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欣可•尼尔巴连在那一天。
背对着几乎玻璃化的高温沙砾的烤炙,茫茫然地仰望着天空。
……长长的耳朵所接收到的,就只有纯粹的无音。额头上的魂石就如灰炭般浑浊。
寄宿着六菱形状的眼瞳也同样浑浊无比,暗淡无光——只是单纯地映射出天空的光亮。
那是被尘土所封闭的灼热红光。
而每眨一次眼睛,也都会掠过一缕森精种的浮游船团坠毁的闪光。
就像漂浮在某个梦境中一般,在不确定的意识中……她忽然想到——
这个天空,原本究竟是什么颜色的呢。
在大战开始之前,这个世界究竟是怎样的姿态呢……
有生以来,第一次产生了这样的疑问……
————…………
——小时候,她认为世界应该是更单纯的存在。
并不是因为这个世界毫无秩序、毫无意义,毫无价值和丑陋。
只是觉得应该那样,那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什么都不知道,无知而又过于聪明的孩子所怀抱的这个想法。
以无味干燥的眼神看透了无色透明的世界的孩子,所怀抱的这个想法——
——结果,世界却遵从了。
每当那孩子随心地说出一句话,并付诸实践的时候——
这碎散丑陋的世界,就会稍微变得单纯起来。
魔法术式经过理论化和体系化——最终得以达成集团型大规模术式的运用。
集团构成部队,部队构成队列,队列构成阵形,并由此实现组织性战斗。
——部队是音符,战略是乐谱,战斗亦即演奏。
无论是悲鸣还是临死前的惨叫声,不管是胜利呐喊还是恸哭,都应该像交响乐那样整然有序地演奏出来。
对描绘出无数胜利的过于聪明的孩子来说——世界什么的就只是这种程度的存在。
其中并没有什么意义,更不可能有什么目的了。
如果要打比方的话,那就像收拾房间一样,根本没有任何的理由。
——对于不久之后再也不是小孩子的「她」,世界也依然遵从着。
甚至就连自己的创造主•森神凯纳斯也向她致以赞词。
然而,在礼仪性地摆出单膝下跪低头姿势的她的心中——依然没有任何的感慨。
【汝之睿智、于种之贡献、于我之忠义,实乃难得之至。如汝此等艳花的诞生,正是大战终结——将愚劣之众神尽数剿灭,让我登上唯一神宝座之吉兆。】
——大战终结?唯一神的宝座?究竟在说什么呢?她实在感到莫名其妙。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就连说出这句话的愚蠢之神也不知道,是那样的一场永恒之战。
如果是永远持续的话——那就是正常的吧。
正如河水切削大地、海洋粉碎陆地、陆地分割海面、大地填没河川那样,星球总是在不停地改变着形状。不管将改变形状的东西称呼为海洋还是陆地,甚至不管称之为神或者森精种,都没有什么区别吧。
唯一神宝座?你随便坐就好了。如果自己坐不上去,那就坐在马桶上吧……
于是,获得了当代最高术者的称号——『花冠卿』的她。却依然没有怀抱丝毫的疑问,继续以自幼养成的感性描绘着世界。
对根本不存在任何阻碍的她来说——世界什么的就只是这种程度的东西。
她是这么想的——直到今天,这一天,这一瞬间为止。
————…………
——无音之中,响起了震荡着内脏般的爆炸声。
在好不容易才恢复正常的听觉中,原本处于微睡状态的意识急速上浮觉醒,固定起来。
尽管被灼热的沙尘和洒落的黑灰烤炙着身体,却没有办法坐起身来。
只是挪动着恢复光亮的六菱眼瞳——
欣可•尼尔巴连看到了将影子落在自己身上的存在。
扛着比身高还要大上数倍的铁块的男人,正在俯视着自己。
「~~~~~~~」
别说对方话语中的含义,就连那是什么语言——欣可都完全不知道。
但是,关于发生了什么事这一点,在总算恢复清醒的意识中,她还是面前推测出来了。
……只是随心所欲地将世界加以定义,使其不断地单纯化。
在平淡中持续了漫长岁月的作业——引领着森精种的军团驱除地精种的作业。
——遭到了阻碍。
遇到了地精种的——第一次见到的飞空的钢铁舰队。
遭受了炮击——然后……
败北了。
…………败、北……?
这个完全陌生的、不存在于脑海中的概念,如今却像落向沙堆的水滴般渗透着思考的每个角落。
败北——输了?是谁?输给谁了?为什么?
——就连自己在战斗的自觉也没有的欣可,只感觉到无比的困惑。
从被击坠的浮游船中爬出来的欣可,被站在眼前的男人。
是的,被这个手持铁块的地精种男人砍了过来,然后……
然、后……?
至今依然拒绝理解的意识,捕捉到男人高高挥起的铁块——『剑』。
没错,就是这把剑。迸射出光纹的这把剑,攻破了自己八重的魔法,然、后……
——在这把剑被挥落的时候,自己的性命就会消散。
对于这种完全脱离实感的理解,她只能以无法动弹的四肢茫然注视着剑刃。
然而,那再次迸射出光纹的剑刃,却突然间——
「~~~~~~~!?」
在正要挥落的瞬间,却突然爆炸碎散,从中间位置啪咔的折断了。
面对这样的情景,男人惊愕地瞪大了双眼……然后仰面朝天呵呵大笑起来。
————
——在这时候,欣可•尼尔巴连还不知道。
男人所持的这把被唤作『灵装』的『剑』——地精种使用魔法时所必须的『触媒』。
在和欣可交战的期间,因为无法承受住过量的负荷而彻底报废了。在这时候,她还不知道。
而且,对于男人满脸愉快地呵呵大笑起来的理由,她更是不得而知了。
坠落的『两军』,溃败的战线——也就是说,男人也同样做梦也没想过钢铁舰队会遭遇败北,现在看到双方两败倶伤爆炸碎散的样子而感到无比的愉快。对此,她根本就一无所知……
因此,欣可•尼尔巴连——
「——罗尼•德劳乌尼尔。」
只听到了很愉快地转身离开的男人所报出的——他的名字。
还有发音简直糟到了滑稽地步的、仿佛好不容易才勉强说出来的——这样的一句森精语。
「下次再玩吧,我会亲手杀死你的。」
……过了好几分钟,又或者是已经过了好几个小时。
在大量的热沙和黑灰中,只剩下独自一人的欣可•尼尔巴连——在这一天。
向终于恢复动力的四肢注入力量,伴随着正确的理解站起身来。
……原来如此。这就是『大战』吗——她心想。
从来都没有考虑过,甚至做梦也没想过。
没想到,没想到这个世界,本来应该只是任由自己收拾的自己家的房间——
竟然『不是只属于自己的东西』——!!
还存在着对自己的定义不服的人,对其加以蹂躏和排除就是『侵略』。
然后,和自己的世界相对抗的存在展开的冲突就叫做『战争』吗——!!
自己一直在战斗,也存在着对战的对手。那是同样描绘着『棋子』和『棋局』的存在——
——自己其实一直都在跟那样的对手玩『游戏』啊……
然后——落败了,输给了地鼠。输给了没有丝毫美意识的、连地沟的臭老鼠也不如的存在。
输给了那没有丝毫的理性、知性和品性的——该死的地精种
……迈出步子,仰望着天空的欣可•尼尔巴连——笑了起来。
死灰飘舞在流血的天空中。这幅过于丑陋的光景,有时看起来却显得非常的美艳。
原本只是无色透明的欣可的世界,在逐渐被染上极彩的同时,她理解了过来。
在初次败北之后,辗转在她心胸中的情感,却并非不甘和愤怒。
——描绘「未来」的梦想——光是这样。
这个难以忍受的丑陋世界,看起来就像是比任何艺术都更美丽的存在,她怀抱着感动笑了起来。
那原本连目的和意义也没有的行为——光是描绘着其未来的情景,没错——
——将大战终结后的世界——不存在争斗的世界。
总的来说,就是把那些该死的地精种彻底根绝的世界。
把争斗的理由——把所有碍事的家伙悉数杀光后的世界。
在那样的世界里,
仰望着天空本来的颜色。
深深地吸入一口空气——啊啊……那是、多么的——
「……光是停留在想象中什么的~……实在是太浪费了呀~!」
——就在那一天,欣可•尼尔巴连诞生了。
……与其说是诞生了倒不如说是发火了。
对于『愤怒』这种原本和自己彻底绝缘的感情,她几乎完全没有自觉。
面带凶相的笑容,找到了目的的天才,就这样诞生了——
◇◇◇
——欣可•尼尔巴连。忽然消失了影踪的至高无上的天才——及其败北。
所有森精种的内心都感受到强烈的剧震,陷入极度的动摇和困惑,那也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森精种首都梅尔里伦——坐落于广大森林内的都市,正笼罩在一片欢呼声中。
众人都注视着悠然地航行在上空的一艘『草穹船』——不,应该是其中的船尾楼(甲板)。
那身材娇小的——即使考虑到森精种的长寿特性也依然显得略带稚气的身影。
披着不合尺寸的花冠卿的法衣,挂着象征功勋的肩带迎风凯旋的一人。
那看起来就只是一个年幼的少女——然而却承载着全体森精种的希望的娇小身影。
「花冠卿……这次作战的部署也同样非常的精彩。」
老龄的舰队提督以发自内心的敬意向她致以敬礼,同时打了个招呼。
这位继承了早已消失于历史中的传说中的称号,并且青出于蓝的娇小天才——
「……在下并没有做什么。王叶舰队提督,非常感谢你的助力。」
却没有对自己的伟业感到骄傲,只是以安然的态度俯视着眼下的首都。
以铃铛般清脆的高音,说出了毫无虚假的灌注着谢意的话语。
——妮娜•克莱芙。
由于前任花冠卿(欣可•尼尔巴连)的败北和丧失,森精种这个种族几乎面临着存亡的危机。
如同彗星般闪现于世间,证实了那样的危机只不过是杞人忧天的——年轻的八重术者。
凭着将既存魔法改造为『古典』的理论,以最年少的身份继承了『花冠卿』称号之后——
立即着手于军队的改革,继承前任(欣可)的职责并加以发展——可以说是掀起了一场革命。
过去被誉为至高无上和独一无二的天才欣可•尼尔巴连的遗产。
对其所有的一切加以更新、改良和超越——成功地将其变成过去的遗物——然后到了现在。
由于其庞大的影响力,森精种目前所保有的全部兵力,事实上都完全处在她的支配之下。
面对无论是阶位、阶级还是才能,甚至连军工都远超自己的这个年轻人,提督眯起眼睛笑了起来。
——差距大到了这个地步的话,简直是完全让人嫉妒不起来啊……
因此,提督只是怀抱着静谧的敬畏之心摇了摇头:
「助力什么的……那也未免过于谦虚了。实在没想到……」
——在接到来自北方战线的「地精种的大规模高速舰队正在接近」的急报后。
妮娜•克莱芙就率领着驻留于北方都市的森精种主力舰队——最精锐的王叶舰队发动全军出击,同时更从东西两战线紧急抽调了两个舰队……采取了这种似乎有点过剩的应对方式。
但那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在空战中占据优势的还是地精种,这是不得不承认的事实。
所有人都认为这将会是一场激烈的战斗。
不会败北,但应该也难免会遭受相当程度的损害吧。
所有人都认为这是为了将损害抑制在最小限度而调动的大量兵力——
「没想到——竟然能以『零损害』击灭地精种的舰队……」
没错,结果是毫发无损地将地方舰队全数歼灭了……然而——
击灭他们的——并不是森精种军。
正因为如此,提督怀抱着进一步加深的敬畏之情……不,怀抱着恐惧——
将地精种的高速舰队彻底蒸发成太空碎屑的存在——那就是……
「……你是怎样……预测到『印扎恩•尼比亚』的出现的呢?」
提出了关于突然出现在地精种舰队『背后』的——幻想种的疑问。
没错,那是名副其实的『出现』。毕竟『那东西』平时和『雾』是没有任何区别的。
——『死亡之雾』印扎恩•尼比亚。
在目前被确认的幻想种之中,那也是被视为最凶险的存在之一的『灾难』。
从足以吞噬沙漠的大浓雾到区区的一滴露珠,可以自由自在地变幻形态的那团雾。
一旦被吞没就彻底没救,无论是有机物还是无机物,所有的一切都平等地枯竭-—被『朽杀』。
面对那蠢动着的死亡之雾,击灭和击退——贯穿『中核』什么的,都绝对不可能做到。
因为其『中核』被推定是雾中的某一颗露珠,根本不可能具体特定出来。
只要以大规模、无差别的方式对雾加以冻结或者蒸发,或许勉强能逃脱出来——这是至今为止的普遍观点。
『那个』出现在应该会采取强行单身突破的高速舰队的背后——完全是毫无道理的事情。
展开半圆阵形实施纵深防御——亦即以『待机』姿势抵御敌方的突破,同时伺机设法从侧面加以包围的森精种军。对于她们陷入了恐慌状态这一点,也不能单纯地将其断定为懦弱的表现。
毕竟作战的前提已经被破坏了——更何况对手是见了就逃才能活命的恶梦。
但是在这样的状况下——妮娜•克莱芙强忍着扭曲的笑意下达的命令是:
——「……维持现状。」
正当所有人甚至包括提督都怀疑她疯了的时候,可以看到地精种正从正面向这边逼近。
——那是理所当然的。前方和左右两侧都是森精种的大军,背后则是『死亡之雾』。
地精种舰队除只能按照原定计划实行单身突破——也就是说除了「中央」之外就没有别的退路了。
然而森精种方面却是专门为迎击他们而布下阵势的最精锐的『王叶舰队』。
就算是地精种的高速舰,也不可能轻易突破这么严密的防守。
然而如果因为开战而被「死亡之雾」追上的话,那么两军双方——就得同归于尽了。
………………
——并非别人,正是那位贵为花冠卿的妮娜•克莱芙——
森精种史上最优秀的人物——要不是她脸上还挂着淡淡的浅笑,这可是足以令所有人都陷入狂乱的状况。
怀抱着紧张、恐惧和绝对的信赖,面对逼近而来的舰队和恶梦,静静的沉默笼罩着舰内——突然间。
——地精种舰队『散开』了。
他们完全无视了森精种的存在,一边跟幻想种交战一边开始撤退。
除了妮娜•克莱芙之外,包括提督在内的所有人都不知道发生什么事而茫然地呆望着眼前的情景。
不,大家都推测到了。与其和森精种同归于尽,倒不如赌一回借助自身的机动力撤退会更好吧。
众人不明白的是——为什么她能预测到这样的状况——而且……
地精种舰队中的绝大多数都无法完全逃脱,就像等待着幻想种将他们逐一击灭似的:
——「全捕获术式船。针对该幻想种的『中核』的搜查术式和捕获术式——启动。」
从提督身旁传出了一个冰冷的女性声音。就好像……那才是真正的——
……面对保持沉默的花冠卿,提督以忧虑的声音接着问道:
「那个作战——完全是以印扎恩•尼比亚的出现为前提的——不,本来那地精种高速舰队根本就不是问题的关键,包括我们王叶舰队在内的大军这次出击的『真正目的』是——」
「花冠卿,刚接到报告。」
听到突然间插入的这个声音,提督停顿了下来。
回头一看,只见那里正站着一名以黑面纱覆盖容貌的黑装束女性。
「报告说『中核』的封印术式正常运作,搬运作业也正在顺利进行中。」
——这个女人,并不是提督的手下。
不,就连她的真正身份也没有人知道。她只是作为花冠卿的随从同乘在这艘舰上。
然而即使不知道她的真正身份,她所说的话也给提督的疑念做出了肯定的回答。
——为什么需要动用到那么大规模的军势?
因为如果没有左右两翼的军队把守,散开的地精种舰队就能完全逃脱幻想种的追击了。
——为什么没有从地精种的背后发动攻击呢?
那是为了特定幻想种的『中核』而让雾和地精种交战使其尽可能变小的缘故。
换句话说——幻想种的捕获才是她的真正目的。
让文件上不存在的整
整二十艘『捕获术式船』随同大军行动就是最好的证明。
妮娜•克莱芙从一开始就确信着幻想种的出现——并且早就制定了对其加以利用的策略。
「……如果可以的话,下次真的希望您能将作战目的准确地告知我们呢……」
……妮娜•克莱芙的才能是得到普遍认可的。现在她甚至赢得了比肩负着将兵性命的提督自己更能让军队避免遭受损害的绝大信赖。所以,提督才希望她能『稍微多给自己一点信赖』。
面对这种与年龄不相符的青涩感情,反而是提督自己浮现出最无奈的苦笑。
「……好的,如果可以的话,我会那样做。」
「请恕我失礼,提督阁下并不具备接触该情报的权限,请您量力而行。」
相对于轻叹了一口气的花冠卿,戴着黑面纱的女性反而以更为严厉的口吻回应道。
跟应对态度柔和的花冠卿不一样,她完全不掩饰自己的精英意识,可以说是个典型的文官。
没有理会哼着鼻子的提督,女人将手中的文件和笔递给花冠卿说道:
「花冠卿,关于今后由『虚花计划』继承『中核』管理工作的事项,请您给予许可。」
——『虚花计划』……这个名字提督也曾经听说过。
那是在首都中央,位于森精种的创造主凯纳斯大人的本殿正下方进行的实验。
除了这个传闻之外就没有任何的详细情报,或许那真的是区区一名舰队提督无权过问的事情吧……
花冠卿以她的纤细手腕签名后将文件递了回来,女人不禁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看到她这种反应,提督不禁轻轻露出苦笑。
「……怎么了?」
「不,没什么——真的很年轻呢。」
就连这个态度高傲的女人——那所谓『虚花计划』的当事者,也对这位天才感到了恐惧——
也就是说连她也无法理解。在理解这一点后,回想刚才她的发言似乎也只是小菜一碟了。
……在没多久之前,和幻想种交战根本就是『自杀』的同义词。
更何况是讨伐印扎恩•尼比亚这种级别的幻想种——即使在酒席上也只会惹来众人的嘲笑。
可现在又怎么样呢……两人不由自主地注视着同一人的背影。
独自伫立在船尾楼,对从身上滑落的法衣感到在意的年幼身姿。
那甚至令人产生可爱错觉的姿态——以及与其完全不相符的、也正因此而显得更诡异的深不见底的才能。
(插图)
妮娜•克莱芙不会说太多的话。
她只是在默默地倾听,默默地知悉,默默地想念,默默地思考,默默地理解——因此,她从不会找别人商量。
她只会做出指示,给出回答,采取行动,所有一切都尽在她自由自在的掌握中——结出果实。
映照在她那从高处孤高地俯视着世间万象的眼眸中的景色,究竟有谁能够理解呢。
面对静静地这么说着的提督,女人像是有点不甘心,但还是表达了同意。
——只能为『幸好她是自己人』这个事实而轻抚胸口,行了一礼就转身退下了。
独自在风中伫立的妮娜•克莱芙,映照在她双眸中的景色。
——要猜出她的内心正投影着『自己家』的情景什么的,无论任何人都不可能做到。
没错,比如说……「好想快点回去」这样的内心想法一
◇◇◇
——然后,妮娜•克莱芙在时隔十天之后再次踏入了自己的家门。
然后,她关上门上好锁,展开多重术式探测着屋子内的人气。
在仔细确认到没有任何人偷听之后,她才终于深深地吐出一口气——
「真是的~~我已经到极限了呀,这样的我再也受不住了好不好~~~!!」
一开口就是这样的抱怨,同时把挂着无数勋章而变得沉甸甸的法衣狠狠地摔到地板上。
不被所有人所理解的内心,如今她却在这里大声地哭诉着。没错,是朝着住在这个家里的另一个人物——
「前辈~!!我可没听说过什么印扎恩•尼比亚呀!?我这次一直都在想『啊,我今天要死了呢』——还笑着做好了心理准备耶!?喂喂!?」
一边蹬着地板一边寻找『前辈』,在自己家里转了起来的妮娜,在内心这么想道:
——「未免过于谦虚了」?
我才不是谦虚!这是事实呀!!因为实际上我根本什么都没做耶!?
——「如何推测到印扎恩•尼比亚的出现」?
就是呀~!很不可思议是吧!?可是那种事我根本就不可能知道好不好!?
——「如果可以的话,下次希望您能将作战目的准确地告
知」?
如果可以的话我当然会了!可是提督大人!?实际上我自己还比你更想知道耶————!!
在宽敞得有点多余的屋子走廊上跑了一圈,妮娜真的大声哭着喊了出来:
「至少也请你稍微跟我说说呀!!『捕获术式船』什么的我根本就不知道嘛!?为什么被任命为最高负责人的我就只能依靠前辈的指示书来行动呀!?」
——啊啊,实际上,从结果来说一切非常的完美。
在那次作战中,妮娜所做的事就只是把『前辈』的命令书交给虚花计划本部,仅此而已。
之后只要站在提督的身旁,不管发生什么事都摆出「一切照计划进行」的态度,遵从指示书行动罢了。
要是她稍微对『前辈』抱有怀疑而违反指示书的指令——那一切都会彻底完蛋了吧。
或许这也意味着前辈对自己的信赖——但是,就算撇开这个不说——!!
「前辈!!为~~什么虚花计划本部那个不认识的使者比我了解得还清楚呀,真是的!!喂喂,你到底在哪里,请快点回答我呀,前辈————」
这时候,妮娜终于发现了一直在找的『前辈』的身影——同时停止了思考。
……她就在起居室的餐桌上。
准确地说,她是趴在吃得乱糟糟的餐桌上打着呼噜。
还露出光光的屁股——不,是把所有的一切都暴露出来的全开状态。
妮娜•克莱芙的『前辈』兼同居人。
在如此宽敞的屋子里连一个佣人也不能请的『秘密』就在这里——但是!
「——喂喂——!?前辈,作为文明种拜托你别踏出这最后的一线好不好!!」
从直立的气绝状态恢复过来的妮娜,马上满脸通红地大叫起来。
她就这样奔出起居室全速折返——
「呼~呼~……这、这次又怎么了!?究竟发生什么事才会变成这样的呀~~!!」
她呼呼地喘着粗气用法衣盖住「前辈」的裸体,当场瘫软在地上。
——类似这样的事态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比如说因为沉迷研究而忘记寝食,留下『我有了惊人的发现,可是营养不足』的字条而几乎饿死;在泡浴的时候突然冒出了什么灵感而陷入沉思,结果被热气薰得差点淹死在浴池里;要不就是在实验中连续食用过多的魔法导致魂石变得像黑曜石那样乌黑而差点死掉——
在回忆着至今为止已经发生过多次并且都一一克服了的荒唐危机的同时……
——但是,这些问题明明都是逐一采取了对策的吧!
「不管是食物、更换的衣服还是救命用具,我都已经准备齐全了呀?这次又是什么——呀啊啊啊!?」
悲痛的疑问,却被突然出现的抓住妮娜的触手变成了高亢的悲鸣声。
「妮娜~?人家明明睡得那么舒服……你可真大胆哦~……」
然后,在餐桌上轻轻蠢动着的『前辈』,把妮娜特意给她盖上的法衣一下子踹开:
「现在就用分泌出神秘媚药粘液的~莫名其妙的触手来给你破处吧~!」
「咿呀啊啊~!?我可不想把自己的第一次献给连前辈也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耶——话说!!拜托你别随便把莫名其妙的东西召唤出来好不好!?」
对于那以温暖却充满邪恶的笑容说出的话,妮娜泪眼汪汪地哀求起来。
异界生命的召唤——那毫无疑问是超高位的魔法。
在刚睡醒的时候,以近乎于无意识的状态为了惩罚妮娜而编纂出这种魔法的『前辈』。
在世间被定性为『失踪』的、比异界生命更远为恐怖的存在。
同时也是完全掌握着连妮娜也不知道的「妮娜•克莱芙」的一切的、独一无二的天才。
换句话说——她就是欣可•尼尔巴连本人——
「——请不要放着我不管自己睡觉好不好——咕呜!?」
为了把像是什么事也没发生似的再次睡了下去的欣可拉住——
(插图)
正当妮娜这么大喊的瞬间,猥
琐地扭动着的触手就侵入了妮娜的口腔——
……啊,头脑开始变得昏昏沉沉了……
某种淫秽猥琐的气息穿透了鼻腔深处,意识也变得散漫起来。
到了这个地步,实际上只不过是「五重术者」的妮娜根本就没有丝毫抵抗的办法。
「你可以不顾一切地尽情狂乱哦~难道是女孩子的矜持吗~?」
欣可叹了一口气,以半睡半醒的声音朦朦胧胧地说道。
她半眯眼睛注视着被触手缠身而拼命维持着理性的妮娜——接着说道:
「呼~……妮娜?天才是要学习的——不吃东西就会倒下,不睡觉也会倒下。光顾着研究是不行的~身为天才的我呀,当然也学会这一点了哦~!」
……那难道是需要特意学习的东西吗?
为了让意识摆脱媚药的束缚,妮娜继续听着天才所讲述的深奥理论。
「所以我这天才式的——啊,不对呢。毕竟天才=我,我=天才~……所以我这个头脑就理解到了一些琐碎的、但凡人却一辈子都不会发现的事实哦
欣可满怀自豪地笑着,顺便还像是炫耀似的甩了甩她那光光的屁股。
看到这一幕——不小心看到了这一幕的妮娜的理性,瞬间断绝——
「呜——!?啊、哇、好痛!!……呜、呜呜呜……」
……看来就连欣可也难以长时间维持异界生命的存在。
在妮娜的理性被断绝之前,触手已经消失不见,摔在地板上的妮娜顿时泪眼汪汪。
她听到了自称独一无二的天才的美女所发表的真理——那就是:
「既然准备好了食物——只要在餐桌上研究就好了呀~!!』』
把资料摊放在餐桌上,肚子饿了就随手抓起食物吃,累了就直接趴下睡觉。
没错——所有的一切都在这张餐桌上完结,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面对这样的理论,妮娜带着似乎因为残留媚药成分而变得急促的呼吸追问道:
「——那、么……为什么你非要全裸、不可呢……?」
对凡人来说,这听起来完全是废人最终得出的无药可救的废人理论。
——正因为这样,妮娜作为凡人也不得不提出这样的问题。对此,欣可深深地叹了口气。
「衣服可是会弄脏的哦~?然后还要跑去换衣服呀?那完全不是有效率的做法呀~……没效率的做法~也就是说一点也不美啦。」
——世上的一切都应该是单纯而美丽的。
定义世界的存在,宣示了这个简洁的答案。没错,既然如此——!!
「从一开始~我什么衣服都不穿就好了嘛~!」
…………
觉得这是本末倒置的人难道就只有我一个吗?妮娜在内心暗忖道。
「那个……整洁的仪容——那所谓的『美』又跑到哪里去了呢……?」
然而,欣可却像是打从心底里对这句话感到不可思议似的侧着脑袋,指着自己说道:
「就在这里呀?『我』原本的姿态就已经很美了,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没错,完全的美女。也就是说欣可本身就已经是完全之美了。
那么仪容什么的——也就是说衣服什么的,都只不过是画蛇添足的多余之物。
为了寻找几乎接受这个说法的理由,妮娜……就是那个。
对,就是媚药的那个——!她找到了说服自己的材料。
「你、你光着屁股不管说什么话,从客观上来说,现在的前辈……只不过是个『花痴』——」
妮娜刚这么说——面对在刹那间编纂完成的术式——
「竟然说我『痴』……明明是妮娜,真是太不自量力了呀~!」
「呀啊啊啊对不起前辈这种革命性的思想对在下这样的平凡大众来说实在太超前了而且您的身体暴露在平凡大众的目光下也太浪费所以我希望您穿上衣服会比较好——啊、还有——!」
八重术式——这种连编纂也不让人察觉到神技的效果,妮娜根本就不得而知。
但是不管怎么说,这也还是让妮娜无条件地趴在地上以服从的姿势大叫了起来。
——然而,即使如此,即使如此——也还是……!!
「这、这好像还没有解决『卫生之美』,难、难道只是在下的错觉吗……!?」
——前辈,您究竟有多少天没有洗澡了?
听到这不知道被包裹了多少层体面掩饰的、不得不问出口的疑问。
顿时僵住的欣可,对自己天才理论的破绽沉思了好几秒钟,然后——
「……!」
却无言地以满面的微笑——张开了双手。
没错——根本就没有什么破绽。还要问为什么吗?
因为只要让妮娜替自己洗澡,自己就在那段期间睡觉就好了呀。
面对那不光是理论、就连生活也出现破绽的笑容,妮娜却只是叹了口气。
——这都早就习以为常了。
「……好啦……不过,起来之后你可要好好工作哦……?」
妮娜•克莱芙以疲惫不堪的声音说完——心想:
——为什么自己几乎在战场上死掉,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回到家来。
还要被迫看到自己敬爱的伟大前辈的光屁股。
最后甚至还不得不背着她走到浴室,帮她洗身冲澡呢。
——对啊。
为什么像自己这样的凡人,会被冠以花冠卿的称号呢。
为什么自己会当上欣可•尼尔巴连的替身呢。
「……啊……对~了——」
在妮娜背上打着呼噜的欣可,突然开口说:
「妮娜~……欢迎你回来、哦……」
像是忘记了什么重要事情似的向妮娜发话道——就是这样的一张笑脸。
「…………好啦。我回来了,前辈。」
在回答的同时,妮娜•克莱芙回想起了给自己的人生带来转折性变化的那个日子——
◇◇◇
……欣可•尼尔巴连究竟是什么祥的人?
一旦被提出这样的问题,大多数人都会说出类似的一成不变的答案。
但是,妮娜•克莱芙却会这么说「不对」……
森精种诞生之地,位于纯白森林中的最古老的都市——梅尔沃尔。
在如同圣域般的这个地方,坐落着同样作为最古老存在的最高学府——『白之楼树』。
对当时就读于『白之楼树』的妮娜•克莱芙来说,欣可•尼尔巴连是一位伟大的前辈——不,跟所有其他的学生一样,那是连称之为前辈也觉得有所冒渎的传说般的人物。
本来需要持续数百年的学习才有机会成为被大众认可的独当一面的术者的超级难关。
只用了短短的三年就修习完所有门类并且毕业离去的超级才女。
高洁而富于礼节,也不因自己的才能而傲慢待人,总是作为优秀的先驱者对后进者给予支持。
最后甚至获得了森精种史上长期空缺的『花冠卿』的称号。
——自称认识欣可•尼尔巴连的人们都众口一词地这么评价。
比如说——她是真正的天才,苍蓝色的玫瑰,有生命的至宝,注定赢得胜利与光荣的存在……等等。
对于这一系列的形容,妮娜也并不否定。
但是和众多凡人一起注视着那个背影的妮娜,在内心却是这样想的。
——「不对」。
『那个』不管怎么说也不是能单纯以一句『天赋之才』来笼统概括的存在。
『那个』是持有别次元的、另一个世界的视点——生存于另一个世界的存在。
并不是任由这场毫无道理毫无理由的『大战』所摆布的随波逐流的尘埃。
而是属于运转世界的一方,是更加特别的存在——但是……
——现在还暂时欠缺了某种东西的存在……
……两人之间并不是什么亲密的关系。
不——和欣可•尼尔巴连有着亲密关系的人什么的——根本就不存在。
但是——正因为如此,妮娜才能怀着确信做出这样的断言。
欣可•尼尔巴连。在她的眼眸中——「根本没有映照出任何人」。
所谓高洁只是漠不关心,所谓礼节只不过是谛观,先驱者和后辈都只是同等的无价值存在。
对任何人都从不改变的那副笑容,正是她单体完结的最好证明。
她没有被任何人所理解——同时也没有期待和要求过任任人的理解。
因此……欣可•尼尔巴连究竟是什么样的人。
被这样提问后能够做出回答的人——根本就是对欣可•尼尔巴连一无所知。
如果是真正熟悉不被任何人所理解的她的人,就应该无法回答这个问题。
所以,妮娜在某一天,不经意地…
…心想:
仅仅是一次,她曾经被欣可•尼尔巴连盯着眼睛看。
就仅仅是有一次,她曾经向自己露出应该是发自内心的笑容。
那么——搞不好「就连她本人也不了解她自己」吧——?
想到这里,妮娜虽然明知道无法实现,但即使如此……
对于欣可•尼尔巴连是什么人……还有连她自己也不知道的所欠缺的东西。
妮娜都很想知道……只是这样想而已。不,或者应该说一直都这样想吧。
因为,在很久以后的『那一天』 她也是这样想的——
————…………
——欣可•尼尔巴连大败于地精种的舰队,生死不明。
突如其来地传出的这个报告,在森精种这个种族中引起了大范围的剧震。
那是当然的。毕竟这意味着在军事、研究、谍报——乃至都市计划方面的实质性主轴的丧失。
更重要的是“花冠卿”——对其存在寄予着莫大希望的众多精神将会受到何等巨大的打击呢……
在所有都市的全体森精种上上下下都陷入极度混乱的状况下,身为学生的妮娜也同样为了执行情报收集这种毫无意义的工作而被征用,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久违地踏上了归家之路。
——就是在那天晚上。妮娜浑身疲倦地回到自己家一看一却发现『她』就在那里。
一边啃着煎饼一边躺在妮娜的床上读着杂志的那个身影。然而衣服却被凄惨地撕裂弄脏,到处沾满血迹再加上多处骨折的满身疮痍的状态。
「啊。你终~于回来了呀~!妮~娜,欢迎你回来哦——!」嘻嘻哈哈的样子。
以不修边幅的笑容和声音迎向妮娜的,正是欣可•尼尔巴连。妮娜•克莱芙确确实实地感觉到——自己的心脏瞬间停止了跳动。
————
然后,花了足足数秒才终于成功恢复清醒的妮娜,在心中暗自喊了声「好!」。
她稍微给自己鼓了鼓劲,并且竭力说服自己「首先还是要冷静先来」。
本来就已经觉得自己的脑袋少根筋了。
要是在欠缺冷静的状态下停止思考,就只会被现实牵着鼻子走而已。
所以,没错。首先冷静下来,将问题逐一加以整理才行。
首先最关键的问题——果然是……
「呀啊啊——!前辈你的血、治、治愈术式——哇呀!?」
在对第一个问题——欣可受了伤这件事展开思考的同时。陷入狂乱状态的妮娜在治愈术式的控制上失败了,结果因为术式暴走而趴在了地上。
「妮娜~……你真的没问题吗~?那个~……主要是脑子和其他方面……」
「——这句话……啊!应、应该由我来说才对……!」
听到那像是真的担心自己的声音,妮娜以不成声音的声音回答道。
欣可•尼尔巴连的败北及生死不明的悲报带来的混乱。为了对应这个问题而累得不成样子,回到家却发现混乱的原因——花冠卿,伟大的前辈!!
不知为什么却在妮娜的床上啃着煎饼,就像当成了自己家似的摆出一副悠闲姿态。
毕竟吃东西的碎屑会掉到床上,真希望她别这样做——不对。
沾满血污的衣服,或者说几乎是裸体的状态,看起来就满身疮痍。
只有脸上挂着满面的笑容,一开口说的话却是「你真的没问题吗」?
「这简直是问题大大的吧!?为什么会在我的家里呀!?」
「咦~?那当然~是因为找妮娜有事了呀~?」
面对笑着逼近自己的欣可,妮娜只感到脊背掠过一阵寒意,脸色也顿时煞白了。
——这是重伤啊。
磕碰、切伤、刺伤、擦伤无数,光是表面看到的就有三处以上的骨折。
从头部流血就可以看出,脑部毫无疑问是遭受了强烈的冲击吧。
一更重要的是她的笑容很危险。或者应该说很可怕。完全是不正常的样子。
那是跟过去的有如淑女的、超然的柔美笑容简直是判若两人的——凶笑。
妮娜几乎凭直觉得到了确信——要闹出人命了。
而且还不只是一个两个、两位数或者三位数那种程度。
话说究竟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怪物在我的家里等着我回来啊——
想到这里,妮娜才终于得出了那个疑问。
为什么……前辈会知道我的名字……?
对欣可•尼尔巴连来说,自己只不过是无数路人中的一员而已。
只不过是自己所确信的「根本没有映入过她的视野」的普罗大众中的一人。
最多就只是有过一两句的对话——只是看到她那副笑容的妮娜单方面地记住了她罢了。
面对在混乱中喘着粗气说不出话的妮娜,欣可却若无其事地笑着把什么东西向她扔了过来。
妮娜反射性地接住那个东西,露出莫名其妙的表情。
那是用夹子夹住的一叠纸张——
「虽然我想你应该知道~……花冠卿呀……是非常忙碌的哦~……」
「是……是的……所、所以前辈您不在之后,大家都乱成了一团——」
「所以呀~……从今天开始,妮娜~!你就要当花冠卿了哦~!」
…………
……「呼~」的舒了口气。
终于理解了状况的妮娜哭笑了起来。
「前辈。我现在就去医院,请你跟着我来吧!」
自己向往的前辈——至高无上的天才欣可•尼尔巴连,明显已经坏掉了。
但是就算是坏掉了,怎么偏偏就对自己说这种莫名其妙的话呢?
——花冠卿?谁呀?是我?嗯嗯~……?
……不。不行不行。没那个可能。
为什么不行?——首先,自己当不了。其次是做不到。再者就是根本不可能。
最后,我跟前辈几乎没怎么打过交道,她根本不可能知道我的名字。
基于以上的四个「不」,可以确定眼前看到的都是由劳累过度产生的「幻觉」虚构而成的场面——
「首先让专业的术者诊断一下我现在看到的这些幻觉——」
根据这个令自己有自画自赞的冲动的极其冷静的自我分析和判断。
妮娜若无其事地握其了幻觉的手——就在那一瞬间!
「——哇呀啊!?」
突然间,屁股被扇了一下——由于魔法的打击,妮娜发出悲鸣,那叠纸也掉到了地上。
正当她几乎摔倒在地的时候——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编纂的魔法,她就被一种不可见的力量悬挂在空中——
「哇呀!?呜呜!?等一下——好痛!?咦,这不是幻觉呜唔!」
啪!啪啪啪!啪啪啪!在妮娜的屁股响起有节奏的声音的同时——
「我还要继续哦~!虽然花冠卿的地位是必须的——」
「那个!一般来说都应该是捏脸皮呀啊!!其他的——咦、咦!?放着不管吗!?」
「现在的我呀……可没有闲工夫去理会那些无聊的『闲杂事务』哦~」
然而,面对继续以平淡的口吻这么说的欣可——妮娜不禁倒吸了一口气。
既不是因为屁股传来的疼痛,也不是因为她把花冠卿的职务断定为『闲杂事务』的说法。
而是对她浮现在脸上的不逊的扭曲笑容,以及无畏地翘着嘴唇的凶恶眼神——还有接着说出口的话。
「在这个世界……这个单纯的、纯粹的游戏——『大战』中~」
连欣可•尼尔巴连也不得不承认没有闲工夫的人物——注视着那个人物的碧绿色眼眸。
本来没有映照出任何事物、欠缺了什么东西的眼眸,现在却浮现出带有浓烈色彩的「目的」。
然后——她发表了已经找到自己欠缺之物的宣言——
「我要以取胜将其终结——我可要稍微动点真格才行哟~!」
——那发表了终结大战的宣言的『意志』。
「所以闲杂事务——『表面的工作』,全部~!都要交给妮娜去办了哦!」
因为我要为此集中精力——你就去当『表面上的花冠卿』吧。
听了她若无其事地说出如此荒唐无稽的话,这次妮娜的思考就真的变成空白一片了。
在茫然自失的状态下,悬挂在半空的魔法被解除,她一屁股就摔在地板上。
对刚才由于被扇了许多下而变得敏感的屁股也毫不在意,妮娜只是愣愣地发着呆。
这时候,欣可把从地板上捡起的那叠纸塞了给她,依然以轻松的口吻说道:
「首先~你就把这份论文提交上去,赶快从『白之楼树』毕业再说吧~!」 ^
——欣可•尼尔巴连的新论文。
深知那是有着何等价值的东西的妮娜不禁倒吸一口气,顿时感觉手中的这叠纸也变得沉重起
来了。
标题旁边所注的日期就是昨天……难道她连自己的伤也顾不上治疗——就为了写这个?
愕然,茫然。但是,妮娜保持着摔在地上的姿势,喘着粗气……问道:
「……取胜,终结大战什么的……究竟、要怎么做……?」
终结大战——那是不可能的。至少在妮娜所认知的范围内。
况且——究竟凭什么断定为『胜利』,又要如何『终结』呢?
今天胜了,明天败了,在子女的世代赢回来,又在孙子世代输回去。
就这样延绵不绝地重复着同样的过程——不,是『永远』。这个世界一直都是这样延续下来的。
即使正如凯纳斯大人所期望的那样,将所有的神灵种都全部消灭掉。
大战也一定不会就此结束——妮娜对这一点有着确信。
要是森精种取胜的次数太多,从下一次开始,森精种就会变成全种族的目标。
从原理上来说是不可能结束的——这是一个没有终点的、永无止境地延续下去的循环。
然而,欣可却以嫣然的微笑说出了断绝一切的答案——那就是:
「总~的来说呀——只要把这个星球整个都杀掉就好了嘛!」
——我们来毁灭世界吧,她愉快地发表了这样的宣言。
「不管是神灵种也好~其他种族也好~我们就用抹掉一切的魔法给全世界来一次干干净净的大扫除——全部铲除掉就好了呀~!无论是有生命的活物~还是有没有活着也不清楚的家伙,都全部抹得一干二净~只要最后我和妮娜还好好的站在这里——就算是我们赢了哦!」
啊啊……的确,妮娜承认了。然而,那并不是针对欣可所说的方法论。
而是那毫不犹豫的、充满确信的——认为自己能超越一切、乃至超越众神的眼神。
就连森精种之神凯纳斯也不放在眼内的——那超越常轨的『意志』。
前辈果然是撞坏脑袋了——因为撞到脑袋,坏掉了。
撞坏的,是一直以来限制着她的才能的——束缚器具。
的确,凌驾于众神智商,将世界——将星球消灭。
如果是欣可•尼尔巴连的话,或许真的可以做到这种事。
但是——其中根本不可能有身为区区凡人的妮娜可以介人的余地。
与这样的思考相反,不由自主地脱口而出的疑问——对此最感到惊讶的,却反而是妮娜自己。
「……为什么……是我……呢?」 .
听了这个疯狂的提议,不知为什么——头脑中完全没有浮现出『拒绝』的选项。
对于自己只对这一点感到在意的事实,妮娜在说出口之后才反问自己「为什么」。
——是因为其他还有合适的对象?
不,能跟得上欣可•尼尔巴连的思考的人,根本就不存在。
——因为彼此的关系并不亲密?
不,和欣可•尼尔巴连关系亲密的人,根本就不存在。
她对自己索求的,一定不是那种平淡的回答,妮娜在内心某处抱有这样的确信。
于是,欣可说出了答案:
「……咦~?因为,妮娜——你是喜欢我的对吧?」
————
「毕竟彼此都是女孩子,我也稍微犹豫了一下,但还是觉得各方面都很方便哦~!」
——啊,原来如此。的确,这样就可以理解了。
自己完全没想过拒绝的理由?被自己恋上的人这样拜托,自然是不可能拒绝了。
对为什么选中自己感到在意的理由?那当然是来自于对『两情相悦』的期待吧。
没错,几乎所有事情都可以很单纯地得到说明,剩下的就只有一个疑问。
——咦,我真的是恋上前辈了吗?
话说我真的有着敢于恋上这位连神也不畏惧的豪迈胆量吗!?
就是这样的对连自己也毫无自觉的断定的根据问题——
「……难道~你还有什么宁愿把我『甩掉』也要急着要赶往来世办的事情么?」
大概是把妮娜的困惑和沉默理解为拒绝了吧。
欣可以仿佛能听见震耳地响的毫无光泽的眼神向她露出微笑。
「什、什么~!?把、把前辈甩掉!?我吗!?那那那种事我怎么可能——」
妮娜慌忙作出否定,但说到一半却在中途停住了。
——关于自己是否恋上了欣可这一点,就暂且搁置一边吧。
自己的确对她怀抱着憧憬,同时也非常尊敬——更重要的是否定她就几乎和杀死自己同义。
所以,妮娜只是这样再次问道:
「前前、前辈……你真的不介意是我吗……?」
欣可•尼尔巴连,就因为对方是喜欢自己的人。
她单纯只是因为『方便利用』的理由才选择了妮娜什么的,根本不可能。
为了达到『没有闲工夫』的那个目的,她当然不可能有多带上一个累赘的余力。
话虽如此,她也绝对不是那种『因为被对方喜欢而喜欢上对方』的人。
那么,究竟是为什么呢——面对妮娜的这种眼神,欣可只是把脸凑过来,仔细地盯着她看。
——那是嘴唇几乎互相触及的距离,心跳猛然加速的妮娜——回想起了遥远的过去。
——曾几何时也同样上演过的这一幕情景。
就像自己产生了想更进一步认识欣可•尼尔巴连的意欲的那一天。
似乎在妮娜的眼眸中寻找着什么,但是直到最后也没能知道那是什么的东西。
「嗯!当然是妮娜最好呀。……唔唔?不对呢~……」
这样满足地点了点头,然后又像那天一样露出微笑的那张脸——
「比我自己更了解我的——妮娜,要是没有你在~我是赢不了的哦。」
于是,妮娜……终于理解了。
——果然,欣可•尼尔巴连是比自己想要知道的还要高一个层次的人物。
没有什么可怀疑的。也就是说,妮娜在那一天,在目睹了这只见过一次的笑容后——
…………早就已经恋上她了。
并非别人、正是这位运转着世界的天才,对自己的力量做出保证。
让我们一起破坏世界吧。因为单靠一个人的话,我又会败北了——
如果是两个人,这次就一定能取胜——拒绝的理由?那怎么可能会有呢。
本来就是毫无意义地陷入到毁灭和被毁灭的无限循环的世界。
当然是当运转者(游戏者)——也就是成为毁灭者会更加有趣和愉快吧?
开始下定决心的妮娜,就这样——
在听到接下来的这句话之后——就向所有的一切告别了。
「而且反正要找搭档的话,当然是找个可爱的更好呀~!」
「我马上去提交论文!我会马上回来的,请前辈务必好好的接受治疗哦!?」
世界?我才不管那么多。就请你尽情随心所欲地灭亡腐朽吧!
凯纳斯?再见了。我可从来没有拜托过你把我创造出来哦!
我、我现在——要为爱而生存了—————!!
不管世界灭亡多少次,作为那副笑容的代价也还是小菜一碟。所有的踌躇都由此一扫而空——
那一天,妮娜变成了一阵风。
◇◇◇
——然后,决定为爱而生的一阵风(妮娜)心想:
对于被暴风耍得团团转的现在,自己都没有任何的后悔。
即使只是为了替沉睡中的欣可洗澡和换衣服而存在。
即使是运用五重术式的专用魔法而变得疲惫不堪的这种日常生活!
妮娜•克莱芙邸——隐藏在其地下的狭窄的秘密研究室。
在整面墙壁都铺满了刻印、书本和资料都零零散散的乱放乱扔的房间中央:
「哇唤……妮娜真的很适合戴项圈哦……快叫一声『汪』来听听呀~」
坐在椅子上的前辈,现在也悠哉悠哉地打着呼噜睡得正香。
那一脸幸福地做着妮娜的不幸之梦、在流着口水的嘴角露出傻笑的姿态。
即使看到那千年之恋也难免就此结束的姿态——也没有后悔。……说了没有就是没有。
反而是更进一步加深了尊敬之念。
是不是抛弃生活变成这样的废人就能更接近前辈的领域了呢?
每次自问都只会得到同样的自答——不可能。或者说绝对不愿意那样做……!
「前辈,太厉害了……在下、在下实在没有那样的觉悟……!」
「——?啊,妮~娜你回来了呀~欢迎你回来哦~呼啊~」
听到抱着脑袋发出呻吟的妮娜的声音,总算醒过来的欣可发出了没睡醒的声音。
看到她的笑容和打呵欠的动作,妮娜的脸颊上不由自主地泛起了红晕——
……?这时候,欣可俯视着自己,露出了不解的表
情。
淡淡地飘进鼻孔的肥皂香味,刚洗干净的衣服,梳理整齐并稳稳地束成髻的头发。
——猛地颤动了一下身体,发出了纤细而充满怯意的悲鸣——没错。
「这、这是灵异现象呀……!?妮、妮娜的这个家里,一定有什么东西呀!?」
「……对啦……请你别吃惊好好听我说哦?我的这个家呀,其实还有我在呢。」
也就是说,她完全丧失了刚才妮娜回来的那段记忆。
或者应该说,刚才她其实一直都还没睡醒——对于完全印证了这个事实的回答:
「……那么我再正式说一遍,咳嗯……——」
妮娜再次以疲惫的——充满达观的眼神报告道:
「印扎恩•尼比亚的捕获已经成功了……是的,完全按照前辈的计划进行。」
妮娜已经没有心情再向她哭诉自己做好了死的觉悟和对她没有将详情告知自己的不满了。
她只是撅起嘴唇,放弃了这些说明——
「另外,虚花计划本部还提出今后对幻想种的『中核』的运用方式——也就是『术炉』的建造和临界实验的建议。参谋本部、谍报部的报告书。还有来自幕僚的关于首都战力欠缺的问题——」
看到妮娜不断把一堆堆的厚重资料摆上桌子——
「咦~我才刚刚睡醒呀……我要向你主张民间劳动基本法的权利耶!妮娜你就自己想办法——」
欣可就像小孩子似的把脸搭在靠背上,撅起嘴巴抗议道。
「我可做不到耶!?而且要是有像前辈这样的平民这世界还得了吗!?」
首先是虚花计划——欣可的「新型术式」即使在现场也没有多少人能完全理解。
况且在此之上还要对战略、谍报和开发等方面做到完全掌握什么的,不管是谁都不可能做到——或者说。
正因为能做到任何人都做不到的事情,她才会被冠以『花冠卿』的称号。另一方面——
「纯粹只是替身的——在下的专业只不过是『占术』,请您不要忘记这一点好不好!?」
「我可没有忘记哦~?你还差点就为了未来视这种『不可能』的无聊事情浪费掉一辈子哦~?……作为感谢的证明,你可以亲吻我的脚哦?」
「对呀!我的专业就是被前辈的论文变成了『古典』的无~~~聊专业好吧!!」
——前辈的论文。
不必多说,那自然是欣可让她交上去的那份毕业论文了。
——精灵的时间多元性。
总结起来就是『精灵场中的时空间统一理论』。
的确,那的确是可以单凭一篇论文就足以让她立即从『白之楼树』毕业的内容。
甚至足够得有点过头了。那篇论文颠覆了既存的魔法体系,掀起了革命——结果。
「那是故意捉弄我吗!?『可能性世界的收束不确定性原理』——从对自己专业的全否定毕业到接受花冠卿的封号——我招惹了多少同期的怨恨,难道您就不能体谅一下吗!?」
可能性世界的收束不确定性——简单来说,其意思就是:
「未来」什么的就连神也不知道哦,笨~蛋(笑)-就这样。
——自那以来,妮娜至今依然时不时都会遭受到来自同期的阴湿恶作剧的滋扰,而且——
「那可是我觉得能唯一帮得上前辈的特技呀……?」
妮娜说道这里终于哭了起来。但是——
「妮娜呀~你根本就不需要什么占术哦~?」
面带苦笑的欣可的真正用意,妮娜还没能理解过来。
「唔~刚起床脑子都变得不领馆了呀~……好想要点什么刺激呢~!」
——别说是刚起床,刚才明明睡着了还召唤出异界生命的家伙,现在还说什么呢……
妮娜泪眼汪汪地叹了口气,向催促着想要「刺激」的欣可说道:
「好啦……我当然有买了。嗯,那个、色色的……平、平时的那个。」
妮娜以含糊的口吻说着,同时将用看不到里面内容物的袋子装着的几本书递了出来。
——那是平时都有买的色色的本子。
不读这个我就提不起干劲呢~——这就是欣可的说法。
……那个『花冠卿』,那个妮娜•克莱芙……
竟然在频繁地购买这种面向男性的——那一类书籍,这个事实别人究竟会怎么看待呢?
妮娜忍不住眼角发热想要掉泪,但是欣可却微笑着说道:
「比起这个,要是摸着妮娜的胸部,我的脑子就会变得灵光起来了哟~!」
「咦咦咦咦~!?我、我不要!?话说在下的胸——胸部是——」
「是平平的呢~那么~我就换成舔你的胸部好啦~!」
—————咦咦!?
「啊,不过现在做的话我就一下子满足了~还是留到后头比较好呢~!」
就像一阵风暴似的,欣可展开了大胆无敌的职权骚扰和性骚扰。
至于不断往后退的妮娜的同意——不、就连拒否权的有无都没有纳入考虑的范围。
「那么~……我就稍微动动真格了哦~!」
欣可向桌子一弹手指——整面墙壁的刻印都顿时掠过一阵光——
由那一刹那开始——名副其实的,空气完全变了样。
从欣可散发出的氛围、光芒还有气息——连同整个时空间都发生了变化。
即便是五重术者也几乎要被压倒的、数量庞大的精灵高速运转的空间。
——这里,现在也毫无疑问是位于妮娜屋子地下的欣可的研究室。
但是在布满整面墙壁的散发出淡淡光亮的刻印术式的作用下发生了空间扩张和变质的这个地方,在这一刻……
——简直是变成了『异界』。
虽说是比位于首都地下的虚花计划本部的一角要更为宽敞的研究室——但是……
让这里具备了近似于『异界』的异常特征的,却并不是那种程度的东西。
而是可以从那里『俯视』到的——更为巨大的穹窿(半球)状的广阔空间。
——那是由八十六根荆棘之柱交缠而成的『荆棘』的祭坛。
在这个像活物一般脉动着、整面都施加了刻印的『穹窿』所守护的中央部分。
就像要献上供品似的置于其中心的物体——是一个仿佛用水晶编织而成的多层构造物。
在荆棘的环绕下,被穹窿(半球)所覆盖,透射出令人敬畏的光亮的巨大睡莲之花的——『花蕾』。
被当成是由妮娜考案的『新型术士』——『灵坏术式』。
那就是由森精种的创造主森神凯纳斯的加护实现机能的超极多重复合术式。
将保护起源于森神『神髓』的领域(森林)的自然(力量),用刻印加以诱导、榨取和利用。
由此引发精灵的自毁,并凭借该力量强行使之运作的术式……
把这个连创造主也当成『柴火』来利用的东西命名为『加护』——完全是欣可的讽刺说法。
——「再怎么不济也是神,所以我就作出了『应该比纸屑更有用』的重新评价哦~!」
以一旦说出口就免不了被神罚化作尘土的念话所讲述的其中一项,如今正在『虚花计划』中进行着开发。
没错,是其中的一项——只不过是『四项』中的一项而已。——『荆棘』和『穹窿』,还有睡莲的『花蕾』。
四项的灵坏术式,其中剩下的『三项』就是如今呈现在那里的东西了。 '
除了真正的考案者欣可•尼尔巴连和妮娜之外就没有任何人知道其存在,可以说是秘中之秘。
面对这无论看过多少次都情不自禁地被压倒的光景,妮娜也不止一次地说出同一个疑问:
「……前辈,为什么这些东西,就连虚花计划也要加以隐瞒呢?」
她并没有完全理解——不,除了欣可之外,根本就没有任何人能够理解。
只是听过有关其『效果』的说明的妮娜,自然是不得不这样想了。
——大规模的空间转移。让魔法处于无法使用的状态。精灵粒子分解。
一只要把这些东西投入到量产和实战中的话,仅仅是这样的一步棋。
——几乎所有的种族都会在毫无抵抗能力的状况下灭亡了吧……
「妮~娜……你有没有玩过『卡牌游戏』呀~?」
但是,欣可对这个疑问的答复也还是一如既往的台词。
「王牌——就是因为能隐藏到最后一刻才算得上是王牌哦~」
如此笑着的欣可所俯视的那些东西——都只不过是几张牌子。
宽敞的研究室,摆满四周的器材,就连灵坏术式本身也只不过是区区的道具而已。
欣可所面对的、视线所及的前方,在某种意义上才是真正的『异界』。
巨大的桌子——没错,那就是欣可•尼尔巴连的世界。
投影在桌子上的、被刻画上了无
数方格的地图,以及数千只的国际象棋的棋子。
那就是欣可的世界——如此思考的妮娜,又在内心加以订正。
那淡淡的笑容,对妮娜递交的文件展开细致分析的利刃般的眼光。
「……果然除了地精种之外,全都是那么的单纯和易于摆布呢~」
挪动着一只又一只棋子的手,还有跟刚才判若两人的表情。那是统括着战况、战局乃至世界的一切的游戏玩家的手——换句话说……
——这一切都宣示着「欣可•尼尔巴连就是世界」。
「……前辈,能不能请你从平时开始就这样呢……」
那样的姿态竟然是因为「很想舔妮娜的胸部」……什么的。对如此糟糕的动机感到悲哀妮娜的叹息,却没有传进欣可的耳中。
「……『中核』也已经到手了……呵呵……『摊牌』的日子也快到了哦。」
面对只是为幻想种的捕获露出笑容的欣可,妮娜却忽然看到桌子上——
盘面上所展示的——森精种目前所处的严重劣势,不禁讶异地皱起了眉头。
——幻想种的捕获和控制,尽管现在已经得到了确立,然而……
那却是来自于和妖精种合作展开的共同实验——以魔法生命实施支配控制的、失败的产物。
术式导致了被检体幻想种的暴走,并且引起了同为魔法生命的天翼种的不满和介入。
暴露出空间位相境界的『里』洛园的妖精种,也惹来了妖魔种的侵攻。
为了对其提供支援而不得不扩大战线和分散战力,森精种已经处于极其紧迫的状态。
捕获幻想种,同时完成虚花计划的术式——作为这个过于高昂的代价的交换。
但是在「过程」中却完全没有付出了代价的印象。妮娜提出了所有人都怀抱着的疑问:
「……前辈,你究竟是怎样预测到幻想种的出现呢?」
对于这种妮娜——不,就连虚花计划的人也似乎一无所知的技术,欣可回答说:
「嗯~?我可预测不了哦。妮~娜也应该是知道的呀~?」
「……咦?啊,是的……话虽然是这么说……咦,可是——」
——幻想种,要预测出那尽管很淡薄但却是「拥有自我的天变地异」的动向简直是难于登天。
而且大多数的个体都是像印扎恩•尼比亚那样,连所在地的特定也极其困难。
正因为这样妮娜才提出了疑问,但是欣可却回答说「那究竟要怎么办呢」——
「我只不过是让那些地精种帮我带了过来而已呀~!」
…………
…………好,先冷静下来,妮娜•克莱芙。
要是对什么都大吃一惊的话,自己的身体可吃不消——对此深有经验的妮娜马上开始做起了深呼吸。
按照顺序一个个问题来解决吧——要冷静,要心平气和——
「让让让地精种把那那那东西带过来吗!?是是是是怎么办到的——!?」
面对果然还是以失败告终而陷入混乱的妮娜,欣可却让她进一步加速了:
「我也不知道哦!所以现在才要解明其中的理由~让今后的捕获工作变得更轻松呀~!」
——不,不对不对。那样的话事情就完全不合逻辑了。
那本来应该是明知道幻想种会出现才采取的作战方案——
然后。
并非预测到幻想种的出现,而是明知道地精种会将其带来的作战方案。
但是——是怎样带来的她却不知道——!?
——就连能不能带过来也不知道。
就以他们能够带过来为前提,而且还反过来加以利用————!?
「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谜底哦~?……仔细看看北部战线吧~」说完,她把手举到桌子上——就像反向播放下棋录像似的,棋子自己动了起来。
在那里呈现出来的,是每步走两个棋格的棋子——也就是妮娜所交战的地精种高速舰队了。
看到他们从东侧绕到北部发起进攻的样子,欣可露出疑惑的神色说道:
「为~什么要以这~样的战力~特意朝着北方都市进军呢~?」
「——这个,嗯……」
「就算说是精锐的高速舰队~如果『他』真是蠢得以为单凭这点战力就能制压北部战线的主力常驻都市的话~这场大战……我们应该早就赢了呀~!」
如果是从正面交战的话,就算会出现损伤,森精种也绝对不会落败。
就连妮娜也有着这样的确信。既然如此,『他』究竟是——!?
「有取胜的策略,就是这样而已啦~!」
只要不从正面展开交战就好了。比如说带着幻想种过来……咦——!?
「这飞跃的幅度也太大了呀!?作为他们将幻想种带过来这种荒唐无稽的行动的根据——」
「是完全可以的哦~?因为~他们就只能选择带过来了呀~」
我就是为了这种荒唐的想法而差点死掉吗——这样大叫着的妮娜的声音,就这样被欣可打断了。
做出如此断定的欣可,再次指向桌子~—指向巨大的棋盘说道:
「为什么要特意从『北海』向赫尔卢因发起进攻呢~?」
要攻打赫尔卢因的话,特意从东侧绕到北边——特意横跨海面绕远路根本就没有意义。
既然从东边攻来,那就针对可以协同地面战力作战的北部战线的「东部」发起进攻好了。
不,实际上妮娜也根本想不出他们这样子攻打赫尔卢因的意义何在。
高速舰发挥自身在速度上的优势——是突袭?不,妮娜摇了摇头。
他们根本就没有隐藏行踪的意向。在这种情况下特意跨过北海向赫尔卢因进攻有什么意义呢……?
看到妮娜无论如何也想不出答案的样子,欣可面带笑容——宣告道:
「对地精种来说,攻打赫尔卢因是『没有什么特别意义』的哦~」
「————咦咦?」
「只不过~他们刻意通过北方的行动——就意味着他们有取胜的策略而已啦~」
——进攻的目标地点不管是哪里都无所谓。那换句话说就是
「只要通过北海,他们就有着『不管是哪里都能攻陷』的王牌——就是这样呀~」
没错,就算以森精种的所有北部主力为对手也能取胜的王牌。
携带着只要从海洋侧发起进攻就不可能被发现的『雾』
——「那群地精种呀~拥有预测印扎恩•尼比亚级的幻想种动向的手段……可是~却没有办法将对方驯服呢~!所以呀~他们就故意挑逗人家——」
没错,将高速舰队的长处——速度发挥到最大极限——!!「接着就是全力逃跑,朝着最近处的——森精种最多的方向!」
面对好像在说着什么理所当然的道理似的欣可,妮娜却只是……无言以对。
的确……森精种舰队一旦确认到幻想种,一般来说都会马上乱了阵势吧。
然而对手如果是印扎恩•尼比亚的话——能不能逃脱也是个未知数。
在混乱中连指挥系统也发生崩溃的森精种,其所有的北部战力搞不好就会全灭了。
另一方面,地精种则可以轻而易举地突破中央,连防守空虚的北方都市赫尔卢因——甚至连北部战线也彻底瘫痪。
然而,假如森精种坚守着难以实施中央突破和散开的强固阵形——看穿了他们意图的话?
那就是先前的结果了。欣可在手里把玩着地精种舰队的棋子说道:
「然后我就凭这个分析出他们预测幻想种动向的手段一要『决出胜负』了哦~!」
看着面露笑容的欣可,头脑的理解终于跟了上来的妮娜不禁浑身为之一颤。
——无法看穿幻想种的动向?那就去问能看穿的人好了。
那场战斗——并非仅仅停留在击破地精种舰队和幻想种捕获的程度上。
而是将以更超前一步的技术——以「一步棋」毫发无损地拿到手的行动。
对于这个令人脊背冒汗的结论,妮娜回想起的,是过去欣可说过的一句话。
——「总~的来说——只要把这个星球整个都杀掉就好了。」
消灭世界,最后站着的人就是游戏的胜利者——愉快地说出这句宣言的那张嘴。
发表了要彻底超越众神并将它们全数杀光这种荒唐无稽的言论的那张嘴。
这一次,却说出了实现那荒唐无稽的目标的切实可行的路线的名称。
「……『虚空第零加护』——接下来就只剩下实证试验了哦
换句话说——那就是虚花计划的目的,最后的『灵坏术式』的名字——
————『虚空第零加护』…….
一百一十六重的术式——利用神灵种的加护使其运作的灵坏术式。
将作为独立的精灵回廊的幻想种的根干术式进行强制性的改写——使其自毁。
由此释放
出来的数量庞大的精灵,就在灵坏术式的作用下发生「连锁性的崩溃」而被放出。
因此,只要设法诱导战局,让敌人集中到效果范围内的话——
——仅仅是这样的一着,就足以消灭一切了。
那是名副其实的烟消云散,天翼种和幻想种也不在话下。只要一旦被困在效果范围圈内就会受到连锁崩溃的牵连,反过来变成增加威力的燃料,没有任何抵抗的手段——理论上来说,就算是神灵种也不例外。
只要大量运用的话,那真的——这个星球连同所有的生命都会被彻底毁灭掉——
「只要幻想种的搜集工作进展顺利就可以实现量产——到时候就是『将军』了哦~」
如此,宣告终于把胜利纳人到射程之内的那副笑容——
那充满着火药味、却令人忍不住为之心动的可爱笑容,让妮娜不由自主地破颜而笑。
——啊啊,没错,这就是欣可•尼尔巴连了——她这样想道。
这正是自己不自量力、忘记了立场恋上的、身为世界的运转者一方的人。
超越了欣可•尼尔巴连的妮娜•克莱芙的真面目——根本就没什么特别。
只不过是认真起来的欣可•尼尔巴连本人超越了自己的过去而已。
即使在当时也置身于无人能望其项背的次元高度的天赋之才。
只为了单单一个目的而倾注了自己的一切,而且即使这样也还不足够。
无论是名誉还是地位……不,这个~虽然有没有必要做到这个地步还存在着一点疑问。
总之她就连自己的私生活都全部拋弃掉,最终所到达的——极致境界。
那毫无疑问是宣示着森精种的可能性的极限,在最终能够到达哪个程度的标杆般的存在。
也就是说——「根本没有尽头」。
面对这样一个无止境的象征者,妮娜按捺着内心的激情——开口问道:
「但、但是前辈,地精种——不,『他』会让我们那样做吗……?」
没错,区区的地精种,别说是欣可,就连妮娜也不会放在眼内。
两人同时怀着敬意以『他』作为称呼的对象——正是唯一的『敌人』。
那就是妮娜怀着不安、欣可以无畏的眼神幻视着的坐在棋盘另一侧的唯一男人。
让欣可变得如此认真——而且至今依然未能将其压倒的敌人。
——罗尼•德劳乌尼尔。
妮娜未曾见过面,就连欣可也只是在战场上一度对峙过的男人——但是。
他跟欣可一样是事实上的指导者——是操纵战局的存在。两人都同时对此抱有确信。
——本来的话,地精种一旦没有触媒就连魔法也无法使用,可以说是名副其实的下等动物。
然而,他们却是能通过对触媒施加刻印术式使其成为『灵装』乃至兵器的存在。
是能够针对欣可所构筑的新型理论和战术,以同样的新型兵器和兵法进行对抗的存在。
——是这个世界上唯一教会了欣可败北滋味的同等级别的天才,同属世界运转者一方的存在。
换句话说……那就是『对战者』——妮娜心想。
——富有智慧和理性的恐怖存在。更重要的,那一定是个富有魅力的男人吧。
并非别人、正是欣可认定为「敌人」,甚至断定单凭自己一人就无法战胜。
令欣可产生『要和妮娜一起彻底利用大战的一切将其击败』这种想法的存在。
这让妮娜怀抱着尊敬和一丝的嫉妒,但更重要的是一份深沉的悲哀。
……偏偏诞生在那又脏又臭的、凄惨的地鼠种族里的不幸。
究竟要犯下什么样的罪孽,才会遭受到如此严酷的惩罚呢————!?
面对再次认识到这个世界的残酷的妮娜,欣可面带浅笑地说道:
「当然没有那回事啦~接着是最后的问题了哦~?」
再次向前倒回棋步的记录,面带微笑地眺望着妮娜曾经交战过的地精种舰队,问道:
「……为~什么要以『这样的战力』~朝着这个地方进军呢~?」
「咦?……那个,是带着幻想种过来发动袭击的奇策——对吧?」
「没错~!然后我们就将那个幻想种『捕获』了~……」
然而,欣可并不是向妮娜、而是向棋盘露出苦笑——不。
应该是向着在棋盘对面幻视的罗尼•德劳乌尼尔,像唱歌似的问道——
「那么~知道了这个事实的『主力』……现~在到底又会在哪~里呢~!」
「——————!!」
——单纯以高速舰编成的舰队,携带着幻想种发动的侵攻。的确,如果顺利的话至少可以压制北方都市赫尔卢因,甚至还有可能摧垮整条北部战线。
然而如果他们确信着这一步棋绝对能成功的话——为什么
为什么——没有为此准备增援的『后着』呢——!?
「那是『佯攻』吗!?那么真正目标———啊啊,怎么会!难道是……」
「没错~!作为妮娜来说已经很棒了,你答对了哦~对呀,他们真正的目标是~」
根据棋盘的状况和至今为止的对话推察出答案的妮娜顿时变得满脸苍白。
而欣可则像是很高兴似的微笑着掂起了黑色的王——也就是代表罗尼的棋子。
咚的放在棋盘上的那个位置,是的……
——无法看穿幻想种的动向?那么就去问能看穿的人好了。
既然如此——那足以跟这样的欣可势均力敌的又是什么呢?
——无法控制幻想种?那就让懂得控制的人去做好了。
具有获取如何捕获如何使用的『攻击意义』的地点——
「——那就是『首都』呀~!」
「等一下——那现在根本就不是呼噜大睡、用触手来折腾我的时候吧!?」
妮娜发出焦躁的叫喊声,内心更对自己终于理解过来的事实感到不甘心。
北部战线的地精种舰队的职责——原来只不过是『试金石』——!!
如果我们这方无法应对幻想种的话,就直接把我们毫无防备的北方都市和北部战线彻底摧垮。
但如果能应对的话——以失败告终的先前的试验——在对幻想种的控制种取得成功的话!
接下来就要从毫无防备的首都夺取那个控制方法——
——那原来就是为了布下这个双重陷阱的……『弃卒』————!!
「现、现在首都就只有一个连队的战力耶!?请马上给我指示吧!!,,
一个连队——由六百人的高位术者构成的五个大队——合计三千人。
不管是『草穹船』还是『花航船』,以地精种的主力为对手根本就连误差的数字也算不上——!!
然而,像是很愉快地鉴赏着这样慌张失措的妮娜似的——
「战力的话,已经非~~常非常足够了哦~?」
欣可露出满面的笑容接着说道:
「而且是用地鼠先生们~送来的亲切礼物,做成的新鲜热辣的『战力』哦~!」
————
—————啊——!
「难道是打算使用『虚空第零加护』吗!?可是现在还没有『术炉』耶!?」
的确,在掌握了幻想种的『中核』的现在,『虚空第零加护』就相当于已经完成了。
但是自毁反应用的炉,目前就只有虚花计划本部的理论验证试验炉————啊。
———啊,啊哈~啊哈哈。
不会不会,没有没有。没有啦。不管怎么说也不可能是那样,对吧?
虽然我一直都觉得世界什么的随便灭亡就好,也做好了这样的觉悟哦?
但是不管怎么说也不可能。妮娜就这样祈祷着,希望这都是自己的理解错误——
「——就一个『首都』。作为战力已经非常足够了哦~!」
然而她的祈祷却没有任何作用。欣可扭曲着凶猛、狰狞的笑容指着自己的脚下说道。
(插图)
听到欣可以无比愉快的声音说出口的这句话,妮娜不禁仰天反省起来。
……站在连众神和星球都要全部杀光的立场上,事到如今我还能向什么祈祷呢…….
然后紧接着-—
「好的……足够了——关于这同样也足够让我们一起死掉的事实,也请你发表下意见吧!?」
勉强维持住差点远去的意识,妮娜泪眼汪汪地哭诉道。
不,这远远不只是连自己也会死掉的规模。
在首都中央正下方引爆『虚空第零加护』?
二十万的人口,包括元老院和神殿,整个都市一甚至连这个森林全域都会彻底消灭。
的确,无论地精种的舰队来多少艘也只会在瞬间内灰飞烟灭——但是!
「森精种也遭受到无法重新振作起来的损害——这样的牺牲换来地精种舰队的全灭也完全
划不来呀!?」
面对紧咬不放的妮娜,欣可撅起嘴唇,像是在责备她似的答道:
「唔~妮娜~?首都之所以没有战力,是谁造成的呀?」
「因为幻想种控制失败的问题而导致战线——咦咦,难道是我的过错吗!?那可都是前辈的指示呀!?」
「唉~……地精种之所以会攻进来首都,都是因为谁呀?」
「难道说都是因为把幻想种捕获回来的我吗!?那也是前辈的计划内容吧!?」
「那么~现在可以使用『虚空第零加护』~又是因为谁呀?」
「是因为让地精种把幻想种带来……这里的……————」
前辈——
发现自己每回答一句欣可的笑意就进一步加深,妮娜不知不觉就停了下来。
考虑到这些全都是因为前辈造成的结果……难道——
在残留的违和感互相牵连起来的感觉中,脊背只掠过一阵仿佛被刺进了冰柱般的恶寒。
——为什么,地精种非得偏偏要把幻想种带过来呢。
——为什么,他们会预见到幻想种被捕获而做好进攻的准备呢。
——为什么,欣可•尼尔巴连要「隐瞒着多达三项的灵坏术
式」呢!!
难道……难道、难道难道难道——!!
想到这个连在首都正下方引爆『虚空第零加护』都只算是小菜一碟的出乎意料的结论。
在说不出话的妮娜面前,欣可只是摊开双手作出肯定。那就是——
「————要『摊牌』了哦~?」
全部。
这十年、数十年的战局,战况。现在这一刻,直到这一刻为止的一切。
——都全部掌控在她那纤细的『手掌之上』。
面对茫然地——愕然不语的妮娜,欣可笑着说道:
「妮娜~?在理论验证试验炉中的『虚空第零加护』的临界……威力是多少~?」
——不足两成。即使这样也足以消灭首都中央——不,就只能消灭首都中央而已!
那样可无法将地精种舰队卷入范围内——
「妮娜~?确信着我们会使用幻想种的舰队……会怎样对首都发起进攻呢~?」
那还用说吗?十之八九——不,是『百分百』会采用包围的手段。
目的是幻想种的利用方法。首都的防守薄弱到了不自然的地步——很明显就是个「陷阱」。
如果在此前提下发动进攻的话,考虑到最恶劣的情况是跟幻想种交战,就只能采取以数量取胜的战略展开包围——
「妮娜~?在那个时候~这三个灵坏术式,究竟要使用哪一个呢~?」
面对俯视着眼底下的三个灵坏术式提出这个问题的欣可——
……前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妮娜并没有这样问她。
因为无论是虚花计划本部设立在这里的理由,试验炉的威力和影响。
还是毫无防备的暴露出来的首都,都全在无言地向她宣示出同一个答案。
还用说吗——是从最初开始。或者说就从她向妮娜搭话的那一天开始——!!
「『五张王牌』——就用这个来将『他』收拾掉,同时彻底消灭地精种舰队的『全军』——」
欣可露出无畏的笑容,猛的一转身面向着妮娜,然后——
「——他能不能猜到我这一着棋……妮娜~你怎么看呢~?」
在几乎能感觉到呼气的距离内,被她真挚地盯着双眼提出这个问题的妮娜——
「……不可能啦。就算真的猜到,初见的话也是绝对无法招架的呀,这样的东西!」
妮娜不禁浑身一颤,这样笑着做出断言。欣可则以那副笑容作为回敬。
即使是最理想的情况,也是以首都的半毁为前提——反过来说,如果不做到这一步的话。
没有第二次。不做到这一步就无法击败的、被欣可认定为世界唯一的敌人。
——所有的一切都正如计划进行。由运转着世界的两人展开的这场大战。
如果能猜透这五张王牌就尽管试试看吧——连妮娜也露出了这种挑战性的笑容。
即使那样,占据上风的也依然是前辈。怀抱着这个确信的妮娜——咦咦?
王牌有四张——那应该就是『虚空第零加护』和这里的三个灵坏术式吧……?
「……?前辈,你说王牌有『五张』——呜啊啊啊啊啊!?」
「我可真的是动真格去工作了哦~!?你可要好好的让我舔胸部才行呀!!」
正当妮娜想要询问关于『第五个』的时候,肉食兽却突然发起了袭击。
「嗯呼~!妮娜你可真的是平得像砧板呢,不过嘛~我原谅你哦~!」
——如此,在八重术式的拘束这种无法抵抗的暴力面前,妮娜的上半身被剥光。
对于咬着自己的胸部含含糊糊地说着话的压倒性强者的毫无道理的蹂躏——
作为最低限度的抗议,妮娜在抱着谛念的同时,将思考投向遥远的彼方……心想。
——延绵持续至今的这场狂乱的大战——不用再过多久就终结了。
欣可•尼尔巴连。真的成功找到了连星球也杀死的方法的存在。
操纵大战,就连神也在其掌控之中的那种全能——却并不仅仅是一个人的特权。
罗尼•德劳乌尼尔。还存在着这样一个与她相比也不遑多让的存在。
不管是哪一方先灭掉世界,大战被打上终止符的日子……也已经不会太远。
但是,妮娜的脑海中却忽然掠过了一阵不安——假如?
假如——另外还存在着连那样的两人也无法超越、无法战胜的人物。
——如果说,还有「第三人」的世界运转者(游戏玩家)存在的话。
……不管如何,大战还是要结束。
这是任何人都无法改变的、不由分说的、单方面的结局…………
◇◇◇
——就这样,又过了好一些日子。
黑灰在不断堆积,在变成了光辉雪原的沙漠上,伫立着一个戴着面具披着外套的人影。
从外套的缝隙间仰望着飞舞在血色天空中的碧绿之灰——那个人,只是在默默地等待着。
没有事先说定,没有相约见面。而且双方根本就是突袭和被突袭的关系。
本来的话,两者其实就连见面也不合适。
彼此的思量互相交错的情况,简直是不可能发生的。
即使如此——「他一定会来」。
而且是巧合地跟遥远的昔日在同样的天空下,在同样的地面上。
——「下次再玩吧,我会亲手杀死你的」。说出这句话的人,一定会来。
他无论如何也必须来。否则的话,这场大战——就无法真正的迎来终结。
不知道等了多久,眼前终于出现了一个缓缓逼近的人影。
同样是戴着面具披着外套的、大块头的身躯。
相隔漫长岁月后的重逢。在互相重叠了无数思考后最终实现的对峙。
尽管是这样奇迹般的必然性的邂逅,彼此的容貌却都因为面具而无法看见。
然而即使看不到容貌,彼此的身份已经由自身所背负的东西宣示出来了。
等待着对手的是——欣可•尼尔巴连。
曾经两度推翻魔法体系,并使其升华到艺术领域的踏入神域的女子。
身为森精种史上前无古人的八重术者,也是后无来者的术式编纂师。
她所背负的,是覆盖着首都梅尔里伦的广大森林——森神凯纳斯的领域。
逼近而来的是——罗尼•德劳乌尼尔。
将触媒和刻印术式升华到工学领域,最终达到鬼斧神工之境界的男人。
身为地精种史上前无古人的灵装使用者,也是后无来者的触媒设计师。
他所背负的是几乎比身体大一倍的巨大铁块——刻印术式的触媒『灵装』。
还有几乎能把天空填满的、大面积横铺开来的杀气腾腾的飞空舰队的伟容。
「………………」
双方已经踏人了彼此的攻击范围。各自都只是无言地——准备发挥出自身的力量。
无与伦比的两个天才。在这一次邂逅中,本来就没有需要交换的对话。
一切都按照当天所缔结的『亲手杀死你』的誓约进行着。
只有你必须由我亲手消灭掉,无论如何也要做个了断——仅此而已。
说到底也是游戏。世界的运转者(游戏玩家),当然是人数越多越有趣了。
然而,能纳入自己掌中消灭的世界就只有一个——那必然就会分出胜者和败者。
————
如此,把越过彼此的头顶、向着森精种的首都涌去的舰队都全部拋诸脑后。
只是——以其舰炮射击开始作为信号。
两位实践主义的棋盘战争家,在运转世界的同时发生交错。
◇◇◇
——在两名天才发生冲突的遥远北方。
「第六中队,二式并列防护——展开。」
作出如此指示的妮娜•克莱芙的声音——也同时响起。
闪光与包笼着上空展开的光壁发生冲突,响起了剧烈的爆炸音。
同一时刻——包裹着森精种首都的广阔森林,正面临着钢铁海啸的侵蚀。
那是几乎要以钢色涂抹掉被灰烬笼罩的赤红色灼热天空的、地精种引以为豪的飞空舰队。
「……第七中队,六式并列防护——展开。」
森精种的一个连队——三千名高位术者以两百人为单位分成了一个个中队。
企图击穿他们以轮班制在上空展开的大规模防护魔法的那些炮击。
全部都遭到了虚空中不可见的障壁的阻碍,并没有洒落到都市也就是森林里。
只有撕裂天空的闪光和摇撼大地的轰隆声笼罩着周围一带。「花冠卿!这样下去就只是在不断消耗力量而已——!!」
「如果不采取配置分散——或者反击的话就会被突破!请给予指示!!」
流露出浓厚的焦躁和绝望之色,各大队长的悲鸣和近似于惨叫的报告声正在不断交错。
以压倒性的数量暴力实施的齐射——现在之所以还能勉强保持住士气,都完全是因为——
「……第八中队,一式并列防护——展开。」
是的,完全是因为冷静沉着的、视线丝毫不为所动的下着命令的妮娜的泰然自若的姿态。
——分散和反击都不可能做到,大家都很明白。数量非常多——简直是太多了。
尽管能防住对方的齐射,在短时间内也会造成一个中队一两百名术者陷入疲惫的状态。
在必须采用轮班制才能勉强防御的现状下,要向那个数量的对手反击?根本就是杯水车薪。
更何况——覆盖着天空的铁块中还夹杂着未曾见过的轮廓……那正是地精种的「新型舰」。
每当其主炮闪出亮光,都描绘出不可见的轨迹——同时响起『两个』爆炸音。
与森精种的防壁发生碰撞——并且将其贯穿的那个炮弹,迫使她们必须常时展开两道防壁。
——将增幅的精灵「收束」到肉眼看不到的程度——使其变化成针尖般的贯穿力。
连那样的新型舰也搬了出来,还有这样的数量……那毫无疑问几乎是地精种的全军——
「花冠卿!敌方舰队向左右散开一要被包围了呀!?」
舰队持续以炮击向前推进,通过了防卫地点,将首都的森林团团包围住。
预感到在此之后——即将逐渐缩窄包围圈而展开的蹂躏情景,绝望逐渐在众人心中扩散开来,唯独只有一人——
「……是的,就是要让他们包围起来。」
深知所有的一切都掌控在世界运转者(欣可•尼尔巴连)手中的妮娜,却反而愉快地翘起了嘴唇。
——和欣可一样,罗尼大概也同样准备了『王牌』吧。
至于是否就是那款新型舰,还是有比那更强大的什么东西——自己就不得而知了。
「……虽然对地精种来说已经相当难能可贵——」
然而不管那是什么,不管他们搬出什么和隐藏着什么,都全是白费力气。
只要那是『以精灵运作的东西』——
「……不过那里——就是他们的『墓穴』了。」
如此面带笑容地说完,妮娜就把现场交给下属处理,自己则转身离开了。
背对着困惑的众人,妮娜通过远视魔法眺望南方森林之外——寻找着欣可的身影。
——想必应该正在战斗中的那个身影,妮娜却完全无法窥见。
虽然并不是远得看不见的距离,只是一要窥见其全貌的话。
——那也未免太超出妮娜的理解能力了。
从一瞬间的震惊中重新振作起来——那也是理所当然的吧,妮娜摇了摇头。
一切都在棋盘上决出胜负的她——目睹她的全力战斗还是第一次。
看起来简直就像破坏风暴的那一幕情景,恐怕就是『那篇论文』的产物——以精灵场的时空间统一实现的『时间控制』展开『加速』的欣可——以及现在回想起来在败北之后首先进行这方面考案的理由的——依然能对她紧追不舍的罗尼。
毫无疑问已经完全超出森精种的——不,甚至是超出生物极限的那个姿态。
目睹了在时空中驰骋的她,和紧追不舍的他,妮娜闭上了眼睛——
「不过……即使这样获胜的也还是前辈。就请你徒劳无功地死去吧。」
留下一句送葬之言,又抬头看向正在顺利地包围起首都天空的舰影——
妮娜•克莱芙急速从空中飞往自己的家——立即开始为『摊牌』做准备了。
◇◇◇
——虽然妮娜似乎不知道,但是时间操作什么的——是不可能做到的。
只要生物在『时间』中以『点』的形式存在——不。
就算是像精灵那样拥有作为『面』横跨『时间』的多元性也同样如此。
过去干涉会引起收束世界的无限膨胀,未来的收束不确定性就连干涉也无法实现。
因此,通过单纯对『点』的扩张而疑似性地只让自己的时间发生加速的欣可——
对加速的自己——袭来的划破空间的『一击』——不。
罗尼所释放出的剑的斩击,以及同时生成的超极高温的热波。
把异形的沙巨人——连同炼成者(欣可)一起——斩裂并使其挥发的『两击』。
即使借助加速的时间也只是勉强成功避开的欣可——不禁感动了起来。
罗尼的铁块——由他自身所考案的那个『灵装』——啊啊……那简直就是——
(简直就是艺术呀~真的让人越看越神往——那可是『武器』呀~!)
在化解那个做梦也没想到会让自己产生这种感情的对象的追击的同时,欣可心想:
——地精种,比神的实际存在更理所当然的,不值一提的下等动物。
那与低智商相匹配的身体能力,却远远及不上真正的兽人种。
没有触媒就无法使用魔法,别说是多重术式,就连精灵量也远远及不上森精种。
在最讨厌半吊子的欣可的美学中,那甚至是比菌类更低劣的多细胞生物——然而,这究竟是什么样的奇迹呢。
预先在触媒中刻印上术式的这个灵感所带来的那个奇迹——
挥落的『大剑』刺进地面,罗尼的手放开了剑柄。
在认识到他的手向刀身的左右滑动的瞬间,欣可马上当机立断。
「——————!!」
——「赶不上了」。
她放弃了正在编纂的两个术式,并同时发动事先保留的已经完成编纂的三个术式——然后。
罗尼的双手握住从『大剑』分离而成的『双剑』,划破了欣可刚才所处的空间。
前方一带卷入大气冰结粉碎的情景——她从罗尼的背后看到了。
——假如对术式的放弃再多踌躇哪怕只是一瞬间的话。
假如没有向罗尼的背后实施『疑似空间转移』的话——自己毫无疑问会落得即死的下场。对于这样的确信,欣可不由得渗出了冷汗。
是的——只要事先在触媒上刻印上术式,其发动就能在瞬间内完成。
每次使用都要当场编纂的森精种,即使在术数和力量上占据优势——也会在速度上被对方先发制人。
——那么只要选择『后发制人』就好了——是不是会这样想呢?
欣可所发动的术式是『三个』。
转移到罗尼背后的转移术式——还有另外两个。
在疑似转移的前一瞬间,残留在罗尼眼前的魔法——『物质破碎式』和『电子加速式』。
那是单凭刻印着冰结和粉碎魔法的『双剑』应该无法完全抵御的遗留礼物(炸弹),然而——
「——哈——哈哈~!!」
发出豪迈笑声的罗尼猛地一踢刺进地面的『大剑』,抓住了从中飞出来的『小剑』。
在那一刹那,『合为一体的双剑』就已经朝着背后投掷了出来。
——向自己袭来的『双剑』的意义,欣可并不知道——但是……
她稍微弯腰躲过了飞来的『那个』,同时准备以编纂完成的『反射术式』实施追击。
前面是两个,背后是一个_将先前的两个魔法加以反射增幅的合计三个魔法。
不管罗尼所抓住的『小剑』有着什么样的刻印,展开的反射魔法也已经将其计算在内。
——无法防御,回避也不可能做到。欣可怀抱着这样的确信——然而……
「——————!?」
遵循着与确信相反的直觉,她并没有将『反射术式』投向罗尼的背后——!!
而是在自己的背后发动。就在那一刹那———她就感觉到背后
有庞大的力量在互相反射碰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