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歪空公主 第三章 恭贺新禧

真九郎醒来时,时间刚过早上八点。人还在棉被里的他视线瞄向四周,看到书桌、书柜、衣橱等怀念的家具,用他昏昏沉沉的脑袋想了一会,才总算想起此处并非五月雨庄的5号房,而是自己位于崩月家的房间。真九郎从棉被中起身,掀开窗帘打开窗户通风,打了一个大呵欠后,折好棉被,脱下睡衣换上居家服。然后拿着脱下来的睡衣走进浴室,将睡衣丢进洗衣机后,用冷水洗了把脸,整个人顿时清醒许多。双手拍拍脸颊振作精神后,真九郎接着往厨房走去,看到的是穿着围裙,正在准备新年料理的冥理、夕乃与散鹤三人忙得不可开交。真九郎于是对她们三人开口道声「恭贺新禧,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啊,真九郎。」

「恭贺新禧新年快乐,真九郎。」

「哥哥,新年快乐。」

崩月家三位女性都面带笑容回应真九郎。当真九郎主动提出自己也来帮忙的提议时,却被夕乃一句「男性请乖乖去客厅等吧」拒绝。冥理和夕乃做起家事来远比真九郎熟练,想必也不需要帮忙才是。

离开厨房来到客厅的真九郎发现法泉已经在里面,他以一副严肃的神情窝在被炉中,看着电视上一个有许多政论家参加的谈话性节目。真九郎跪坐至地板上,恭恭敬敬对着法泉鞠躬,「师傅,恭贺新禧新年快乐」。法泉先是以「噢,新年快乐呀」回应,然后看了看真九郎,脸上浮现笑容。

「瞧你气色不错……好好睡上一觉了对吧。」

「是的,正如您所说。」

昨晚由于和紫讲了蛮长一段时间的电话,到达崩月家时已相当晚,进入被窝更是深夜的事,不过现在无论是脑袋还是身体都格外舒爽。

闲闲没事做的真九郎索性也窝进被炉内,看了看桌上摆着的早报。明明才大年初一,上头却充斥着许多会让人心情变差的报导。例如一名爸爸只因打输电动,就下手杀害年幼女儿的事件;一名染上爱滋的医生将自己的血液混进输血用的血袋中,让其他病人受到感染的事件:一对觉得管教孩子很麻烦的父母,每当孩子哭闹时就让孩子吸食海洛英的事件:一名面临大考重担的中学生为了释放压力,拿着金属球棒到家附近的公园殴打幼童的事件等等。其中也有犯人仍逍遥法外,尚未破案的事件——是一起趁着电影院播放电影时,以疑似锥子的尖锐凶器对着前座观众的头部突刺,造成观众当场毙命的连续杀人事件。现在虽已得知遭到杀害的均为情侣中的男方,警察也努力侦办,至今却仍未找出其他有力的线索。

真九郎轻轻叹了口气,将报纸折好放回桌上。此时,电视上的节目正好有一名现任的部长级内阁义正严词地说:「近来严重犯罪越来越多的原因在于国民心中的价值观扭曲,和国家政治现况没有直接关联」,一旁的政论家们闻言均露出不可置信的讶异神情。真九郎看着看着,倒也无法了解那些人的反应是否正确。

当法泉拿起遥控准备转台时,从餐厅的方向传来冥理开朗的呼喊声。「爸爸,真九郎,我们准备好了喔~」于是真九郎与法泉同时站起身来往餐厅移动。崩月家的新年生活正式展开。

说到新年的食物,不可不提的当然是御节料理与年糕汤,所以崩月家的餐桌上也不免俗地出现了这两种料理。在这段悠闲的用餐时间中,谈到的话题有学校发生的事,以及法泉在旅行途中的一些趣闻。真九郎吃着久久未尝的崩月家料理,不禁整个人放松了下来。毕竟自小在这住了八年,对真九郎而言,要说崩月家的味道就等同故乡的味道也不为过。

当真九郎还在品尝年糕汤里的年糕时,夕乃已经端起自己吃完的碗盘离开餐厅。似乎是因为她等会还得去神社打工当巫女,没有时间慢慢吃了。

「真九郎,我先过去等你了喔。」

「嗯,我随后就到。」

真九郎和夕乃约好,等一下会去她打工的神社做新年参拜。

送夕乃到门口之后,真九郎回到餐臆内。

「爸爸,还有真九郎,你们要再来一碗年糕汤吗?」

「那就再一碗吧。」

「我的也麻烦你了。」

法泉和真九郎如此回答,各自将碗递给冥理。当两人吃完第二碗年糕汤,御节料理也吃得差不多时,话题逐渐转向真九郎的工作。让正在看故事书的散鹤坐在自己腿上后,真九郎开始对法泉及冥理解释纠纷调解人的工作内容。中途也简略提及自己与斩岛切彦、星啮绝奈和恶宇商会相遇的来龙去脉。虽然已经离开这个家,但真九郎好歹算是《崩月》家的一分子,身为弟子的他的确有报告的义务。当然,真九郎也把当时自己的下场一五一十说给两人听。法泉从头到尾都没说一句话,冥理则是一副兴致勃勃地聆听,不时还会做出「这样啊」、「是喔」等回应。

「我其实也不是很清楚关于其他里十三家的事呢……」

一手拿着茶壶往真九郎和法泉的茶杯内倒麦茶,冥理回答道:

「《斩岛》虽然有点偏激,但其实他们都是一群单纯又好相处的人喔;《星啮》给人的感觉与其说是精明能干,不如说冷漠比较恰当吧,只要不跟他们发生利益上的纠纷或许就还好……《堕花》已经洗手不干了,而且我有一位认识的朋友在里面,所以他们与我们《崩月》的关系相当不错:然后从爸爸还是当家时,我们与《亚城》就有所往来:《圆堂》是偶尔会帮我们的忙;《虚村》与我们发生了多次对立与争执;《歪空》则是一点都不想扯上关系。大概就这些吧……」

冥理将茶壶放在餐桌上,继续说下去:

「是说真九郎,我有件有点在意的事想问你……可以问吗?」

「是什么事呢?」

「可爱吗?」

「……什么?」

「真九郎你不是遇到了斩岛和星啮家的人,而她们都是女孩子吗?她们长得都很可爱吗?」

「这个嘛……」

斩岛切彦与星啮绝奈。讲句老实话,真九郎从未以这种念头去看那两人。毕竟当时战况激烈,根本没那个闲功夫去想这档事。

「虽然里十三家之间互有千秋,但其实大家出乎意料地合得来呢。我过去也好几次被这些人求婚……」

「这、这样啊……」

看到真九郎不知做出什么反应,冥理露出微笑。

而静静听到现在的法泉,开口对这个话题做出总结:

「总而言之,你就趁你还年轻的时候多看多学吧……再怎么说,你可是我的弟子呀。」

当话题告一段落时,真九郎看了看墙上的时钟,发现时间已过了中午。真九郎开口问了法泉与冥理下午的行程,得知法泉要出席围棋俱乐部的新年会,冥理则打算留下来整理家中环境。由于真九郎自己下午也有事要办,在喝光杯中热呼呼的麦茶之后,他便准备依约出门去夕乃打工的神社参拜。

真九郎带着散鹤出门后首先造访的是枫味亭,按了门铃后,不一会走出来应门的,是身上穿着半缠的银子。

「你好啊」,银子先是温柔地对散鹤打招呼,紧接着轻轻瞪了真九郎一眼。

「……什么事?」

「新年快乐啊。」

「新年快乐。」

「其实我们接下来要去新年参拜,想问看看银子你要不要一起……」

「为什么?」

「那个、该怎么说呢……其实也没有特别的理由……」

「我不去。」

马上就被拒绝了,问银子理由,得到的答案是「外面太冷,人又多」。

村上银子这个人相当不喜欢外出,打从幼稚园开始她就是个比起在户外玩,更喜欢待在屋内看书的室内派。除了购买电脑零件这种工作必需品会跑到电器衔等地之外,其他时候根本不太想出门。

既然当面遭到拒绝,看来是没办法了。

真九郎只好带着散鹤离开枫味亭,朝神社而去。

两人踏着石砖穿过一座巨大鸟居下方,来到了夕乃打工当巫女的弓元神社。这座神社位于东京都中心搭电车约二十分钟的距离,以缔结缘份的请求相当灵验而著名。除此之外似乎还具有一段很长的历史,不过这部分真九郎就不太清楚了。

今天是大年初一,神社内挤满了许多前来参拜的人潮。为了防止与散鹤走散,真九郎紧紧牵着她的手移动。穿过卖章鱼烧、关东煮及糖人的摊贩,到净手台洗了洗手后,两人来到拜殿。当真九郎照着二拜二拍再一拜的既定礼法投香油钱时,一旁的散鹤也有模有样地跟着做。

虽然一切照着规矩来,但是真九郎并没有向神明许愿。他总是这样,根本没什么好求的。因为要是神明真的有求必应,真九郎老早就许愿让家人复活了。既然办不到的话,那还有什么值得求神的呢?

参拜完的真九郎回到摊贩处,买了一只散鹤看似一直很想要的棉花糖给她,然后带着吃起棉花糖的散鹤继续寻找夕乃的所在地。真九郎一边闪过擦身而过的参拜人潮,一边左顾右盼,最后总算在参拜大殿旁边的社务所贩卖处发现身着巫女服的夕乃。夕乃同时也发现真九郎的身影,面带笑容朝这里

跑了过来。

「真九郎!」

一听到夕乃的呼唤,卖场内的十几名巫女一拥而上,将真九郎与散鹤团团包围起来。

「唉呀~这就是传说中的真九郎同学吗?」

「他才高一对吧?长得挺可爱的耶。」

「真九郎同学,你和崩月同学很要好没错吧?」

夕乃代替一脸不知所措的真九郎回答:

「不,我们还不是那种关系……」

「……咦,不是吗?」

「连告白都还没收到……」

「约会或接吻都没做过?」

「没有……」

「可是崩月同学,你和真九郎同学不是两厢情愿吗?」

「是的,没错。」

听到这句话,崩月夕乃以充满自信的笑容点头。

「既然这样,崩月同学怎么不自己主动进攻呢?」

「这怎么行!这可是关系到未来的大事,女性应该遵照礼节等待男性开口才行啊。」

「嗯……真的是那样吗?」

她们在讨论什么呀?

真九郎是有听没有懂。

当真九郎还在烦恼该不该加入话题的时候,一群疑似观光客的外国人朝这里走了过来,看来是想问巫女们能不能照相。夕乃答应下来之后,便与其他同事排排站开来让观光客照相。拍完照后,夕乃开始对这群外国人简单介绍神道。「自古以来,人们认为世间万物中都存在着神……」外国人观光客则靠着同行的口译小姐,专心听着夕乃的讲解。

「哥哥,你不跟姐姐多讲几句话吗?」

「嗯……夕乃姐姐似乎很忙呀。」

真九郎回答散鹤的同时轻轻叹了口气。

越来越多参拜的游客涌入贩卖处,巫女们忙得不可开交。

继续待在这里妨碍她们工作似乎不太好。

于是真九郎托身边的巫女转告夕乃,说他们就先回去了。语毕,真九郎便带着散鹤离开神社,踏上归途。

真九郎与散鹤顺利在日落西山前回到崩月家,夕乃则是在晚间七点后才回来。看到冥理与夕乃两人在厨房准备晚餐,真九郎与散鹤也主动提出要一起帮忙。晚餐预计吃烤年糕,于是四人准备了海苔、酱油、萝卜丝与黄豆粉,然后把中午吃剩的御节料理一起端上餐桌。前去参加围棋俱乐部新年聚会的法泉还没回来,方才也打电话说会晚点到家,四人只好先行用了晚餐。

当晚餐的碗盘清洗与善后都告一段落后,冥理对着客厅内的真九郎等人这么说:

「今天爸爸会很晚回来,不如我们一起去洗澡如何……我好久没帮真九郎你刷背了呢。」

「这、这实在有点……」

「用不着害羞呀,你还待在这个家的时候,我们不也常一起洗吗?」

「那都是小时候的事了,现在……」

「哎呀,小时候和现在差在哪啦?难道那时还觉得我像个妈妈,现在却变成别人家的阿姨这样吗?」

「不,不是你说的这样……」

「既然你说不是,表示你还把我当妈妈看,没错吧?」

「当然。」

「那就一点问题都没有啦。」

被她乐观的态度压过去了。

真不愧是崩月家最年长的女性,真九郎根本敌不过她。

脸上浮现笑容的冥理继续说下去:

「小鹤你也想一起洗对不对?」

「嗯,散鹤也要洗!」

「啊……夕乃你就别勉强了,我们几个享受就好。」

「你、你在胡说什么啊妈妈!」

脸涨得通红的夕乃虽出言抗议,但毕竟对手是冥理,效果实在有限。

这下该怎么办呢?正当真九郎烦恼该怎么回话时,走廊响起了电话铃声,距离较近的冥理跑去接起电话。「喂?请问是哪位?」原本以为电话会马上就讲完,结果却讲了快五分钟。从冥理回话的口气听来,似乎不是什么值得高兴的内容。等到冥理讲完电话回到客厅时,真九郎担心地询问:「发生什么事了吗?」

「嗯……是有点事啦……」

冥理先是支吾其词,但是马上陷入了沉思。直到她想起真九郎等人还在看,脸上才又恢复了笑容。

她将双手合并在胸前,再度打起精神说:

「没事,没什么大不了的……总之我们还是先去洗澡吧!」

安稳的时光总是过得特别快,在崩月家度过的三天一眨眼就过去了。不管是带散鹤去附近的河岸放风筝、陪冥理买东西、和法泉切磋围棋等等,真九郎可说是久违地彻底享受了崩月家温暖的气氛。

然而事情在真九郎即将回五月雨庄的前夕有了变化,当时他正在房内整理行李。

冥理到房间来找他。

「真九郎,方便和你谈谈吗?」

「请进。」

请冥理进房之后,真九郎停下整理行李的工作,在她面前坐了下来。

冥理则是正襟危坐地跪坐在地板上,接着开口:

「真九郎,你和夕乃现在进展到哪里了?」

「……哪里?」

「我有点好奇你们两个走到哪一步啦。不过你不用说得太详细喔,你只要稍微提示一下,剩下我会自己想像。」

冥理说完后直直盯着真九郎,但是真九郎根本不知该如何回答。

可能是看到他这副模样,心里有个底了吧。

冥理以有点失望,又有点困扰的表情叹了口气。

「八字都还没一撇吗……那就没理由拒绝人家了呢。」

「理由?」

「其实啊,有人要求要来相亲喔。」

「相亲……是找夕乃姐姐妈?」

「不,人家找的是真九郎你喔。」

「找我……?」

看到真九郎一脸不可置信的模样,冥理露出苦笑点了点头。

接着再一次说出重点。

「简单来说,就是有个女孩子想和真九郎你相亲的意思啦。」

真九郎听完哑口无言。

他当然只能哑口无言。

真九郎回到五月雨庄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打开窗户让空气流通。当新鲜空气流进室内后,原本处于停滞的房间才又再度苏醒了过来。真九郎对此不禁松了口气。绝不是崩月家待起来很难过,但曾几何时,心中早已认定此处才是自己真正的房间了。

真九郎开始整理从崩月家回来的行李,顺便从衣柜内拿出一套整齐的西装,将它连同衣架吊到墙上的挂勾去。

真九郎回想起昨晚听冥理提到的内容。有人要找真九郎相亲,光是这点就已经够让他惊讶了,加上对手竟然是里十三家其中之一,《歪空》家的独生女。大年初一晚上,冥理接到的那通电话内容就是在讲这件事。

关于这件事,冥理与法泉的意思都主张要真九郎自己做主。

「你要是不愿意就说吧,我会去拒绝对方的。」

「可是要是我拒绝,会不会因此让对方不开心啊……」

「真到那时再说吧。」

冥理虽然以轻描淡写的语气带过,但真九郎知道事情绝非那么简单。提出这桩相亲的《歪空》可是里十三家的老大,虽然《崩月》已经退出地下世界,但对方至今仍在活动。要是轻易拒绝这项提议,对方有可能会惹出什么麻烦,甚至会因此对崩月家造成困扰。在烦恼了好一阵子后,真九郎还是决定答应这桩相亲。和素未谋面的女性聊聊天这种事花不了多少功夫,何况法泉也要他趁年轻多见见世面。老实讲,真九郎也明白自己最欠缺的就是经验。

冥理虽然告诉了真九郎关于这次的相亲对象——也就是《歪空》家独生女的一些事,不过真九郎为了保险起见,还是连络上露西,问出了更多的情报。露西不愧自称里十三家的狂热粉丝,可说是无所不知无所不晓,更兴高采烈提供真九郎想得到的情报。《歪空》家代代的职业都是恐怖份子,目前已将活动根据地移往海外。整个家族也移民英国,只剩独生女一人以留学生的身分独自回到日本生活。那位独生女芳龄十四,就读东京都内某私立国中。性格则用一个词就足以形容——暴君。过去已不知有多少人触及她的底线而遭到清算。她到处与人结怨,甚至传闻有组织砸重金悬赏她的项上人头。她在地下世界中的绰号为《炎帝》,理由是因为只要有人惹到她,她不将对方彻底击垮以前绝不善罢甘休,大家才会出于恐惧之意如此称呼。她还拥有几名能干的手下,如《黑骑士》、《落雷》、《独眼巨人》等等,其中又以歪空家直属的《黑骑士》奥兹马利亚·拉赫特别有名。露西特别警告他:「虽然有无所属的佣兵,但其中《乱流》、《千变妖怪》、《Q王》、《奥里哈鲁根》、《黑骑士》等五人根本不是同一次元可以相比的……即使放眼整个地下世界,他们肯定能算上前十强吧?」听露西这样讲,可以了解这次相亲对象是名相当棘手的人物,但事到如今已经没有退路了。虽然真九郎还有些不明白的地方,但他决定先不去考虑这些问题。相亲就定在明天,没有时间了,只能硬着头皮上。

做为听取这些情报的交换,真

九郎对露西表明明日相亲一事。露西听完有点语塞,但还是笑着回应他「这个嘛……祝你好运啦,之后请你跟我说说感想」。看来这下等到相亲结束,还得跟露西报告才行了。

为了转换心情,真九郎开始思考今天晚餐的菜单。从现在冰箱里有的材料来看,能做的大概就剩火锅了吧。考虑到环与暗绘可能会过来一起吃,份量还是弄多一点比较保险。

当真九郎一边如此思考一边整理行李时,一阵有人冲上阶梯的声音传进房内。几乎与此同时,真九郎房间的门被打开了。

新年第一位造访五月雨庄5号房的客人,是一名七岁的女孩。

九凤院紫一踏进房间,便朝气十足地打招呼:

「真九郎,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喔。」

「今年也多多指教!」

「我也是,多多指教啦。」

真九郎轻轻接住飞扑而来的紫。紫在新年假期的这三天似乎都待在大宅内,据说有许多政商名流前来拜访,让她差点记不住所有人的名字。

真九郎从橱柜中取出茶壶与茶杯后,打算用铁水壶烧一壶开水。当他将铁水壶放到瓦斯炉上,回到小圆桌前坐定的时候,紫理所当然地往真九郎的大腿上坐去,然后从她带来的包包中拿出一张纸。

「那是?」

「是寒假作业。」

纸上印着的是国语问题,内容是将近二十题的反义词填空。似乎是紫决定不在大宅邸内,而要在五月雨庄写完它才带来的。或许对紫来说,就跟真九郎一回到这间房内就会感到安心一样,这里已成了她心中一个特别的场所。

真九郎说了一些简单的提示:

「紫,你知道什么是反义词吗?」

「嗯,我大概知道。」

「那我问你,『重』的反义词是?」

「不重。」

「……嗯,虽然你没答错,但这里应该要……」

真九郎体悟到教小孩子是件困难的任务,所以尽量用最详细的方法来教她。当紫听完真九郎的解说,拿起铅笔准备写下答案时,手却在半途停了下来。她似乎是看到了墙上吊着的那一套西装,开口问道:

「真九郎,你又要去参加演奏会了吗?」

「不是,是相亲要穿我才拿出来挂。」

「相亲?」

真九郎对紫解释起「相亲」的意思。当他说对紫说明相亲是以结婚为前提,让男女双方碰面认识的一种仪式后,紫小声喃喃自语「这样啊……」。紧接着坐在大腿上的她改变身体方向,转为面对真九郎而坐,最后伸手捏了真九郎的脸。

「……你怎么突然捏我啊?」

「这是怎么回事?」

「咦?」

「真九郎你明明已经有我这个恋人,为什么还要跑去相亲?」

紫一脸不满地瞪着真九郎。束手无策的真九郎只好解释事情的来龙去脉,紫听完后虽然有点难以接受,但还是体谅了他的选择。

紫用她小小的手掌,轻轻抚摸真九郎脸上红肿的地方。

「……对不起,既然是那样的确没办法。」

这时水正好烧开了,真九郎先让紫从大腿上下来,然后走进厨房。在泡完两人份的茶后,他观察了紫的样子。紫一语不发,盯着墙上吊着的西装陷入沉思。真九郎原本不晓得她心里在想什么,但是没想到隔天他就知道了。

时间就在相亲当天的上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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