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让被人人指称恋妹癖的人不被认为是恋妹癖……该怎么做才好?」
我发现这问题颇有难度。
要让学校这种足以称之为一个世界的集合体中的人们认为自己不是恋妹癖,比让人觉得自己是恋妹癖更加困难。
在这之中也有恋妹癖的谣言有趣使得这名字容易扩散,但不是恋妹癖这种风声索然无味所以不易推广的问题。
人们只想谈论有趣的传闻。
日向问结爱:
「侦探社有没有这类的案件?例如让人认为被说是〇〇的人其实不是〇〇之类的。」
我想应该没有吧。
「嗯~~是有类似的案件啦。」
有吗!
日向探出身子。
「哪种哪种?」
结爱仿佛想起什么痛苦回忆般,脸上浮现忧郁的神情。
「那是在即将进入阴暗漫长的梅雨时节之拂晓时分所发生的事情。」
这话题似乎意外沉重。
我跟日向闷不作声,倾听结爱的话。
「这一天,担任送报员的那位男大学生依旧在天色未明的街道上冒雨配送报纸。他负责配送的区域涵盖他情人的家。
他每天早上都期待能将早报送到女生的家中。
那一天,当他准备把早报投入女生家的信箱时,发现玄关的门是敞开的。
他觉得事有蹊跷,便走近玄关。
然后他看见了。
面目全非的女生倒在连接玄关走廊彼端的血泊之中。」
日向吓得花容失色,边讲着「好恐怖~」边抓住我的衣摆。
结爱继续又说:
「送报员虽是第一目击者,但他明明没有做任何坏事就被称为杀人犯。
他就职的送报营业所的所长跟家父是旧识。所长说他不可能是犯人。
浅海侦探社为不让他继续被人指称杀人犯,着手追踪事情的真相。
然后,我们解开了藏在血泊中的死前讯息的意义,找出真正的犯人。
至今我仍记得事件解决当天天空的景色。
那天漫长梅雨季节终告结束,是个晴朗的初夏午后。」
我好像听到了很惊人的故事。侦探社也会遇到这种宛若只有戏剧中才会发生的事呢。
结爱「呼」地叹了一口气。
「为不让被称为杀人犯的他被指称杀人犯的战斗,还有不让被称为恋妹癖的吉足被说成是恋妹癖的战斗。
看吧,跟这次吉足遇到的事有异曲同工之妙吧?」
「规模完全不同啦!」
对方遇到的是冤狱事件耶!
抓着我衣摆的日向目眶微微含着泪水。
「问你喔,结爱。虽然你成功证实那位男性送报员的清白……但他失去了恋人对吧。真可怜。」
说的也是,就算洗刷自己的冤情,失去的恋人也不会复返。那位男性送报员的际遇真是令人同情。好悲伤的故事。
即便如此,结爱还是一派轻松地点头回答:「没问题的。」
「放心吧,他并没有失去恋人。」
……怎么回事?
他的恋人不是死了吗?
莫非女性最后奇迹式地得救了?
不对,若是这样,我就不懂他被称为杀人犯的理由了。
我跟日向面面相觑。
天外飞来的谜团也让日向露出大惑不解的表情。
我的表情一定半斤八两。
「抱歉抱歉,我的说法很难懂对吧。男性送报员不过是自称死掉的那位女性是自己的女友罢了。所以他并没有失去恋人。」
「这样啊,原来如此。」
纵使日向放心似地吐了一口气……不对不对不对!
「自称女友是怎么回事?让人好在意啊!」
「男性送报员暗恋着那位女性。
然后他告白数次,也送了礼物,但女性丝毫不领情,送出的礼物被尽数退还……正因为自己碰过的东西中只有报纸能不被退还地顺利送到女性手上,所以他才每天期待把报纸送到女性家中。
他似乎会多夹两张附于广告上的折价券在报纸中喔。」
……那位男性送报员是不是有点不大对劲。
我感觉到疑似刚听完怪谈时的微薄凉意,但说完话之后结爱表情爽朗地以明快的声音说:「好了,我们来思考如何让人觉得吉足不是恋妹癖吧。」把话题拉回。
说的也是,现在不是在开什么讲些让人不大舒服的恐怖故事大会。
「要让人觉得哥哥不是恋妹癖,或许意外简单喔。」
「喔?你有什么想法吗?」
「嘿嘿,所谓恋妹癖……就是指大家觉得哥哥对日向抱有强烈情感以及执着对不对?」
「是啦,的确如此。」
不知道是不是满足于我的回答,日向兴奋地缓缓说出:「那明天早上,在校门前啊——」
「我会笑容满面地向哥哥打招呼说『哥哥早安。』哥哥就回我『烦死人了,这垃圾妹妹!』之类的话,用脚踹日向吧。」
「小日,你的作战好棒!这样绝对不会有人叫吉足恋妹癖。」
「……虽然没人会再叫我恋妹癖,但相对地,学校中将不会再有我的容身之处喔。」
我可能会得到人渣哥哥、鬼畜大哥之类不人道的绰号。
「咦——哥哥反对吗?嗯~~」
当日向在客厅中抱着头,仿佛要思考下一个作战时,有个人自角落发出「哼、哼、哼」的笑声。
「结爱,你还好吗?是在我不知道时撞到头了吗?」
结爱不改脸上的笑容,以莫名笨拙的动作眨了眨眼。
「问你喔,吉足,你知道我是谁吗?」
「我们去医院吧。虽然是丧失记忆这种毛病,但早期发现还是比较好吧。」
「你在说什么傻话啊?丧失记忆这种莫名其妙的现象怎么可能发生嘛。」
「结爱你忘了吗?这种莫名其妙的现象曾经发生在我身上啊。」
「抱歉,因为脑中浮现除去恋妹癖这个标签的方法,所以我才会不由自主地笑出声来。」
你不由自主地笑出来的方式还真像个坏人呢。
「竟然说丧失记忆是莫名其妙的现象,我真是口不择言……为表歉意,我会帮吉足洗背的。」
「你突然说些什么啊!那么独特的道歉方法是从哪蹦出来的?」
「啊,小结好狡猾!我们早就决定好能替哥哥洗背的人只有日向而已喔。」
这规矩是什么时候定下来的,能麻烦你告诉我吗?
「这样啊,背后是小日的吗?那、我,那、那个,嗯……我来洗吉、吉足的,前、前面好了。」
「与其害羞到口吃,不如干脆不要讲。」
「小结好狡猾!哥哥的、前、前、前、前面要由日向来洗!」
「结巴了呢——」
她结巴太过严重,已经称得上是念Rap的程度了。
「小日也想洗啊。那猜拳决定吧。」
「嗯,好。日向绝对不会输,就算今后的人生一辈子猜不赢别人也无所谓,这次一定要赢!」
「我也是,就算变成这辈子都无法猜拳的体质也没关系,我要赢!」
结爱跟日向的视线正面交锋,擦出激烈火花。
「你们两个,何必用这么骇人的气魄猜拳。」
「哥哥你安静!这样日向无法集中啦!」
「我们正赌上无可取代的事物在战斗,你别妨碍我们。」
「……让我确认一次,那所谓无可取代的事物指的是洗我身体的权利对吧?」
两人点了点头,表情中没有任何一丝迷惘。
我说,那权利到底是什么时候变得能自由争取了?都不需要经过我同意吗?
两人身上散发出紧张的气魄大喊:
「剪刀石头!」
呐喊完之后,两人仿佛使出空手道的手刀般飞速举起手腕:
「布!」
挥出一决胜负的手势。
剪刀(日向)。
剪刀(结爱)。
令人屏息的猜拳第一次战绩为「平手」。
正当我原以为立刻就会再来一战,事不关己地旁观纳凉时……
结爱刚使出灌注浑身精力的剪刀的手抓住我的手腕。
咦?
「来,吉足,我们去洗澡吧。」
「等等,这是怎么回事?不是『平手』吗?」
「吉足,你听我说。相田光老师曾这么说过:『争夺则匮乏,分享而宽余。』」
「不愧是相田老师,真是金玉良言。那么,你为什么会在这时候提到相田光老师的话呢?」
日向抓住我的衣摆,目眶含泪地解释:
「日向明白小结的意思……在平手的瞬间,我明白了。我们不需要抢夺哥哥身体的前面,只要分享就能有余裕了。」
不不不,什么余裕不余裕,这又不是能分享的东西。
结爱脸上浮现从决战的紧张感中解放的表情说:
「得去放热水才行……小日,我能负责左半身吗
?」
「可以啊。反正日向喜欢右半身的程度跟左半身一样。」
身体前方左侧分给结爱,身体前方右侧分给日向。
我头痛起来了。
「你们两个,这任务的分配是什么意思啊?话说回来,我的身体我自己会洗,我可没说要让你们洗啊。」
「咦——又没关系,哥哥这小气鬼!」
日向像个在玩具卖场闹脾气的小孩似的。
事情一口气演变成我应付不过来的状况。
怎么回事。
我为求救而往旁边看,只见结爱正嘟起下嘴唇,一脸不满。
结爱低着头抬起眼仰望我说:
「又不会少一块肉,让我做嘛。」
「……吓坏我了。原来这句话也会有由女生向男生说的情况。」
我甩开抓住我手腕的两人表示:
「话说回来,话题怎么会发展成洗不洗我身体?这时间应该是拿来一起出个让我不会被认为是恋妹癖的主意吧?」
日向跟结爱「啊」了一声,露出想起原本目的的诧异神情。
日向低垂下头。
「对不起。洗身体是等哥哥不再被人叫恋妹癖之后的成功报酬对吧。日向把顺序弄反了。」
什么反不反的,为什么洗身体会被排入行程里面?
结爱突然像个坏人般发出「哼、哼、哼」的诡异笑声——啊,对了,我想起来了。
话题是在结爱提及想到一个除去恋妹癖标签的方法的前一刹那脱线的。
结爱宛若要展现名侦探的推理般洋洋得意地开口:
「我觉得要让人知道吉足不是恋妹癖,根本就不需要演什么戏。」
「喔?」
「要把某些事传达给他人,最重要的是诚意。只要诚心诚意地告诉大家,就能打动众人的心。」
「喔喔,原来如此。那么具体来说,该怎么打动大家的心呢?」
「吉足真是的,别这么猴急。首先,吉足得在几乎全校学生都留在校舍的午休时间潜入广播室。」
什么?
「然后,吉足要用校内广播高声向全校声明。
『我小衣吉足并不是恋妹癖!』
如此一来就没人觉得吉足是恋妹癖啰。呼呼,这是灌注诚心诚意的最好方法对吧。」
「馊主意!真是愚蠢的馊主意!」
「难道吉足对潜入广播室感到不安吗?放心放心,我会把潜入技能传授给你。」
结爱的潜入技能指的就是穿着比基尼堂堂正正走进男性更衣室的恶胆对吧。我摇了摇头。
「我根本不在意潜入广播室这件事。结爱的作战有个致命的缺陷。」
「缺陷?」
「……在这个作战之中,没有把人类的羞耻心给计算进去。」
忽然要我使用校内广播向全校学生表白自己不是恋妹癖。这简直疯了。可说是丢脸到死的境界。
看来结爱了解到羞耻心的意思,她点了点头,此时日向用坚定的语调叫我:「哥哥!」
「怎、怎么了?」
「日向跟小结也会忍住害矂的,所以哥哥也不能输给羞耻心啊!」
日向跟结爱也觉得害臊?
「那个,在这个作战中丢脸的人应该只有我不是吗?」
「哥哥在说什么啊。哥哥知道作战结束之后替哥哥洗身体有多么难为情吗?而且还不是背后,是前面啊!」
「我才要问你在说什么呢!又没人拜托你!觉得害臊的话就别洗我的身体啊…………日向、结爱,为什么你们两个肩并着肩,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
「哥哥这笨蛋!你别轻易夺走日向的梦想啦!」
「吉足这恶鬼!你要我从明天开始要以什么为人生目标而活呢!」
梦想、人生目标。
不知不觉间洗我身体的行为已经占了这么重要的位置吗?
我为两人脸上酝酿出的悲怆感所震慑。
「总、总之,先别管洗不洗身体,我否决潜入广播室的作战。想别的方法吧。」
在那之后——
我们想出了各种让人觉得我不是恋妹癖的作战,但每一个都不大可行。
虽然话题时常脱线,但最后我们归纳出一个作战。
那就是『日向跟结爱于明天午休把为我准备的便当送到教室给我,但我却只吃结爱的便当,并以吃饱为由无视日向亲制便当』的作战。
只要这样,班上同学们就能明白我没有恋妹癖了吧。
计划出这个作战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点。
我们开了两小时以上的作战会议。
时间很晚了呢,来洗澡吧。
我开始准备睡衣,虽然日向跟结爱都露出一副漠不关心的样子,在客厅开心地看着电视,但我感觉她们莫名热情的视线偶尔会飘过来偷瞄我的身体。
……那两人真的想替我洗身子。
这应该不是我的错觉。
因为在我拿着浴巾跟睡衣离开客厅,前往浴室的路上,我的确听到背后传来的声音。
『成功报酬。』
『梦想。』
『人生目标。』
我听到这三个词。
作战成功之后,明晚我的身体将要面临险境!
隔天。
第四节课下课的钟声一响,进入午休时间的教室开始飘荡一股闲散的气息。
但是——
跟这悠哉气氛无缘的我慢慢紧张起来。
午休时我在二年A班跟同班的结爱互望了一眼。
结爱似乎也很紧张。从她那双大大的凤眼中可微微窥见一抹紧张感。
教室中随处可见感情好的同学们打开便当,愉快地享用起午餐的模样。
正当我一个人坐在位置上时,马场园来到我身边。
「哟,去死吉,去福利社呗。」
平时我大多到福利社买面包。通常这时马场园都会来约我。
「去死吉是在叫谁啊。」
「就是叫那个不只被学年偶像浅海同学喜欢上,还被本校一年级中最可爱的女孩称为哥哥的男人。是『去死』吧『小吉』的简称。」
这样啊,我还以为是恋妹癖小吉的简称呢(译注:日文原文中这里是用「シス吉(Sisukichi)」一词,而死这个词「死す(Sisu)」跟恋妹癖的缩写「シスコン(Sisukon)」的音相近)。去死吉。这个绰号的由来比我想像中的危险呢。
「马场园,你希望我死掉吗?」
「哈哈、哈哈哈。」
不不不,你别光顾着笑,快点否定啊。
「好啦好啦,去死吉,比起这个,我们还是快点吃饭吧。吃饭。」
……别轻描淡写地带过好吗?
「人家不是都说肚子饿就不能打仗吗?」
「……打仗?莫非马场园想跟我以命相搏?」
「你在说什么啊?对我们来说,所谓的『打仗』就是跟美丽的女孩谈天不是吗?哈哈,我怎么可能跟去死吉以命相搏嘛。」
「这样啊,这下我安心多了呢……毕竟我以为有人希望我丧命。」
「哈哈,你那是什么被害妄想啊?去死吉,你还真没精神。」
夺走我精神的就是你这绰号的由来啊。
「不快走的话,猪排三明治可能会卖光喔。Hey,去死吉Stand up!」
眉飞色舞的马场园或许是受到第四节英文课的影响,他对我喊「Let』s go!」
由于午休时间我必须执行一个作战,所以不能离开教室。
总之我适当地询问马场园问题,拖延他的脚步。
「我说,马场园,我们不是日本人吗?为什么必须学习英文呢?」
我提出的问题明明跟想逃避为考试而读书的国中生一样烦人,马场园却立刻回答道:
「去死吉哟,人生是场追寻红线的旅程,每个人都是旅人。」
「嗯?」
他打算讲什么?
「我将来可能会创造出女孩们为我争风吃醋的万人迷后宫生活。」
还真是快乐的未来预测呢。
「不过,人生啊,总是会伴随着霉运不是吗?」
这我早就知道了,倒楣是我人生的常态。
「将来我可能衰运连连,完全不受日语圏女性喜爱也不一定。」
这番告白在飘荡着牧歌气息的午休教室中听来令人倍感哀伤。
不过——
马场园说出的话虽然悲怆,但他的脸却充满积极的光辉。
「即使不受日本语圈的女性喜爱,我的人生既不会就此告终,也无法就此落幕。只要一边用手收红线一边前进,或许就会发现红线系着海洋彼端。那地方或许是英语圈也不一定。明明能跟命中注定的人相遇,却因为语言不通,无法沟通而失恋的话,我将憎恨自己至死。所以啊,为了活下去,English是必要的啊。」
马场园的话我听得似懂非懂,不禁就要点头附和。总之这些话中蕴含非常高的热情,就让我称他为师父吧。
「别再嚼舌根
了,快到福利社吧。来吃充满al dente的三明治。」
马场园师父已经做好要在义大利语圈找红线的打算吗?
马场园的热意冲昏了我的头,拉住我的手,当我回过神时,我已经站了起来。
马场园拉着我的手往走廊走。
这时我的视线与跟女生们一起把书桌排成一张桌子,准备吃午餐的结爱对上。你在做什么?
她的双眸正如此雄辩。
为执行不再被他人认为是恋妹癖的作战,我不能离开教室。
可是红线的旅人·马场园的力道莫名强劲,我说不出想留在教室中的理由,口中咕哝:
「等等,马场园——」
我被一步步拉着前进。
就在马场园仅差一步就要带我离开教室时——
——喀啦啦啦啦啦,磅!
马场园正准备伸手拉开的教室前方拉门迅速滑过轨道。
拉门猛力撞上墙壁的声音让同学们的视线集中到教室前方拉门上。
被猛然开启的拉门吓到的马场园松开捉住我手腕的手。
日向正站在走廊上。
这跟我们计划的一样。
等到午休时间,首先由日向送便当给我。这是作战的第一阶段。
站在拉门前的马场园退了两步,日向敢死地往前迈开一步踏入教室。
学校理所当然地没有一年级——看制服缎带就能一目了然——不准到二年级教室的规定,但这件事跟校长跑到教室中一样稀奇,学妹突如其来的登场让教室中的所有人停下用餐的手,投以好奇的目光。
日向可能很紧张吧。
她的脸看起来红红的,神情僵硬。
日向的一双大眼中寄宿着不安的色彩,她看向身旁的我。或许是迅速发现我的缘故,她放宽了心,僵硬的表情在须臾间柔和了许多。
虽说如此,但她似乎还是很紧张。日向以宛若发条玩具般生硬的动作往前踏出一步移动到我前方。
我身旁的马场园发出有如遇难者在沙漠中发现绿洲的声音。
「这不是小衣吉足同学的妹妹吗……Good morning日向大小姐。」
我家妹妹可不是英语圈的人喔。再说为什么要用大小姐尊称后辈啊?
我无视充满吐槽点的马场园,演出哥哥为这出乎意料的来访感到诧异的模样与日向搭话:
「喔?日向,怎么了吗?」
听过刚才马场园的话,班上同学们应该很清楚突然来访的学妹是我妹妹。
至今我跟日向不曾在学校说过话。
被称为恋妹癖的男人到底会怎么跟妹妹说话?这刺激了众人爱看热闹的天性。
感谢各位的注目。
若没人注目,这作战就无法成功。
来吧,各位同学,请看清楚我不是恋妹癖的证据。
日向高举红色方格的包裹到胸前:
「这个,是便当。哥哥,希望你吃。」
不知道日向是过度紧张还是致命地不会演戏,大概是两者皆是。她说话的声音呆板平直到异常的地步。
可是比起她说话的语调,班上同学对她话中的内容更是有兴趣。
妹妹亲手做的便当使教室喧闹起来。
「谢、谢啦。」
虽然事前就知道她要拿便当给我,但这比我想像中的还难为情,我匆匆忙忙地把包着便当的包裹收下。
「再见啦,日向。」
话愈多愈容易出错。在自己平时活动的教室中跟妹妹对话,实在令人静不下心。
「嗯,再见哥哥,等到再会的那天。」
直到最后,日向说话的语气还是生硬至极。
日向宛似军队般动作俐落地转身向右。
正当我为作战的第一阶段『日向送出便当』平安无事地完成松了一口气时,一道声音叫住正要踏出走廊的日向。
「日向大小姐,请留步。」
是马场园。叫大小姐真是令人在意。
「咦?」
被出乎意料之外的人物搭话,日向着实吃了一惊。
「那个,请问你是?」
「是!我叫马场园爱男。
今年十七岁又三个月,是个O型右撇子。
优点是『一睡就能忘记所有讨厌的事』跟『再怎么睡都不会忘记快乐的事情』。
储蓄方面,十七年间的压岁钱我从没花过,金额有大学毕业社会新鲜人三个月份初薪这么多。
喜欢的话语是『活在当下』。
请多指教。」
真是认真的自我介绍。原来他的名字叫爱男。奇迹似地我至今都不知道。
「请、请多指教。」
日向被马场园身上的氛围所震慑,点头致意。
「你不应该向小的敬礼。」
我不明白马场园对自己的定位。马场园的言行宛若日向手下,他活像是对日向忠心耿耿的家臣般诉说:
「在下有个不情之请,能请您也帮我做一个便当吗?当然,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我没有这么恬不知耻。我会奉上金钱的。将奉上三十分之一存款。」
刚刚马场园才说过他的存款有大学毕业的社会新鲜人初次工作的三个月份之多。
也就是说——
三十分之一是大学毕业社会新鲜人的十分之一初薪。
……咦?
「喂,马场园你认真的吗?你没算错?这便当钱是万圆日币以上啊。」
马场园眼中没有任何迷惘。
「若日向大小姐这么可爱的学妹愿意帮我做便当,这将成为我高中生活代表性的回忆。就算这之中有金钱介入也无所谓!」
真是惊人的男人。
许多高中男生不愿意舍身冒险,也不付出血汗努力,只成天冀望能受女生青睐。
但马场园愿意自掏腰包。
为得到跟女孩间的快乐回忆,他能毫不踌躇地掏出万元钞票。
他能付出高出材料几十倍的金钱。
他慷慨解囊!
而且——
马场园明明付钱请女孩做便当,但却完全没有悲哀的感觉。
他不卑不亢!
马场园置身于同学们众目睽睽地看着他用金钱安排便当,其中也有人目光中带着同情以及怜悯的情况下。
但即便如此,他的表情还是宛若脖子上挂着金牌站在奥运颁奖典礼领奖台正中央的运动员般充满自信,威风堂堂地站着。
一个男生忍不住出口道:
「喂,马场园,付钱请女生做便当又有什么意义?虽然你说什么代表高中生活的回忆,但在那之后你不会觉得很空虚吗?」
的确如此。
有女孩帮自己做便当,能吃到女孩手制便当的喜悦……
说穿了其实是次要的。
吃下可爱女孩替自己做的便当这行为本身是第二值得高兴的事。
而说到第一值得高兴的事……
那就是好意。
女孩想着自己,特地替自己制作便当的意图。
在手制便当中的每一道菜,每一粒饭,简单来说就是便当中所有的一切都包含着制作便当的女孩的好意,所以才令人高兴。
可是——
在用金钱得来的手制便当中,并不会有好意存在。
少了好意这种调味料,手制便当便毫无意义!
马场园活像个甲子园的高中棒球男儿似的,以爽朗的神色以及庄重的声音宣言:
「这有意义,另外在这之后也不会觉得空虚。
恐怕几年后当我想起高中时代曾有可爱的学妹替我做过便当时,暖洋洋的感觉就会涌上心头。
我想那时我会彻底忘掉自己花钱请她制作的部分,所以一点也不会空虚。」
又有另外一位男生插嘴:
「咦?根本不可能彻底忘记吧?哪有人能刚好忘记这么重要的部分!」
马场园自教室前门步向讲台,开口解释:
「刚刚不是说过吗?我的优点是『一睡就能忘记所有讨厌的事』跟『再怎么睡都不会忘记快乐的事情』喔。
『付了钱』这种不解风情的部分,我只要睡三天就能忘记。哈哈。」
真、真是无敌!
马场园是无敌的。
想不到竟然有人能这么随心所欲地操纵自己的记忆。
这跟曾罹患与自己愈是亲近的人就愈记不住的特殊失忆症,把国二前不论快乐与否的所有回忆忘得一干二净的我迥然不同。
真羡慕。
我好想变成这种人。
我以类似憧憬的心境注视马场园。
不只是我。
班上的同学们都以羡慕的眼光看着他。
无论是谁都会遇上讨厌的事,不愉快的回忆就像永恒不融的雪一般堆积于心。若能像马场园一样生活,人生应该会很快乐吧。
同学们虽然口中不说,但纷纷朝马场园投出蕴含这种思念的视线。就在这时候——
站在教室前方,感觉在教室中无所适从的日向回答:
「对不起,我无法做便当。」
纵然声音中带着歉意,但她语气坚决。
由于教室中虽飘荡着『马场园哟,你这人真的有资格花钱让女生替你做便当』的气氛,所以日向的拒绝跌破了众人眼镜,仿佛要让时光静止般的沉默席卷教室。
竟然有人会拒绝做便当换取等同刚从大学毕业之社会新鲜人十分之一初薪的报酬,这又有谁想得到。
所以一一
教室中的一位女生打破沉默表示:
「我愿意为十分之一的初薪做便当喔!」
「中下货色请另寻高明!」
在飒爽拒绝过后,马场园的视线转到日向身上。他的表情像是条被抛下的小狗,开口说:
「日向大小姐,对不起。我竟然以为光是割舍部分储蓄就能得到快乐回忆,这真是太自以为是了……」
马场园毫不迟疑,声音真挚地接着讲:
「尽数奉上。我把所有的储蓄都交给你。」
教室中一片哗然。
马场园的储蓄金额是三个月份的大学毕业生初薪。
他说要把这些钱全用在一个便当上。
班上有某人使用手机查询大学毕业生的初薪,扬声大喊:
「听说若是大型企业,薪水有二十万四千七百八十二日圆喔!」
若是直接以这数字计算,马场园的储蓄有六十一万四千三百四十六日圆。
在一片嘈杂之中,有人大吼:
「马场园!你存款金额指的三个月份初薪,是指大型企业的待遇吗?」
讲台上的马场园莞尔一笑。
「当然,是上市上柜公司等级。」
这是什么对话?
至今曾有人这么公然地发表自己的储蓄金额吗?
至今曾有人这么爽快地要散尽自己的积蓄吗?
而且让他耗尽存款的目的是便当!
花六十万以上的费用购买一个便当。
就连百货公司的高级年菜,都不值这个价钱。
即使便当的配菜放入伊势虾跟鱼子酱、名牌牛的牛排,再撒金粉到白饭上面,也不值六十万日圆啊。就算有这价值,也没人要啊。
教室中一个女生拼命地劝戒马场园:
「马场园同学,冷静!用光积蓄会让你父母伤心的。储蓄必须为了未来留下。储蓄必须用在未来马场园同学无论如何都需要钱的时候才行啊。」
正确无比的精采发言。
全班点了点头。
人在成为高中生之后就会培育出难以应付的自我,无法老实接受他人正确的论调,同时会不禁想讲些强词夺理的话。
我们全班都点头同意。
但教室中就只有马场园一人无法苟同。
马场园扬言:「少自以为是了!」
「未来?将来?各位是在哪学到这种话的?你们回想一下,十六年前的我们生活时应该从没想过未来或将来的事情才对。」
……嗯,那时候我们的确没想过未来跟将来的事情。因为我们还是婴儿啊。
「我想刚刚我应该说过,我喜欢的话是『活在当下』。谁也别阻止我。我要活在当下。」
太超过了吧!
简直是活在当下的极致!
没人阻止得了马场园。
当教室中的众人领悟到此事时,日向表示:
「抱歉打扰你活在当下,可是日向不打算做便当喔。」
教室中掀起不知道是今天午休中第几次的骚动。
竟然有人能无视六十万以上的报酬拒绝做便当。
到底要掏出多少钱她才愿意做便当呢?
不,或许是因为报酬太高,所以她才无法答应吧。
马场园没发现这件事,继续又说:
「日向大小姐,对不起。我竟然以为光是割舍所有储蓄就能得到快乐回忆,这真是太不知道天高地厚了……留在安全圈之中是无法得到幸福的。那么,我去借点钱——」
「不行!我讨厌不珍惜金钱的人!」
日向高声一喝,活在当下的男人于讲台前低垂下头。
「我知道了。我会珍惜金钱地活下去。钱必须为了未来、为了将来好好保存下来。」
他改变了生活方式!
光一句话就能一百八十度地改变一个男人的金钱观。
日向仿佛夸赞孩子聪明的母亲般温柔地漾开笑容。
「是,请好好保存。再说日向做的便当原本就只有材料费的价值,日向不能收钱啦。」
「那、那么,虽然是个厚脸皮的请求,但你愿意免费帮我做便当吗?」
不放弃的男人·马场园。猛烈的攻势直逼神风特攻队,没有准备回程的燃料。
日向的微笑宛若春风。
「对不起,我拒绝。」
「为、为什么?」
「因为做起来很麻烦啊。」
讲台前的马场园跪倒在讲台前。
不懈于要与英语圈女性发展罗曼史的马场园一边在亚麻油地板上爬行一边低声呢喃:「日向大小姐的便当,无价。」俯身倒在地上。
目击到一个男人挫败到体无完肤的情景,教室中飘荡着一股难以言喻的空气。虽然没人对马场园伸出援手,但也没人觉得他可怜,用同情的眼光看他。
他拼命地正面向对方提出自己的愿望。
不顾颜面,无视体面,随心所欲。
他接连说出自己想说的话。
那是很难做到的事情。
果然,马场园正活在当下。
即使马场园的人生剧场结束了,午休时间也还剩下一半以上。
日向用手指戳了戳我的肩膀。
「哥哥,日向已经把便当交给你了,先走啰。」
对了。
因为马场园的人生剧场给人的印象太过深刻,害我都忘记了。
我的手上现在有日向的手制便当。我正在执行让众人知道我不是恋妹癖的作战。
「好,再见啦。」
日向踏入走廊离开。
同班同学们在自己的桌上继续用餐。
除了趴倒在讲台前的男人之外,午休正逐渐回归平时的样貌。
回到座位上的我把日向亲手做的便当放在桌上。
耳畔传来女孩问:「结爱怎么了吗?」的声音,我察觉坐在远方座位的结爱站起身子。
结爱笔直地朝我走来。
是作战的第二阶段。
结爱走到坐着不动的我对面。
全班都知道我跟结爱原本是对情侣,结爱希望我能跟她复合。我跟结爱顾及班上同学的视线,在学校时几乎不说话。
我跟结爱。
我们两人在一起的画面是现在最受班上瞩目的一幕。
鼓噪的气氛渲染了教室逐渐回归平静的午休时刻。
我充分自觉到众人目光正集中在自己身上,询问结爱:
「哟,结爱,午安。」
「午安,吉足。」
不过是在午休时打个招呼罢了,我感觉得出光是这种程度的互动就足以令教室中的人们为自己跟结爱吃惊。
在包覆着教室的「宁静喧嚣」中,我知道众人正兴致勃勃地看着我跟结爱。
「这个……啊。」
结爱举起右手,她手上握着梅花花纹的束口袋。
我明知故问:「那是什么?」
「便当……因为配菜有多出来,所以做了吉足的份。」
便当这个词是今天午休的地雷。
教室的「宁静的喧嚣」晋升为「普通的吵闹」。
结爱的视线飘向我桌子红色方格花纹的包裹。
「……看来时机很不巧呢。今天吉足有……妹妹的便当。哎呀。」
「的确,是这样。」
「对不起,难得我都做好了……便当……希望你能看一眼。啊,你可以不用吃。嘿嘿,我是个贪吃的人,我会带回家吃的。」
结爱的台词跟语气令人一颗心揪在一起。
不愧是(自称)侦探业界的峰藤子。
虽然推理凡庸,但演技似乎相当出色。
纵使她一字一句都跟作战一样,但因为她的演技高超,所以我自然说出事先决定的台词。
「不,你别带回家。让我吃吧。」
明明是依照计划行事,但结爱「咦?」了一声,满脸诧异。藤子小姐,干得漂亮。
「你别勉强。这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便当,我下次还会再做。」
「不行,我现在就想吃。」
「……吉足。」
「结爱替我做的便当,我连一粒米都不想留下!」
我说出准备好的决定性台词。
我也愈演愈热衷。
或许是有点热昏头了,目睹这场戏的同学中没有任何人吐出流言蜚语。
教室从「普通嘈杂」升华为「最高潮的吵闹」。
我在骚然一片的教室中收下结爱的便当。
结爱笑容满面,开口说:
「有做便当过来真是太好了……我最喜欢的人果然是吉足。」
后半完全是即兴演出。
「结、结爱
。」
我倏地慌了手脚,但结爱脚步轻快地回到自己座位。
目击到结爱递出便当给我的景象——
女生们哗然一片。
男生们怒声一片。
女生们赞赏结爱自正面传达好意的勇气。
男生们诅咒从女生手上收下多达两个便当的男人。
教室中赞扬跟诅咒声纵横交错。
我的桌上放着两个便当。
接下来是作战的最后阶段。
计划如下:
面对眼前的两个便当,日向的便当——马场园宁愿舍弃所有积蓄也想吃到的东西——我动都不会动一下,只吃结爱的便当。等吃完结爱的便当之后,我会不吃日向的便当,直接收到书包中,就算用完午餐。
我要让班上同学目睹事情始末。
然后班上同学就会这样想吧。
浪费妹妹便当的小衣吉足没有恋妹癖。
很快地,我打开梅花花纹的束口袋,拿出结爱亲手做的便当。
椭圆形的便当盒跟束口袋可爱外貌相反,是黑色格纹……
结爱,你是从哪儿找来这种便当盒的?
我一边自觉自己正在苦笑,一边打开盖子。
——喔喔。
雕刻成章鱼模样的香肠、玉子烧、芦笋培根卷、马铃薯沙拉、炸虾。
这些都是便当的经典菜色。
是午休时间喜见的成员。
此外,还有蓬松的海苔撒在白饭上。
标准的便当。
这对平时总是在福利社买面包打发午餐的我来说,可说是极尽奢华的全餐!感谢比平时早起替我做便当的结爱。
开动了!
我在心中如此呢喃,滑开放置筷子的小盒。
「……啊。」
看到箱中的筷子,我不禁发出声音。
这是结爱平时在家使用的筷子。
班上同学当然不会知道这是结爱专用的筷子。
但是……
……我无法使用。
总觉得莫名难为情,让我用不下手。
理论上筷子应该洗得很干净,所以也称不上是间接接吻,但我还是会在意。
我觉得用结爱的筷子吃饭就跟用结爱的牙刷刷牙一般,是不能做的事情。
……啊,对了。
用日向便当的筷子吧。
我打开丢在桌上,包住便当的红色格纹手帕。
原本我只打算拿出筷子……奇怪?
包袱中包住的是我需要的塑胶筷盒以及——
蓝色水珠花纹的双层式便当盒。
……我没看过这个便当盒。
『让人觉得小衣吉足不是恋妹癖的作战』内容为由比平常早起的结爱制作双人份的便当。反正作战中我不会打开日向的便当盒,所以也不需要做出内容。但是结爱说做一人份跟两人份都一样,所以就做了。
早上我起床上厕所时,看到结爱独自站在厨房中的模样。我想多少帮点忙,但她要我别靠近。
她要我把揭晓便当内容的乐趣留到中午。
我带着暖洋洋的心情上完厕所之后又睡了回笼觉。
待两个内容一模一样的便当完成之后,结爱把便当盒交到刚起床虚脱无力的日向手上。
那时候我偷瞄了一眼——结爱交给日向的是有植物花纹的红色便当盒。
那么有存在感的便当盒,我不可能看错。
既然如此——
眼前这可爱的蓝色水珠便当盒到底是从哪蹦出来的?
我一头雾水。
为知道答案,我打开了双层式便当盒上层的盖子。
「呜喔!」
我不禁赞叹出声。
放在便当盒里面的是成山的迷你汉堡排。
圆形、正方形、爱心、星星。
里面放有各种形状的汉堡排和……那个,里面就只有汉堡排而已。
饭是放在下层吗?
我边想边打开下层。
铺满整个便当盒的白色物体跃入我的眼帘。
……不,这不是白饭。
仔细观察,能发现那是堆叠得老高的萝卜泥。
萝卜泥海上有个绿色的岛屿。
那绿色的东西是……紫苏?
我不懂神秘的下层便当中藏着什么意图。
这个便当是和风萝卜泥汉堡排。
然后做出这独创便当的人应该是日向吧。
这绝对不仅是把他人做好的配菜跟便当重新装进这便当盒里面而已。
汉堡排的形状形形色色,同为圆形,厚度却有差异。同样是正方形,大小却不一致,同是星形,还能看到一时兴起混进的六芒星在里面。
这不是把冷冻食品用微波炉加热做出的汉堡排,用微波加热的汉堡排形状会很均一美丽。
从参差不齐的形状中,可感受到制作者的思念。
这时我的手机不经意地响起;有简讯。
是日向寄的。
『小结做的便当看起来很美味,所以我把便当换过来了。哥哥也有一个小结的便当,应该不要紧吧。』
原来如此,是这样啊。的确,结爱的便当的确令人垂涎三尺。
正当我差点就要接受时,心中又浮现出一个疑问。
为什么要用萝卜泥紫苏汉堡排便当交换呢?
若想吃结爱做的便当,只要把空的便当盒交给我就好。因为在这作战中日向的便当我连开都不会打开。
日向想吃结爱的便当,又吃不下做给自己的便当,才跟我交换吗?
不对,不可能是这样。
日向不会替自己做便当。日向平时也都是吃福利社的面包当午餐。
……奇怪?
想到这里,我面对了另外一个问题。
日向是什么时候做出这些汉堡排的?
昨晚我们家冰箱中根本没有汉堡排啊。
然后,订出今天这个作战的时间是昨天深夜。
……日向做便当的时间是今天早上。
而且我跟结爱都不知道日向有做便当。
也就是说,日向比结爱还早起,在结爱起床前就把便当做好了。
……不对,可是,这不可能。
日向拥有不吸收他人运气就无法生存下去的特异体质,每天都必须吸收运气才行。每天早上都由我或结爱拥抱日向,让她吸收运气。
起床后尚未吸收他人运气的日向的脸苍白到没有血色,像是僵尸或幽灵一般,总之几乎感觉不到生气。不论做什么都很辛苦的样子,感觉身体非常倦怠,在拥抱他人之前,连上个厕所都很勉强。
今天也是,在结爱做完便当之后才起床的日向看起来依旧像个濒死的僵尸(僵尸应该已经死了吧?)一般,瘫软无力。
这样的日向能在我跟结爱熟睡的时候起床,做好便当吗?
……难以置信。
虽然很难相信,但萝卜泥紫苏汉堡排便当实际上正摆在眼前。
我感觉到诧异的视线集中在收到两个女生便当,却尚未动筷子碰任何一个便当的我身上。
现在,某个身影仿佛正浮现于我眼前。
天亮前,跟僵尸没两样的日向在我家厨房煎着各种形状的汉堡排……不光是如此。她还磨了这么多萝卜泥。
我滑开筷盒,取出筷子——日向平时在家用的筷子。
虽然脑中还挂记着洗清恋妹癖污名的作战,但我心中涌起一股冲动,狼吞虎咽地吞下结爱跟日向的便当。
——好吃!
汉堡排卖相欠佳却很好吃、章鱼形状的香肠令人高兴、玉子烧是味道浓厚的高汤蛋卷,让人食指大动。芦笋培根卷美味,而马铃薯沙拉是著名的配角。另外还有豪华炸虾以及萝卜泥跟汉堡排这对最佳搭档。
班上女生们以温馨的眼神看着我吃两个便当的模样,只有结爱一脸诧异。
这也怪不得她。
若是依照作战行事,我不应该吃日向交给我的便当才对。
看到我吃了几个汉堡排,人在教室彼方的结爱似乎也发现了。
发现日向交给我的是她亲手做的便当。
结爱看向我的目光中带着疑问,莞尔一笑。
我似乎懂了她的意思。
哪边的便当好吃呢?
答案是两边都好吃,所以我把两个便当一扫而空。
呼——
我吃撑的身体倚着椅子,倒在讲台前的马场园来到我面前。
「可以不用学习英文没问题。」
他讲出意义不明的话。
「那是什么意思?」
马场园盯着桌上的两个空便当。
「想在日语圈建造万人迷后宫的男人不该学英文。掠夺去死吉的战争开始了!」
马场园边大叫:「猪排三明治!」边冲出教室。
被叫去死吉,我才发现一件事。
我把日向的便当吃得一干二净,所以无法证明自己不是恋妹癖。
反而——
可能会有更多人觉得我是恋妹癖,又或是有人会觉得日向有恋兄情结……也不一定。
今天放学之后。
回到家中,我们自然聊到便当的话题。
被我跟结爱一问,日向揭晓了做便当的理由。
「哥哥是『第一次』收到女孩亲手做的便当对吧?日向想得到哥哥所有的第一次……所以,我才想要做。」
虽然因为丧失记忆使我不记得,但国一的我跟小六的日向似乎接过吻。
至今我依然不知道自己跟亲妹妹接吻的原因——总觉得这问题难以启齿。
我递出空无一物的便当盒给结爱以及日向。
「多谢招待,很好吃喔。哎呀——这真是最棒的午餐了。」
我差点就要脱口说还想再吃便当,但最后还是作罢。毕竟早上做便当应该相当辛苦。我不想让日向太过勉强自己。
日向收到便当盒后打开盖子看到空无一物的便当,「嘿嘿」一声,漾开高兴的微笑。
「呼呼。」结爱也跟日向一样,看到空空的便当盒之后幸福地微笑。
收到的人高兴,制作的人开心。
便当能让大家幸福。
客厅中洋溢着欢欣的气氛,日向收起微笑发问:
「对了,哥哥。」
「嗯?」
「小结跟日向,你先吃了谁的便当?」
「不,我是同时吃的。你看看便当盒。两边都是中午吃的啊。」
「不对啦。第一口是哪边?哥哥『第一次』吃到的手制便当是哪个?」
不光是日向,结爱也咽下一口口水,直直望向我。
……我不记得。
我记得自己吃得狼吞虎咽……不,不过那是看过日向便当的刹那才动起筷子……
「大概是从汉堡排开始吃起的吧?」
日向欣喜若狂地蹦蹦跳跳,结爱膝盖瘫软跪在地上。
「怎、怎么会,我就是想要吉足的『第一次』才做便当的啊。」
「不不不,结爱哟,你根本没在意『第一次』吧。」
喜上眉梢的日向告诉结爱:
「小结的便当很好吃喔……真没办法,那我就特别把女性『第一次』洗哥哥身体的权利让给小结吧。」
「咦,可是小日,吉足小时候应该被吉足妈妈洗过身体,所以这不是『第一次』喔。」
「不是,这是千真万确的『第一次』喔。这是高中生的哥哥『第一次』洗澡时让女性洗身体的权利,是有价值的『第一次』喔。」
我的『第一次』划分得真细啊。
「小日真温柔!那我把吉足洗澡时『第一次』让女性按摩头皮的权利让给你。」
「呜哇,谢谢小结。」
喂喂,你们到底要把我的『第一次』划分到多详细啊?
「等一下。不论是结爱还是日向都不能洗我的身体。那太难为情了。」
结爱跟日向的表情像翻书般转为不满。
「咦——哥哥你这什么意思?昨天晚上你不是说过了吗?说今晚可以洗哥哥身体的前、前面。」
「对啊对啊,作战结束之后应该可以洗吉足身体的前、前面才对。」
「你们还是会结巴呢。即使过了一天,你们还是连讲出来都会觉得害臊。作战没结束啊。我们约的应该不是作战结束之后,而是作战顺利成功,众人不再觉得我是恋妹癖的时候才对。你们说是成功报酬对吧。我虽然丧失记忆,但可还没失去昨天的记忆。」
表情自结爱跟日向脸上消失。她们大概绝望了吧。
「哥哥,我们明明这么努力的计划作战,你怎么不依照作战行事啊!」
「为什么我得被骂?不对不对,没有依照作战行动的是日向吧。你还做便当给我。」
「你干嘛吃啊!你应该啐声『妹妹做的东西能吃吗!』丢进教室的垃圾桶啊。」
「做得到才怪!」
结爱又说:
「我知道了,吉足。只要明天能让大家不觉得你是恋妹癖,明晚就能洗遍你全身了对不对?」
「怎么从前面变成全身了!嗯,算了,是没差啦。」
「太好了!那么,吉足。我今晚立刻教你怎么潜入。」
「为什么啊?」
「因为明天吉足必须潜入广播室向全校宣布『本人小衣吉足没有恋妹癖!』才行。」
「馊主意!昨天我也说过,这是馊主意!」
看来今晚可能又要继续开愚蠢的作战会议了。
唉——真是不幸。
其实就算被人误会为恋妹癖,我也不以为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