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边,玖朗吐气放松肩膀的力道。
「累死了……后面就省略掉吧,我们的战术成功,顺利打倒了蜂群的女王,女王倒地的同《寄生种杀手》的动作也跟着停止……托此之福我们得以离开《碎片》,就这样。」
「哦——辛苦了、辛苦了——其实可以多说一点你大肆杀敌的活跃故事啊。」
「我说够了……呜呜,喉咙好干。」
「来,玖朗哥,喝茶。」
「哦呜,谢啦,可耶。」
接过可耶端来的茶杯,一口气喝光冰凉的麦茶。
「呼哈——!好乖好棒,可耶好厉害。」
「嘿嘿嘿,要再来一杯吗?」
「不,这样就够了,谢谢。」
一摸可耶的头,这个相当于自己妹妹的青梅竹马,就跟平常一样脸上堆满笑容。
「——笨蛋哥哥……」
在场的支配者·学生会长爱丽丝不高兴地低喃道。
「怎么啦?爱丽丝你也想要摸摸吗?」
「你说啥!敢摸就试试看啊!」
爱丽丝挑衅地抬起下巴。
「为什么像要干架的样子……」
「随便,那也不错啦,我说,你的报告就这样吗?」
「就这样……啦,爱丽丝,想问什么就问吧。」
「小悠和小鸟,你喜欢哪个?」
「我要回去了,再见。」
「呿!无趣的家伙,——那,你和小悠进展到哪……
「就只有睡觉的时候偷亲她而已啦。」
「等等,玖朗同学!」
「瞎米!」
「咦,玖朗哥……?」
「那我告辞了。」
撇下突然闹烘烘的学生会办公室,玖朗逃出门外。
跑了一阵子,确定没人追来才停下。
好啦,这样一来……
应该是瞒过她们了吧。
钟声响起。
是宣告今天的课业结束的声响。
下午的课就在报告中全部跷掉了。
*
「啊——真是!玖朗同学,你乱说什么啦——!」
玖朗跑出去后,小悠的破口大喊响彻学生会办公室。
「啊哈哈,干得好玖朗!小悠,恭喜呀!」
「咿…咿呜呜……!玖朗哥变成罪犯了……」
轮流看着大笑的爱丽丝和快哭出来的可耶,小悠大声叹气。
「那一定是骗人的啦,没事的,可耶,本来玖朗同学就没有胆量偷偷做那种事啦。」
「骗人……的吗,说的也是,玖朗哥很拘谨,也没那种胆……」
可耶在小悠的劝慰下,脸上重新散发光彩。
不,她完全没发现那只是劝慰,还因此感到欣喜是怎样。
「你可真从容呢,小悠——是因为已经得手了吗?」
「爱丽丝,差不多一点喔,我要生气了。」
「啊哈哈!别瞪我、别瞪我!——若是小悠你能留住玖朗那家伙的话,人家我呢,可是会很高兴的喔。」
爱丽丝的蓝眼闪耀着光彩,微笑道。
「听了报告后我又再次这么认为,关于Gate World的知识,应对状况的判断力,对应能力,还有战斗力,那家伙对《学校》来说都是不可多得的人才,所以我说什么也想把他留下来。」
小此木爱丽丝几乎是凭藉自己一人的力量就让《学校》兴盛繁荣,并继续支撑下去。
像她这样的人就是所谓的天才吧,小悠想。
特别是想法的柔软性,格外突出。
与生俱来的和蔼亲切,伶牙俐齿,还有领袖魅力。
就算客气地说,她也是一位优秀的执政者。
不然的话,为何能够超越镇上的大人,而以领导者的身份君临《学校》呢。
这样的爱丽丝所说的话,确实是再正确不过了,小悠想。
她也认为玖朗留在《学校》是好事。
是打从心底这么想。
话虽如此,若是直率地当场说出口……
「爱丽丝会长,这是能在可耶面前说的话吗?」
「我早就对可耶说过啦!」
「嗯,我听过啰——《学校》想要玖朗哥,对此我非常高兴,不过……做决定的还是玖朗哥。」
可耶说完嫣然一笑。
「我很喜欢这个《学校》喔。」
「哦,可耶真是个好孩子。」
「嘿嘿嘿——因为,爱丽丝你们非常拚命努力,《学校》才能像这样繁盛,我是这么想的……所以说,我很喜欢爱丽丝小姐和小悠小姐。」
可耶对小悠鞠躬。
「玖朗哥还请拜托诸位照顾了,因为他不太机伶……说不定会说些讨人厌的话……不过,那一定是因为玖朗哥十分信任小悠小姐……」
「信任……我吗?」
心一惊,小悠结巴起来。
「这个……呃,可、可是我并没有做出什么值得他信任的事……」
「看就知道啰。」
小悠正面迎上可耶笔直的视线。
「虽然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玖朗哥非常信任小悠小姐,我是这么认为的。」
「可耶……」
自己根本没做什么了不得的事。
不对,应该说一直都是玖朗帮忙她。
因为自己的愚蠢,连累他受伤……然而小悠却没能给他回报。
「我……没资格让你这么说。」
「不用担心。」
说完,可耶微笑。
「所以,小悠小姐可以试着多信任玫朗哥一点喔。」
*
小悠在学校屋顶找到玖朗时,天空已被夕阳染红。
她刻意发出脚步声,慢慢接近靠着屋顶栏杆的少年。
「刚才你搞的事可真盛大。」
原本眺望着远方的雾之白壁,听到小悠的声音后,玖朗回过头来咧嘴一笑。
「大家都吓到了吧?」
「那当然,真是的,多亏这样我成了大家嘲弄的对象。」
「啊——对不起,我太不应该了。」
苦笑的少年一点都不可靠还很呆滞……总觉得看起来很蠢。
小悠觉得很不可思议。
那时候的玖朗是多么可靠,干脆爽快又生气勃勃。
为何眼前的少年却让人觉得靠不住呢?
「对了,是说……你真的……有对我……」
「嗯,亲你吗?那当然是骗人的啦。」
「——你啊,就算是开玩笑……」
「怎么讲好呢,爱丽丝的从容让人火大,忍不住就脱口这么说啰。」「我知道会长很令人火大,但别再说这种讨厌的玩笑话了。」
「对不起,我有在反省,所以请不要打我。」
「我不会打你啦——不过,下次可别做出欠打的事,懂吗?」
少年点头的模样,果然给人不值得信赖的感觉。
唉——小悠叹气。
明明那个时候那么勇敢。
对小悠来说,置身外头世界的玖朗,闪耀生辉到叫人有点心跳加速的地步……
啊啊……原来如此。
小悠突然察觉。
走到他身旁,盯着他的脸看。
「干、干嘛?」
「玖朗同学……这里很无聊?」
「干嘛突然说这个?」
「只是觉得你住得不舒服的样子,对不起,问了奇怪的话,请别在意。」
「我很在意啦——或许有点被你说中了,因为我……之前都一直在旅行,和可耶两个人到处流浪……过这么和平的生活,还真的是这半年来的第一次。」
那就是从少年身上感受到的不协调感啊,小悠终于理解。
她也在这两个礼拜看到了《学校》外头的世界……所以能够稍微了解那是极度严苛恐怖的世界。
在那样的世界存活半年,是多么艰辛难受的事呢。
赤羽玫朗和纪野国可耶。
这两名关系像兄妹的男女,一定体会过许多小悠无法想像的痛苦经验吧。
眼前的少年过于习惯杀戮野蛮的世界了。
「玖朗同学,你可以待在这里的,只要你希望,可以一直待着,你和可耶已经不需要在Gate World游荡了,因为《学校》会保护你们……」
「你说的是被圆环族保护吧?」
玖朗皱眉瞪小悠。
不过只有一瞬间,他立刻回过神,忙不迭地把头撇向旁边。
「对、对不起,我并不是故意讲话带刺的。」
「我明白,可幽米也说别放在心上。」
『他不信任人类啦,你要知道这点,小悠。』
可幽米在小悠的脑内窃窃私语。
『还有小悠,圆环族有很多敌人,他一定知道这点,所以有把《学校》被那些敌人攻击的风险也计算进去,也知道届时他会被算在《学校》的战力里头,于是他把两者风险拿来衡量,不管怎么说……那个遗迹事件的幕后主使者,毫无疑问的是哈斯医族。』
哈斯医族。
那正是圆环族的宿敌。
可幽米说的是不争的事实。
笔记本上提到的医生,几乎可以肯定是哈斯医族的手下。
《学校》被与圆环族敌对的某种种族盯上了。
根据可幽米所说,哈斯医族和圆环族是完全无法互相理解、不共戴天的仇敌。
那是种族与种族、社群与社群、个体与个体、文化与文化之间的互相冲击,无可救药的消耗战一样。
所以玖朗会惦念是正常的。
小悠环顾栏杆外头、《学校》的《碎片》。
和平的城镇。
现在电力、瓦斯、自来水和下水道全都修复完毕,乍看之下人们都过着与半年前无异的生活,是很和平的《碎片》。
可是现在,袭击那个遗迹的魔爪,可能正悄悄地逐步靠近这个和平世界。
说不定明天,这个世界就会化为战场。
不对,不让那种事发生就是小悠的职责。
爱丽丝她们拚死命地活跃,就是为了避免这块土地被战火卷入。
正因如此……
「我说,玖朗同学,我为轻率说出保护你和可耶这种话向你道歉,《学校》确实并非百分之百安全,但是,我想让《学校》变得更安全,为此,我……希望玖朗同学帮助我们。」
夕照下,天空一片赤红。
即使太阳落在雾之白壁的另一边,天空一样还是红通通的。
这就是世界的法则。
昨天和前天都持续不缀的曰常生活。
希望这样的日常生活,明天和后天也能继续下去。
小悠如此希望,打从心底这么盼望。
「小悠……我呢…」
「玖朗同学在遗迹保护了我和小鸟。」
「那算保护吗,你们怎么想姑且不论,我同行的目的就是为了保护你们,不过,这跟那是两回事……」
「因为玖朗同学必须保护可耶?」
「我不强,现在的我光是保护可耶一人就很吃力。」
「那,如果我保护可耶,玖朗同学愿意保护我吗?」
「你说什么?」
「——我在说什么呢?」
小悠瞥向玖朗。
他一脸吃惊地瞪着小悠。
不,看起来像在瞪人,单纯是因为他的眼神凶恶。
他现在一定……是很困惑吧。
「对不起喔,玖朗同学,连我……都不知道自己在讲什么了。」
「不会,没关系,不过,我……呃…」
「对了,说到这,玖朗同学——来讲秘密吧。」
『可幽米。』
小悠在心中呼唤可爱的伙伴。
『不好意思,能不能请你睡一下呢?』
『是要讲私事吗,好啊,圆环族都很尊重共生对象的私领域,你为玖朗同学怦然心动,我很高兴哟。』
『可幽米!我、我才没那样呢!』
『呵呵,可要聊得开心喔。』
『讨厌,……谢谢啦,可幽米。』
『不客气,晚安,小悠,我重要的伙伴,我只会睡个一小时……』
小悠感觉到,总是存在心中的同伴深深地沉入底部。
有点寂寞。
一直被填补的内心,仿佛脱落空出一大片空白。
当她像这样睡着时,就会深切感受到自己是多么仰赖圆环族的伙伴。
但是……
「可幽米睡了。」
小悠下定决心,说。
玖朗的表情僵硬。
他知道小悠要开始什么话题了吧。
「所以,再让我听一次。」
「那件事吗?」
「对,那件事。」
那是瞒着爱丽丝她们的事。
小悠向玖朗发誓,不对任何人说,甚至不透露给自己的圆环族伙伴。不过,现在的话……
就只有现在……
「再说一次那时候的事吧,关于玖朗同学真正的力量。」
那是在遗迹和女王作战时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