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丧礼承办人、遗族与吊唁者
「等、等一下,奏辅,你要办丧事?你在说什么蠢话啊。虽然看你们刚才好像聊得很熟的样子,但别忘了这些家伙可是恐怖分子、杀人凶手喔!你自己不也差点死在他们手下吗。」
穗风里看到搭档随口就答应艾莉佳的请求,大吃一惊,红褐色的细软卷发如猫毛般竖了起来。
「妳冷静点,穗风里。我又没有说要免费帮他们。」
「啊?谁在和你说这个啦!」
「放心、放心。对了,艾莉佳妹……不对,第二代头目小小姐。」
奏辅无视于穗风里在一旁瞪大了眼暗,开口叫唤丧主少女。
「什么事?你这家伙老爱乱取称呼,教人听了很不爽耶。」
「哈哈,没啦。要办丧事是可以,不过,我想跟妳谈一下费用。」
贾伯斯听到他的发言,和穗风里一样,惊讶得鬈曲的头发都竖了起来。
「啥?丧事费用?你要我们付费?」
「什么话,那是当然的啊。我们可不是自愿待在这里的喔,就算是人质,而且性命还掌握在你们手上,但是,我们可是以专家的身分和你们签下对等的『契约』。不然的话,刚才的约定就不算数。」
奏辅语带威胁,由下观察着那名彪形大汉的脸色。
接着——
「好,我付。那么费用……到底是多少?」
「大、大小姐?」
首领艾莉佳瞥了一眼苦着一张脸的副长,当机立断地这么回答。
要请人办理前头目的丧事,却一副惊慌失措、拿不定主意的模样,实在有损无赖集团的尊严。第二代头目艾莉佳的意见十分简洁,贾伯斯自然也明白她的用意,于是合上了张口欲言的嘴巴。
「这个嘛……现在的葬礼已经走向简易与奢豪的极端两极化,我也不好说什么。首先比较中庸的佛教仪式,行情约在两百四十万元上下吧?不过,这次我们也要承担一定的风险。我并不想因为开天价而被杀掉,因此这是底线。祭坛等设置基本费及寝棺费、香与蜡烛等杂费、遗照摄影费、遗体管理费、协寻殡仪馆的手续费,另外诵经就由我来负责,再加上这笔费用的话……经费另计,总共是一千万圆(含税。良心价格)。」
「啥!一、一千万元?」
贾伯斯几秒钟前还在硬充好汉,此刻却以近乎惨叫的声音泣诉着:
「混帐东西,我们这种穷酸组织怎么可能拿得出这么大一笔钱来!」
「少来、少来,我可是一清二楚喔。喏,你看看,这是你们前任老大留下来的遗书。BulletFist其实有类似秘密财产之类的东西吧?」
奏辅晃着那张遗书的复印件。贾伯斯和艾莉佳伸手接了过去,两人目不转睛地看着内文。
「不知道……看不懂。这到底是什么啊?小鬼。虽然的确是前任头目的字迹没错……难道是……真的吗?」
「那当然,我是丧事承办人,又不是职业骗子。」
看到奏辅一脸不以为然地叹气,副长粗壮的脖子一弯,歪着头。
「好,管它是一干万还足一亿,我付就是了。不过,前提是要找到前任头目所说的『宝藏』。现在的我们没有办法实现你的要求。如果这样你也能接受的话,我爱莉佳=萨雷斯就与奏辅=比津木正式签订契约。」
「大大大、大小姐!」
「万岁!不愧是领导者,很明理嘛。」
少女毫不迟疑的决断力令奏辅弹指一响,露出了笑容。
「听到了吗?穗风里。这么一来,要是顺利的话,或许可以制造逃脱的机会喔?搞不好还可以掌握到一攫千金的线索。」
「等一下,奏辅,这么危险……你确定真的没有问题吗?」
眼看搭档笑容满面地朝自己竖起大拇指,穗风里不安地皱起了眉头。
另一方面,恐怖分子那边也是意见相左。
「不可以啊,大小姐,怎么可以随便把那么重要的东西交给外人,我反对。」
「别激动,贾伯斯。我也从没听前头目提起财宝的事。要是找不到就算了,就算真的有,当成葬仪费付给别人,我也不会有怨言的。」
艾莉佳双手环胸说道。总之,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吊祭亡父。她这么表示着。
「那么这件事,就当作是双方都同意了。艾莉佳,首先就来替妳老爸沾临终之水,准备embalming吧。」
「临终之水?embalming?那是什么,比津木?」
艾莉佳无视于一旁的心腹还有话要说,开口回应着丧事承办人的话。
就在少女歪头思索着陌生词汇之际,奏辅从置物空间里取出一个黑色大包包,里面装满了各种葬仪用具。
奏辅首先拿出的是宝特瓶、水钵,和不知名的树枝。
「虽然已经超过时间点了,但还是请丧主替妳老爸沾临终之水,用这个白花八角的树枝沾水润湿往生者的嘴唇。」
「润湿嘴唇?你要我用这根树枝……?」
「没错。一般而言,这也是佛教的礼俗,不过『临终之水』的仪式各国都有。就算做了也不会吃亏吧。」
艾莉佳接过树枝后,虽然动作略显僵硬,但还是按照指示,以树枝浸一下钵里的水之后,沾湿亚兰德血淋淋的嘴巴。
「好,OK。这么一来,相信妳老爸一定也会很高兴的。顺带一提,这本来是为了让死者复活而举行的巫术(Shaman)仪式……不过很抱歉,现实并不会那么如意。」
「少在那边掉书袋了,快点进行下一个步骤吧。」
艾莉佳表情不悦的说道,奏辅苦笑着栓上瓶盖。
「那么,接下来是要清洁遗体,也就是进行embalming啰。啊,所谓embalming也就是遗体卫生保全,透过消毒与防腐处理防止遗体腐败以及尸僵。这阵子天气渐渐变热了,要是不好好处理的话,遗体很快就会开始腐败。好了,现在有请穗风里老师。」
「是是是。我知道啦。不要一直催我!」
穗风里八成也厌烦那种提心吊胆的感觉了吧。只见她在奏辅开口之前,就已经在铺在地上的白布周围放置起器材。
接着,她抱起安放在棺材内的亚兰德遗体,身体一沉,准备一个人扛起他。
「唔……你们还愣在那边做什么?没看到女性正在做吃重的工作,你们也体贴点,快去帮忙。」
「啊……是!抱歉,大小姐。」
艾莉佳下达指示后,周围那群男子开始手忙脚乱地朝前首领的遗体伸出手。
但是——
「笨蛋,别碰。尸体上面可是孳生了一大堆肉眼看不见的感染症细菌喔,专门负责这种作业的我们都有在定期接种B型肝炎疫苗,你们这些外行人还是闪一边去啦!」
穗风里咄咄逼人的态度与感染症一词令男子们不由自主地往后退。接着,她将遗体放在白布上,开始以消毒液擦拭着。
「……喂,小鬼,你们接下来打算怎么处置前头目的遗体?」
「简单的说,就是要切开一部分大腿,先从静脉放血,再由动脉注入防腐剂。还有因为遗体损伤的程度相当严重,所以应该会一并做修复处理。等完成之后,你们头目的遗体就会变回和生前一样的面貌了。」
「是、是吗?那真是……求之不得啊。」
听到奏辅自信满满的回答,原本不安地看着作业进行的贾伯斯开心地喃喃发出感叹。在他身旁的艾莉佳则是双手置于胸前,紧抿双唇,绷着一张脸。
「那么,穗风里老师,后续工作就交给妳了。」
「咦咦?等一下,奏辅,我得自己一个人弄完全部吗?从放血、注入固定液到形成处理,全部都是?」
「没错。穗风里在这方面的处理,成绩不是比我还优秀吗?妳不惜跟我选修同一门课程,与我较量,而且最后还赢了不是吗?」
这是事实。就遗体卫生保全这门课而言,穗风里在全十三学园中,成绩是第一名的。虽然在这所要求杀人第一的学园内,学习这类辅助工作的学生本来就不多,不过,她的成绩的确十分出色。
「笨蛋……那、那是因为……人家只是想要多些时间和奏辅在一起……咳、咳!那、那么刚才的契约又是怎么回事?你打算把所有麻烦事情全都丢给我一个人处理吗?」
「才不是,我是想跟这里的人打听一些往生者的事。既然如此,妩耍负责打听吗?那些人可是杀人不眨眼的恐怖分子喔?」
唔唔唔……穗风里虽然想加以反驳,不过,她也知道自己无法应付那些人,因此只好乖秀听从奏辅的指示。
接着,又过了三个钟头之后。
「哇噢……头目好帅……」
「真的耶。怎么说呢?我现在好像觉得有点感动耶。」
「唔、唔……的确是很了不起。我和前头目认识这么久,但直到今天才知道原来他长得这么帅。」
那群恐怖分子再度探头往棺内窥看,眼前是和生前相较毫不逊色的亚兰德。
不对,
这遗体比起生前那副满脸落腮胡的模样可要英挺多了。围绕在一旁的部下各个忍不住发出了赞叹声,就连艾莉佳也因为养父那不为人知的沧桑侧脸而一脸呆滞地张大嘴巴。
「我说你们啊。与其佩服这张死人的脸孔,还不如趁活着的时候洗洗澡吧!这名往生者也一样,不过是帮他洗洗脸、梳个头,再刮个胡子而已就判若两人啰。应该说是你们太脏了!老实说真的很臭耶,」
咦咦咦咦咦?穗风里那番冲击性的忠告,令在场所有男士为之愕然。接着,他们互相将脸凑近彼此的身体,像狗一样互相闻起对方的味道。
「……不过话说回来,艾莉佳……是叫这个名字没错吧?妳居然受得了和这帮人混在一起,明明是个正值豆蔻年华的女孩子。」
「是、是吗?可是,我从来没在意过这种事耶。」
艾莉佳听到人质一脸嫌恶地这么说,很困惑地不时抹抹鼻子。所谓的习以为常真是可怕,无论周遭有多臭,一旦麻痹就再也感觉不到了。
「不过,我总算明白你们的实力了。条禅女士……谢谢妳替我父亲……不对,前头目装扮得这么体面。本人由衷感谢。」
艾莉佳一反先前高傲的口吻,一脸真诚地深深一鞠躬。
「咦?……啊……嗯。其实这也没什么好道谢的啦。还有,拜托妳能不能别叫我女士?直接叫我穗风里就可以了啦。」
穗风里没想到艾莉佳居然会夸赞自己,一时间方寸大乱,连说话都结结巴巴的。接着,她一脸慌张地将视线从握着自己手的少女脸上移开。
「当然我也很感谢奏辅。能拥有这么优秀的助手,果然是那一行优秀的专业人士。我要再次向你感谢。」
「啊……不可以,艾莉佳!谁说妳可以直呼奏辅名字的!」
「哈哈哈。没关系啦,穗风里,不过是个称呼罢了。这么一来,就算没有冷剂,遗体至少也可以撑个十天左右……只不过,到现在还不晓得往生者究竟信奉什么宗教,真是个伤脑筋的问题。」
奏辅一边安抚着脱下实验白衣往地上扔的助手、一边喃喃自语地发起牢骚。
总之,处理完第一项课题的丧事承办人要伤脑筋的事情还在后头。BulletFist总计有二十二个人,丧事承办人在问完所有成员后却仍旧问不出任何线索,不禁大失所望。
之前也说过好几次,国际恐怖分子亚兰德至今为止使用过无数个国籍与名字,而那些数据全都是捏造出来的。不只是艾莉佳,就连组织中和他认识最久的副手贾伯斯都不知道他的真实身分为何。
唯一能当成线索的,就只剩下他的肤色与五官。
从外表来推断,亚兰德是东南亚一带——特别是印尼出身的机率相当高。那里的政局数十年来一直都很不稳定,从事这类反政府运动的人也特别多,由此足以判断那里就是他的祖国。
「那么,那一带国家所信仰的宗教又是什么呢?」
和奏辅一样双手环胸的贾伯斯这么问道。那有如树干般粗壮的手臂鼓得像是快爆掉一样,绑在上头的红头巾显得异常紧绷。
「嗯……印尼是世界上回教徒最多的国家。我想想喔,大约占了人口的九成。」
「也就是说,只要按照回教的传统习俗来举行葬礼,前头目也就可以瞑目了吧?」
「这点就很难说了。我之前才看过某个死刑犯的葬礼,『对方外表看来是个标准的欧美人,不过从小就住在真日本,是个只会说江户腔的虔诚佛教徒』。所以,我认为轻易就因猜测而妄下决定是很危险的喔。」
奏辅要雷鬼头先别急着下判断。只见一心想遵照本人遗愿举行丧礼的他抓着一头早已凌乱不堪的头发。
「怎么,奏辅?你还在为那件事烦恼啊?」
穗风里以无可奈何的语调问看着棺材的奏辅,艾莉佳也趁机开口询问黑制服的烦恼:
「其实……我认为不论以什么方式举办丧事都可以……就像刚才的临终之水一样,各国吊祭死者的方法不是都差不多吗?你认为如何,奏辅?」
「那可不行,艾莉佳。要是不知道的话,就找不到那个『宝藏』了。而且,宗教在丧事上可是非常重要的喔。听好啰,比方说……」
奏辅像是在反驳对方般竖起食指开始作说明:
「就算是在这个小国,就已经有佛教、神道教、基督教这几个主流宗教。而且光是佛教,就可以再细分成天台宗、真言宗、净土宗、净土真宗、临济宗、曹洞宗、日莲宗等等各种宗派。」
「唔、嗯……」
「总之,我就来解说一下在真日本占多数派,也是我们丧事承办人最常举行的佛教中。尽具代表性的丧礼的流程。在为死者送终后……啊,抱歉,这次没办法这么做。」
在公开处刑这般异样的形式下,于超过三千人的兴奋观众面前自然不可能举行如此庄严的仪式。关于这点,艾莉佳早就死心了。
「……接着是清理遗体、守灵、家祭、公祭后火葬。之后是七七佛事,然后。一回忌,再来是三回忌、七回忌……像这样按阶段的举行法事。接下来是三十三回忌,等到五十回忌结束之后,追悼法事就此结束,今后不再举行年忌法事……」(译注:一回忌是死后满一周年,以下类推。)
「够了,我知道了,别再说下去。虽然我是第一次听到五十回忌,不过这类佛教仪式,我也约略知道一点。」
「咦?是吗?」
奏辅过于冗长的说明听得艾莉佳忍不住厌烦起来,她挥挥手打断他的话。
「没错,我们组织以前也曾在真日本潜伏了将近一年的时间。那时候在欧洲干了件大案子,为了躲避搜查,便像这次一样秘密潜入这个国家。」
「是喔,……啊,所以,你们的日文才会说得这么溜。」
「哼,我就当作这不是奉承,而是真的在夸奖我吧。不过以国际恐怖组织而言,这是理应具备的技能。英文就不用说了,我还会中文与法文。」
艾莉佳一点也不显骄傲地回答。才十三岁就有这等语言能力,即使表现得再得意一点也不为过,不过,当事人却始终一派冷静的模样。
无论是带着少数人硬闯十三学园的行动力,还是亲眼目睹父亲惨不忍睹遗体也不为所动的胆识,看来身为超S级恐怖分子接班人的她,器量确实不容小觑。
「呵呵。比津木,你是不是在想,这丫头还真是不可爱啊。」
「咦?啊,没有、没有,我绝对没有这么想……」
艾莉佳冷淡的响应令奏辅感到有点无趣,这时,贾伯斯以一脸快笑出来的表情揶揄他。那张凶悍的脸如今看起来显得格外地亲切。
「你不用那么拘谨,我们不会因为这种事就虐待人质啦。况且,你很快就会知道大小姐真正的为人了……喔。才刚说而已,大小姐的崇拜者就马上出现啰。」
只见壮汉以半开玩笑的门吻说着,拍了拍奏辅的背,目光接着转向某人。
「大小姐、贾伯斯先生,晚餐来了。还有……这是你们的份,拿去。」
那是从众人还在十三学园时就一直跟在艾莉佳身边,名叫拉奇的的仆役。这名大概是这个组织里最低阶的矮个子端着热气蒸腾的小餐盘,扳着一张脸站在奏辅的面前。」
「已经到吃饭时间啦?太好了,我肚子刚好也饿了……哎呀?这是什么?晚餐只有豆子汤和一块看起来硬邦邦的面包喔?比我想象的还要简陋耶。」
奏辅目睹恐怖分子凄凉的伙食现况,发自内心的感想当场脱口而出。拉奇冲着他这句发起飙来。
「要嫌就别吃,就是因为还要分给你们,害艾莉佳小姐的分量也跟着变少了。我早就说过,这里没有半粒麦子可以分给你们这种跟杀害前头目的凶手同一伙的人。可是、可是大小姐出……」
「住口!到此为止,拉奇。头目的事,在他落网的时候,我们就该有所觉悟才对。而且你也看到前头目庄严的遗体了吧?虽说是人质,但奏辅和穗风里已经是我们的贵客。要是你再对他们无理,我可饶不了你。」
「遵、遵命,恕我失态,大小姐。」
「哈哈哈。抱歉,比津木,这个笨蛋就是这样。凡是接近第二代头目的男人,不管是人是狗他都会气冲冲地和对方杠上。如果惹得你不快,就请原谅他吧。」
贾伯斯苦笑着说道,奏辅轻轻摇了摇头表示自己并不介意。
「没这回事。既然头目是这么可爱的女孩子,那么,部下会对外人抱持警戒心也是埋所当然的。」
「你这家伙,别动不动就说大小姐『可爱』啊、『女孩子』之类的!艾莉佳小姐可是首领喔。她很伟大也很厉害喔!」
「啊啊……好了,抗奇,还不快闭嘴!抱歉,奏辅……够了,拉奇,既然听懂了就和我到那边去。你这家伙真是伤脑筋耶。」
身为组织头目的艾莉佳眼见没礼貌的部下一直找客人的碴,颇感丢脸地带着部下到房间的另一头去了。
「真的是非常抱歉,两位。那小子自从被前任头目捡回来之后,就一直跟在大小姐身边,所以
病得也特别重啊。」
那个症状当然就是指他将艾莉佳看得很重要。从贾伯斯的语气感觉得出来在BulletFist中,几乎所有成员都对年幼的第二代首领溺爱有加。
穗风里的表情看来有点讶异,她朝缩着肩膀的壮汉开门问道:
「被前任头目捡回来?什么意思?刚才那个叫抗奇的男孩子是亚兰德先生从什么地方带回来的吗?」
「是啊。这个嘛……与其说是带回来,倒不如说真的门正『捡』回来的。那小子出生的故乡因为发生内战,整个村子全都被烧光了。好事的亚兰德在他无家可归飞差点曝尸荒野的时候,将将他捡了回来。最初见到这小子时,还是个瘦得像皮包骨一样的小鬼,现在反而是精力过人啊。」
雷鬼头毫不避讳地说起那段骇人听闻的往事,穗风里则是说不出来话的瞪大了眼睛。
「这里的人几乎都是这样的出身。不幸出生于穷困的国家、无处可去的流浪汉、刚开始一共无是处的无赖……像这样不成材的家伙被亚兰德=萨雷斯一一捡回来之后,总算是得以存活下去。虽然是跑来恐怖分子这种前途黑暗的世界打滚,不过,要不是那个男人伸出援手,我们所有人早就不知道死在哪里了。」
贾伯斯一副感触良多的模样说起了一行人的身家背景。穗风里听了这教人意外的真相之后,难掩惊讶神色。
她一直以为所谓的恐怖分子,不过是一群凡事都要诉诸暴力的野蛮人——看来每个人背后都有一段不为人知的故事。
「这么说来,艾莉佳该不会也是因为战争而失去了亲人吧?」
「这个嘛……要说是战乎也可以啦。这位小姐还记得吗?九年前在克拉古拉德发生的连续爆炸事件……她就是当年的幸存者之一。」
穗风里一听,浑身立刻起鸡皮疙瘩,倒抽了一口凉气。她当然知道,那在当年是创下史上最多伤亡人数的无差别爆炸事件。
但是,犯人并不是所谓的恐怖分子。而是在事件发生前一年,因为多数国民死于恐怖炸弹攻击事件的大美共和国,为了报复所发动的武力制裁。以眼还眼、以牙还牙,大美高喊着『正义』的口号,以这种手段对付可能潜藏着行凶组织的国家。
而导致这次暴行的恐怖攻击事件,不用说就是夺走奏辅双亲的——那场悲剧。
「……是……这样吗……艾莉佳在那次事件中……」
始终保持沉默的奏辅一脸若有所思的表情,只见他拿着杯子往嘴边送。在停了一拍之后,下一秒——
「嗯?呜哇,赞!这是什么?乍看之下还以为是不起眼的豆子汤,没想到味道超棒的。简直是人间美味啊,」
「嗯,是吗?那就好。这是拉奇做的。那小子虽然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不过,作菜的手艺可是我们之中最好的。前头目看人眼光之精准,确实令人叹为观止,那小子现在是BulletFist不可或缺的名厨。」
贾伯斯说完之后,也拿起自己的杯子。只见走到大房间角落的艾莉佳要紧跟在后的拉奇坐在自己身旁,大伙喝着相同的汤。
她的嘴角很难得地浮现一抹笑意,是为美味而绽放,还是为同伴问的和乐而发自内心的笑呢?
「呵呵……怎么样,这下你懂了吧?不光是自己、同时也是所有同伴的救命恩人……大小姐一心想要继承那个伟大的男人,年纪虽小却拚了命地想要撑起这个组织。我们当然知道她在逞强,可是在我们看来,那模样真是可爱得不得了。」
「原来如此。嗯,的确是很可爱没错。」
奏辅说完后,再度看着离得远远的丧主。一群部下不知何时全都围到了少女身旁,形成一幅和乐融融的景象。
「那孩子真坚强……我和荊伊根本无法和她相提并论……嗯?等一下,你们头目既然都已经收了有过那种遭遇的艾莉佳为养女,为什么直到现在还在使用恐怖炸弹攻击手法引发事件呢?」
贾伯斯闻言一惊!
奏辅无心的一句话,让他睁大了隐藏在墨镜后面的右眼,他面目狰狞地瞪着对方。奏辅面对贾伯斯这出乎意料的反应,也紧绷着双肩。
(咦?难不成我触到了什么不该碰的禁忌话题吗?)
这么说来,刚才也是因为类似的发言导致这群男子相拥而泣……奏辅冒着冷汗,赶紧拉着穗风里的衣襟站起身来逃离现场。
「好、好了!休息时间结束,接着就来布置枕饰吧。」
艾莉佳听到丧事承办人的宣布,赶紧吃完东西跑了过来。
「怎么,又要开工啦?真日本人还真是勤劳耶……枕饰是什么东西呢?又是个我从没听过的单字耶,奏辅。」
「没什么,枕饰就如字面上的意思一样,是放在死者枕边的装饰。」
奏辅说完,便在凌乱的房间里找到一张坏掉的小桌子。他铺上了多出来的白布,然后摆上蜡烛,插上刚才沾湿死者嘴唇用的白花八角枝、放上圣经——
「对了,艾莉佳。亚兰德先生生前最爱吃的东西是什么呢?」
「前任头目最爱吃的东西?嗯、我想想……应该是肉吧。」
「男子汉就是爱吃肉,你们这些人还真容易看透耶。」
「原来是肉啊。那现在你们手边有吗?」
「等一下,储备粮食里或许还有预留一些。拉奇,应该有煎猪排吧?就是前任头目爱吃的那个,快去拿过来。」
接着,奏辅将艾莉佳命人拿来的罐头放在台子上。
「好,这么一来,枕饰就布置完成了。如妳所见,佛教、神道教、基督教全都混在一起。不过毕竟是应急,顶多就只能这样了吧。」
「唔、哇……」
棺木前方装饰着白色台子,上头的烛火摇曳不定,艾莉佳看到这幅景象,仿佛深深叹息般地出声了。
太阳已经完全落下,夜色悄悄在废弃的屋宇内蔓延。在这片黑暗中,小小时烛火在她年幼的胸膛里照出了些微的暖意。
看着仿佛心神都为之吸引、呆立不动的艾莉佳,奏辅满意地转过身来。
「如此一来,我们能做的就算是全都完成了。那么,今晚就是所谓的守灵夜。」
「首铃?啊,你指的是『守灵夜』吧。」
「没错。那么,寝具什么的等一下会拿过来,总之,艾莉佳就待在这里陪在妳老爸身边吧。其它人统统都得出去、快出去。」
奏辅话一说完,便准备把不愿合作的拉奇以及其它部下给带出去,艾莉佳连忙慌张的叫住他:
「咦?等、等一下,奏辅,为什么要把同伴们都带走?我记得印象中,所谓的守灵夜,不是许多人前来道别的仪式吗……」
「嗯。喔……看来这部分有必要解释一下。」
只见少女露出不安的表情拉着奏辅的袖子,而奏辅则是以一副一时不察的模样按着头。
「通常只要等公祭的时候,再让其它人众集在往生者的灵前祭拜就可以了。守灵本来就是指近亲像平常一样陪伴在死者的身旁。虽然其它同伴说是家人也不为过,不过真正称得上是『亲人』的,就只有身为养女的艾莉佳而已。」
「亲人……你说我?」
「没错。所以,只需要艾莉佳彻夜待在妳老爸的身边陪伴他,这样就够了。」
「可、可是,我现在是穿着你们学园的制服喔?这种事我实在很不好意思说出口,其实我连一件丧服也没有……」
「别在意。如果只有至亲守灵的话,穿睡衣也就足够了。因为这个仪式最主要的目的,就是让过世的人和家属一起放松。这样妳明白了吗?」
奏辅在好声好气地开导过艾莉佳之后,露出像如来佛像一样温和的微笑。于是,这名年幼的领袖渐渐松开紧握在胸前的拳头,然后顺着身体慢慢放了下来。
「是、是吗?既然如此,好,我明白……我了解了。」
艾莉佳似乎接受了奏辅的说明。只见她一脸如释重负的表情,紧抿的嘴角松懈下来,接着,以严厉的眼神瞥了一眼部下们羡慕的神情,然后才静静地关上房门。
「这样就行了……啊,我们被带走之后,学校那边不晓得怎么样了?穗风里,妳不是有手机吗?要不要开机看看?」
「咦……手机?啊……啊啊,对喔。嗯!」
那些恐怖分子在丧主身影消失后,便一行人浩浩荡荡地沿着走廊前进,走在后头的奏辅立即伺机命令助手。
之前实在是接连发生太多事,以致完全都给忘了。两人悄悄躲到走廊阴睹处,拿出手机打开电源。因为要处刑实习,所以从中午就一直关机到现在。就算有人打过来耻应该也不知道他们是生是死吧。
「开机了。哇,讯号若有似无的……在零格和一格间摆荡,毕竟是位于新都市整备区外围这种偏僻的地方。嗯?不过,简讯倒是马上就传进来了,而且有五十四封耶!大家果然都很担心我们。」
穗风里感到既高兴又过意不去,她没针对特定对象地鞠起躬来。想当然尔,简讯中没半句话是在替惹人厌的奏辅担心。
放心的微笑与不满的表情,在两人的心
情中区分为明与暗。下一秒——
咻。
一只粗大的怪手从背后伸过来,抢走了手机。融入黑暗的肤色,以及那上头绑着的深红色头巾,看也知道是谁——根本用不着回头。
「呀!」
「呜哇。贾、贾伯斯……老兄。」
「抱歉了,两位,不过,人质是不准跟外界联络的。」
褐色皮肤的壮汉说完之后,便将穗风里的手机收进怀里。
刚才一时失言的奏辅紧张起来,不知这位副长会不会对自己发脾气。他并不是害怕暴力,只是怕遭到严厉斥责。
只见这位独眼的资深恐怖分子像个老师一样,浑身散发出一股让人不敢造次的氛围。
「我说比津木啊。」
「啊……喔喔,怎样啦……」
「刚才,你让大小姐跟前头目有机会独处,真是贴心的举动。」
「……咦?」
没想到低沉慑人的男低音竞说出了预料外的台词,接着还竖起大拇指,奏辅不禁惊慌失措起来。
对方并没有发脾气。何止这样,他甚至还夸奖自己?奏辅好不容易才理解了话里的意思,他害羞地露出微笑。
「哈哈,没什么啦,毕竟婚丧喜庆首重无微不至的体贴嘛。」
奏辅装傻说道,贾伯斯伸出大手拍了拍他的背。接着两个人把吓得浑身僵住的穗风里丢在那边,回到了有其他恐怖分子在等着的通铺中。
*
然后,一个晚上就这么过去了。
睡在硬邦邦的水泥地上的奏辅被四周的嘈杂声给吵醒。那些声音包括来回奔跑的脚步声、上上下下搬运重物的声响,以及男子们简短的对话声。
最后,他的头不知道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他这才从毛毯底下探出头来。
「呼啊啊……嗯,现在才……六点多而已,你们在那边乒乒乓乓吵什么啊?」
就在奏辅揉着眼睛观察四周的情况时,一个女孩从他背后探出头来倒看着他。
那头直泄而下的栗子色头发,与身上那套和自己一样的十三学园制服。是盘据这间废弃屋宇的恐怖分子首领艾莉佳。
「早安,奏辅,不该这么早就把你吵起来吗?」
「啊……艾莉佳……早、早啊。」
意想不到(而且很可爱!)的人物登场,奏辅先是眨了眨眼睛,然后,再次郑重其事地看了看那张早熟却末脱椎气的容貌。紧接着——
他发现那张状似若无其事的脸上潜藏的感情,在柔嫩光滑的脸颊上犹有一道泪痕尚未擦拭干净。
「没想到第二代头目亲自来叫我起床,真是感激不尽呢。对了,现在是怎样?到底在吵什么啊?大家都拿着行李走来走去,你们要搬家了吗?」
「对,没错,看来你很清楚嘛,我们接下来要换据点。就算这里离住宅区有段距离,还是有可能引起附近居民的怀疑。今天早上贾伯斯说他有股不祥的预感,所以我们决定尽速搬离。」
咦?奏辅吓了一跳,自己只是开个玩笑,没想到竟然说中了。
「就是这么一回事,比津木。我的预感向来都是很准的!这地方从天亮前开始就一直隐隐痛啊。」
这时候,贾伯斯也站在旁边对着一脸呆滞的奏辅这么说道。
只见壮汉伸手按着墨镜下受伤的左眼。听说那是他年轻时因一时大意而受的伤。从此以后,他就把这个伤口发疼当作是坏事的预兆,随时提高警觉。
「大小姐,您慢慢来没关系,等一下再过来就好了。啊……先告诉大小姐一声,我已经将拉奇那小子调到我们这班来了。没什么啦,因为接下来要将前头目的棺材固定在车内,所以需要个头较小的他来帮忙。」
贾伯斯说完,拿起捆绑行李用的宽版胶带,笑了笑就下楼去了。其它的恐怖分子也都各自搬运着行李什么的离开了房间。穗风里昨天似乎累坏了,直到现在仍睡得很熟。
换句话说,现在这里只剩下奏辅和艾莉佳两个人——少女一意识到这个状况,立刻显得有点不知所措。
「对了,艾莉佳来这里做什么呢?莫非是有事找我?」
「什、什么?你说我有事找你……!」
奏辅一这么问,艾莉佳便吞吞吐吐起来,就连回个话似乎都成问题。她瞪大眼睛一下看着奏辅,一下又转开目光,整个人的举动可以说是十分可疑。
「才、才没有!我、我也是车辆班的,所以得去指导拉奇才行,我要走了!你也得赶快准备好才行,」
「啊……喔,我知道了。」
艾莉佳突然加强语气下达这样的指示,奏辅闻言有点愣住的点了点头。艾莉佳转身跑了起来,伸手就要推开门。
然而,少女却又在这时突然停下脚步,再度转身面向人质。
「啊……对、对了,奏辅。」
丧事承办人听到对方叫着自己名字,也漫不经心地转向了声音的来源。
「昨天晚上,谢、谢谢你让我跟父亲独处。我有一点……不对,我非常、非常地高兴。」
哒哒哒哒哒。艾莉佳说完这句话之后,短裙一翻,这次是真的快步离开了房间。
在那头飞舞的秀发间隐约可见整个脸颊染得红通通的。
「很高兴吗?那真是太好了。」
奏辅一边喃喃自语着、一边从自己所在位置的四楼眺望着下方——距离建筑物有段距离的小径。
贾伯斯他们正在将棺材搬上箱型车。接下来,活蹦乱跳的小首领想必会发着脾气冲过去吧。
奏辅一边这么想、一边抖着肩膀窃笑。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
哔铃铃铃铃铃铃铃铃铃铃铃铃——!
大楼后方响起了震耳欲聋的警笛声,同一时间,奏辅感觉到有成群的人猛然冲进了建筑物。由那回荡的脚步声听来少说有十个人,不,恐伯超过二十个人。
「呜哇……怎、怎么搞的?突然闹哄哄的……有这么赶着要离开这里吗?」
奏辅惊讶地步出房间,走向位于走廊尽头的楼梯。谁知道早该下楼去的艾莉佳却还站在那里。
只见少女喘着气,铁青着一张脸。
「啊……爱莉佳,外面是在吵什么!」
「奏辅!真的被贾伯斯料中了。这个警笛声……不会错的,是警察,警官队来攻坚了!」
「咦?警、警察?他们……是来救我们的吗?」
两人听见了那些同伴们惊慌失措的声音与激愤的怒号,以及穿破鼓膜岽答答作响的蒸气声。那是昨天在十三学园袭击现场也曾听过的机枪射击声。
「奏辅,你快点回房间去叫醒穗风里!然后待在里头别动。我去和同伴们会合展开反击……」
就在这时,艾莉佳一个转身,旋即碰上了自楼梯间现身的人。
对方不只蒙面,手上还拿着突击用的自动步枪。连着面罩的头盔与防弹衣,全身清一色的黑色装扮。艾莉佳也不清楚状况,这恐怕是公安的反恐部队吧。
「糟……了!」
少女甩动一头栗色头发,马上想从怀里掏出武器,却找不着亚兰德传给她的遗物左轮手枪。那把她无法掌控的枪目前仍由副长贾伯斯保管着。
另一方面,闯入的队员已经将枪口对准少女,按在扳机上的手指随时准备拙下去。
「等、等一下,别开枪!我们不是敌人,是十三学园的学生,是被抓来这里的人质。」
奏辅见状赶紧冲过去介入,硬是以宽大的背将艾莉佳赶到后头。就在干钧一发之际,葬仪官候补生缓和了现场紧绷的气氛。
(人、人质……?奏辅,你在做什么……)
艾莉佳悄声问道,奏辅闭上一只眼睛示意「看我的」。然后指指她拉着自己袖子的手。
「……啊。」
这下子艾莉佳总算懂了。自己和奏辅穿着同一所学园的制服,对方看到这身打扮,应该不会认为自己是恐怖分子那边的人。没想到为了潜入学园夺回遗体而穿的衣服,会在这种情况派上用场。
「啊啊,得救了,真是的,居然拿枪指着我们。我们就是昨天十三学园袭击事件中失踪的三年级学生,比津木奏辅和条禅穗风里啦!」
奏辅拚命挤出笑容强调。谎称自己是人质穗风里的瞎掰本色固然令艾莉佳感到佩服,但她同时也稍微皱起了眉头。
「…………」
起初没有反应的队员足足和他大眼瞪小眼了十秒钟之后,才终于放下枪,走到走廊的另一头去了。
对方在离开前还比手画脚向两人示意——待在这里会有危险,在战斗结束前,进房间里去躲好。
「没事吧,艾莉佳?」
「啊、是啊……多亏你临机应变救了我一命,我没事……」
两人回到通铺关上房门,艾莉佳松了口气,随即瘫倒在地板上。
老实说,这是她第一次经验称得上是战场的战场。那股紧绷的气氛让十三岁的娇小身躯发出悲鸣。
「不过,刚才那个男的是怎么回事?真日本的特殊部队有规定不能和人质说话吗?」「天晓得,我也不知道那方
面的规定。比起这个……」
两人慢慢转过头去,只见被这场骚动吵醒的穗风里正拿着葬仪人员使用的七道具包包站在那边。
「欸欸欸,外头这么吵是怎么一回事?」
「警官队冲进来了,看样子是有人报警。」
「咦,真的吗?万岁!这下我们就能回去了,」
穗风里不禁说出真心话,而且还高兴得跳了起来。不过,她马上注意到艾莉佳一脸不安的模样,连忙闭上了嘴。
「那些家伙直接攻了进来,大家应该平安无事吧……?」
「现在是我们这边比较需要担心,这下该怎么办……咦?喂,快看窗外,老兄在后面巷子里等我们耶。车子都已经准备好了,随时可以逃走,我们也赶快下去吧。」
奏辅这么说完后,准备打开房门,那只手却不知为何从门把上滑了下来。
不管他再试几次,把手喀嚓作响了老半天就是转不动。看这情形,显然是『被人从外头用什么东西固定住了』。
「喂,不对劲喔,我们被关在房间里了!」
「啥?你在开什么玩笑啊,奏辅。你让开,我来试试……哎呀,真的耶,就连我也打不开。」
别看担任葬仪助手的穗风里外表那样,她的力气其实比奏辅还大。连她来试也没用之后,三人立即陷入了一股不安的氛围中。
「……虽然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情况真的不太对劲。总之,我们快点离开这个房间吧。喂,穗风里,那边的毛毯卷个十条塞进包包里。我们从阳台出去,沿着天沟走,然后从途中跳下去。」
「啊啊……真是够了!我只想和奏辅一起回归普通生活而已……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啊!」
就在三个人准备好,正要走出阳台的瞬间,穿黑色制服的少年背着膨得圆滚滚的包包,招手示意丧主少女过来时——
毫无预警的,原本响个不停的枪战声——突然停上了。
「嗯?怎么突然安静下来了。」
——接着,奏辅的意识便中断了。
等他再度清醒的时候。
眼前是裁成四方形的蓝天与白云、袅袅升起的灰烟,以及弥漫四周的黑藻。
奏辅以目光追着逐渐堆积在眼前的黑雪,等过了一分多钟以后,才醒悟到自己是倒在水泥地板上。
「噢……唔。痛痛痛……到、到底是发生了仆么事……」
话才说完,奏辅立刻哑口无言。辩
放眼四周,裂痕朝四面八方爬满整个石造空间——之前自己还待过的这个房间,如今却像是遭到恐怖攻击一样,化为残破不堪的景象。
他抽了抽鼻子,有股刺激鼻腔的味道。他很清楚,这是火药的味道,他们度过一晚的据点被大量炸药给炸毁了。
本来怎么也打不开的那扇房门被爆风吹飞,此时掉在房间一角,扭曲变形。奏辅也因爆炸冲击而撞上墙壁,所幸事先准备好的包包成了垫背,仅受了点跌打损伤。
穗风里和艾莉佳就倒在身边,叠在一起。看来她们是拿奏辅的身体当垫背才得以获救。这全都要归功于自己刚才有伸手去拉她们、要她们紧跟在后。
奏辅起身离开房间准备去求救,但才在走廊上走没几步就宣告放弃。楼梯对面包括地板什么的全都崩塌了,既不可能继续前进,也没有办法下楼去。
奏辅探头从那个大洞往下看。
放眼所及一片死寂,下头应该有不少牺牲者才对,可是从这里看过去,就连一点血迹也找不着。他顶着隐隐作痛的头,好不容易才想明白,在窗外数辆车子里,只有贾伯斯他们那台箱型车逃过一劫,没被埋在瓦砾堆下。
「……嗯?」
呜呜、呜呜、呜——就在奏辅茫然伫立之际,他隐约听到警笛声乘着风从远方逐渐接近。
「巡逻车……不对,是救护车?啊啊……太好了,得救了……才、怪!这下糟了啦。」
他用力甩了甩沾满粉尘的头,慌慌张张地回到了原本的房间。两名少女依然尚未清醒。穗风里和艾莉佳身上同样都穿着十三学园的制服,一副学生打扮。
等救援抵达后,对方肯定会确认他们的身分,到时候该如何说明这种状况?如果要用刚才应付蒙面人的手法,只有一个人能当他的搭档。但此刻躺在这里的少女艾莉佳,她的真实身分可是货真价实的恐怖分子老大。
要是真相曝光了……!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红灯就快逼近眼前,奏辅忍不住吞了口口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