会不会喜欢这样的东西,不过现在担心这种事也没有意义。
在今天回家的路上,他买了送给散鹤的图画书。在符合银子喜好的精品店里,也物色了好几个目标商品。至于夕乃,他还是打算像往年一样送花。
关于圣诞节的准备,已经基本上整理妥当了。
“……那么,我就满足一下那懒惰大学生的愿望吧。”
真九郎来到厨房,打开橱柜,拿出一个四方形的罐子。里面装的是花林糖。这是从崩月家那里拿来的,那种香美的食用感觉和浓郁的甜味令人感觉非常舒服,是从老字号的名店里买来的好东西。他把其中一根塞进口里吃了起来,同时把半罐子的份量倒进木制容器里。虽然作为三点的点心似乎有点晚,不过还是给环送去吧。她说什么要把那些堆积起来的录影带看完,今天一整天都躲在房间里。至于那些是什么录影带,也可以大体上推测到了。或者是出处不明的成人录影带,或者是一些冷门电影吧。那些符合环的口味的冷门电影还真不是盖的,真九郎也曾经跟她一起看过几次,什么《散步的救护车》和《杀人冰箱的反击》还有《鲜活女人头会吼两次》之类的作品,都是让人看得脑子发昏的内容。也就是说,紫今天赞不绝口的那部电影,对真九郎来说是久违的正常作品了。
如果是武藤环的话,对今天的恋爱电影会有什么样的感想呢?
反正要用魔法的话,那倒不如把对方变成小孩更好嘛——她可能会这么说吧。
真九郎一边苦笑一边想着这些事情,才刚走出走廊,就在那里停住了脚步。
他听到了一阵可疑的脚步声。
他顺手把后面的房门关上,同时竖起耳朵听了一下,又听到了同样的声音。从走廊那边传来的,是楼梯地板嘎吱作响的声音。以一定间隔响起的那种声音,明显是有谁在走上来的脚步声。
真九郎双手捧着容器,侧着脑袋思索了起来。
环现在应该还在自己的房间,暗绘也不知道去了什么地方。黑猫大卫正在睡午觉。至于l号室的钢森,也没听说他旅行同来的消息。
那么,在这座五月雨庄里徘徊的人究竟是谁呢?
即使在这样思考的期间,楼梯那边也继续传来了嘎吱声。
真九郎决定采取主动性的行动。毕竟在这个地方不可能出现争斗之类的事情,多余的警惕也是毫无意义的。来者是谁。就由自己亲眼去确认好了。来到了走廊的尽头,真九郎向楼梯那边看了一眼。
一个完全不认识的人,就站在那里。
那是一个似乎还没有上小学的年幼女孩子。胸前抱着一个兔子毛布玩偶,背上背着一个小小的蓝色帆布背包。大概是刚想要登上二楼吧,她正站在楼梯的转角平台上,以不可思议的眼神抬头看着自己这边。
……是不是住在附近的孩子呢?
也许是在外面玩捉迷藏,偶尔迷路闯进这里来了吧。真九郎首先以“你好”打了个招呼。
虽然自认为是用很温柔的声音说的,但却似乎全无效果。女孩子猛地颤抖了一下肩膀,紧紧地抱着毛布玩偶,倒退了两步。
“那个……如果是迷路的话,我可以跟你一起去找警察叔叔哦?”
真九郎一边走下楼梯一边这么询问,可是她却更进一步退到了墙边。浮现在那年幼脸庞上的,是一种无论如何也说不上友好的表情。那就是对大人的警戒心。
真糟糕呢……
真九郎叹了一口气,苦恼着这种情况下该怎么办才好,就在这时候,他察觉到了——仔细一看,女孩子的视线正集中在某一点。她目不转睛地注视着的
东西,是自己手上的木制容器。
真九郎于是试着问道:
“这个,是名叫花林糖的糖果……你要吃吗?”
“……很好吃吗?”
这的确是有小孩子特色的反应。
真九郎呵呵一笑,一边说“很好吃哦”一边把容器往前递出。也不知道是笑容的功效还是糖果的功效。女孩子尽管表现出一丝犹豫,但还是提心吊胆地伸出手来,拿起了一根花林糖。她把糖放进嘴里,只说了一句“……好甜”。看到她这种老实的反应,真九郎又笑了起来,把整个容器都交了给她。她也很高兴地接住了。
“你……就是纠纷调解人?”
“咦……?”
被问了…句出乎意料的话,真九郎不禁顿时吃了一惊。
红真九郎的确是纠纷调解人。
这一点虽然的确没错,但他并没有广为宣传这件事。
当然,也没有在外面架起招牌。
在这座古旧的公寓里,有从事那种工作的人在。
难道只是真九郎没有感觉到,实际上附近正流传着这样的传闻吗?
因为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真九郎不禁一时语塞。这时候,女孩子的态度却发生了急剧的变化。她似乎很慌张似的把容器还了回来,抱着毛布玩偶,倒退了三步。
就好像面对着敌人一样的凝重表情。
“你,实际上的目的是我的身体吧?”
“啊?”
“因为你不是纠纷调解人对吧?幼稚园的老师说过,把糖果送给小孩子的可疑人物,都是喜欢小孩子的变态。”
“不,我完全不是啊。”
“那么,你果然就是纠纷调解人吗?”
“啊……?”
在这种情况下装蒜的理由,真九郎也的确想不出来。
“……嗯,算是吧。”尽管他面带困惑地作出承认,女孩子大概也对他那种吞吐的说法有点在意吧。“真的吗?”她追问道。
“如果骗人的话,我就踢你小鸡鸡了哦?因为男孩子都会这样子哭出来的。”
她狠狠地盯着真九郎,仿佛威吓似的发出了呻吟声。
别因为我是小孩子就当我是傻瓜——她那年幼的双眸仿佛在这样说。
她是认真的。
既然这样,自己也必须摆出认真的态度,这才符合作为一个人的礼仪吧。
真九郎举起一只手,表示投降了。
“真的,我就是纠纷调解人啊。名字是红真九郎。”
“红……真九郎……?”
女孩子低声重复着这个名字,然后把手伸进了裙子的口袋里。她从里面拿出一张叠好的笔记纸,用小手打开看了看,“……嗯,没有错。”作出了确认。
真九顿时哑口无言。她手里拿着的笔记纸,写着真九郎的名字和住所,连电话号码也记录在案。而且,汉字上面还好好地标注着读音。“那个,是什么呢?”真九郎这么一问,女孩子就回答说“是护身符,姐姐给我的”。
“你说护身符……”
带着红真九郎的个人情报的小孩子,一个人来访五月雨庄。
这到底是什么样的事态呢?
没有理会满脑子混乱的真九郎,女孩子若无其事地把自己的目的说了出来。她把笔记纸放回到口袋里,用双手紧紧抱着毛布玩具,抬头看着真九郎。
然后,她轻轻地吸了一口气,这么说道:
“我是濑川静之。我有事想要拜托纠纷调解人。”
从昨天持续至今的不安稳天气,终于迎来了终点。就好像在说“快乐时光就到此为止”一般,乌云一下子就塌了下来。从天上洒下来的,是仿佛天上的水坝缺堤一样的暴雨。就好像与其相呼应似的,强风也加入了行列,外面呈现出一片暴风雨的景象。变化过于激烈的天气,会令人心感觉到不安。那大概是因为大家都会察觉到——自己在地球上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个体这个事实吧。
“……所以,我想拜托你做这件事,明白了吗?”
“嗯,算是……”
“……”
“啊,不,对不起!你说的话我都明白了!”
被静之盯着看的真九郎慌忙把手伸到面前不停摆动,同时不住地点头。看来这位年幼的少女,非常讨厌暖昧的说话方式。她先是以怀疑的目光看着真九郎,不过后来似乎终于放过他,挪开了视线。接着,她动起了手上的汤匙,继续吃起东西来。
真没办法……
真九郎好不容易松了口气,喝下一口已经变成微温的茶。因为是便宜货,所以有点苦涩。不过也许正好用来让迟钝的脑袋恢复正常运转。
静之正在吃的,是用冰箱里剩下的材料做成的炒饭。手脚麻利地用中华锅做出料理的自然是真九郎。因为想起她对花林糖的反应,所以也顺便拿了出来给她,看来这个想法完全正确。她看来好像非常饿,碟子里的东西已经被吃空了一大半。那一心一意地动着汤匙的情景,对做料理的一方来说实在有着难以言喻的感动。
说起来还真是能吃啊——真九郎——边这么想一边站起身来,从冰箱里拿出了橙汁,倒进静之那已经喝空的杯子里,顺便也给她多拿一根吸管。她一边吃着炒饭,一边以大人口吻说出“请不必张罗”之类的话作为回应,然后又大口大口吃了起来。
根据自我介绍,她的名字叫濑川静之,年龄为六岁。她是自己一个人换乘电车一路来到五月雨庄的。她的住处是市内的公寓,没有父母,跟姐姐一起过着两人生活。
静之来访这里的理由,其发端就要回溯到十二月九日了。
那一天留下一句“那么,姐姐去去就回来”的话,她的姐姐就离开了家。
然后,就这样没有回来过。
前往的目的地也不明确,手机也打不通。即使如此,静之当初好像也还是很冷静。因为她没想过姐姐会消失到别的地方去。可是,过了一天,过了两天,过了三天,姐姐还是没有回来,也没有任何联络。困惑不已的静之想起了从姐姐那里拿到的护身符,也就是那张笔记纸的事。“这个人是正义的使者哦,要是遇到什么困难的话,他一定会帮上忙的。”姐姐确实是这样说过。那么现在,就正是这张纸条发挥作用的时候。所以静之马上就开始采取行动。她把行李塞进帆布背包里,一个人乘坐电车,在商店街问了路,最后终于来到五月雨庄。然后,在楼梯找到了目标人物的她,说出了这样一句话:
——纠纷调解人,请帮我寻找姐姐!
那就是静之向真九郎提出的请求。也就是说,她成了真九郎的委托人。虽然真九郎开始工作还不到一年时间,但是这毕竟是最年幼的委托人。恐怕以后也不会有人能打破这个纪录吧。
茶几上放着一张照片。照片里是一位感觉相当文静的少女,名字叫濑川早纪。她就是静之的姐姐,年龄大约为十六岁。
还真是了不起啊……
在头脑中整理完情报的真九郎,看了一眼照片,不禁由衷地感到佩服。真九郎感到惊讶的,是濑川静之的说明能力。六岁这个年纪的幼儿,通常来说是很难进行复杂对话的。因为他们的思维和语言还没能很好地互相联系起来。然而她却能相当简洁明了地把状况转述了出来。大概在事前已经练习过许多次吧。另外,或许她的认真眼神也刺激了自己的理解力。在这些因素的影响下,她在如此短的时间里,也成功地让真九郎信任了自己的话。
“所谓的小孩子,虽然不像自己认为的那么聪明,但是也并不像大人眼中那么愚蠢哦。”
真九郎想起来了,以前村上银子曾经说过这么一句话。至于银子自己,用她的话来说就是“我呢,至少是个不会错觉自己很聪明的聪明孩子”。
不管怎样,真九郎也理解了濑川静之说的话,也相信了。
但是,还是有些事情需要问清楚。
“静之,我可以问几个问题吗?”
“……问题?”
大概是以为要被问一些很难的问题吧,那幼稚的脸庞马上绷紧了起来。看到她这样子,真九郎就“不明白的事,你可以不用说的哦?”这样补充了一句。另外,还设定了“难以回答的时候只要举起手上的汤匙就不再追问”的规则。感觉就好像解释游戏规则一样,静之也点头答应了。
整理好状况的真九郎,马上开始了提问。
面对握着汤匙的她,首先从简单的事情开始问起。
“炒饭的味道,怎么样?”
“很不错。”
“要多吃一点吗?”
“嗯,我想要甜的东西。”
因为冰箱里还有雪糕,等会儿连同剩下的花林糖一起拿出来吧。
好了,接下来进入正题。
“静之,姐姐的事情,已经跟警察说了吗?”
“没有说。”
“咦?为什么?”
“因为我不想对当警察的人说。”
“那个……”
她举起了汤匙。浮现在她脸上的,是微妙的警戒心。也就是说,不喜欢警察,是这么回事吗?虽然感到有点在意,但毕
竟这是规则,真九郎只有放弃。
下一个问题。在离开家之前,姐姐的样子怎么样?
这是对她跟平时是否有所不同的确认。
沉默了一会儿,静之开口说道:
“……有信寄来给姐姐了。”
“信?”
“在她消失那天的不久前,有信寄来。是一封红色的、令人厌恶的信。看了那个之后,姐姐就有点奇怪了……”
“奇怪……是怎样奇怪呢?”
静之举起了汤匙。
她紧抿嘴唇,摆出完全拒绝的姿态。
“……那么,那封信上,到底写着什么?”
“我不知道。”
据她所说,似乎信一直由姐姐带在身上,所以她并没有看到内容。
因为红色的信而变得奇怪吗……
虽然现在无法作出评价,不过真九郎决定先把这一点记在心上。然后,他也深深地反省了起来。大概是不想被触及这个话题吧,静之握着汤匙的手正在微微颤抖。
用问题伤害她的话就没有意义了。
真九郎搔了搔脑袋,把问题变成更容易回答的形式。
为什么刚开始的时候没有打电话呢?
静之从姐姐那里得到的笔记纸。上面不仅仅写着地址,还写着真九郎的电话号码。
对于这个问题,静之则以认真的表情作出了回答。
“因为真正重要的事情,我想一定要当面说出来才行。”
“……原来如此。”
“而且,如果打电话的话,光听声音对方就会知道是小孩子,所以可能不会认真听我说的话。”
的确,她说得没错。对于她这种正确的判断,真九郎不禁沉思了起来。
如果突然听到这样的稚气声音说“请帮我找姐姐回来!”的话,任何人都会认为是恶作剧电话。就算听她说了整件事的经过,会不会当真也是一个微妙的问题。正因为她这样跟自己直接面对面、表现出无比认真的态度,真九郎才信任了她说的话。“还有,纠纷调解人是个什么样的人,我也想亲眼看一看。”
不仅仅是具备判断力和行动力,小孩子特有的好奇心也发挥了作用吗?真九郎又再次对这句话点头表示理解。顺便问了她一句“现在有什么感想”,她就有点烦恼似的“嗯~”地皱起眉头,“如果再帅气一点的话,我可以让你当恋人哦?”这么回答道。
“还有,做料理拿手是非常好的事情,请以后继续取得更大进步吧。”
“……原来如此,我明白了。”
真九郎苦笑着回答了她,然后继续提问。
在那之后,笔记纸是在姐姐消失的几天前拿到的;房问有非常充足的食料,公寓的房东也非常亲切,所以现在的生活并没有什么障碍:万一有事的时候也可以联络上相母——真九郎从她口中获得了这些情报。虽然对于濑川早纪在什么地方得到了真九郎的情报也感到在意,但是这个就只能问她本人了。至于父母怎么不在这些事就当然没有过问了。这种事并不应该从小孩子的口中说出来。
提问时间终于结束,静之把一直握着的汤匙放了下来。然后,她拿过蓝色帆布背包,拉开拉链,唏哩刷啦地在里面找着什么东两。她拿出来的,是在超市里也可以见到的小瓶子。从标签的图画看来,似乎是草莓酱。
“在来这里的途中,虽然也用了一点……”
她一边说一边把瓶子放在茶几上,不知为什么摆出了正襟危坐的姿势。
然后,她一边低头一边把瓶子推到真九郎那边。“请您收下这个吧。”
“这还真是太客气了。”
在她的带动下,真九郎也回了一礼,接过了瓶子,然后立刻大吃一惊。仔细一看,里面原来并不是草莓酱。塞满了瓶子的东两,原来是小金额的硬币——有十日元的,也有五十日元的。
“我一点点存起了自己的零花钱。”
静之稍微有点自豪地说道。
这是她利用空瓶做成的贮钱箱。
“纠纷调解人,是正义的使者吧?”
“不,那个……”
“世界上有那么多坏人,我想你一定很辛苦了。”
在一时无言以对的真九郎面前,她又再次低头行了一礼。
“就请你使用吧。”
“……谢谢你。”
说白了,这就是捐资的意思吗……
感受着瓶子的重量,真九郎不禁发出了来自内心的感叹。
自己跟她年纪相仿的时候,肯定是不会想到这份上的。钱都是有多少就用多少,也不懂得复杂的事情,也没有勇气独自一人踏上未曾去过的土地。觉得自己作为小孩子,就算再多撒娇一点也是理所当然的。
而濑川静之只是六岁,就已经能独力来到这里了。向真九郎说明现状,取得他的信任,甚至还提供了资金援助。全部都是为了姐姐,为了“希望你帮我寻找姐姐”这个愿望。
“静之,你很喜欢姐姐,对吧?”
她立刻响亮地回答了一声“嗯!”。表情就好像在说“这还用问?”似的。
然后,她用双手把坐在旁边的兔子毛布玩偶举了起来。“这是门兵卫!是姐姐做给我的哦!”
“哦,真厉害呢。”
“就是呀,姐姐她真的很厉害!什么都会做,又漂亮,又温柔……
注视着天真无邪地这样说着的静之,真九郎作出了决断。
状况已经理解了,她的想法也传达到自己的心中。
既然如此,作为纠纷调解人的自己能采取的办法就只有一种
真九郎把瓶子方回到茶几上,紧握两手放在膝盖上,重新面对着静之。
面对讨厌暖昧说法的她,清楚地宣告道:
“濑川静之小朋友,你的委托,我红真九郎已经接受了。我一定会把你姐姐找出来的。”
作出如此断言,对真九郎来说是很罕见的事。大概受到她的热情影响吧。静之一瞬间露出了明朗的表情,可是仿佛还抱有一丝不安,并没有率直地高兴起来。她紧紧地把毛布玩偶抱在胸前,抬起眼睛看着真九郎,确认般地说出“……真的吗?”这句话。
“纠纷调解人,你真的能把姐姐找到吗?”
“没事的,我一定会找到她。”
“姐姐会回来家里吗?”
“嗯,会回来的。”
“……要是说谎的话,我就用拳头打你小鸡鸡哦?”
“那还真有点可怕呢。”
真九郎以困惑的神情笑了笑,她也终于露出了笑容。
这是她第一次露出的笑容。笑起来,眼角自然而然地垂下来,实在非常可爱。
那么,接着就是久违的工作了……
真丸郎轻轻拍了拍脸颊,让自己打起精神。
目的很明确,委托人也有好感,报酬也很充分。条件是再好不过了。
既然如此,就把红真九郎的所有力量发挥出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