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三章 血斗夜间比赛

早朝结束,朝内大臣自南殿退下。

冥灭忽然想起在后宫内院时,跟老师上无聊的课时的幼年时期,「做这种事究竟有什么意义?」他常说这种话,让老师很困扰,现在很想再度吼出同样的问题,他整个人横躺在宝座上,打了个大呵欠。

无聊透顶,朝廷大臣的脸已经看腻了,那些人看的是母后的脸色,而不是身为皇帝的他,幼帝登基,以摄政之姿扶持他的母亲·皇太后目前已不上早朝,但与她息息相关的人,在进谏冥灭时每每都会先开口提及「倘若皇太后也上朝——」

自己已经十八岁,他自负不论是身为皇帝或身为男人都已经够格了,不应该无法随心所欲,那些上个世代的跟班,总有一天也该除掉。

冥灭用手玩弄著颈环上的大宝石,那是帝国东部地方进献的珍宝,晶莹剔透蓝宝石,深得他的喜爱,摆在市集上卖不知可以卖多少,他出生以来从未离开过皇宫,仍约略晓得这颗宝石的价值——足以买几条人命,也可以雇用几个像毒蛇的男人,安排在宫里。

除了侍奉在宝座旁边的一名侍童之外,晋见之间还留有几个人,宰相中将·贝多——参与早朝的朝廷大臣中最年轻的一位。

确认到他,冥灭对侍童以手示意要他退下,宰相中将来到他面前跪下。

「陛下——」

「够了够了,只剩我们两人而已。」

冥灭以为儿时玩伴在开玩笑,咧嘴而笑。

贝多并没有笑。

「陛下,若您没认真听大臣们说话,会很困扰的。」

「干嘛,连你也要发牢骚吗?」

冥灭不悦地站起来,他认为贝多是这世界唯一的朋友,皇帝即位时,提拔他从侍童晋升到宰相中将,也是为了回报长久以来的友情。

然而,最近贝多很啰嗦,常常会会劝他要专心治理朝政。

冥灭不懂政治,从宦官教师那里学到的只有如何看棒球比赛,如何和女人嬉戏,以及一点点管弦乐,十二岁即位以前,他一直被关在后宫,前朝的无落帝不允许任何有可能威胁皇位的人站上历史舞台,即便是自己的儿子,父皇驾崩后随即出后宫的冥灭是个只懂得玩乐的少年,不知这是幸运还是不幸,他还有点判断能力,反省自己身为皇帝不能如此昏庸,然而,他却无能为力,朝廷大臣们和皇太后任何事都自行决定,冥灭的工作只有应允他们的要求而已,如此一来,便与在后宫里一直被宦官们要求做堕落的事情时根本没两样。

冥灭憎恨世界——把自己关起来的父亲,杀掉其他皇子为他的皇帝之路铺路的母亲,奉承巴结母后而串连一气的那些大臣,发自内心地感到厌恶。

为了对这世界复仇,他索性更加沉迷于玩乐。

他走到能眺望外廷庭院的露台,冥灭使个眼色,贝多也以跪姿跟过去,他很喜欢这里的景色,精心修剪的草皮上,搭建著虏姆造型的亭子,高耸的城墙挡住了阿巴拉那的海风,庭园里的花草树木都在平稳的日照下得以好好休息,真教的祭日时,这个庭院会开放给帝都的民众,大白日帝国内,不对,应该全世界都没有规模如此庞大的公园吧,他深爱著帝国的子民,这是身为皇帝理所当然的心意,只不过,他仍未实际见过所谓的子民。

「今夜旃叶殿有比赛。」

他想缓和现在的气氛,比起严肃的话题,他更想和贝多像朋友一样地聊天。

「与令姊比赛的对象是晓霞舍吧,今年的晓霞舍打得很好哦,还被称是『攻城龙打线』呢。」

「我对棒球不了解。」

贝多的回答很短。

冥灭很失望,自己以前会和他两姊弟一起玩传接球,这表示贝多已经对棒球没兴趣了吧。

那么为何会觉得对他有愧呢?冥灭难得会把念头转向皇宫外的事。

「贝多,我问你,你会想打仗吗?」

「您是说……战争吗?」

贝多歪著头问。

冥灭大力点头。

「没错,就是战争,我国的攻城龙部队让平原上的敌营陷入火海。」

冥灭窃笑说,率领著冠顶全世界的帝国军攻城龙部队的,正是眼前的宰相中将,这点子不可能没有搔动他的心。

首都卡勒古卜塔尔的城墙被誉为难攻不破,攻破这墙的正是无落帝麾下的攻城龙部队,某位魔术师自黑暗世界召唤出火龙,以新式兵器的名义兜售,最初的客户是帝都的原住民·义教徒的教皇,然而,教皇却让魔术师吃闭门羹,另一方面,洞烛先机的无落帝却购下这火龙,他将攻城龙交托给拥有雷光将军别号的名将·骨咄,骨咄领著火龙攻城,受到火球攻击整个帝都被熊熊大火所吞噬,包含教皇与义教徒几乎全被烧死,冥灭一直认为这趣闻是历史的嘲弄。

跟他预料的想反,贝多的表情很阴郁。

「可是……敌人是谁呢?」

「那还用说,就是东部的佩布契穆帝国啊,谁叫他们企图抢夺我帝国的领土。」

「与佩布契穆间的纷争最近暂时都很平静,此外,由于预计今年夏天将是酷暑,派军一事也要慎重考虑,况且若攻打东部,西部的防守就会减弱,虏姆诸国何时会攻过来也不得而知,因为传闻义教徒对夺回帝都的执念仍稍未熄灭。」

冥灭已经没在听贝多说话,他人已在战场,如同父皇无落帝一般,与敌人对战的枪林弹雨中,驰骋沙场的身影,他偏爱的年轻俊美的禁卫军的将领,也在身后冲锋陷阵,为夺得世界第一强的名号,随著帝国的奴隶部队高声吶喊,开始突击,攻城龙喷出的火球盘旋在他的头上。

肯定会是感动至极的体验。

不会输给在后宫美仑美奂的中庭上所举行的棒球比赛中获胜的感动。

领悟君主已神游梦想的世界里,贝多躬身行礼后便退下。

这房间有不好的回忆。

若不是跟同事一起,没想过要过来。

被不知是男是女的人抓住跨下这种事,希望不会再发生。

听说小贩要来宫里,下臈们都很兴奋,唯有香熏一人很冷静,钱虽然有,却没有多到能够自由使用,他在棒球比赛中大展身手而获得金钱,却不属于自己的,所以应该无法向小贩买东西。

不过,听莳罗说那小贩是唯教徒女人,所以香熏将全部的钱藏入袖子里带来,因为他想起进入后宫之前,白带鱼店老板嘱咐他的事情。

——与外界连络要靠唯教徒的女商人。

唯教徒是失去祖国的流浪子民,不只白日帝国,也散居在虏姆诸国与东方的佩布契穆帝国,唯教徒中有许多人从事贸易的工作,但进出后宫的人应该是有限的。

用完中餐,利用清扫澡堂前的短暂时间来享受购物的乐趣,少女们从晓霞舍下臈大举地移动。

如果是以御妻·更衣或女房们为对象的大型商贩,就会委托宦官在中庭搭帐篷来陈列商品,但以下臈为对象的商人,进入后宫不需要正式的申请,只要请宦官们通容,进行小规模的商品贩卖即可,营业的地方是宦官长检查新人宫女身体用的小房间。

由于挤进了多达三十名的同事,那房间比香熏记忆中的还要狭窄、阴暗。

以前的他想像后宫是个又窄又暗又令人窒息的地方,其实跟实际状况相了差十万八千里,被吩咐去做大大小小的工作,到处跑来跑去,目前连后宫的尽头都还没去过,无论是中庭或澡堂,阳光都能从窗户大量地照射进来,在女君之间或下臈所,只要打开木窗就能通风,跟街上不一样,也不会有野狗冲出来咬人,不会因为清晨冷得发抖,也不会为食物烦恼。

唯教徒的女商人头戴真教徒风格的头巾,年纪刚过四十大关吧。

后宫里没有如此高龄的女人,但皇太后现年三十二是公开的秘密,现在的皇帝是十八岁,推算出皇太后生他时是十四岁,海盗从虏姆人客船抢夺来的美少女受到先帝无比的宠爱,违背先知的教诲等不及满十八就让她侍寝,甚至有传言,由于太过宠爱,同意她不用改教,保持义教徒的身分,先帝驾崩之后,除身为国母的皇太后外,所有宫女一律被送进「悲叹宫」,虽然保证衣食住无缺,却不会再度得势。

听到「小贩」,香熏联想到的是背著大布袋,坐在贫民窟路肩休息,穷酸样的男人们,但唯教徒的女人一身贵气的打扮,商品看起来质感也都很不错,宦官长所使用的桌椅被靠在墙边,铺著大张的地毯上,每一个商品底下又铺著丝绸的小碎布垫著。

剌绣线与针,装祯高级的书,瓶装的液体,不知作何用途的小盒子,下臈你推我夺挤地要拿商品,香熏虽然不晓得那些东西究竟哪里好,但她们的眼神全都变得不一样。

「阿姨,给我两球红色的绣线。」

「手抄本的新书,还有没有其他的?」

「给我阿雅默拉蛋糕店的烤饼乾五个,不,给我六个。」

「信标……今天也没有吧。」

花剌失落地垂下头,离开那些商品。

女商人熟记每个商品的价钱,动作迅速地和下臈们做生意,通到外头的大门附近,站著一名手拎著包

袱的女奴,令香熏讶异的是,那些少女都没有保持警戒以防东西被偷的样子。

香熏推开少女们纤细的腰肢和浑圆的屁股来到女商人面前,对商品瞧也不瞧一眼,从袖子里拿出纸和笔,女商人纳闷地看著他。

——大海的鲸鱼往哪儿去?

让她看约定的暗号后似乎解开了疑惑,女商人为掩饰笑容而点点头。

「嗯嗯,变成星星了。」

她视线敏锐地观察著四周状况,「你叫做——」

——香熏。

「对对,香熏小姐,有何贵干?」

和下臈的生意交给女奴,女商人招著手,要他去墙边的桌子。

他取出布袋放到桌上。

——这个给白带鱼店。

女商人打开布袋,检查里头的束西。

「金币一百二十五枚,还有戒指和耳环,确实收下了。」

后宫里赚的钱全部要交给白带鱼店,香熏是以「付他工钱」的名义进后宫的,虽然也没告诉香熏,自己替他做了什么工。

——可以帮我送信吗?

他将写的字给女商人看,这么做是为了让后宫外头的亲人伐功可以安心。

对方摇头拒绝。

「没办法,出大门时就会被卫兵拿走。」

——带话呢?

「那可以,因为不会检查内心吧。」

女商人眯起眼笑了,她的前排牙齿缺了一颗。

香熏想要带什么话,伐功什么都不用担心——简洁地传达出这句话。

——一打数一安打一打分一盗垒。

手指敲敲所写的字,叮嘱她,女商人虽歪著头不知什么意思,但最后也点点头,向他表示已全部记起来。

香熏把纸细碎,不想留下无谓的记录。

「香熏——」

莳罗抱著书口脏掉的书来到他这里,「你买张地毯吧,坐在地上时底下没铺地毯不像个宫女啊。」

他望著已经在女商人手上的金币。

「有需要买的东西就没关系哦。」

她商人向他使眼色,「生活费之后再付就可以吧,这些钱是你的,没有人会过问用途的。」

她打个了信号,女奴便打开包袱,搬来几捆单人用的地毯,期间女奴一语不发,香熏觉得好像是在看著自己一样。

「因为要使用很久,一定要选编织得很扎实的才行哦。」

莳罗说,但香熏分不清好坏,他让莳罗挑了几个,最后因为用了很多红色很有男子气概的理由,选了那一张地毯,价格是十五枚金币。

「既然有打棒球,要不要买棒球用具呢?」

女商人搓揉著手问道,「球棒和球、捕手手套和绑腿带、松脂粉袋,这里应有尽有哦!」

女奴拿过来的商品中吸引到香熏的是,散发皮革味的全新皮制投手手套,出场比赛时必须进行防守,球棒可以向别人借,但防守用的手套仍必须是自己专用的,如果不合手,手套就无法完全发挥功用。

他试套一个看看,可能是女用的吧,对他的手来说太小了,怎么都挤不进去,隔壁的莳罗咯咯偷笑。

——有捕手手套吗?

「有的,请稍待。」

女商人自己打开包袱,像从窑里拿出刚烤好的面包一样的手势,小心翼翼地捧著大手套。

手套进去一试,又厚又硬,就算用了力也只是稍微闭起来。

「好像御妻之间的坐垫一样呢。」

莳罗压一压手套的边缘说,「你想当捕手吗?」

香熏用手套压住纸,右手拿笔。

——把里头的填充物拿掉,弄薄一点。

莳罗脸颊靠在香熏肩头上看著纸。

「这想法真奇特呢。」

——因为这样远的球也能接得到。

香熏将手套费用的二十枚金币付给女商人,这是他生平第一次买那么贵的东西。

一边回下臈所的路上,莳罗一边读著刚买的古书,那是上头写著香熏没见过的记号和表格的手抄书。

——那是什么?

他将写了问题的纸滑到书页上。

「地方联盟的记本簿啊,搜集来的。」

莳罗抬了下头回答后,又埋首书中。

——有趣吗?

「有趣啊,脑海中会重现比赛的状况,这虽然是五十年前的东西,但可以像这样体验前人的经验不觉得很棒吗?虽然书里的选手全都蒙主宠召了。」

莳罗望著自己,他不解地歪著头,他所写的字和棒球的打法,只限于当下的状况,从来不觉得对话或比赛结束后,意义仍持续下去。

「香熏有家人吗?」

被这么一问,香熏打了个寒颤,她肯定看到自己和女商人的对话,莳罗眼力很好,真麻烦,感觉总有一天会看穿自己的身分,就像外面的女人不让人看到头发或身体曲线一样,香熏也想隐藏真实身分。

「有后盾真好,即使光之君夫人还不满十八岁就被重视,是因为她是皇帝陛下的堂妹,不能只靠时来运转,果然还是要有与生倶来的优势才行。」

莳罗口气突然有些愠怒,香熏拿起笔。

——只有一个家人。

也写了。

——而且很贫穷。

莳罗了解似地频频点头。

「也有相反的状况哦,就是由女人扶植整个家族,香之君的弟弟原本是改宗教者的侍童,因为姊姊的关系,现在升为宰相中将了,所以你也要加油,成为家人的后盾。」

香熏用自己的状况想像了一下,靠著乔装女人的堂弟的余荫展露头角的伐功,最终晋升为博士或大臣,光用想的就好笑,伐功会有怎样的表情啊?

挺适合他们的,欺骗、乔装、杀戮——若不这么做,像他们这种人是不可能出人头地的。

莳罗讶异地看著露出浅笑的香熏,视线都忘了要移回书本上。

现在是女房们午睡的时间,她们却来到中庭练习传接球,球投偏飞进回廊,香熏将滚到脚边的球踢回中庭。

中庭被暮色包围之时,像是违逆天意般点起了烛火,由柱廊围起来的空间将黑暗推回天空,篝火排列在球场上,隔著中庭看著对岸,似乎看得到帮忙从山中追出鸟兽的那群小工。

主审、垒审、线审举著火把站在指定的位置,比赛已准备完毕,晓霞舍对旃叶殿的七殿五舍三局公开赛。

后宫里的女人全都涌入回廊这里,五彩缤纷的衣服下摆好不热闹,御妻·更衣与女房一起优雅地喝咖啡聊著天,上中下臈却是拿著手套,为了接界外球,身子探出栏杆外。

香熏他们也拿著手套过来,但必须以替同队的晓霞舍御妻们加油为优先,况且,享用著从看台传过来的咖啡、蛋糕、水烟管,就已经够忙了,和女君不一样,因为不晓得何时还能有那么美味的回忆,所以她们像狗一样恣意地动著嘴巴。

系上同款饰带的晓霞舍宫女们,占据了一垒侧的回廊,以加油的区域来看,看台的正后方是一等席,那里由上臈所占据,中臈在旁边,下臈又更旁边,而且两队阵营的座位都是相同的排列,所以本垒后方的晓霞舍下臈所是旃叶殿下臈所,坐在交界处的形式,两方人马都对彼此视而不见。

他将刚买的手套里的填充物抽出来,用从同事那里借来的地毯用针线重新缝好,手套变得很薄,容易动作,如此一来,之前差半步而漏接的高飞球,应该也能接得到了,香熏用拳头敲打几次,让手适应变成投手手套的捕手手套。

话说回来,夜晚天色变暗之后打棒球,实在无法想像,犹如描绘著人类骄傲的袖珍图,重现出来的景象,棒球肯定是在太阳底下的运动。

「那是什么?真不像样。」

坐在后面地毯上的蜜芍,手越过香熏肩膀抓著手套的尖端,「好像猪的坐垫哦。」

「这我刚刚说过了。」

莳罗嘴巴掉了块饼乾屑。

不管她们怎么说,香熏都无动于衷,手套上手套,脚绑上与饰带颜色相同的绑腿布,拉风的棒球选手打扮,不论去到哪里都不会丢脸。

同样系著紫色饰带的女房门从一垒侧看台冲到球场,外野手进到草皮里后迅速往前跑,面向御妻·更衣之间的这个中庭是后宫之中最广大的球场,虽然垒包之间距离是固定的,但外野很自由,无论延续到哪里规则上都没有问题,以外野手的身分进行防守时,意识若不集中在内野的方向,就会担心背后的原野愈来愈广大,到达没有任何人知道的地方,觉得很恐怖,对香熏而言,这种阴森的感觉,正是外野防守的魅力。

晓之君左晃右摆地摇晃著自傲的乳房,站到投手丘上后,三垒侧的回廊掀起「哦!」「哦!」的低吼声,旃叶殿的宫女们以恶魔的方式在咒咀对方不幸,旃叶殿腰带的颜色是黄绿色。

「晓霞舍与旃叶殿积怨已久哦,譬如那次的『苹果事件』——」

莳罗还没说完蜜芍就大力点头,刚进宫的香熏什么都不知道。

「今年初两队对战时的事呢,回廊上不知是谁将吃完的苹果芯往球场扔,刚好扔到要从投手丘回看台的香之君眼睛,

夫人她拿起苹果故意扔向晓霞舍的加油席,我们当然抗议了,说『竟然把苹果扔进对手的加油席』,你知道她了什么吗?『那不是苹果,是梨子啦。』」

莳罗因为太激动口气粗暴起来。

「这不算反驳吧。」

蜜芍用小指与无名指抵著大姆指的手势,诅咒香之君。

「还有,我们进到后宫之前,也发生了『巴掌事件』,关于这件事,不论怎么问,大家都三缄其口。」

「无论如何,错的都是香之君啊!」

两人朝球场比出咀咒的手势后,吸著同事传过来的碗里的优格。

「所以香熏,不论用什么手段,都一定要打赢那些人不可!」

「对啊,跟新人什么的无关哦,若在走廊上遇到那些人,真的很想用球棒给她们好看。」

虽然没有任何怨恨,可能系著同色腰带的关系,莳罗与蜜芍的愤怒似乎也感染了香熏的内心。

两派下臈所发动的咀咒,矛头直接转向对手的下臈所,终于在边界上发展成小型竞争,晓霞舍的迷伽出面劝架,旃叶殿的抜凛站出来,观众席出现了王牌对决的场面。

「她个头也太大了吧。」

莳罗吸著水烟管再一口口地吐出烟,迷伽个子虽然也不小,但抜凛比她几乎高了快两个头,从香熏看来,似乎有六尺半。

大块头的抜凛的影子里出现娇小的少女。

「欸,那是什么……」

「妖怪吗?」

晓霞舍下臈一片哗然。

那名少女全身长著灰色的长毛,耳朵很尖,鼻子湿润,长得很像动物的脸,只穿了上衣,下半身只穿兜裆布,像小狗一样摇著尾巴,用金子打造的花束装饰头发,看起来很华丽,只有这部分感觉像是后宫的人。

「哇啊,熊出现了。」

蜜芍瞪大了双眼,莳罗不解地歪著头。

「那是熊吗?那个就是熊吗?」

香熏眼中看来,应该是所谓的兽人吧,听说荒野有这样的的怪物出没,他曾经听说兽人令猎人和牧羊人很头大。

「你就是晓霞舍的投手吗?」

那个兽人长著利爪的手指对著迷伽说,晓霞舍下臈所听到兽人竟然说出人话,而发出惊呼。

「对、对啊……怎样?」

被利爪指著的迷伽害怕地缩著腰。

「你投的球,本人杏摩勒——人称打击之神将会停下来。」

兽人挺著胸大放厥词,旃叶殿下臈所掀起掌声和欢呼声。

「哦哦……是吗……那还真是……伤脑筋呢。」

迷伽向同事发出求救的眼神。

「那只熊好厉害哦,我走近一点去看吧。」

蜜芍站起来,推开同事们往兽人走去,看到她过来的迷伽,回去原来的位置,把棘手的事情推给她。

「那边那只熊,给我过来看一下。」

蜜芍招手说,兽人跳起来。

「有熊!」

它直接缠住抜凛的颈环,因为太矮脚构不到地,吊在她的脖子上。

「熊在哪里!打击之神最怕熊了!」

「熊就是你啊!你是熊吧?」

蜜芍走到身边,拍拍兽人的肩膀说,兽人转头过去,竖起全身的毛。

「你说谁是熊!真是奇耻大辱!」

兽人撕牙裂嘴地大吼。

「杏摩勒,很重快下来。」

抜凛抱著它放到地面,抜凛不去理会仍搂著腰不放的杏摩勒,看向蜜芍。

「你叫蜜芍吧?」

「对啊。」

蜜芍是下臈所中最高的,所以她低头看著对手抜凛。

「我听说过你的事,说是『守备一流,打击三流』吧。」

「那你的投球又是几流?差不多就五流吧?」

蜜芍瞪著她说,抜凛嗤之以鼻。

「别像狗一样乱吠,这次的比赛,要让你们完封出局。」

球场上的主审宣布比赛开始,趁此机会,下臈所的冲突分开。

「我要让你明白,把打击之神叫成熊的报应有多大!」

兽人大吼,抜凛拉起它的手回到同事那里。

蜜芍朝著她们的背影转过身去的破口大骂。

「你们才不是我们的对手呢!我若是向日葵,你们就是阿巴拉那海滨开的月见草啦!」

浅显易懂的比喻,晓霞舍下臈所掀起不绝余耳的掌声。

「打击之神……好可怕哦。」

(插画)

莳罗一脸愕然地双手合十,向神祈祷,「那是偶像崇拜者哦。」

——异教徒应该是笨蛋吧。

香熏将字给她看。

「对啊,一定是这样。」

声音尖锐地说。

投手丘上的晓之君跟迷伽一样是右侧投,但快速球的威力却是差了一大截。

一下子就把旃叶殿的一、二棒逼入绝境,让他们站著不动被三振,晓霞舍的宫女们从地毯上站起来,高声喝采。

第三棒香之君拿著棒球登场,与众不同的打扮令一垒侧传来「哦!」「哦!」的惊呼。

衣服的袖子剪断,坦露出裸露的肩膀,穿的不是一般的裤子,而是黄绿色紧身裤,如母马般的浑圆的臀部露骨地浮凸出来,高高绑在头顶上的头发,也像马的尾巴,戴了一堆的戒指和项炼叮叮当当的,一般棒球的装扮中难得一见的。

香之君在打击区上像是展现给一垒侧的人看一般,挺了挺胸膛后,瞪著投手摆出打击姿势。

第一球,偏低的快速球,球棒从下往上全力挥击,打出的球高高飞过左外野手的头上,越过皇宫屋顶,消失在黑暗中。

是全垒打。

紧紧盯著球的方向后丢出球棒,慢慢跑向一垒,投手丘上的晓之君无力地跌坐下来。

一垒侧的方向,不论是看台或回廊上的人觉得赢得太扫兴,甚至忘记要喝倒采。

「失投……吗?」

「可是,好低哦?随随便便都打得到吧?」

「晓之君夫人好可怜哦。」

其他宫女们都在哀声叹气,蜜芍与莳罗却笑笑地耸耸肩,面面相觑。

「力道挺大的啊,不是都飞到外廷了?」

「搞不好是城外的全垒打哦。」

香熏也没有很悲观,他觉得幸好没有跑者,而且,看到特大号的全垒打不论何时都觉得很过瘾。

——再一分。

写的字给薛罗看,她微笑:

「对啊,就快轮到『攻城龙打线』了。」

「香熏,你知道攻城龙吗?」

被蜜芍一问,香熏点头。

——曾经见过。

他在小时候曾被父亲带去看过御牧园所饲养的攻城龙,那些龙在栅栏中吃草,眼睛和手脚都退化的火龙,令人连想到巨大的腊肠,难看又驯顺的生物,从嘴里吐出来的火球曾经贯穿都城的墙壁,烧毁整座城市,从外表来看实在很难相信。

召唤火龙的魔术师中有个身为剑士的挚友,邀他一起加入义教徒的阵营里,然而,身为义教徒的皇帝却讨厌火龙的模样,并将魔术师驱逐出帝都,因此,他便跟随在真教徒身边,两个好友临别之际,约定好在迫在眉捷的战役上,比赛谁先替自己的君主立功。

怎么想都是只靠人类的力量打战的剑士占下风。

然而,战争结束后一看,被攻城龙火炎打倒的义教徒将领为二十九人,相较之下,剑士派出的真教徒大将军二十七人——虽然败北,剑士奋勇战斗的身姿却英气焕发,令人留下印象。

即使旗帜的颜色不同,友情仍持续,香熏在听著感人的英雄们传说下成长。

旃叶殿的四棒被外野高飞球所败,第一局上半的攻击结束,比分为1:0。

香之君站在投手丘,右手的肩上投球,光看她的投球练习就能看出缺乏跃动感,规规矩矩的姿势。

晓霞舍的首位打者进入打击区。

香之君的投球节奏很顺畅,轻轻松松就投成0坏球2好球的局面,打者之后打了两发界外球想要缠斗,最后变成往捕手飞去的界外高飞球,一出局。

接著第二棒也先抢好球数,投出1坏球2好球后再投一个外角变化球,打者打出一发没营养的一垒滚地球,香之君很快地补位到一垒垒包上,球传过去给她后造成两出局。

一垒侧看台哀声连连。

莳罗打开怀里拿出来的笔记本。

「不愧是香之君,这个夏天的公开赛上十战全胜,果然不是盖的。」

「我觉得没有打不到的球。」

蜜芍扭扭脖子,香熏也有同感。

球的速度跟之前对战过的青阳舍下臈所的投手差不多,究竟是哪里不一样呢?难道攻城龙打线只是浪得虚名吗?

第三棒是左打。

第一球是坏球,第二球是内角偏低的快速直球,但是投歪了,打者来不及闪,打中了膝盖,球猛力地弹了出去,滚落到三垒看台前。

打者痛得蹲了下去。

看台看回廊出传来「哦!」「哦!」愤恨的低吟。

「出现了……那就是香之君恐怖的地方。

莳罗咬著唇,「她在十场比赛中只投出了两次四坏球,控球这么好的投手却投出了八个触身球,这个数字代表了——」

「她故意的啦,故意朝著打者丢的。」

似乎听到了蜜芍的话,香之君瞪著一垒侧,蜜芍缩起身体,躲在前排宫女的阴影中。

「哦哦哦的吵死人了,有何不满吗?我虽然丢了触身球,不过也背了一个跑者在垒上啊,彼此彼此吧。」

香之君用震撼著整个后宫的声音大声回嘴,完全看不出有任何愧疚。

香熏露出毫不畏惧的笑容,实践了莳罗所说「无论使用什么手段都要赢」这句话的人是——香之君,御妻弄脏自已的手,这样对方就没有胜算,一定要做出超乎她想像的大举动。

——下次再这么做,就走过去以牙还牙。

「你说要去,去哪里?」

莳罗看到他写的问道,他指著投手丘。

莳罗用手捣住嘴吧。

「天啊,这跟下臈的比赛可不一样哦。」

「不可以这样。」

与平时不同,蜜芍成就的语气说,「和香之君吵架,就像对天吐口水一样,你这么说时罗说不定会生气。」

这种责备的语气,香熏觉得像被瞧不起一样而恼羞成怒。

比赛再度展开。

二出局跑者上一垒的状况下,第四棒晓之君登场。

如香之君所说,轮到中心打者打击时若是垒上有跑者的话是很棘手的,若被取得一分,自己靠全垒打得到的一分就等于没了,若被打出全垒打就会被逆转胜,刚刚的触身球果然不是故意的吗。

香之君摆出投球姿势后投出。

第一球坏球,第二球好球,接著是第三球,晓之君轻轻用球棒将外角偏低的球碰出界外,球飞进回廊,弹飞了篝火,顿时尖叫声大作,宫女们用地毯想要打熄喷出来的火,比赛暂时被中断。

晓之君没有离开打击区,瞪视著站在投手丘上的香之君,香之君也没有看跑者,目不转睛盯著晓之君。

再度开打。

1坏球2好球后的第四球,内角偏高的快速球袭击晓之君。

「咚」地发出闷响,球打中打者的侧头部后无力地掉在本垒上,手中掉落的球棒倒立著立在地面,再慢慢倒下去。

由于事出突然,中庭鸦雀无声,主审用袖子捣住嘴巴。

跪到地上,看似昏倒的晓之君捡起球,使劲扔回去。

轻巧地避开球的香之君说:

「看准一点,控球真差。」

并在投手丘上招招手,要她放马过来。

晓之君拿起球棒站起来想走过去,却因为绊到脚而往前摔,她就这样一动也不动,场内为之哗然。

「糟了!」

一看到御妻发生重大事件,女房们从一垒侧看台飞奔出来,垒审立刻挡在前面,却被打著球棒的女房们给打趴,留下一声悲鸣被女人群所吞噬。

「想打架吗!」

旃叶殿也为了保护御妻而出马动,她们也急忙地拿著球棒当武器,两军聚集在内野中央,激烈地大吵。

香熏觉得时机已到,迅速站起来。

「香熏,不行啦!」

莳罗追去抓住,香熏却甩开她的手,穿过那些宫女跳到栏杆上。

「你想干什么?下臈。」

香熏闻声转头,出声的人是系著相同的紫色腰带,他不认识的宫女。

——为了球队奋战。

写下这句戏剧性的台词,跟手套一起像是留下记念品放好后,一跃跳进中庭。

背后传来「咚!」撞击地面的声音,转头一看是蜜芍。

她也从回廊上跳下来。

「还在耍帅,打群架时没空写字,明白吧?」

听她这么说,香熏将夹在腰带上的纸笔扔掉,不拿纸笔也没关系,毕竟也不是天生不能说话,所以没有那些也不会死。

「好气魄。」

蜜芍鼻子哼笑说,她的表情挺开心的样子。

「等等!不准过去!」

兽人·杏摩勒以惊人的跳跃力跳过回廊的扶手,站在蜜芍和香熏面前,香熏握起拳头,打算打倒它后再前进。

「啊,你后面有熊哦!」

蜜芍指著外野的方向大喊,杏摩勒跳起来往后看。

「你说什么!又有熊吗?」

趁对方转移注意力时,蜜芍跑了出去,香熏也追在后头。

「等一下啦!不可以打群架啊!」

从回廊传来莳罗的悲呜的喊叫声。

「虾兵蟹将没有用,目标是敌人的首脑!」

蜜芍绕过你推我挤的两军人马,大步地加速跑过去,连对速度很有自信的香熏,都好不容易才跟上她。

香之君放任手下的女房们吵架,自己则在三垒附近和捕手聊天,看到眼神充满杀气的两名下臈冲过来,也吓了 一跳。

「你们这些家伙,想干嘛?」

然而,她可不是泛泛之辈,原本拿掉的手套戴到右手上,反而向蜜芍走过去。

「你这个大胸部欧巴桑。」

「下臈竟敢如此狂妄!」

蜜芍与香之君直接开打了起来,像小狗打架一样滚在地上互殴。

香之君压倒蜜芍,想从上方给她一拳。

这时香熏前来相助,将挂在香之君脖子上叮叮当当的项炼往后一拉,用力一拧。

「呃……唔……」

香之君手撑著项炼,蹭著脚挣扎著,蜜芍趁机从下面逃开。

「香之君夫人!」

捕手用壮硕的身体冲撞香熏,因为加上了护具的重量,重到足以撞飞他,原本抓著的项炼被扯开而散落一地。

捕手想去扶起香之君,却被蜜芍绊了一下而仰天摔倒,蜜芍踩著她的护腰,这时香之君用手套把她给打趴。

「住手!不可以打架。」

不知何时莳罗也跳进球场,她的四周围,球棒仍在激烈打斗中,这何止打架,已经肆无忌惮地在打群架了。

「退场、退场!」

主审的声音响彻夜空,佩带著长刀的卫兵出手挡架,把那些女房拉开,长发从头盔垂下来,像只没有梳毛的驴子一样。

「退场?你说谁退场?」

香之君怒吼,跨到仰躺在地上的蜜芍肚子上,殴打她的脸,拳头上沾了湿黏黏的鲜血。

沿著界外线跑过来的主审浑身发抖,脸扭曲,露出屈从奉迎的笑容。

「香、香之君夫人……因为参与群架的人要退场,是球赛的规定——」

「我只是在保护我自己啊,从发了疯的下臈——」

香之君用手套盖住蜜芍的脸,脖子被掐住不能呼吸的蜜芍,脚踢著土挣扎著。

「那、那么引起骚动的是晓霞舍的人——」

「你在说什么鬼话!」

晓霞舍的女房们举起球棒,作势要揍主审。

「为什么我们要退场!」

「怎么看我们都是被害者啊!」

「脑袋瓜也想跟小鸡鸡一样被切掉吗臭小子!」

引起公愤的裁判喉咙发出吞口水的声音。

「够了!全都给我住手。」

虽然是男人却发出尖锐的声音,阶梯吱嘎作响,臃肿肥胖的男人从回廊走下来,新手卫兵涌入中庭,并列队成两排。

「宦、宦宫长大人……」

主审怯懦的口气,火速来到男人身边。

宦宫长·伽没路摆著架子,从如雕像般动也不动的卫兵列队的柱廊,慢条斯理地走过来,他板著脸,看了一下双手被旃叶殿的捕手制服住的香熏,脸色变得更难看。

「这些人之中最不像话的,是明明跟比赛无关却跑进球场里的三名下臈,让她们退场,然后比赛再度开始。」

听到上司的命令,主审露出谄媚的笑容,低下头说:

「遵命。」

面露不耐地望了下怒火还没平熄的女房们后,伽没路走向香之君。

「香之君大人,请您适可而言,陛下在观看呢。」

悄悄话也传进香熏耳里。

「啊呀,冥灭也在吗?」

香之君手推开蜜芍站起来,「伽没路,帮我传话,说今晚指名我,因为激烈的比赛之后,热血沸腾了。」

套在右手的手套重新戴好,手臂大动作地绕圈圈做柔软操,硕大的乳房摇摇晃晃,吓唬著老宦官。

莳罗跑向在地上无法动弹的蜜芍。

「喂喂,蜜芍,你有没有怎样……」

蜜芍撑著莳罗的手坐起身,流出来的鼻血,染红了脸的下半部,看到这状况的捕手在香熏的身后喃喃说:

「红、红鬼……」

香之君按摩著脖子。

「啊,那个项炼,我很喜欢呢。」

她逼近被补手抓住的香熏,从为了隐藏喉头的凸起物而戴的项炼上方抓住他脖子,再勒紧,看到他怯懦的表情,香之君满意地笑了。

「这么便宜的东西,就算扯坏也不能泄愤啦。」

丢下这句话,她便回到球场。

香熏、莳罗和蜜芍遭到视线被限

制住的卫兵们围住,再从中庭带到回廊,宫女们让出通道,通道上飘荡著严肃的空气,躺在担架上的晓之君追过香熏他们,被四根坚固的支架撑著的她,空洞的眼神看向香熏,轻轻微笑。

他顿时怒火中烧,这才初次认同自己是队员之一的晓之君的笑容也令他很生气,就是为了这个目的才这么做,也已经成功了,却只留下空虚,紧握的拳头里,从香之君项练拔下来的大颗珍珠汗涔涔的。

刚刚还被棒球的热气所笼罩,简直像梦一样。

密室很安静,也很阴凉,平常作为仓库使用的狭窄房间里也没有窗户,香熏三人分别被靠在潮湿又发著霉的三面墙边坐好。

「比赛不知道怎样了。」

莳罗愣愣地喃喃说,没有人回答。

由于没有灯光,香熏不知道其他两人是用什么样的表情,等著待会儿的惩罚。

伽没路说皇帝也看了那场比赛,皇帝究竟在哪里呢?是在御妻·更衣之间的里头吗?还是地板下隔栅的另一边呢?一想像那状况就觉得诡异,一名男子偷窥著只有女人在打的棒球——他把自己包括在外,想著这种事。

好像被带到很远的地方似地,后宫里所有的人都被棒球吸走了,唯有他们被晾在一边的感觉,所以虽然有人走在走廊上,但从脚步声就听得出有几人。

门被打开,持著手提式烛台出现的只有伽没路一个人,两名随从似乎在外头待命。

香熏手掌遮在脸前,护著已经习惯黑暗的眼睛,他从手的缝隙看到莳罗和蜜芍也做出同样的动作。

「你们的处分下来了。」

官宦长尖锐的声音回响在潮湿的墙壁上,「是赦免,香之君夫人似乎没有责怪你们的意思。」

由于不晓得话中之意,他们三人互看著对方,比他们的身高还低的影子在墙上,柔弱地晃动著。

「不仅如此,她还表示『欢迎精气十足的三人来我的旃叶殿』。」

伽没路轮番看著三人的脸,看得出来他相信自己的这番话会起作用。

「我就免了。」

蜜芍脚伸出来说,鼻子像塞住了的声音。

「我不想在那种人下面。」

「我也是,故意用球丢人这种行为实在……太过分了!」

莳罗口气愤慨地说。

伽没路看向香熏,香熏点点头,表示同意同事们说的话。

「呵,是吗?尤其她特别提到蜜芍与莳罗『以夏季联盟成绩的标准来看,也可以提升为中臈』呢,这样也不愿意吗?」

一副弱点全掌握在手上似地,伽没路装模作样地故意说得很慢。

蜜芍没有点头。

「就算这样我也不要,一想到哪天出头了,要和那种人一起打棒球,就觉得受不了。」

伽没路脸色稍微暗了下来。

「莳罗,那你呢?」

「我嘛……」

莳罗双手合十,夹在两股间,「朋友都这么说了……那么,就是这样。」

长长叹了口气后,发出像是打鼾的声音,伽没路每次缓慢地转头时,鼻子就会发出低沉混浊的声音。

「无谓的意气用事……随便你们吧,后悔我也不管啰。」

他用空著的手乱挥,「出去吧,你们可以回下臈所了。」

「嘿咻。」

脚的反作用力,蜜芍跳起来,来到门口后转过头,用下巴吆喝同事。

「来吧,快点走吧。」

莳罗低下头,快步通过宦官长的面前,香熏则是脸避著他慢慢走。

「你把这个掉在球场了吧。」

伽没路把纸跟笔压到他的胸膛,香熏抓好纸笔,但伽没路的手并未离开。

「不准再造成我的困扰哦,知道了吧。」

香熏将纸笔扯走之后,追在两人的身后。

由于他不晓得回下臈所的路,只好紧跟著她们,走在前头的蜜芍频频用袖子挡著脸,香熏追上去,偷看她的脸,从檐前射进来的月光下,她的皮肤白水润,照出鼻子流出来的黑血。

香熏撕下一张纸折起来,拿给她,她默默地收下来,并按在鼻子上。

无声无息跟在两人背后的莳罗自言自语地说:

「果然还是要接受香之君的邀请吧……」

「我才不要呢。」

蜜芍用鼻音回答。

「可是蜜芍,我们能晋升为中臈哦……而且是立刻,说这种话可能不礼貌,晓之君夫人有这么允诺过我们吗?无论做什么事,无论打出多棒的球,不是都没回报过我们吗?香之君或许很讨厌,但看得起我们啊。」

「我看不惯那家伙的做事方式。」

「做事方式根本不重要。」

莳罗沉下脸,「既然看不惯,就飞黄腾达,用自己的做事方式做了之后再说啊,身为下臈却说出这种话,成何体统。」

「莳罗,你还是不懂。」

蜜芍停下来,转过头去,「我指的是香之君只要觉得打者棘手就会向对方投触身球来逃避胜败,我觉得啊,当投手有困扰的时候,应该要交给野手去防守,总之就让对方去打吧,后果我们会想办法处理,那样才叫团队合作不是吗?可是香之君却想靠自己解决,我就是看不惯这一点啊,我不想在不信赖伙伴的投手后面防守。」

闻毕,莳罗叹气后两手揣在怀里。

「香熏,再给我一张。」

蜜芍手中的纸已经黑了,香熏依话再给一张。

「谢谢。」

再看一次用鼻音回答的她的脸后,香熏提笔。

——不要紧吧?

拿到她眼前,蜜芍却皱眉回望著香熏。

「没事啦,因为是用左手揍的,若是戴满戒指的右手,现在就会毁容了。」

香熏感到讶异,同时也觉得不可思议,蜜芍竟然在混乱中清楚看到香之君拿掉手套,套在右手上。

——你发现了吗?

「那人只要打群架就一定会将手套戴在惯用的手,那是为了避免手指受伤吧,也多亏如此,我才没有受什么伤。」

蜜芍耸耸肩,自嘲说。

重覆同样的动作到几乎被蜜芍看穿习惯,可以看出香之君的个性一丝不苟,但是另一方面又粗暴到会故意投触身球丢人,这落差令香熏觉得很奇怪。

——那么常打群架吗?

「为什么陛下会喜欢那种动不动就吵架的泼妇呢?真是搞不懂。」

「喂,你们两人在说什么啊?」

背后传来莳罗的声音,蜜芍与香熏瞬间四眼相对后,又立刻撇过头去。

「才没有在说话啦,我只是在自言自语。」

——蜜芍不识字。

看了香熏举著的纸,莳罗再次露出讶异的表情,但油然而生的笑意使嘴角微微上扬。

冥灭躺在床上,等待著今晚的对象抬进来。

如字面上的意思,女人是被抬入皇帝寝宫的,由宦宦肩扛著送过来,女人在等候室脱掉身上所有的衣服,身体检查完毕后被送过来,女人的身体盖著布袋。

母后杀死其他妃子时也一样,父皇死后,除母后之外的宠妃全被塞进布袋里,扔到阿巴拉那海。

后宫的女人全都是物品,为了让皇帝快乐而使用的工具罢了,棒球这个运动很适合用来观察道具的性能,棒球打得好的工具,在上床大致上也都很合用。

「陛下——」

帘幔的另一头传来伽没路的声音。

「嗯。」

冥灭应声,围著床的帘幔拉开,伽没路以外的另一名年轻力壮的宦官,将大布袋立在床边,伽没路以眼神示意,年轻宦官便拿掉布袋,赤裸的香之君自布袋下现身。

看到冥灭点头,二名宦官躬身行礼后便退下,他们并不是离开寝宫,而是在侍寝结束前在外守著,以防女人加害皇帝,想当然耳,床铺周围的帘幔是开放的,虽然有些女人会觉得害羞,但冥灭已习惯如此,香之君同样也习惯了,她像是在夸耀性感惹火的身材似地,大摇大摆地走著,裸足踏到瓷砖的声音,听起来很像男人进攻女人时的响声。

当她正要坐在床上时,冥灭的手调皮地伸向硕大的乳房,像接棒球一样地抓著。

「好痛哦。」

香之君粗鲁地推开皇帝的手,后宫里全是只会任由冥灭玩弄身体或因为痛而哭的女人,这种刁蛮的女人很贵重。

「今晚的群架很激烈呢,你没事吧,枣椰。」

现在只有他会用本名称呼香之君。

「没事啊,那种像是小猫在打闹而已啦。」

香之君跪在床上。

「可是你不是被掐住脖子吗?」

「那我也掐你脖子吧。」

香之君跨在冥灭的身体上,手搭在脖子上。

皇帝遭宠妃暗杀在王朝历史上曾有几例,因此宦官们才会守在皇帝寝宫,寸步不离。

香之君很强壮,全身肌肉发达,无论在冥灭的上面或下面,都摆动得很厉害,冥灭的身体倒很纤弱,一整天都坐著又不运动,手脚都萎缩了,能不能从投手丘上投球到捕手那里,也很难说吧。

和香

之君扭打在一起的那名宫女很不错,冥灭回想著少女丰腴的体态,金发是他的爱好,那宫女仍属下臈吧,年龄应该是十五、六岁,要带她入寝宫还早得很。

皇帝的欲望无穷尽,女人却有无限多,棒球打不完,皇帝在香之君的体内很快地就到了尽头,并开始感到永远这东西似乎挺费事的。

一夜过去,香熏他们三人声名大噪。

早晨拿著扫帚清扫走廊上的灰尘时,经过的女房或上中臈都这样叫他们:

「晓霞舍三勇士。」

「下臈所的三恶人。」

「坏蛋。」

和香之君打架的下臈是前所未闻的,虽然香之君的势力庞大,但抵抗她的人也不少,支持香熏他们的就是这一批的。

由于这样是在赞扬暴力,所以没有明目张胆,但晓霞舍内三人的评价提高了,「比赛虽然输了,但蜜芍她们展现的斗志对团队带来的气势很重要。」也有人这么说,为了团队的行动,有时违反规则或道徳被视为是更有价值的。

事情发展如香熏期待的一样,他料算到因触身球造成肉体上、精神上的后遗症,因此晓之君关在宫殿里闭门不出。

现在她暂时不去面圣之间,也不会前往澡堂,下午去清理澡堂的下臈所看起来很懒散。

「赶紧扫完就回去吧,晓之君夫人不会过来,随便清清就好。」

蜜芍坐在地板上,敷桁似地用刷子将流水刷起泡沫。

莳罗神情暗淡。

「这种状况拖太长的话并不好呢。」

将淋湿的兜裆布拉紧,重新绑好,「或许会惹恼陛下,最后被驱逐出后宫呢。」

香熏也不晓得若变成这样该怎么办,他不解地歪著头,莳罗继续说下去。

「若能跟著女君,进到新宫殿继续工作的话就好了,可是如果成了战力外……又变成奴隶被谁买走还算好,最糟糕的状况是,为了等待家人来领回而站在皇宫外,遭到众人的嘲笑,最后轮落为乞丐——」

「想太多了啦。」

蜜芍用鼻子哼笑,「我们下臈不会有事的,会被开除的大概是陛下染指过的女房吧,因为不是处女所以售出不退吧。」

不是处女哪里不对吗?香熏歪著头想,看到他的模样,蜜芍又再度「哼!」了一声。

「男人全都喜欢处女啊,香熏,你不晓得这种事吗?」

「不用知道没关系啦。」

说话的莳罗把他的头抱在胸前,「这孩子很单纯所以不懂得这种事啦,对吧?香熏。」

他粗鲁地逃出她的臂膀,兜裆布里起了变化,从边缘看也很明显,莳罗和蜜芍误会了他紧张的原因,而哈哈大笑。

打扫完毕离开更衣处时,幢幡突然进来。

「迷伽,香熏、莳罗和蜜芍都借我哦,灵营殿的御妻召见他们。」

用手巾擦拭身体的迷伽停下动作。

「光之君夫人吗?好是好,但怎么了?下臈的人数不够吗?」

「不是啦。」

幢幡欣赏著半裸的少女们,舌头舔著嘴唇,「似乎想问昨天的事情,就是狠狠教训香之君的那时候。」

听到这个,下臈们哄堂大笑,迷伽也手插著腰露出苦笑。

「莳罗、蜜芍、香熏。」

她大喊:

「好好,来了。」

莳罗与蜜芍火速赶来,幢幡说出名字时,她们就专注地在听,香熏用走的跟上她们。

「那我们就走吧,直接穿著单挂衣就行了。」

幢幡挥著袖子,催促他们三人。

去灵营殿的大澡堂时,必须走到绕著那座广阔中庭的回廊,昨夜的骚动就像梦一样,中庭沐浴在恬静的阳光下。

「光之君夫人为人相当直爽哦,身为皇帝的堂妹——父亲是先帝的皇弟,血统相当高贵,但你们表情不用那么僵硬啦。」

幢幡说完,莳罗和蜜芍表情仍僵硬地点点头,听到这种事怎么可能不紧张,相较之下,香熏在意的只有兜裆布的状况还没有缓解。

灵营殿澡堂的入口处有根老旧的柱子,没有支撑任何东西,独自耸立在那里。

「那是从光之君夫人之前居住的锲司鲁波坦城搬过来的,其实我也是锲司鲁波坦人呢。」

幢幡「碰碰」地拍打著柱子。

「这么说来,你从以前就一直侍奉光之君夫人啰?」

莳罗问道,幢幡摇摇头。

「并不是原本就侍奉她,但倒也不是完全不认识就是了。」

更衣处的幢幡提醒下臈们脱掉身上所有的衣服。

「因为光之君夫人是裸体的,身为客人的你们也别客气就脱掉吧。」

她自己却仍穿著长及脚踩的单挂衣,脸上还罩著面纱。

莳罗与蜜芍脱下胸带和兜裆布,香熏当然没有脱。

「蜜芍,你还是要把那里剃乾净吧,很难看呢。」

莳罗用手遮住蜜芍下体的毛,但从香熏眼中看来,剃得光溜溜的莳罗,才是最该要隐藏起来的部位,太不设防了。

准备好的高木屐鞋跟上,镶嵌著漂亮的玉。

蜜芍穿上木屐,丰盈的臀部左晃右摆地进到澡堂,莳罗跟在身后,手指交叉在胸前,遮住平坦的胸部,不知情的人若看到,还以为她们两人是女君与女房吧。

原本挤在澡堂内的上中下臈让出通道,盯著蜜芍的身体赞叹不已。

「她真漂亮呢。」

「那是下臈吗?真不敢相信。」

「哎呀,手脚都受伤了。」

「一定是和香之君打架时伤到的。」

蜜芍对那些评头论足完全不在意,泰然自若地踏进流动的热水里,莳罗则是紧张地看著两旁的宫女,香熏还不习惯穿木屐,所以让幢幡牵著手。

天窗的正下方,喷水出来的水花差点溅到的地方摆了张木制的板凳,光之君躺在上头,身旁的女房用刷子涂上蓝色的乳液,与阿巴拉那海海面一样美丽的深蓝色,包覆住她的下半身,如同传说中的美人鱼一样,香熏想。

光之君和虏姆裔的香之君不一样,是真真正正的白日美人。

乌黑丰厚的头发。

如泼墨般的浓眉。

如玉一般晶透的眼睛。

高挺笔直的鼻梁,感觉倔强的紧致的嘴角。

成熟稳重得不像是十六岁。

胸部虽小却坚挺向上,似乎弹性很好,从心窝到肚脐的肌肉纹路隐约地浮现出来。

「终于来啦。」

她坐起上身,微笑地看著香熏他们,三名下臈诚喧诚恐地低著头。

立刻备好她们的长椅。

「我去那边吧,这里的阳光和热气热得我发昏了。」

光之君对往阴影处移动的幢幡。

「辛苦了。」

慰劳说。

香熏跟著幢幡,待在一丝不挂的光之君身旁,和莳罗她们的状况不大一样,身体似乎僵硬了。

「哎呀,你也想待这里吗?」

香熏脚步不稳地走过去,幢幡拉住他的袖子。

为了他们两人搬板凳过来的女房,香熏觉得有点眼熟。

女房递给他装有蓝色乳液的陶钵,香熏点头致意,对方向他一笑。

看到那笑容他顿时想到,她是进后宫那天与伽没路走在走廊上时,跟自己擦身而过的人,因热气肌肤红通通的她,看来比记忆中更漂亮。

「香熏,我帮你抹这个吧,脚伸出来。」

幢幡手拿著刷子,因为下臈的习性香熏想去抢刷子,幢幡以手制止他。

「我不用了啦,我的体质是不会长多余的毛。」

黏性很强的乳液涂抹在脚、手、腋下及脸上,不只是因为刷子的触感让他觉得痒,下臈让女房服务很别扭,也让他不自在吧。

「我就算了,因为这里的毛剃掉的话,很冷会感冒的啦。」

蜜芍发了疯似的大喊,令浴场充满了笑声。

香熏拿著同事借给他用的剃刀,却没有出场的机会,这个乳液和晓霞舍的泥巴不一样,是乾燥凝固后剥下来,就可以除毛的方式。

女人们在板凳上休息,等待除毛剂乾。

香熏因天窗洒落下来的光眯著眼伸展著身体,远远看向蜜芍和莳罗的方向。

蜜芍的雪白肌肤被抹上乳液后,那颜色显得更蓝,跟先知记念礼拜堂那片,不像是这世上的东西般壮丽的外墙,很类似。

如果他自己是皇帝,才不会挑香之君而是会挑蜜芍侍寝吧,若能随心所欲摆布那个身体——香熏连忙打消脑中的这种念头,这种时候不能想这种事,而且蜜芍漂亮是漂亮,骨子里却是个笨蛋又很粗暴。

莳罗黝黑的皮肤配上蓝色的色调,令香熏想起小时候看过的景象——祭典的日子时,奶姆会穿上唯一一件漂亮的蓝衣裳,她的年纪比莳罗大很多,身体也很胖,但肤色很接近,想必是同一个地方的人吧,名字忘了叫——是多吉呢,还是多罗呢?

光之君询问打群架的事情,蜜芍用兴奋的语气描述。

「当时我觉得『再敢挑衅,我就给她好看』,所以就准备好在等著了。

「说这话的人是香熏吧。」

没有理会莳罗的奚落,蜜芍继续说下去。

「冲过去找她单挑时,香之君『呀!』地快要哭起来的声音,我都笑出来了。」

光之君与周围的女房相视而笑。

「可是香之君的力气很大吧。」

「才没这回事呢,虽然被揍了几拳,但就跟猫的舌头一样根本就不痛,然后就在我要反击的时候宦官长……叫什么来者呢?伽伽路吗?叫这个名字的家伙妨碍了我报仇。」

听到她吹的牛皮,女房们和上中下臈都拍手大笑。

「你们好勇敢哦。」

和香熏并坐在椅子上的幢幡喃喃说,「没有人敢反抗香之君呢,这和她弟弟是皇帝的宠臣这件事关系重大,我们在外头没有后盾,因为光之君夫人的家人过逝了,能守护夫人的只剩自己尊贵的血统。」

幢幡的手叠在香熏的手上,比给水管送出来的水还冷的肌肤。

「所以若有个万一,帮帮光之君夫人吧,拜托你了。」

负荷太重了,香熏想,他的目的只有杀人,没有余力去帮人。

剥下凝固的乳液,用冰冷的水紧缩毛孔后,女人们移动到澡堂的里头,那是被称为「休息之间」的休息室,室温比澡堂偏低,空气很乾燥,昏暗的空间里铺上席子,女人们像是下臈在夜里睡觉一样的打扮聚集过来,并躺在席子上,香熏被光之君和幢幡夹在中间躺著。

进到这里时,幢幡也脱掉单挂衣、胸带和兜裆布,连面纱都拿掉,如出生般的光溜溜的模样,她说的没错,乳白色的皮肤上连胎毛都没长。

她的手也硬是把香熏给脱光光,但只有那两条布保护得很彻底。

挨著身体的皮肤很冷,幢幡是从体内冷出来,光之君只有皮肤表面是冷的,皮肤下包裹著柔软温热的肉体。

雪宝露送了上来,冰上淋著蜂蜜,上头还挤了柠檬汁,以趴著的姿势用汤匙舀进嘴里。

酸酸甜甜的味道剌激著舌头,初次感受到这样的剌激,香熏惊讶地瞪大眼睛。

光之君看到他的样子,满意地笑了。

「好吃吗?」

这么一问,香熏点头如捣蒜。

「好吃!」

莳罗像是被拍打到海滨上的鱼一样,跳来跳去的。

「比吃雪还要好吃呢!那个吃太多的话嘴巴会冻僵的。」

蜜芍将吃了一口就很冰的汤匙贴在莳罗的皮肤,看她吓一跳而很开心。

光之君是身旁的女房舀冰送到她嘴里。

「你们若来我的灵营殿,雪露宝就可以吃到饱哦。」

听到这话,莳罗与蜜芍互相对看,光之君和周围的人你看我、我看你地笑了起来。

「下臈联盟是在你们的晓霞舍和旃叶殿的上层哦。」

「对,没错。」

莳罗点头说。

「这样的话条件就是要打赢比赛,如果打倒旃叶殿获得优胜,你们三人就能进到灵营殿的中臈所。」

光之君说完,莳罗和蜜芍都开心地拍手叫好。

「我会加油!一定不负期待的!」

「轻轻松松就能打败旃叶殿,我们肯定会打赢的!」

香熏思考著晋升中臈的事,离目标——皇帝的首级更进一步,无论待在哪个宫殿殿都无所谓,棒球虽然需要九人才能打,但暗杀只要一个人就足够了。

光之君仰躺著,将雪露宝的碗放在腹部,冰山比她的乳房还高一点。

「哎呀,太不端庄了吧。」

光之君瞄了一眼笑著说这么说的幢幡,将汤匙直插在腹部上的碗里。

「听说雪露宝是以前的虏姆皇帝所发明的哦,是在义教还没有传播开来的时代,以前的虏姆人很伟大哦,改教成义教后就全变了,既顽固又野蛮。」

好不容易等到她张口,雪宝露却从汤匙上掉下来,滴到光之君的乳房下,看到这情形,周遭的人都笑了起来。

「我也是这么想呢。」

含著汤匙的蜜芍说,「我出生的萨卡波坦村也有义教的小和尚坚持说『这个世上没有魔女或妖精』,明明只要去森林就会遇到魔女或妖精,那些人的脑袋却很硬,都不相信。」

「义教徒说的没错啊,魔女或妖精什么的是偶像崇拜者乱说的啦。」

莳罗不悦地反驳。

「真的有啊,因为我见过。」

蜜芍一边说,脚一边啪嗒啪嗒地敲打著席子。

幢幡侧身而卧。

「我相信哦,这世上本来就有很多不可思议的事啊。」

回应说,光之君也同意。

「对啊,住在这后宫后,深切体悟到,这里聚集了来自全世界不可思议的东西哦。」

她拿高玻璃碗,窥视著碗底的冰。

香熏觉得这个地方很不可思议,莳罗、蜜芍与其他的同事之间感受到不曾有过的亲蜜感,团团包围著他,对于自己希望能一直这样下去觉得很不可思议,也有一些得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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