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第五话 男性更衣室置物柜的故事

纵然差点命丧游泳池。但我还是好不容易安然无恙地度过了一天。现在距离闭馆时间七点还有十分钟。我人在更衣室里。

真是玩够本了呢。

我边这么想边打开置物柜中的背包——啊。

我发现自己忘了带擦拭身体的毛巾。

出发前往水色王国之前,新的同居人结爱把毛巾拿给我说「这个拿去用」妹妹日向还提醒「有没有什么东西忘记带?」我却依旧遗忘了毛巾。

这跟倒楣没关系。

只是粗心大意罢了。

在身体潮湿的状态下穿上衣服很不舒服,若把T恤当毛巾使用,我就无法穿T恤回家。

这下只能等潮湿的身体自然干燥了吗?

为使用电风扇,我往男性更衣室内的休息区移动。

只要吹一阵子强风,应该不要多久就能吹散湿气。至少会比站着干等自然风干好一些吧?

我传简讯给日向跟结爱。

『我忘了带毛巾,可能晚五分钟才能换好衣服。不好意思,请你们到大厅等我。』

周遭空无一人,所以我把摇头晃脑的风扇对准自己,坐在竹制的沙发上。

肚子饿了呢。晚饭该吃什么呢?

当我茫然地想着这些事情时,我发觉有人走进更衣室的气息。

我也不一一回头确认来的是谁,当我动也不动地吹着人工制造出的风时,背后传来……

「吉足,久等了。」

因为有人向我搭话,所以我当场跳了起来。

「结、结爱?」

我一回头,看见结爱穿着跟刚刚一模一样的淡紫色比基尼泳装站在眼前。

「久等了是什么……」

我发现结爱手上抓着一条毛巾。

「难道你是来送毛巾的?」

「嘿嘿。」

结爱得意的表情宛若在被母亲吩咐前就收拾好房间的孩子般天真无邪,但我急忙左顾右盼。

「怎么了,吉足?你在拉颈部的筋?」

「你这傻子!这里是男性更衣室耶!现在只是刚好空无一人,所以才没出事。」

「嘿嘿嘿。」

不知道为何,结爱愈笑愈是得意。真是诡异。

「吉足忘了吗?我可是侦探业界的峰藤子(译注:峰藤子在日文中跟动画鲁邦三世的角色峰不二子同音,作者可能是在影射峰不二子)呢。」

「这我还是初次听到。话说回来,侦探业界的峰藤子不大好吧。」

峰小姐不是解决事件,而是制造事件的人喔。

「我是侦探社的帮手,该说是秘密侦查还是潜入调查呢,我有谍报活动的经验喔。要潜入这种男性更衣室,根本是轻而易举。」

没人在意潜入的难度!

「吉足正因毛巾而苦恼,若不潜入男性更衣室把毛巾交给你,那我就找不到时机来发挥自己潜入的技能了。」

我觉得那技能可以一辈子都不用发挥。

结爱志得意满地递出毛巾。

「顺利完成任务了呢。失败的话,可能会砸了我侦探业界峰藤子的招牌。」

反而是砸了比较好吧?

「对了,峰小姐。」

「峰?谁啊?」

你不是侦探业界的峰藤子吗?

「若你要潜入,那不变装没问题吗?」

结爱低下头检视自己的泳装。

「因为我没预料到需要潜入,所以没有带变装用的道具啊。」

会没想到的确是无可厚非啦。

「不过没关系。变装技术虽然也很重要,但潜入其他地方时最重要的不是『变装』喔。

……你知道是什么吗?」

我从没想过。

结爱挺胸对找不出答案的我说:

「潜入时最重要的是『态度大方』喔。不论变装再怎么完美,若形迹可疑,还是会被判断为可疑人物。所以表现出不让人怀疑的大方态度是很重要的事情。」

这一番话若不是在这种地方听到,或许我还能颔首同意她的说法。但在这状况之下,我实在无法老实认同。

「若男性更衣室中出现一个穿着比基尼的女高中生,无论态度再怎么大方还是很可疑啦。」

「是吗?可是如果我替吉足送毛巾潜入时表现得畏畏缩缩,目眶噙泪,陷入轻微的恐慌状态,吉足也会很困扰吧。」

「我当然困扰。这看来像我强把表示拒绝的女生带进来一样。」

「嘿嘿,果然还是大方一点比较好吧。」

「你别得意,若你太过大方,我也会很头痛。」

结爱侧着头思考。

我开口回答:

「……若身穿比基尼的女生态度大方地出现在男性更衣室,那简直就……」

「简直就?」

「……像个花痴不是吗?」

纵然我讲得幽默,但结爱脸上露出像要讲出「咦?」的诧异表情。

结爱似乎没有立刻了解我说了她什么,但好像在悄声呢喃几遍「花痴」后,她才理解话中含意。

结爱白皙的脸蛋浮现一抹红晕。

「花痴……我长这么大,最不想要的就是变成花痴啊……」

结爱目眶泛泪,我立时惊惶失措。

「不,结爱不是花痴啦,是跟花痴刚好相反的人!」

结爱噙着泪水问道:

「跟花痴刚好相反的是哪种人?」

「那、那是,该说是清纯的千金小姐吗?」

直接对本人说清纯这个词虽难为情,但结爱不知为何,露出不满的表情。

「感觉清纯的千金小姐私底下都很坏心呢……这部分吉足的认知为何?」

「拜托你欣然接受就好,我才没有过度解读。」

「侦探社在调查外遇的时候,『真有其事』的太太们以前几乎都是清纯少女喔。吉足不知道吗?」

「我不知道那种侦探业界中的五四三啦。」

眼中的泪水早已消失的结爱又说:

「算了,我想人都曾有过清纯的时期就是了。因为大家都曾是纯洁的小孩啊。」

「喂,你那结论是怎么回事?是说现在也没空在此跟你说蠢话抬杠。」

我从结爱手中接过毛巾。

闭馆时间已近。

结爱在这里我也无法换衣服。

再者,就算除了我以外别无他人,但结爱穿着泳装出现在男性更衣室的状况还是令人心生芥蒂。

正当我手指出口,想请结爱离开时——

手机响起来了。

打过来的人是日向。

「喔?怎么了?」

「什么怎么了。哥哥换衣服要换到什么时候?小结去那边了对吧?」

「嗯,是啊。」

「真是的,别丢下日向一个人啦。日向绝对不想走进男性更衣室,一个人在外面空等耶。」

说的也是。普通女生是进不了男性更衣室的呢。我稍微拿开手机,向不普通——拥有潜入技能——的女孩讲:

「结爱你回大厅吧,我要换衣服。」

「嗯,吉足再见。」

正当结爱转向出口时——

大厅传来说话声。

我跟结爱面面相觑。

说话的是男人的声音。

音量逐渐转大。

他们正往男性更衣室前进!

结爱人在男性更衣室中,事到如今要出去已经来不及了。

大事不妙!

情急之下我抓住结爱的手。

「等等,吉足——」

跟结爱一起躲进置物柜中。

声音的主人——恐怕是两个人——转眼间便走进男性更衣室。

从声音的感觉来看,进来的人年纪比我小,大概是国中生吧。

两个国中生开心地大喊:「包场耶!」

在千钧一发之际得救了。

他们没有看到结爱。

接下来只要等他们换好衣服后离开置物柜即可。

一片黑暗之中,我「呼」地松了一口气——

「嗯啊。」

结爱的娇声以及吐息轻抚我的右耳。

我的身体宛若电流窜过一般打颤。

对我来说,这声音宛若直接向我的脑海对话似的,但更衣室中的两个人似乎没听到。不知不觉间荧荧之光照射进来。

结爱讲话仿佛吹气似的:

「真是的——别在耳边喘气啦。我会发出奇怪的声音。」

结爱这么说时,她的声音跟吐息同时袭向我的耳际,令人难耐。

当我试着尽量离开结爱时,才藉由自外射入漆黑置物柜的微光看清楚现在的状况。

我身体大多数部位都碰触到温暖的舒适物体。

置物柜中空间狭隘,要塞入两人已是不易,自然没有太多活动空间。

我能轻易想像手肘撞到置物柜的不锈钢时敲出如同打击乐器般声音的情景。我跟结爱犹似在玩挑战能让多大面积的肌肤贴在一起的游戏般紧紧抱在一起。吐出的气息会碰到对方耳朵,也是莫可奈何的事情。

「呜呜……啊啊……」

爱宛如呻吟的声音碰上我的耳朵。

更衣室中两个国中生正在换衣服,我像要吐出世上最细微的声音般呢喃:

「结爱,你有哪里不舒服吗?」

「不,我没事。只是胸脯有点被压到,所以发出了声音。」

结爱的酥胸在我的胸口附近受到挤压。

纵然我对胸脯的知识浅薄,但被用力挤压应该很痛苦吧。

我察觉这件事,试着稍微挪开身体。

——啪。

结爱在环到我背后的手上施加力道,让我动弹不得。

「不行,一动就会被发现。」

我微微点头。

之后我们动也不动,默默等待换衣服的国中生离开更衣室。

纵然在南国乐园为概念的水色王国中无论走到哪都是凉快舒适,但他们当然没设想过有人跑进置物柜的状况。

等我回过神来,才发现置物柜中停滞的空气相当沉闷。

汗水涔涔渗出。

拥抱在一起的身体表面,那原本干爽的肌肤开始微微黏稠起来。

肌肤潮湿时的拥抱感觉比肌肤干燥时的拥抱还要紧密。

「……呜呜……嗯——」

结爱苦闷的声音轻抚我的耳际。

「抱歉,我应该流了很多汗吧?」

「不会,我才流了很多汗,你会觉得恶心吗?」

「一点也不会。」

我跟结爱的汗水混在一起,无法分辨出是谁流出的汗。

「那个,吉足。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点点萤光依旧在更衣室中穿梭,男国中生们似乎正在使用吹风机。纵使开关置物柜的声音还是太过危险,不过若只是略微交谈,应该没什么太大问题。

「怎样?」

「为什么你要把我藏在置物柜中呢?」

真是令人意外的问题。

「我身上穿着泳衣,又不是一丝不挂。」

就算你有穿泳衣,但那是布料面积顶多只能做出两条手帕的比基尼啊。

「不,可是光是有女生出现在男更衣室里面就不大好吧。」

「嗯……可是我刚刚应该能直接走出去才对,而且也不会被抓住喔。」

这我知道。

若男高中生出现在女性更衣室,应该在来不及做任何辩解前就会掀起轩然大波。但感觉就算有女生出现在男性更衣室,也只要说声「我不小心弄错了」就能了事。

应该不会引发骚动,也不会产生什么问题。

我察觉有人来到我跟结爱独处的男性更衣室,一时手忙脚乱,情急之下觉得该躲起来,才冲进恰巧映入眼帘的置物柜中。

可是——

即使是现在稍微冷静下来之后重新想过一次,我还是不觉得自己手忙脚乱中有做错什么。

反而——

我还想自吹自擂地赞美自己做得漂亮。

我心中有个需要特地把结爱藏在置物柜中的理由。

「……因为,我不喜欢。」

「嗯?不喜欢?」

当准备说出令人害臊的话语时,我缩了缩下颚,微微低下头。

而我一缩起下颚,嘴便碰上结爱的颈子。

唇瓣触碰到她甘甜的汗水。

「等等,不行啦。」

为让挣扎起来的结爱安静下来,我紧紧抱住她,好不容易才说出令人害臊的台词。

「我不喜欢自己以外的男人看见结爱穿泳装的模样。」

……

…………

昏暗。

闷湿。

在置物柜所构成的密室之中,沉默仿佛永恒般漫长。

结爱在永恒的几秒后发问:

「为什么?」

是不是跟女孩子拥抱会降低人的思考能力呢?

我听不懂「为什么?」的意思。

我感觉结爱微微缩了缩颈子。

柔软冰凉的东西轻轻碰上我的锁骨。

纵然那可能是结爱的樱桃小嘴,但我不大确定。

「……直到刚才,我人都在游泳池喔。早就有许多人看过我穿泳装的样子了。可是啊,对我的泳装有兴趣的人顶多就只有吉足哟。」

结爱太过看轻自己。别说是提醒了,我甚至想对她提出警告。但现在我们正在置物柜中拥抱着彼此,不适合谈这种事。

拜托你注意到自己的美貌。

拜托你小心对待自己惹火的身体。

我吞下这些话,继续解释:

「在游泳池没关系,但在男性更衣室中不行。」

「吉足?你的声音很吓人呢。」

想说重要的事情时,我就会认真起来。

认真的时候说话的声音自然不能轻浮。

「游泳池跟男性更衣室……有什么不同?」

星期日的下午,水色王国可说是门庭若市,池畔四处都有穿泳装的姊姊们。

我并不在意结爱出现在这群人中。

我并不在意置身于人群中的结爱被他人偷瞄一两眼。

不,其实我很在意。

虽然在意,但还能忍受。

因为在他人眼中,结爱就只是水色王国的其中一个客人罢了,所以我能忍受。

可是——

虽然同样是穿泳装的模样,但若地点从游泳池换成男性更衣室,那状况又有所不同。在男性更衣室中看到结爱的其他人突然碰上于男性更衣室遇见比基尼女孩这种称得上是千载难逢的事情,理所当然地会感到吃惊。

诧异的事情会确实地留在对方今天到水色王国来的记忆之中。

我极度无法接受这件事。

我想没人能一一记住游泳池设施中无数既不认识,又连招呼都没打过一次的姊姊们穿泳装的模样。

可是——

若是独自出现于男性更衣室中的女孩穿泳装的模样,应该能留下深刻的印象。

即使看到那女孩泳装打扮的时间只有短短的一刹那,就算他们没有特别想记下来,还是会强烈残留于记忆之中。

我不想要让结爱穿比基尼的模样强烈刻划在某人的脑海里。

我把自己的思念在距离结爱耳边仅仅三公分的地方化为声音传达给她。

结爱默默听着。

待我全部说完,结爱喃喃细语道:

「……也就是说……你为我吃醋,对不对?」

出声肯定她的问题没来由地让我非常害臊,所以我微微点了点头。我一时忘记自己正处于光点头就可能吻上结爱颈项的状况,颔首认同。

……

经过两次呼吸时间的沉默之后,结爱回答:

「……谢谢。」

不管体验多少次我都无法习惯对方吐出的气息随着话语抚过耳际的感觉,体内的中心部位仿佛要融化似的。

「啊,不,这不是什么值得道谢的事。」

真的不是什么值得道谢的事。

我只不过是死命地不让结爱穿泳装的模样变成他人的回忆罢了。

「……我,想要……向吉足道谢。」

结爱的声音中带有一抹奇妙的热气。

我边小心不让后脑勺撞上置物柜,一边把头往后挪,窥探结爱的秀颜。

这是我进入置物柜之后第一次跟结爱互望。

我们两人明明处于只有微光自脚边射入的昏暗置物柜中,但不知为何,我非常清楚结爱脸上的表情。

是眼睛习惯黑暗了吗?

不,不对。

置物柜中漆黑一片,我果然还是看不到结爱的表情。

可是我却知道结爱脸上的神色。

……我感觉到了。

现在,我正以视觉以外的某种感觉感应出结爱的表情。

一片沉默之中,心跳的声音自我们压在彼此身上的胸口传来。

这股莫名嘈杂的声音……

是我的吗?

是结爱的吗?

不,大概两个都有。

我因热融化的脑袋中唯一留下的冷静部分知道自己跟结爱都很紧张。

我觉得结爱现在正以僵硬到令人感到危险的脸看着我。

我的表情恐怕跟她一样。

结爱以绷得紧紧的声音小声说:

「你希望……我做什么?」

啊。

这瞬间,我发现了一件事。

……现在,大概,不对,恐怕,不是,是一定。

只要我想接吻就能亲到她。

我一直都不知道。接吻这种事并不像办政府机关的手续般需要申请,也不是角色扮演游戏中必须等到打倒最后魔王,跨越难关之后才走得到的结局。

这种事会在平时生活片刻之间冷不防地来访。

——你希望……我做什么?

方才结爱的话语在我脑中重复播放了好几次。

当我的大脑把「什么」这个词转换成「ㄕㄜˊ ㄇㄜ˙」的音节时,绅士跟胆小鬼都被我抛诸脑后。

真想接吻。

前几天睡着时我拥抱了日向一整晚,而在人生最倒楣的那一天之中,我跟结爱一起在学校屋顶上被困了一段极为短暂的时间

那时我跟结爱第一次接吻。

结爱是我前女友,我们还没正式重修旧好。

纵然结爱偶尔会展现出拙劣的推理,有些愚蠢的反应,但她是个好人,也是个有魅力的女孩。

当然我对结爱有好感,也知道结爱对我的好意。

即使如此,让我依旧无法跟她重修旧好的原因……

我想跟我至今无法恢复的记忆有很大的关系。

可能的话,我想等回想起失去的过去那些与结爱有关的记忆后,再向结爱表明自己的心意。

也就是说,现在这个时间点我跟结爱并非恋人。

既然不是恋人,那接吻应该不好吧!

一度消失的绅士重回我的脑中。

……虽说如此——

但在这个置物柜中充塞着想要接吻的危险空气。

看来感受到这股空气的人不只有我。

自结爱问「你希望我做什么」之后,我陷入漫长的沉思。站在眼前五公分位置的结爱似乎无法忍受我的沉默,以略带责备的消沉语气问道:

「你不要……第二次吗?」

提到我跟结爱已经有过一次,另外此情此景之下被催促进行第二次的行为……

除接吻外别无其他。

置物柜内部好比是简易的三温暖室,拥抱在一起的身体仿佛随时要融于两人的汗水中似的。

既柔软又灼热。

仿佛跟结爱在一起的自己变成了熔岩一样。

人竟然能跟他人贴得这么近。

紧贴在一起真是舒服。

回到我脑中的绅士再次消失无踪。

结爱的唇瓣距离我的嘴唇只有三公分。

我能保持这三公分的距离。

但却找不出维持的理由。

反而是结爱不希望我维持。

甘甜炙人的滚烫气息自结爱的朱唇中宣泄。

若继续吸入这甘甜炎热的气息,我的体温就要超过四十℃了。

——塞住排放甘甜热气的风口吧。

响起于脑海中的话语驱动着我,我维持拥抱结爱的姿势不动,以秒速一公分的速度接近她的唇。

「嗯,吉足……啊,有硬硬的东西顶着我。」

距离樱唇还有一公分。

我挤出几近麻痹的自制心,好不容易才紧急煞车。

宛若太阳寄宿于内的炙热块状物体诞生于我的下腹部。

被指摘下腹部的太阳正抵住女孩柔软的身体,我羞愧到无地自容,只想立刻夺门而出……

咦?

除了下腹部的太阳之外,我现在才发现还有一个坚硬的东西卡在我跟结爱的身体之间。

……那是我放在海滩裤口袋中的手机。

我想起躲进置物柜时,自己把手上的手机塞进口袋。

嗯,我怎么会握着手机呢?

一思及此,某人来势汹汹地冲进男性更衣室的脚步声旋即传来。

置物柜的门一一敞开的声音随之而来。

躲在置物柜中拥抱着彼此的我们没办法调整姿势,转眼间我跟结爱躲藏的置物柜门被人打开。

——!

逼人眯起眼睛的光亮世界急遽敞开于前,我窥见日向正站在光芒之中。

日向用怎么听都称不上是愉快的声音抱怨:

「……你们玩捉迷藏玩得很高兴嘛。」

「不、那个,该说是捉迷藏吗?」

我看了看手上的手机。

手机从进入置物柜前就维持着通话。

日向手上也紧握着手机。

这个,也就是说……

「我知道喔,哥哥不想让其他人在更衣室中看到小结穿比基尼前凸后翘的身材对吧。」

日向听到了我跟结爱在置物柜中的对话!

虽然我立刻挂断手机,但为时已晚。

我马上回想自己跟结爱在置物柜中的对话有没有什么不大适合被日向听到的内容。嗯——大概有很多地方不太妙。

结爱说:

「小、小日,你还好吗?不是有男生在里面换衣服?」

在泳装外面套上一件T恤的日向答得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是两个国中左右的男生对吧。男性更衣室除了哥哥跟小结之外似乎还有其他人,所以我进不来。但那两人离开了更衣室,我就急忙冲进来啰。」

这样啊,我太过专注于眼前的结爱身上,没察觉到更衣室中已经空无一人。

结爱懊悔地轻咬下唇。

「可恶,我应该很擅长辨别人的气息才对啊。竟然能在不被我发觉的情况下离开,那些国中男生莫非身怀潜行的技能?」

有才怪。

日向用比冰棒还要冰冷的声音发问:「另外,你们要拥抱到什么时候?」

我跟结爱至今依然抱在一起。

我必须先离开置物柜才能移开身体。

当我急急忙忙想跳出置物柜时……

啊。

脚绊到了。

我感到身体往前倾倒。

当我往前倾时,时间的流动仿佛变慢了似的,我看到眼前的日向杏眼圆睁。

不意间我感觉腰部后方有股力量拉着我往后。

海滩裤腰部的松紧带深深陷入我的下腹部,脑中某个角落意识到是结爱抓住我海滩裤的松紧带。

可是,她无法阻止我往前跌的力量。

松紧带陷入下腹部的紧绷感消失,耳边传来结爱短短「啊」了一声。

该说是反射性动作吗?人类往前跌时的习性使我把双手往前伸出。

双手往前伸时,我察觉了一件事。

若我就这么倒下,会撞上日向!

而且位于我往前伸出的手前方的,正是日向硕大的稣胸——

「哥哥?」「吉足!」「呜哇!」

原本跌倒后我因为跌得太过难看,想要躺在地上不动,但我连累了日向。

我担心自己是不是害妹妹受了伤,急忙抬起头……然后整个人当场僵住。

我的头位于仰向倒地的妹妹下腹部之上,往前伸出的双手正压着日向胸脯!

而且,不知为何,日向的T恤往上掀开,而我的双手插进比基尼下方。

……我一把抓住了毫无防备的乳房。

完全出乎意料的意外使我呆若木鸡。

「呜呜~」

仰卧的日向微微抬起身子,她一双浑圆的大眼看着我的脸,原本泛着温柔光辉的秀颜在看到我的手插入藏于比基尼之下的酥胸后犹如玻璃珠般整个凝住。

「……」

「……日向?」

「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傻掉的我在听到尖叫之后才想到把手移开。

「抱歉!原本应该立刻抽回手的,该怎么说,该说是揉了妹妹的胸脯带来的冲击让我整个人愣住了吗?不,我没揉搓喔!我只有抓住而已!」

话说回来,揉搓跟抓住几乎一样吧?

我立刻起身,诚心诚意地低头致歉。

在深深鞠躬之后我抬起头,不知为何,日向的视线直直盯着距离我的脸很遥远的下方。

我顺着日向的视线望去……咦?

我,我的,我下腹部的太阳整个暴露在外。

值得庆幸的是,由于置物柜的门被日向打开,所以下腹部太阳活动的规模缩小了许多……不不,有什么好庆幸的。

揉了妹妹的酥胸,露〇给妹妹看,根本没什么值得庆幸的事情。

糟透了。

「哥、哥哥这变态!」

日向满脸通红,如脱兔般奔离更衣室。

可怜的我在被抛下之后转身,只看到人在置物柜中的结爱正双手在胸前合十揉搓,做出膜拜的举动。

「你是在拜什么啊?」

「吉足抱歉!」

脱落的海滩裤掉在我跟结爱之间。

我一边遮住重要部位,一边急忙穿上海滩裤。

「没关系,结爱只是反射性想要救我而已。」

「你的声音听来很没精神呢?」

才刚被妹妹看到那玩意儿,我实在不知道自己该用什么心情来面对才好。至少没办法有什么好心情。

「好,我要换衣服啰。得去陪伴日向才行。」

结爱并未离开置物柜,开口询问:

「那个,我不会偷看吉足换衣服,能让我待在这里吗?」

当我没有精神时,结爱不会放任我一个人独处。

我实在没心情坦然接受结爱的体贴,不禁脱口说出:

「怎么?你爱上男性更衣室了吗?不愧是结爱,真是个花痴。」

虽然是过分的玩笑,但我原以为结爱会气呼呼地回嘴。

可是置物柜中的惹火美女却低垂眼帘。

「嗯……我,可能真的是个花痴耶,怎么办?」

她的回答超乎我意料之外。

我看着直到刚才还一直紧贴在一起的结爱身体询问:

「你是那种闻到男性更衣室的气味会心痒难搔的人吗?」

我脑中对花痴的印象就只有这些。

爱摇了摇头。

「刚才,跟吉足在一起的时候……那个,啊……」

「怎样啦?」

「很……恶心喔?」

她说置物柜中的我很恶心?

结爱的表情中充满了羞涩,完全感觉不出说人「恶心」的残虐气质。

我鼓起勇气又问了她一次。

「问你喔,你刚刚说了什么?」

结爱「呼」地吐了一口气,以大梦方醒般迷蒙的表情轻启双唇。

「……很舒服喔。」(译注:此处恶心的原文为「きもか……った」舒服的原文为「きもちよか った」所以主角误会了。)

「也、也就是说,你觉得跟我一起挤在置物柜中很舒服啰?」

「……吉足这笨蛋。」

「对、对不起。是我误会了吗。」

结爱静静地摇头。

「不是,你没有误会。不过被你这样拿出来一讲,让人很害羞啊。」

结爱似乎很喜欢我抱住她。

意识到这件事之后,这次轮到我觉得害臊了。

「炎热的置物柜……汗流浃背……拥抱……舒服。呜呜,我是个花痴。」

结爱莫名地扭动着身躯。

我实在无法丢下仿佛被人施加封印般留在置物柜中,声音沮丧,口中念念有词地说着「我是个花痴」的结爱不管。

为拯救因自己是花痴而苦闷不已的少女,我鼓起微乎其微的勇气,一边自觉到自己的话有多难为情,一边讲出羞人的台词。

「我也……很舒服喔。」

我感觉结爱看向我的侧脸。

我并不转向结爱,因为我无法一边看着结爱的脸一边说出跟你拥抱非常舒服这种话。

「结爱不是花痴喔。」

「可是我……」

「跟喜欢的人抱在一起非常舒服。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吧。」

我走到自己的置物柜前,慌慌张张地换起衣服。

走出置物柜的结爱从与我之间有段距离的地方说:

「那个,吉足说跟我抱在一起很舒服吧……也就是说,吉足对我……」

若让她继续说下去,我会害羞到无地自容。

害羞比疼痛更令人难受。我是这样,大概大多数男高中生都是这样。

衣服已经换好了八成,于是我就这么直接走出了更衣室。

等一下再穿袜子吧。

在从水色王国回家的路上。

黄昏的凉风拂过公车站牌,我们站在站牌旁等待公车。

公车站牌前只有三人,我们坐在长凳上盯着日落后深蓝色的天空。明亮的星星已经开始闪烁。

或许是因为结爱看到星星,她说:

「我今天看到久违的北斗七星呢—」

你哪壶不开提哪壶。

方才我屁股上的北斗七星被结爱看得一清二楚。没有被不在现场的日向看到,可说是不幸中的大幸。

「结爱你别再说了。屁股被你看到让我大受打击呢……嗯?日向,怎么了?你脸很红喔?」

「没有啊,一点也没有。我丝毫没有想起来喔。我一点都没有回想起自己看到哥哥哪边的事情。」

「抱歉,让你想起那个……喂,结爱,以后禁止提及北斗七星。不然这妹妹会想起哥哥那东西。」

结爱一脸歉疚地双手合十。

日向一边眺望星空,一边悠闲地说:

「唉——日向也想看北斗七星。啊哈,毕竟屁股上有七颗痣的人除了哥哥之外没有别人嘛。」

咦?

我猛然转向日向,但她看来不像一时口误,也没有修正的打算。

「啊,哥哥、小结,公车来啰!」

我们搭上回家的公车。

由于横排座位已经坐满了人,我们各自坐到单独的空位上。

我思考日向刚刚说的话。

家人们都知道我屁股上的痣。这是藉由小四的我写给结爱的信中得知的事情。

就算没有那封信,若是家人,在我年幼时——我没有那时候的记忆——应该一起洗过澡,当然知道我屁股上有少见的痣才对。

也就是说……

是日向记错了吗?

我屁股上长得像北斗七星的痣数量不是七颗,而是六颗。

就是因为这样,知道我痣的结爱今天在水色王国中我换好衣服走到大厅时才会说出「我就要用麦克笔补齐北斗七星喔」这种话。

……不过算了,痣的数量也不值得她牢牢记在心上。

我把今天在游泳池玩了一整天,带着舒畅疲劳感的身体瘫在公车老旧的座位上。

一边呆望着窗外的景色,一边随公车摇晃的感觉非常舒适。

从公车下车之后,我们三人踏上通往家门的短暂路程。

日向伸出手指戳了戳我的上臂向我搭话:

「问你喔,哥哥。」

「怎样?」

「有关你把小结藏在置物柜中的事。」

「嗯。」

「那个啊,你应该只要把小结藏起来就行了吧?哥哥跟着躲进去的意义在哪?」

我脑中浮现不出任何答案。

如日向所说,若是不想让男性更衣室的其他男客人看到结爱穿泳装的模样,只要把结爱一个人藏到置物柜里面就没问题了。

我只好强词夺理。

「那、那个啊,那大概是倒楣的缘故。」

虽然对不起拥有吸收别人运气的特殊体质的日向,但我决定把这笔帐算在霉运头上。

「倒楣的缘故?」

日向一脸狐疑。

「嗯,因为倒楣,我才会不小心闯进置物柜。唉——里面又热又窄,那是今天最倒、倒楣的事情对吧,结爱?」

跟结爱在置物柜中抱在一起非常舒服,所以对闷热跟狭隘我根本不以为意,这种话我实在说不出口。

结爱也配合我的说法。

「对、对啊。没错没错,又热、又窄……我被吉足的霉运连累了呢。」

我的家已经出现在眼前。

「没有跟哥哥一起……」

日向悄声说完之后踢飞脚边的石头:

「躲进置物柜的我才是今天最倒楣的人啦!」

大吼完之后,日向便直奔家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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