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第四乱 哈密瓜面包大作战!

2063年11月15日记录者帝架(口述笔记˙乱崎凰火)

哎呀?“当月课题”已经被删掉了吗?看来母亲也玩腻这把戏了吧?不过,现在倒是改成在纸上的一角写着“┐征求!处刑凰火的方法”、上这种危险的征求布告。真受不了,这两人也该坦率地好好相处了吧!

也罢,每个人表达爱情的方式都不尽相同——呃?好痛,别拉我辈的尾巴啊,父亲。

别管这种事了吧。

兽化事件结束之后,我辈终于去见斑斑了。

因为它对这件事仍余悸犹存,所以表情显得有些黯淡,但精神还不错,我辈也就放心下来。事件解决之后,斑斑目前正担任类似警察一样的工作,取缔镇上增加的动物们,并予以指导。

当时母亲所下的那个决定,一开始时,连我辈也担心会不会有问题。光是世界各国的首脑阵营们,会不会答应这件事就是一大疑问,也担心这个彻底颠覆人类组织的行为,究竟可不可行?

看来我辈是杞人忧天了。人类比我辈所认为的还要柔软,与世界进行的谈判也相当顺利,令我辈不禁吓了一大跳。这次的事件令我辈深深地感受到,世界能随着希望而改变。

自从失去同胞,离开故乡后,我辈就成了静止的状态。

为了不再失去任何东西,战战兢兢地面对一切。为了不漏接任何细微的小幸福,只好拚命地虚张声势,尽可能地滞留在原地,卑微地生存着,希望所有的一切都不会有任何改变。

如今,即便只有一点点也好,希望能够改变我辈这种胆小如鼠的个性。世界既然能够改变,相信我辈也可以。停滞不前并非一件好事,我辈终于了解到这一点。

我辈再也不怕受伤害了。反正跟斑斑相比,我辈受的伤根本不足挂齿。我辈决定要勇敢地突破那些重重苦难,就算身心会因此流血受伤,还是能够一步步地朝向幸福迈进。

啊,对了对了,父亲,我辈今天去见斑斑时,发现了一件惊人的事,事实上斑斑它——唔?父亲已经晓得了吗……难不成没发现的只有我辈一个吧?

我辈的修行仍尚嫌不足。

—摘录自大日本帝国灵异现象对策局公认特殊作战执行家族乱崎家的日记——

它们已在那团浴血的太阳下,互相残杀的那一天全数死去。虽然肉体仍在,但我辈的心与魂魄已经远远离去,只剩一个彷徨无依的灵魂,冷眼旁观这个世界罢了。

我辈已经厌倦因停滞不前而否定未来一切的可能,以及做任何事都只是为了不让自己受伤害的行为。以为自己无法承受那些哀伤与苦痛,好像只要稍微受到一点打击,自己就会粉身碎骨似的。

弱懦无能的我们,这种卑微的生物,世界为何不放过我们呢?

世界、天神抑或是命运——到底在玩什么把戏?

难道要我跟那些同胞一样,痛苦的死去吗?

还是会大声斥责,既然出生在这个世界上,就必须坚强地活下去?

“……”

帝架回忆起,当初在人类的城市里与斑斑再度相遇的那一天。

当时——看到跟自己一样停滞不前的斑斑,自己不是曾想过,希望能够改变它的状况吗?

而看到与自己一样停滞不前的帝架,斑斑又是怎么想的呢?

◆◆◆

它们会再度相遇纯粹只是巧合,几乎想都没想过。帝架简直不敢相信,它当时只是一时兴起,想去动物园走走——竟然会遇到怀念已久的老朋友。

“斑斑……”

“沙克?”

记得当时两头狮子发现到对方后,互相叫着彼此的名字。斑斑因头上被几只鸟占据,所以一脸不爽,但看到帝架的那一刻着实吓了一大跳。

对帝架来说,斑斑是能够治愈内心伤痛的好朋友,同时也会让它想起它试图忘记,尽量不去忆起的那段——褐色皇帝被毁灭的回忆。

对斑斑而言也是一样吧?它们再度相遇的那一刻,斑斑口口声声说它是在作梦,帝架费了一番唇舌说服它,这是现实而非梦境时,斑斑才灿烂地笑了起来。

它一副泫然欲泣、哀伤难过的表情。

“太好了……”

斑斑呻吟着,原来它很担心自己。

而且庆幸自己还活在这个世上。

斑斑重新看到同胞们全被杀死,栖身之处被破坏殆尽的帝架,由衷替它感到高兴。能够再度看到那张笑容便已心满意足。幸好,自己活了下来。

虽然所犯的罪孽不会被赦免,但已经有足够的勇气,接受所有的一切坚强地活下去。

帝架暗自想着。

既然斑斑能够让它展颜欢笑,那帝架又能为斑斑做些什么呢?自己从以前就一直造成斑斑的困扰,总是替它惹了不少麻烦。

应该如何报答它的恩情呢?或是,赎罪。

帝架希望能治愈斑斑,除了它身上的伤痕,当然还有内心的创伤。

这跟刚刚那些毫无关系,只是纯粹想为它这么做。

直至目前为止,自己都一直受到这头满身伤痕的狮子大力帮忙。

这次轮到自己了,帝架由衷地这么认为。

帝架非常渴章能再见到斑斑。

如今——它到底身在何方?

◆◆◆

褐色皇帝血脉所居住的山丘变成一片血海后,无家可归的帝架彷徨地到处走来走去。斑斑当时虽然陪伴着自己,但因为帝架害怕某天连斑斑都会死在自己的獠牙与利爪之下,所以离开了斑斑。

最后,斑斑遍寻不着帝架,它们也因此断了联络。

从那天起—⊥常架几乎像个野兽般苟延残喘地活着。

某天,灵异现象对策局派来一位使者,要求帝架参加家族作战计划,它也因此初次踏入人类的城市。当时它颓废得几乎放弃了自己,觉得做什么都无所谓。不过,如今能再次赐予它曾经亲手毁灭的家人,这令帝架雀跃不已。

这次,就算要赔上自己的性命,也不想再失去这些家人了。

刚开始它的确对所有事情都意兴阑珊,不过,当它初次遇见雹霞时,触碰到他软弱的内心—〡啊,说不定他也跟自己一样,帝架想。失去家人,不然就是渴望着某人的感情,那样真的好可悲啊。

一名缺少感情的军人——凰火。

于地下帝国中被侍奉为至高无上的神明,却不曾体会过人类温情的凶华。

身心扭曲成人偶与鬼,在姬宫家过着生不如死的优歌与千花。

身心乖离,被双亲所抛弃的银夏。

制造成生物兵器,遵从着杀人命令的雹霞。

连月香、相信甚至连帝架也是一样,每个人都希望能有自己的家人。所以大家才能和乐融融地相处在一起,深爱彼此并竭尽所能维护目前的关系。

不过——即便想抛开那些回忆,悲伤的过去却依然紧追不舍。

千花与优歌为了抵抗姬宫家的宿命,最近终于展露出灿烂的笑颜。

雹霞也补上欠缺的那一块记忆,虽然是个不堪回首的往事;不过,他也因此发现到最重要的人,积极地向前看。

无论是凰火、银夏或月香应该也是一样。为了守护目前的生活,为了能在未来开怀大笑,努力不懈地与过去奋战到底。

然而——反观自己。

自己裹足不前拚命忍耐着,故意视而不见,只是一味逃避。

“斑斑……”

帝架呼喊着朋友的名字。它现在也一定在誓死奋战吧?

只有自己仍动也不动地站在原地,这不禁令帝架感到懊恼不已。

◆◆◆

其他人都在做各种准备,筹备着必要的东西,为了这次的选举而忙得不可开交—〡为了不打扰他们,优歌乖乖待在号称“待机室”的地方待命着。

前几天,凶华宣布举行前所未闻的人类VS动物总选举。

她单方面地向斑斑扔出挑战书,并半强迫地决定选举日期后,已经过了一个星期。从那天起,兽化现象迅速扩散至世界各国,各地均发生严重的恐慌。

优歌觉得这情况实在太骇人可怕,大批人类为这件事痛苦害怕着,真的好可怜,所以她希望能够尽早顺利解决这个事件。

然而——自己却什么也不能做。照凶华的说法来看,这次没有任何一样事情是优歌可以帮得上忙的。

“帝架。”

因此,优歌朝着跟自己一样闲得发慌,茫然趴在地上的帝架走去,并坐在它温暖蓬松的背上。她的脸蹭着帝架的背,优歌擅长享受这皮毛柔软的触感。又蓬松又温暖,常常令她不自觉就睡着了。

不过,优歌此时却一脸认真的表情,向趴在地上的帝架问道:“帝架……我问你哦,你应该……不喜欢跟朋友吵架吧?啊,不过与其说是吵架,其实也只是选举吧——看起来应该是这样子的。再这样下去,你们就会变成敌人了哦!”

“……”

帝架没有答腔,表情忧愁且不发一语。自从宣布举行人类VS动物总选举后,它就一直闷闷不乐,若有所思的模样,而且也很少开口说话。

优歌有些担心地用力抓住帝架的背说:“我说帝架啊,如果不喜欢就直接说出来啊,妈妈也一定会谅解你的。因为,一般来说都会讨厌这个样子的,完全地讨厌啊!跟好朋友互相仇视这件事,若不喜欢就要说出来,不用硬逼自己忍耐的!”

“这次的宴会——也就是总选举……”帝架开口说话,用一脸恍惚的表情回应:“我辈的能力——就跟斑斑一样,目前必须要有这个能使其他动物遵从的能力才行。如果我辈坦白说出不愿意这么做,一切努力就会付诸流水了,姐姐。”

“可是,话虽如此……”

优歌将全身重量压在帝架身上,并将脸埋入它的皮毛之中。这么做的话,帝架的体温以及心脏的鼓动就会直接传过来,令人感到相当安心。

永远都那么沉着冷静,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依旧稳如泰山,就算霸占它的身体也不会多说半句话,来者不拒的帝架——优歌受到它万般宠爱。只要遇到难过的事,优歌就会坐在它的背上哭个不停,哭累了就直接睡在它柔软的皮毛中。

一直压抑着自己的感情,忍受着所有的事,并温柔贴心地对待他们一家人的百兽之王。对于帝架忍受着苦痛的表情,优歌实在看不下去了。

直到现在,都一直受到可靠的帝架帮助。

这次该换自己帮帝架扫去它的烦恼了。自己的力量不大,学校里的功课也没那么优秀,而且也没有其他特殊技能——想做些什么的这种强烈想法,这存在感确实地在心中萌芽。

在姬宫家时从没有过这种振奋的心情。梦想被践踏、希望被抹灭,优歌就像一个人偶概括承受一切。

不过,自己已经不再是孤独人偶的姬宫零子。身为乱崎家的优歌—一帝架的姐姐,有义务替它做些什么。

“不能只是一味地忍耐啊,帝架上优歌的表情有些愠色,眉角向下叨念着:“因为帝架很坚强,便默默把所有的一切吞进肚里去,可是——就算你不这么做,也不会有人责备你啊!帝架,你可以再任性一点哦!不要只替大家着想,应该要把自己的心意明明白白地说出来,你也有资格实现自己的梦想啊!我不想再看到因为忍耐,而一脸痛苦的帝架……”

她讲着讲着就快要哭出来了,优歌用帝架的胡须擦去快要掉下来的眼泪。

帝架也许发现到优歌的眼泪,它表情黯淡地抬头看着她:“唉——”

它叹了口气,冷静地说道:“没想到我辈竟会被姐姐说可以再任性一点—〡这句话应该说给姐姐听比较恰当吧?”

“是、是这样吗?”优歌不禁感到困惑,随即又一脸认真地皱眉道:“那这样的话,如果我变得任性,那帝架也就不许再忍耐了哦。我问你,帝架,你跟那头白色狮子之间发生什么事了吗?为什么那头狮子会那么凶狠地大骂帝架呢?”

优歌想起在动物园里发生的事。当时,那头全身都是伤痕、名为斑斑的狮子,对帝架说了一堆像是“你已经变成人类的家畜了吗?”之类过分的话——有如淌血般难受的声音。

优歌边想边问着帝架,而帝架只是苦笑着:“无论如何都必须说出来吗?”

优歌点点头,摇了摇手指,命令它说:“嗯,因为我已经变成完全地任性了。如果帝架不跟我说的话,我是不会放开你的哦!”

“这样真糟糕,呼吸会很困难的。二帝架微笑,并低着头娓娓道来:“其实——也不是什么多严重的理由。如姐姐所知,我辈是拥有足以统领所有动物能力的褐色皇帝血脉末裔。斑斑虽然毛色不同,但也同样是——”

它像是想起什么似的,温柔地遥望着虚空。“不过,连那些皇帝也因无聊的争吵而毁灭殆尽了。只是因为雌狮子、食物或地盘的问题,又或者因为一些鸡毛蒜皮的宿怨或愤怒——我等的自制力一下子就崩溃,凶狠地互咬对方。那种愚蠢至极,轻易就被眼前欲望或感情挑起战争,这样的生物根本就不配成为世界的支配者。不过——斑斑似乎不这么认为。”

经它这么一提,优歌察觉到,帝架的确比任何人都厌恶战争。优歌第一次遇到帝架时,它也正在努力说服着杀意高涨的雹霞。战争的空虚,杀戮的悲哀,它的体认应该比任何人都深切吧?

亲爱的同胞全数死去,只剩孤独无依的百兽之王。帝架比任何人都渴望拥有家人,因为不想要再失去他们,所以它才会像这样压抑着自己的感情,忍受所有的一切。

声音中透露着失落,帝架继续慢慢说道:“况且,斑斑非常憎恨人类。所以当它看到我辈跟家人在一起时,以为我堕落为人类的家畜,而气得勃然大怒。理由就是这么单纯。认为世界应该由动物来支配的斑斑,以及认为应该与人类共同生活的我辈,彼此的想法冲突——再加上某些因素,才产生了这次的总选举。”

帝架说到这里后,温柔地笑道:“姐姐,我辈的确是在忍耐。可能的话,真不想跟斑斑竞争。不过——我辈很清楚,我等褐色皇帝并没有支配世界的能耐。最自然的方式,就是由人类来统治这个世界,毋需反对,只要在这和谐的世界里生活下去就好了。若强迫扭曲成动物的世界,这样反而有违自然吧?”

最后,它补充说道:“若人类全变成动物,失去自我而受到斑斑支配——我辈就不能再与姐姐及其他家人一起生活。你们是好不容易,如同奇迹般再度赐予我辈的家人啊,我辈不想再度失去你们……”

“帝架……”优歌听到这些话高兴地紧紧抱住它,小声地在它耳边呢喃道:“那么,至少你要跟我保证,等到一切都结束后,一定要跟斑斑重新和好哦!因为褐色皇帝血脉只剩下帝架与斑斑不是吗?这样的话,重新和好会比较好。如果连斑斑都跟你绝交,那帝架就完全失去故乡的一切啰!”

“唔——”

帝架稍微恢复了精神,声音爽朗地回答:“我辈会努力的。斑斑是我辈的好朋友,能够跟它和好如初是再好不过了。不过,目前它似乎非常生气……如果现在我辈要求它原谅我,与我辈重修旧好,可能会被它咬得半死吧!”

“嗯,好像是这样耶。”

优歌看它终于恢复往常沉稳的神情,总算放心下来,不过——却又觉得不行。她想了一想后,好像提出什么好主意似的,一脸认真地宣示:[这,这样的话,那由我来保护帝架!如果你快要被咬的话,我会马上跑过来救你的!”

“什么!”

帝架讶异得说不出话来,它抬头看着优歌,优歌立即满脸通红,垂着眉角频频摇头:“啊,对、对不起—〡其实我根本一点用也没有,真是不好意思!”

“不——”

帝架难得笑了起来,口气威严,但声音听起来却有些开心又有些认真,似乎已抛开了忧郁。

“谢谢你,姐姐。”

◆◆◆

清澄的青空上,闪烁着一阵阵白色的火花,并配合着廉价的音乐,“咚!”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寒酸。

斑斑浑身透着一股空虚的感觉,如同上个星期站在灵异现象对策局本部大楼顶上的感觉。

不对,它的模样跟前几天有些不同。

就是那丛灰色的胡须。

虽然现在才要伪装性别并无多大意义,但既然已完全跟沙克敌对,并以国王的身分支配全世界,即便只是伪装也好,也必须用自豪的胡须来武装自己。

利用一些适当材料化妆成王者,亦可藉此隐藏自己怯懦的内心。

“……”

微风只是轻轻拂过,身上的伤痕就会感到疼痛,而斑斑却忍受着这样的刺痛,直勾勾地盯着正前方。

即便是现在,它也不认为被褐色皇帝所放逐的自己,有资格成为国王。

不过,若要变回由人类所支配,接受这个歪曲的世界,倒不如由自己来统领大家。

沙克——

其实,斑班只希望能够待在它身边就心满意足了。

“……不行。”

它摇摇头,沙克与自己已经分道扬镳。它舍弃贵为皇帝的骄傲,选择站在人类那一边,堕落成为家畜。自己怎能对那种卑贱的生物有任何期待——

不对。

事实上并非如此。

并非如此冠冕堂皇的理由。

自己只是纯粹怨恨沙克被人类抢走而已。憎恨人类的情绪,以及无法原谅沙克的心情,全都是为了这个理由。

过去,它对自己形容过的美好未来。由它所支配的动物王国—〡待在它身边的应该是自己才对。

那简直可悲到了极点。表面上说得头头是道,其实只是因为无法原谅沙克没有站在自己这一边,成为人类的手下罢了。

斑斑心知肚明。

不过——

这样的心情,这样的哀愁,实在不知道该如何抒发。

“你在发什么呆啊?已经要开始了唷!”

冷不防传来的声音,让斑斑抽离这懊恼的思绪望向前方。眼前站着一名跟一星期前同样穿着女性套装,胸前斜挂着“人类代表”布条的猫耳少女——凶华。她旁边则站着一名戴着眼镜、手臂上戴着“选举管理委员会”臂章的男人,严肃地待命中

凶华的正前方有一个附有麦克风的讲台,扩大的音量撞上四周大楼引起回音,震撼着大地。

“……”

斑斑调整心情,并怒视着凶华。此时此刻已经回不了头了。现在脑海中只需专心一致地打赢这场愚蠢的选举,制造一个完全没有人类,纯粹只有动物的乐园。

听起来像是边看着电视,随便做出来的音乐停止后,只听见凶华的声音。

‘喂,我说斑斑啊,你有没有好好学习何谓选举啊?’

“……不用你鸡婆,赶快开始吧!”

斑斑的附近也装设了麦克风,音量同样大声。听到斑斑挑衅的话,凶华挑了挑眉后,闭上眼睛说:

‘哼,那么就如你所愿吧!首先——’

“啊,在这之前,还有一件事——”

‘干嘛啦?’

可能是讨厌斑斑掌握了谈话的主导权,所以凶华不悦地盯着它。斑斑无视凶华不爽的表情,说出从刚刚就一直悬在心头上的事:“你叫做——凶华是吧?俺不管你是不是人类代表,但不过沙克现在在哪里啊?”

没错,就是沙克。斑斑一直没看到它的身影。那个单纯的老实人,说不定是被眼前这个霸道的女人用甜言蜜语给利用了。

“你向俺提出异议时,是因为沙克也有支配世界的权利吧?若沙克不在场,话多说也无益……反正,若沙克没有亲口说出它希望由人类来支配世界的话,俺是不会相信你的。”

‘这个嘛,你说的也没错啦!’凶华难得会如此干脆地同意它的话,并望向身边的男人说:‘那么现在就请另一人——不对,是一头吧,请另一头主角登场!你可得睁大眼睛给我看清楚了,斑斑,那家伙现在就在这里啊!就在那男人——凰火的身体中!’

“什么?”

被称为凰火的眼镜男表情顿时僵硬,双手抱着自己的身体紧张地问道:“喂,你这是什么意思啊?应该是——骗人的吧?帝架怎么可能会在我的身体里呢?”

凶华对他的疑问置之不理,豪迈地举起单手来:‘没错!利用人类聪明才智研发出的最新科学技术,把帝架折成小小一点点,偷偷藏在这男人的体内!不过,只要本姑娘凶华一喊出那个名字,帝架就会立刻变回原来的大小,冲破凰火的身体帅气地登场!’

“给我等一下,凶华!这是开玩笑的吧?听起来有点可怕,不像是在开玩笑……”

凰火紧张地叫嚷着,但凶华冷默到令人感到一股寒意,她一脸严肃地喊出那个名字:‘可以出来了,帝架!如同那个怪模怪样的异形一样,冲破凰火的身体出来吧!’

“哇啊啊啊啊!我不要因为演出这个小角色就命丧黄泉啊!”

味啦!

凰火凄厉地惨叫后,从他的身后,屋顶门口出现一头很熟悉的狮子。勇猛的胡须、健壮的四肢,安笃的双眸看到全身僵硬的凰火后,歪着头间道:“父亲,您在大吼大叫什么?”

“……”

凰火瞬间失去血色,冷冷地看着抱着肚子,在地上笑得滚来滚去的猫耳少女。

“凶华?”

“哈哈!哇哈哈!哇哈哈哈哈!你真是蠢得可以了!上当了上当了!怎么样啊凰火,谁叫你要对心爱的妻子爱理不理,这就是本姑娘凶华的反击!”

凰火抓住凶华的头,用惊人的握力把她吊起来并半眯着眼说:[fi雨你停止毫无意义的游戏,这对心脏很不好哦!”

“喵——这只是凶华小小恶作剧的喵。连这点程度的玩笑也开不起,心胸狭窄的男人,干脆在路边给陌生人一刀刺死算了喵!”

“别想用那种恶心的语气唬弄过去!”

趁两人你一言我一语时,沙克——帝架——走到他们的面前,威风凛凛地看着它。

“……”

“嗨!”

斑斑对帝架达观的神情虽然有些怯步,但它早已习惯在帝架面前逞强,所以又口不择言地骂它:“俺已经警告过你好多次——你的脑袋蠢得可以,很容易就会被像俺这样的坏家伙骗得团团转啊!”

深红的瞳仁直盯着帝架,尾巴摇啊摇地继续说道:“再这样下去,你过去朝思暮想的国王宝座,就会变成俺的啰!”

“若你真的想成为国王——想当就去当啊!”

帝架终于开口说话,像在确认什么似地对斑斑说:“如果这是阁下的希望,老友啊,无论如何我辈都会尽全力支持阁下的。”

“……”

一听到它称自己老友,一股暖流瞬间涌上来,斑斑讨厌自己的心像个娘儿们一般优柔寡断。

真正所希望的、自己的愿望。

虽然并非自己成为国王,不过照现在的状况看来,这才是最恰当的办法吧?

“沙克上最后,斑斑像在做垂死挣扎般地喃喃:“难道你不想当动物们的国王吗?你只需在一旁观看,等到大家都变成动物之后,就能支配它们。如此一来,动物们也就不用一味地讨好人类——”

“我辈并非在讨好人类。二常架眼神锐利地瞪着斑斑,并警告它:“而且——事先声明,我辈并不认为自己是人类的家畜。”

这是它们在动物园分别之际,斑斑丢向它的话。

舍弃了褐色皇帝血脉的自尊,堕落为人类的家畜——

帝架静静地摇头,并坚决说道:“我辈与人类是一家人,感情和睦、互相依靠的团体,并不是谁支配谁的这种关系。人类与动物——我等能够和平共存,难道阁下不晓得这个道理吗?”

“……”

共存,并肩而行,且一同生活。

“这样根本行不通。”斑斑垂下头,仿佛忍受痛苦般地眯着眼睛说:“俺已经下定决心,不再对人类有任何期待。扭曲这个地球、驱逐所有的动物,把世界搞成这种样子的人类,根本不值得信任。如果能够和睦相处——人类能够温柔到可以互相共存,就不会变成如此有违大自然的世界了。”

斑斑呻吟着,大口深呼吸后——视线离开帝架,重新瞪向凶华。

“俺不会再拜托你了,赶快做个了断吧——俺已经看腻人类那张脸了。”

◆◆◆

人类VS动物,地球支配者总选举——这盛大且几近愚蠢的竞争规则,其实非常浅显易懂。

首先,先由双方代表进行演说,发表各自的理念与意见。其演说内容会透过灵异现象对策局的通讯网路来发送,传送至身为兽化现象被害者的人类,以及原本就是动物的野兽耳朵里。

代表演说的是帝架与斑斑——由能够与所有生物对话的褐色皇帝血脉来传达,全部的野兽都能够听得到。最后,听完它们的演说后,哪一方最能打动自己的心房,就追随它——就是这种感觉。

当两头褐色皇帝同时发号“听令”的命令时,动物们就要听从自己所尊崇的那一方所下的命令。所以这次的演说最重要的一点,就在于是否能立刻打动那些动物。

‘不过——’

从灵异现象对策局本部大楼延伸出来的缆线,与斑斑的一样,能够将声音释放到世界各地的通讯机前,手握麦克风的凶华精神奕奕地大声喊道:‘如果全世界的野兽,不论是动物或人类,都为了听哪个家伙适合做为支配者而一涌而上,那场面一定会很混乱吧?因此——只限定在声音传达得到的本中央街内部,以在这里的动物们为对象来进行选举!’

“哼……”斑斑面露狐疑地低声问道:“俺是无所谓啦,不过,你会不会私底下动了什么手脚?像是命令在这个镇上的动物们要支持人类代表什么的。”

‘这是什么蠢话啊!自尊心高到连世界最高峰都比不上的本姑娘凶华,怎么可能会做出这种丢人现眼的事呢?’

凶华歪着嘴角,盘着手,傲慢地笑道:“而且,你这一个星期不是都一直待在这个屋顶上吗?既然站在这个全镇最高的大楼,遥望四周的动静,那就应该晓得,本姑娘凶华并没有做出什么奇怪的动作吧?”

斑斑的确认为毋需到处去查看,所以一直待在这个地方待命。当然,这期间在它支配下的动物们,也教授它一些关于选举的知识——

况且,凶华说的也没错,动物们若有奇怪的举动——譬如说,事先受到帝架的某种命令等等,如果有这种行为,它应该能够立即察觉到,因为在这里能够清楚地望见镇上每一个角落。

虽然斑斑了解这一点,但心中仍冒出一丝微妙的感觉。

那种感觉是什么,总觉得——令人起疑。凶华那异常自信的态度,动摇了斑斑的警戒心。

‘哎呀,反正先来决定胜败的关键吧!’凶华指着在地面上彷徨无依的动物们说:‘等到人类与动物的双方代表演说完毕时,就要同时下达过来集合的命令。动物们全都集合到自己希望遵循的支配者大楼前,谁聚集的动物最多,谁就成为世界的支配者!’

“简单易懂,俺了解了。”

换句话说,聚集起来的动物数,就是一般选举中所说的“票数”。得到最多票数的,就是这次选举的优胜者——即可成为世界的支配者。

依循大自然的规

则,由动物来支配世界。这才是世界应有的姿态,斑斑梦想中的乐园。如今,因不明原因人类全变成了动物,说不定能趁机将人类所扭曲的世界回归正道。

接着再建造一个只属于动物的王国,然后再慢慢说服沙克——或许就能跟它重修旧好了。

斑斑紧紧拥抱这虚幻的希望,直视前方。

“那么,就由俺先来发表选举演说吧!”

胜负显而易见,这时的斑斑充满信心。因为它在这一星期中,拚命想出来的政见内容,具有相当的分量与力量。

然而——

◆◆◆

斑斑所发表的演说内容,完美无缺到简直不像是出自动物口中。

它条理清晰地阐述自己的意见,恳切的声音偶尔会颤抖,内容不外乎到目前为止,动物们是如何地被人类荼毒,而野兽的生活又是如何有趣云云。

斑斑并指出在目前无法保证能够重新变回人类的时候,重新过回人类的生活已是天方夜谭的事实;动物的世界没有公司与学校的事实。它一一道出这些问题,并向拥有投票权的动物们大声疾呼自己的政见。

“嘿嘿……”

不过,身为人类代表的凶华,表情依旧沉重冷静,表情看来简直是胸有成竹。

看到凶华桀骜不驯的表情,连斑斑也讶异地眯起眼睛,但在它探究凶华谜样的自信以前,便已演说完毕。

‘动物代表的意见到此为止——’

斑斑就这样结束了自己的政见发表,可想而知并不会有人拍手叫好,但很明显的,奔流的空气开始有了改变。可见斑斑的演说,深深打动了动物们的心。突然变成动物,又流落街头,惶恐不安的它们准备追随斑斑。斑斑不愧为褐色皇帝血脉,与生俱来便拥有统率群众的特殊能力。

凶华仍坐怀不乱,悠悠哉哉地抽着烟,她脑中只想着:为何斑斑在演说时将第一人称的“俺”改成了“我”,这种没有意义的问题。

这时,SD大小的分身——小小凶华来到凶华脚边,天真地大喊:“凶华大小姐!”似乎有事要向她禀报。

凶华为了不让斑斑听到,所以偷偷听完小小凶华的报告后,摸了摸她的头,带着满意的笑容走上讲台。附带一提,她坐在凰火替她准备的摺叠椅上,听着斑斑的演说。也就是说,凰火是她的助理。

先别管这种事了。

‘怎么了?这次该轮到你了吧?’

斑斑胜券在握地表示。凶华挥挥手要它别着急,捻熄抽的烟后,先测试一下麦克风。

‘喂!喂!’

然后她向帝架招招手,摸着它的头并集中精神。凶华暂时借了它的发声器官,说着所有动物均通用的褐色皇帝语言。如此一来,那些拥有投票权的动物们,就能理解凶华所说的话。

凶华完美地接下去,一字一句说出她的政见。

但这跟斑斑所表达的大相迳庭,简直已经不像是演说了。

‘各位!如果你们支持本姑娘凶华的话,就让你们食物吃到饱哦!’

空气顿时凝结。

听到凶华的发言,斑斑惊讶地瞠目结舌。

“什么?”

‘突然间变成动物,想必大家都不知道如何觅食,肚子饿得咕噜咕噜叫了吧?这样的话,本姑娘凶华将给你们一大堆吃都吃不完的食物哦!’

那根本不是演说。

简直就是——贿赂!

‘那么,各位观众!’

凶华以一副既像暴君又像有钱大老爷的模样,兴致高昂地宣示:

“拥有‘投票权’的各位——本姑娘将让大家享受美食吃到饱!”

◆◆◆

“乱崎凶华!请投给人类代表的乱崎凶华!”

大约是抬头看的高度,以两片羽翼漂浮在半空中的平冢雷蝶,从她手上的篮子撒下一大把散装的哈密瓜面包。她努力对各地的动物们露出应酬似的甜美笑容,相信就算语言不通。也能够令动物们感受到她的诚意。

“请把神圣的一票投给乱崎凶华!”

那些兽化动物们立即表现出野兽的本性,一个个争先恐后地奔向雷蝶所发放的食物。她发完一群后,又啪答啪答地飞到另一群去发放面包。

发放面包时,还跟着大量撒下印有凶华照片,以及“人类代表”字样的海报。这种便宜的诱饵与广告方法虽然简单,却能收事半功倍之效。

对于长篇大论的政见,动物们不为所动。

用理想,用正义也无法感动动物们的心。

对依照本能生存的它们而言,最具效果的就是——能够立刻裹腹的食物。

“受不了,为何我要做这种事啊?”

发完手上的面包与海报后,又回到各栋备有这些物品的大楼上,然后再背着那些食物飞到动物们头上。像这样不断重复地飞来飞去,连雷蝶也累得精疲力尽了。

当她停在电线杆上稍作休息时,眼尖的凶华马上用传遍整个城镇的声音破口大骂:‘喂!雷蝶!不准偷懒,快去给我工作!这可是攸关地球的存亡啊!’

“唔。”

养尊处优的雷蝶虽然眼泪汪汪,却仍用力摇摇头,说服自己这一切都是为了人类后,又奋力挥动翅膀。

她竭尽所能地笑脸迎人,并将食物发送给那些动物们。

“人类代表!请投给人类代表!”

同样拥有飞行能力的雹霞、哈密瓜刑警甚至是月香,都在镇上飞来飞去做着同样的事。雹霞与月香不愧为乱崎家的一分子,感觉已经很习惯干这种事,完全不露疲态。

他们完全没有半点罪恶感,这若是真正的选举,绝对是贿赂选民的违法行为。

不出所料——在大楼顶上的斑斑朝着凶华凶猛地大声抗议:“卑鄙!真是卑鄙小人!不是说好要以演说内容来决一胜负的吗?”

‘哈?凶华完全不知道的喵!我们好像没有规定不能发送食物吧喵?’

凶华用谜样的语气慵懒地敷衍过去,她最擅长像这样让人气得火冒三丈的事。斑斑立刻用震耳欲聋的声音怒骂道:“可、可是,选举时明明就不能以金钱或点心等东西来贿赂啊——”

‘反正,这次的选举又不是以日本法律为基础的喵?’

凶华咯咯咯的笑声,听起来有如恶魔般奸笑,雷蝶不禁同情起斑斑。不过她马上摇摇头,重新在自己的工作岗位上全力以赴。

“人类,请投给人类——”

在她内心一角其实也觉得,像这样卑鄙无耻的人类干脆去死一死算了!可是——抱歉了,纯洁天真的动物们。即便人类的本性如此,但还是会在这个地球上生存到最后一刻吧?因为他们实在太奸诈狡猾了。

◆◆◆

‘如果支持由人类来支配世界的话,本姑娘凶华保证大家拥有衣食无缺的生活!安全的温床!以及生了病立即给予治疗!’

凶华一次次提出利益交换的“政见”,而镇上的动物们双眼透露出兴奋之情,并将从空中撒下来的哈密瓜面包大口大口地吃掉,好填饱饥饿的肚子。

大家应该已经很久没吃东西了吧?真是可怜——优歌边想边与千花在地上发着面包。虽然在地上发食物的效率,不比直接从天上撒下来快,但总比什么都不做来得好。

‘具体来说,就是好比天堂般,一日三餐好吃好睡的悠哉生活啦!各位觉得如何?是要选择动物代表所主张的,残酷的弱肉强食生活,还是选择由人类代表所提出,如此优渥的条件呢!坚持无谓的自尊,每天过着辛苦的日子,那是头脑不清楚的大笨蛋才会这么做啦!’

“啊,姐姐。”

“怎么了?优歌。”

优歌望着走在旁边的千花,她也一脸厌烦的表情,听着凶华的“演说”。凶华还是那副老样子,该说她卑鄙狡猾呢?还是爱耍小聪明?

优歌有一件事一直耿耿于怀,所以她一边分面包一边问她:“妈妈跟动物们保证绝不会让它们饿肚子,不过,我怀疑——真的没问题吗?真的有办法发送足够的食物给它们吗?虽然我们因为中和剂的关系还没变成动物,但其他人已经开始慢慢变成动物了——”

“唔,也许吧!”

千花也模棱两可地点头回应。

“像是做农业或畜牧等工作的人也已经不在了,而且动物的数目大幅增加——需要大于供给,反而会变成僧多粥少的窘境。”

千花重新言简意赅地解释给优歌听,她认真地表示:

“没错,要确保动物们有足够的食物可吃,根本不可能。”

“什么?”

优歌困惑地抬头,望着凶华所在的高楼顶上——虽然在这里看不到她。

‘那么,就遵从人类代表的意见,接受人类的世界吧!如此一来,你们再也不会受饥饿之苦!终于可以过着幸福快乐的日子!’

“……”

很明显的,千花的话与凶华所保证的内容,大异其趣。

优歌不解地歪着头问:“咦?奇怪?可是妈妈怎么说得那么振振有词呢?”

“我跟你说哦,优歌。”千花露出令人屏息的动人笑容道:“那只是

好听话。”

“好听话?”

千花开门见山的说法,令优歌哑口无言。千花对着纯洁天真的优歌露出苦笑,并一边适量地发送面包:“随便想一想就知道,猫咪所提的‘政见’根本不可能实现;不过动物们不可能看穿那只是猫咪的一派胡言。因为,像现在这样免费发送食物,也是收集了大日本帝国所有的库存,最后储备的食物——它们不可能会明白的。”

没错,凶华拜托雷蝶,请她跟对帝国拥有举足轻重影响力的蜜莉欧大小姐接洽,将帝国为以防万一所储备的食物开仓赈灾,这就是为什么现在优歌她们会在街头,像是发送面纸般发送面包的原因。

“可、可是,这样不好吧?撒谎是——完全的坏行为啊!”

优歌把心中想法说出来,千花却轻轻地挥挥手。

“虽然你的这种想法很伟大,不过,有时要视情况而有所变通。依目前的状况,最重要的并不是老实地说出真相——譬如说,撒点小谎或什么的,赢过这次的选举,重新取回人类的世界啊!”

“……”

优歌虽然也了解这一点,不过,总觉得——

“可是,斑斑好可怜哦!”

“对啊,不过——这也是斑斑所主张的弱肉强食吧?”

千花讽刺地微笑着,再度把面包发给饥肠辘辘的野兽们。

“人类代表,拜托拜托!”

“拜托拜托!”

依旧无法释然的优歌,乖乖跟在姐姐的身后。

◆◆◆

“这样应该就可以了吧?”

拿开麦克风,凶华满意地盯着斑斑瞧。斑斑则全身颤抖,露出猛牙不满地低声呻吟。

凶华嫣然一笑,双手盘在胸前问道:“怎么啦?表情怎么那么恐怖?”

“这种要人的把戏——”

斑斑并没有使用通讯器材,而是直接对着凶华大声喊道:“无效!重选!你这个奸诈狡猾的家伙!”

“吵死人了。”凶华皱起眉头,脚咚咚地踏着地面,并向斑斑表示:“错看这次选举规则的是你斑斑吧?本姑娘凶华可是完全没有违规唷!我是考虑到这是能够受到动物们支持的最好方法,才特别去进行的啊!”

“所以俺才说——”斑斑呻吟着,并用足以震撼大气的声音狂吠道:“你这个、你这个卑鄙无耻的小人!做这种事难道不觉得丢脸吗?”

“还好……不会啦!”接着,凶华挥挥手,认真地表示:“只要能赢,没什么不可以的啦!哇哈哈哈哈哈哈!”

“……”

这种姿态—〡这种人类强词夺理且运用下流手段得到胜利的姿态,斑斑不知在想些什么,低着头小声嘀咕道:“笨蛋——俺真是个大笨蛋!人类不可能会以正当的手法决一胜负的,俺应该晓得的啊—”

这时,它的双眼散发炙热的杀气,狠狠望着站在凶华背后的帝架。

“沙克……你真的认同这种狡猾生物是你的家人吗?这种卑鄙、可恶的生物,有资格受保护吗?沙克,你应该只是被这些家伙蒙骗了吧!”

“……帝架冷静地对一脸称心如意的凶华歪着头说:“……这次真的有点太卑鄙了,母亲。”

“咦?你干嘛被说服啦!”

看到凶华竟意外地慌了起来,眼睛还睁得大大的,帝架不禁露出一脸苦笑。接着,它再看向斑斑,静静地表示:“不过,他们之所以会使出这种卑鄙手段,也是为了守护他们自己和他们家园的和平而已。这样的伙伴——若成为自己的家人,应该再可靠不过了,不是吗?”

帝架充满威严的声音对斑斑说:“斑斑,由动物所支配的世界已经过去了,属于人类的世界——如今这个事实已经无法改变了。所以生活在属于人类世界的大自然里,是我等唯一的未来啊!”

“不会的——”斑斑怒目相对,前脚用力踩着屋顶怒骂道:“这种忘了自尊的生存方式——”

“至少这样的未来才是最稳当的!”帝架打断斑斑的话,大声吼道,以它的个性这实在太不可思议了。那声音,听起来悲恸凄凉,揪人心肺。

“斑斑一已告终结的血脉末裔,呼唤着满身伤痕的狮子说:“我辈这一族,就是为了守着自尊这个虚荣,才会招致灭亡的!”

“……”

斑斑倒抽了口气,帝架则是将一直隐藏起来,最脆弱的部分摊在台面上。

“我辈不希望再有这种事发生。也许阁下又会——责备我辈是胆小鬼吧?”

“沙克。”

低声呢喃,被帝架之言动摇的斑斑,视线朝上望着清澄的虚空。每个人均目不转睛地盯着斑斑,望着它仿佛正在努力思索事情的表情。

猛然间——

“……”

突然不见斑斑踪影。

连凶华的好眼力也捕捉不到那快如疾风般的速度。瞬间消失的纯白色狮子,下一秒——着地在临近的大楼墙上,用三角跳(注2)跳在鹰架上,跳过几栋大楼飞奔而来。

“哇!”

凶华想摆出防御的姿势,但为时已晚。斑斑落在凶华的身后——在能够感受到对方呼吸的近距离着地。

“斑斑?”

帝架的毛皮竖起,惊讶地大声叱喝。凶华无法转头看在身后的斑斑,因为她晓得斑斑尖锐的獠牙正抵着自己的颈子。随便乱动的话,就会被喀嚓一咬,立即身首异处。

“你们能够保证吗?”

斑斑悲鸣地大喊,震动的牙齿每每碰到凶华的脖子,就令她吓得冷汗直流。太大意了,她太小看褐色皇帝血脉的身体能力了。而且,狮子这种动物原本就是由雄狮负责防卫外围攻击,由雌狮子担任狩猎工作。近距离地朝向猎物施展它们的利齿,对雌狮来说易如反掌。

帝架想到这一点立刻面向斑斑,并恫吓着要它住手,斑斑则迳自对凶华大喊:“你能保证吗?保证永远不会背叛沙克?发誓不会再让沙克伤心难过?”

因为是近距离,所以能感受到野兽的呼吸。凶华的头发被凶猛又温热的风吹得飘起来。凰火立即想要拔枪制止,凶华却摇手阻止了他。此刻若拔枪刺激到斑斑的话,马上就会香消玉殒了。

注2三角跳(或称墙上跳)是一种在电子游戏和电影中常见的挑曜动作,即“在墙上跳跃”。

斑斑是认真的。听到刚刚的演说时凶华就这么想,斑斑它的心——其实尚未腐败,是很和善的家伙。正因如此,才更令她想要拯救斑斑—

无数条显目的伤痕,色彩斑斓的狮子低声表示:“那家伙——沙克,失去了家人,曾经一度崩溃过,俺希望别再让它尝到那种痛苦了。俺真的——不想再看到它那么悲伤的模样,俺不想再听到它悲怆的咆哮上

“斑斑?”

帝架听闻后感到大吃一惊,凶华虽然不知道它指的是什么,却能了解斑斑的声音中,为帝架竭尽全力的心情。

因此凶华手扠腰,以大无畏的表情向它保证:“我保证!”

她看着背后的斑斑,盯着那深红的瞳孔说:“本姑娘凶华绝不重蹈褐色皇帝的悲剧!帝架可是本姑娘凶华的儿子,既然确定它会比世上的任何人都还要幸福快乐,那你就安心吧!况且——”

她调皮地补充说:“你也不用那么悲观,本姑娘凶华早就替你们这些动物设想好了!”

“这是什么意思?”凶华的话虽然令斑斑困惑,但它全身满溢的杀气已经和缓下来。

接着,凶华张开双手,有如演说似地继续高谈阔论:“大日本帝国从今以后,准许所有动物自由自在的行动!并新增一条,不准再用动物园或宠物店隔离动物,可以在这里尽情地在大地上生活的法律!斑斑啊,你觉得如何?”

“什——”

听到这荒唐无稽的发言,斑斑惊讶得张口结舌。

凶华却没有察觉,一股脑儿地说出之前便已想妥的计划:“不过,镇上为了身心障碍者或外国人所建设的设备并不会改变,只是有必要将马路或建筑物整修成可使动物们行动自如的场所——这种小事,只要肯花时间跟金钱,要实现其实并不困难哦!”

凶华满意地抬头看着斑斑笑道:“虽然世界的支配者是人类,但我会尽己所能,让动物与人类共同生存的。反正——虽然本姑娘凶华身为人类代表,但我又不是真正的人类,本姑娘凶华可是至尊无上的神明哦!所以只有人类生存的城市,简直无聊透顶嘛!”

“可、可是……”斑斑的语气已和缓下来,只是困惑地问道:“这种事——有可能办到吗?而且,反对的人应该也有很多吧……”

“反对?如果有人敢反对的话,就骗他们——若是反对,就重新把你变成动物哦!那就不会有间题了。哈哈哈哈哈!反而那些人又不晓得,这次兽化现象的原因是什么,因为当情况乱成一团时,世界就已经变成这副模样了啊!”

凶华双手盘在胸前,笑得跟猫咪一样。

“如何?这样的话,你也没什么不满了吧?OKOK,那就全都交给本姑娘凶华即可。有我就搞定!因为本姑娘凶华可是天上地下、全知全能的哦!”

凶华骄傲地

挺起胸膛,斑斑则是一脸迷惑地愣在原地。

“这种像是作梦般的好事,真有可能办得到吗?人类与—〡动物共存?”

斑斑呻吟似地喃喃自言,内心有些动摇。

突然间,屋顶上的门被打开。

这是最糟糕、最不幸的一刻。此时出现一名意外的闯入者,这令凶华、凰火、帝架,当然还有斑斑——出乎每个人的意料之外。

那家伙慌慌张张地开门,一言不发地就亮出手上那个坚硬的东西——手枪。

“—”

枪口对着反应慢了一步的斑斑,毫不犹豫地扣下扳机。

砰!砰砰!

虽着震耳的枪声——鲜红色的血液如盛开的花朵般血花四溅。

◆◆◆

(俗话说,天才与白痴只有一线之隔,但这两者似乎同时存在你脑中,真是不可思议呢!盖柏克。)

“咦?意思就是说敝人是天才的白痴吗?还是说虽然白痴却很天才呢?”

一架飞机不自然地漂浮在乱成一团的中央街上空。飞机并不是在飞行,也不是滑翔,而是以无重力的状态静止在天空中。

这架用附近现有材料组合而成的飞机,长相非常难看,为何这个如金属垃圾的铁块会漂浮在半空中呢?仿佛那条没人明白是怎么回事的接线脱落似的,不时传来机体即将破裂的轰隆声响。

(这架飞机——是以什么原理漂浮的呢?这个浮游状态看起来真像唬人的把戏,又不是在画漫画,请你遵照航空力学的原理来制作吧!)

“就算你这么说——”

虽然飞机座舱又窄又小,内部却设有足以把人骗得一愣一愣的按钮与杠杆,完全看不到一般飞机里应有的设备,不仅如此,还大剌刺地装设了自爆装置等一堆无谓的按钮。

(啊……)

从设置在这里的喇叭,传来冷淡的女性声音—〡那是海尔博士的声音。

(我老是在想,这实在太浪费你那天才般的头脑与才能了。只要将这飞机的浮游原理公开给一般大众,人类的生活将会更丰富便利吧?)

“咦?是这样吗?”恰如其分地操作着飞机的外国人——用钢盔遮住半边脸的盖柏克博士,感到意外地张大了口。[这种程度随便一个人就能发明出来了吧?不会?真的假的?为什么为什么?大家做研究时都在偷懒吗?”

(这种话最好别在公众面前说,否则会招来许多敌人挞伐的。)声音静静地警告他后,又低声说道:(算了,乱七八糟的话题就先聊到这里,我拜托你的事应该有确实在进行吧?盖柏克。)

“是的是的。”

没错,盖柏克博士并不会那么无聊地漂浮在这个地方。这一个星期里有皮耶尔与巨大猴子——也就是新白色七号当他的助手,他绞尽脑汁地追查席卷整个世界,造成兽化现象的原因,并尽速量产中和剂。

(迷幻药流出的通路,源自于桃草组残党一辆坠落河川中的卡车——混入河水并溶解于大海,挥发之后混入空气,再撒播到世界各地。)

监视桃草组残党的哈密瓜刑警,亲眼看到满载着新型迷幻药的卡车坠落河川。判定感染路径是水后,再采样不同地区的水进行调查,目前已经约略查出迷幻药的性质。

接下来就换盖柏克博士大显身手了。原本新型迷幻药就是盖柏克博士所研发,虽说被稍作改造但性质几乎没有改变,接下来只要净化水源,再将中和剂散布于全世界即可顺利解决。

“啊,对了,刚刚选举中大家所发送的面包里头,也渗入了中和剂——不过靠人力发送还是有限度的吧?”盖柏克博士仿佛是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所以现在才像这样,将飞机固定于天空中,将已压缩的中和剂天女散花般地撒下去。散布的中和剂会立刻形成厚厚的云层覆盖整个世界,接着会下大约二天的雨,淋到雨的兽化人就会立刻变回原来的样子唷!”

(我说你啊,有没有发觉自己说了一件很不得了的事呢?你刚刚所说的话中,包含了三项现今科学办不到的事哦!)海尔博士佩服地说道。

“海尔妹妹?”

听到她这么说,盖柏克博士像小孩子般歪着头有点听不大懂,喇叭则马上传出一阵苦笑。(算了——这次的兽化事件总算告一段落。一想到今后的事,虽然不能高兴得手舞足蹈,但至少可以安心一下了吧?)

“唔,若世界被那只名叫斑斑的狮子所支配,说不定会引发什么大动乱吧,所以凶华小姐好心地给敝人一星期的时间,所以来得及制造出中和剂,所以仔细想一想,这次的选举真可说是一石二鸟之计呢!”

他们轻轻松松地聊天,忽然间,海尔博士发出疑问的语气:(奇怪?)

“怎么了,海尔妹妹?”

盖柏克博士被这声音吓了一跳,拿开钢盔用肉眼紧盯着喇叭看。海尔博士当然不在那里,所以这么做也没有任何意义——她紧张地表示:(盖柏克,大事不妙了。)

海尔博士冷淡地道出一个事实:(刚刚收到哈密瓜刑警的通讯,凶华小姐他们所在的那栋大厦上—似乎发生什么严重的事了。)

◆◆◆

桃草爱智死命地奔上楼,她当然是以人类的姿态奔驰着。从天空落下的雨滴里似乎含有中和剂,所以一淋到雨后便立刻奇迹似地变回人类的模样。

就读私立五重必杀学园的爱智,不仅是学园里的老大,也是桃草组的女继承人——拥有这般异于常人头衔的少女,有一头电棒烫头发。

身体轻快地移动着,并向附近的店家随便抓一件衣服穿上,一边感受怀念已久的人类手脚感觉,一边拚命向前奔跑。

“呼、呼。”

她在阶梯上跑得气喘吁吁,有点后悔刚刚为何不搭电梯就好了。不过,反正也即将到达屋顶,索性放弃搭电梯的念头,继续跑下去——

“斑斑——”

前一阵子的半兽人事件,将镇上搞得鸡飞狗跳的桃草组,实际上已经崩溃了。身为黑社会大老的黄樱组不但不管他们的死活,连努力开发出的新型迷幻药也不被认同,甚至还以肃清为名,让他们服用过多迷幻药,使得爱智与身为组长的父亲,以及组里的干部们全都一一变成动物。

爱智变成的小狮子也被关在世界七大动物园里。她虽在半兽人事件时服用过中和剂,但似乎不能完全中和掉所服用的麻药。

幸好她事先服用过那个中和剂,才能比其他人更快地恢复成人类模样。了解这件事后,爱智拚命地飞奔到斑斑与凶华所在的那栋大楼去。

她有股不祥的预感。斑斑与凶华似乎为了什么在争吵不休,而且,即便像这样在阶梯上奔驰,身为黑道家族的爱智,也能清清楚楚听到那熟悉的声音—〡令人闻之色变的冷冽枪声。

斑斑。

被枪打中的难不成是它?拥护所有的动物,发表全世界只属于动物的那头狮子,会因此遭人类枪杀也是可想而知。

不过,绝不能让这种事发生。

爱智在那座动物园里被称为小艾。她因为突然变成动物而不知所措,害怕地躲在稻草堆发抖,而一直保护自己的就是它——斑斑。

虽然他们相处的时间很短,但她仍记得温柔亲切的斑斑。那头满身伤痕的狮子给人一种朋友,又

或者类似家人的感觉。

所以——

“虽然不晓得那个人是谁,若胆敢射杀斑斑的话,我一定不会饶过他的!”

她一边大喊,一边跑到屋顶上楼梯间的跳台——门的附近。

“桃——”

那里站着一个个头娇小、很眼熟的少女。

“桃、桃草姐?”

“小静?”

那少女名叫罪木静,在学校时她们总是腻在一起的好朋友,爱智没想到她会出现在这里而感到大吃一惊,但现在没时间理她了。

“抱歉——等下再向你好好解释!让开!”

她推开僵直在原地的静,并用力一踹把门踢开。

她第一眼看到的是手持手枪,因爱智出现而一脸讶异的多加墓真仓。他是桃草组雇用的属下,专作肮脏事,是冷酷无情的杀手。爱智因为从以前便一直害怕这个男人,所以当他以动物园饲养员的身分出现在她面前时,才会吓得躲起来——

开枪的是这个家伙吗?那被射中的是——

“大小姐?”

“混帐王八蛋!”

爱智大声骂道,并用回旋踢踢掉多加墓手上的枪。也许因为曾经变成狮子,动作轻盈到连她自己也不敢相信。

爱智的双眸里冒着熊熊怒火,她愤怒地高耸着肩,连珠炮似地怒骂道:“喂喂喂!多加墓!谁准你开枪了呀!你这家伙可是桃草组杀手耶!没有我的准许,你怎能随随便便开枪!”

“爱——爱智大小姐!”多加墓浑身颤抖,仿佛吓傻似地将手伸向她:“您、您没事吧?本人还以为爱智大小姐被那头斑斑给抓去了——”

“什么?我被斑斑抓去?”

爱智放声大叫,由于太过气愤眼前变得一片空白。难不成几乎眼力尽失的多加墓,跑到这栋大厦的目的,

不是因为变成小狮子的爱智,而是为了庞大身躯的斑斑?所以多加墓才会突然袭击它。

恍然大悟的爱智,愤恨地往多加墓的侧脸用力揍一拳:“你搞错了啦!斑斑是在保护我啊!想都不想就贸然行动——混帐!斑斑!”

她很清楚,多加墓是为了保护自己才会这么做。正因如此,她才会如此不甘心。种种孽缘相互重叠,才会造成如今这么严重的情况。

“混帐——斑斑!”

爱智用力推开多加墓,她总算看到目前屋顶上的情况。

没想到斑斑并未被枪打中,只是失魂落魄地呆愣在原地。

“斑斑?”

幸好没事——桃草正想这么说时,表情却突然僵住。周围的空气凝重,一股沉甸甸的氛围,令人感到呼吸困难。

斑斑小声且颤抖地喃喃自语:“沙克?”

在她的身边,躺着一头受到子弹攻击而血流如注的狮子。

◆◆◆

偶然的机会下遇见了它,只要一转身,它一定都在自己身边,而且不知不觉占住自己的心房——对于被丢进贵族的垃圾场,生活在骨之谷里如同野兽般的自己而言,沙克是自己这一生最重要的存在。

孩童时期,沙克差点就被斑马给踩扁了。当初若没出手拯救那个小朋友的话,如今——自己会变成怎么样呢?

也许就不会像现在,尝到如千刀万剐般的痛楚。

也许会如野兽般依本能活着,什么也不去烦恼,就这样老死去。

然而——

“沙克……”

斑斑原以为自己会对开枪射击帝架的人类感到气愤难耐,立刻龇牙咧嘴地扑向对方,一口将他咬死——它就是这种狰狞的生物。

始于抱持着凶猛残酷的感情,一遇到什么事,马上就会被无情的杀意所支配,不由分说地扑向对方——

一般来说,应该是如此。如果是平常的自己,应该会这么做才对。

可是斑斑却动也不动地站在原地,它的内心正痛苦地放声悲鸣,胸口紧紧揪成一团,虚无的深红瞳仁,目不转睛地望着躺在地上的帝架。

“为什么……”

帝架倒在血泊中,全身到处是弹孔,鲜红的血液汨汨流淌,它那庞大的身躯横躺在大楼顶上。凶华脸色苍白地不停大声呼叫,凰火则赶紧进行急救措施——有没有效果就不得而知了。

帝架已奄奄一息,不知是否仍有意识?

为何……会发生这种事?

“沙克——”

斑斑记得当多加墓向自己开枪时,斑斑冲过来撞倒了它。在千均一发之际,它冲了过来。

为什么?

自己对它说了那么过分的话,而且彼此是敌对状态,它却愿意舍身救自己。

为这么这个家伙——

“为什么?沙克。俺不明白。沙克,俺又没有——”斑斑挨近帝架身边,不顾一身雪白的毛会被弄脏,虚弱地问道:“又没有拜托你救俺啊……”

明明那么懦弱、那么迟钝、那么地不中用——

明明是那么笨拙的沙克——

“沙克、沙克。”

斑斑泪眼婆娑地望着即便在这种危险状况,表情仍稳重安笃的沙克。看到从它身上冒出来的鲜血,那惨不忍睹的模样,斑斑再也无法装做不在乎,难过地放声大哭。

无论是动物的世界、王国还是帝架变成家畜等之类——那些狗屁倒灶的事,全都不重要了。

单单只要沙克不在,就感到非常痛苦,若它因此而死亡,自己肯定会受不了。

斑斑像天真的孩子一样,脑海中只想着这件事。

它再也说不出任何狠话,柔弱地在斑斑耳边轻唤:“沙克——不要——俺不要,沙克为什么—〡”

它终于不再逞强,大声地扬声嘶吼:“你为什么要救俺!为什么?”

“因为——二帝架微微睁开眼,露出虚弱的微笑——它应该连那种多余的力气都没有才是。帝架用嘶哑又温柔的声音,断断续续地对斑斑说:“因为已经说好—-rK水远远——跟斑斑做朋友啊……救阁下是天经地义的啊——”

几百年以前的约定,它竟还牢牢记着。

“而且——这点小伤根本不算什么啦!”

它眯着眼,说着以前常说的一句话。那句话过去曾经安慰过斑斑伤痕累累的心,既温暖又充满了回忆。

“比不上阁下所受的伤。”

“……”

斑斑落下豆大的泪水,并把头靠在它身上。帝架的鲜血不断流出,在地上形成一团可怕的血池,让斑斑只能无声地恸哭。

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情?

一定是哪里弄错了吧?为何自己会害它遇到这么痛苦的事?

在那场无谓的杀戮中残存下来,世界上唯一同族血脉的同胞。

沉淀的空气形成一道漩涡,有如无数的利剑,毫不留情地刺痛着斑斑全身。斑斑愧疚地频频道歉,在帝架的身边哭到全身发抖。

“沙克——对不起,真的很对不起。”

但帝架已经没有反应,只是闭着双眼痛苦地喘息着。

有谁能够——

斑斑朝着天地哀求地大声哭号。有谁能够——就算要拿走身上的任何东西也无妨,身体再多几道伤痕也无所谓,老天爷啊,有谁能来救救沙克?

它不应该受到伤害的,这样实在太残忍了!

锵!

此时传来一阵清脆的声响。

“大家似乎很困扰的样子。”

一股异样的威严感令众人回头探寻,那里站着一名身着奢华打扮的少女。

“飘然现身,一口气解决所有问题。”

那少女拥有一头长得惊人的乌黑秀发,她的美貌足以令所有人屏息喟叹。她头戴镶着奢华宝石的头冠,玉手挥舞着附有利刃的刀扇,身穿一袭古意甚浓的十二单衣。

刺着月牙形状的美丽容颜微微一揪,谜样的少女嫣然笑道:“谁中枪了,我来替那家伙疗伤吧!”

她的口气听来虽然轻松惬意—〡但那令人胆寒的声音,仿佛紧紧烧烙进脑髓般,冷冽又炙热,不禁令听者的灵魂感到战栗。

斑斑下意识怒瞪着她,吼出惊人的声音质问道:“你这家伙到底是谁?”

“哎呀?且慢且慢,汝毋需紧张,我只是恰巧路过,人畜无害的美少女而已。”

爽朗地自我介绍后,华丽的十二单衣以及过长的黑发流泻在地面上,形成一种难以言喻的纹样。

美女轻蹙柳眉,将手中的刀扇掩着樱唇道:“哼,看起来很痛的样子。我说帝架,汝可不能死啊!常言道:男人靠气魄,女人靠柔美,人妖就靠荒唐的言行。唔,这句话好像跟这些扯不上关系吧?总而言之,你就忍耐一下吧!”

她懒洋洋地说了一大堆,并将掌心按在帝架的伤口上。突然间一道奇异的红光凝聚在伤口上,眼看那些子弹一颗颗弹了出来,伤口也立即愈合。

“呃—〡”少女治疗到一半就停下来,香汗淋漓地喘着气说:“累死了。喂,那边那只白色的,别光站着发呆过来帮我一下!”

“咦?”

虽然不晓得这是怎么回事,不过她看起来不像是敌人,而且正在治疗帝架的伤。斑斑边想边走到她身边间道:“喂!你正在替沙克疗伤吗?”

“看就知道了吧傻瓜!别说废话。我有点累了,借用一下汝那多余的生命力吧!”

她笑了笑,手指轻轻触碰斑斑的额头,斑斑立刻感到自己的头顶上产生一股奇妙的热能,感觉体力从根部被一点一滴地抽出来。

“这是——什么?”

“不用害怕,这只是类似输血的动作而已……咦?”

治疗中的少女突然抬起头,凶华与凰火则是一脸狐疑地低头看着她。

谜样的美女幽幽一笑,不为所动地反间道:“有问题吗?”

“虽然你的外表比前阵子在鸟哭岛见到时还要小,但你的声音听起来真的很耳熟上

凰火诧异地说出心中的疑问。“你该不会是——月香吧?”

“……”

被称为月香的少女,听到这个令人怜爱的名字,暧昧地沉默半晌后,释放出微微的磷光并轻轻叹息道:“嗯—〡”

接着她不管凰火的质问,自顾自地摸着帝架的身体,经过长时间的沉默之后,才终于喃喃地说:“重要的东西受到伤害,无论经历过多少次都不可能会习惯。因为忍受不了痛楚、苦痛、哀伤,所以才会想要逃之夭夭,这种想法应该是万物的天性吧?”

声音是如此甜美温柔。

“不过,帝架啊,你也曾经勇于面对那些痛苦吧?也曾经坦率地将自己的心意表达给重要的朋友,即便身心俱疲,仍不厌其烦地保护对方吧?我为这样的行为起了个名字——汝超越了‘停滞不前的自己’一

她一脸真挚地望着凰火。“光忍耐是不会有任何改变的,倒不如不畏伤害起身而行,说不定一切会有所不同。我真的——很佩服汝的勇气一

那声音听起来有些哀伤、有些自责。“我也已经下定决心不再逃避了。好不容易

终于战胜过去的雹霞、优歌,连帝架也超越停滞不前的现在,大家都尽了全力——只有我又懒惰又胆小,我也该无畏受伤,勇往直前吧!”

接着有如神谕般,说了一句奇怪的话。

“汝等想知道真相吧?那我就回答汝等心中所有的疑问好了。一千年前的‘阎祸’究竟是什么,还有为何我们会聚在一起成为家人一

看到两人默默地不发一语,月香微笑地将视线移回帝架身上。

“不过,现在最重要的应该是帝架的伤势吧?这些事等下次有机会再一次说清楚好了……大家别这么愁眉苦脸的嘛,它这样是死不了的,幸好帝架的身体很强壮上

她轻抚着躺在地上的帝架,意味深长地说:“对了,汝是斑斑吧?汝啊—〡”

她像是突然发现到斑斑地叫出它的名字,斑斑点头回应。这时月香兴奋地说道:“其实也不是那么重要啦,褐色皇帝血脉虽然看似已回天乏术——但只要汝愿意的话,依然为时未晚哦!”

“咦?你指的是……”

突如其来的话让斑斑搞糊涂了。褐色皇帝灭亡的事实几乎已经无法挽回——难道有办法阻止吗?难不成真有这种方法能让奇迹出现?能够不再让帝架抱持让血脉灭亡的罪恶感吗?

“办法相当简单一月香调皮地用手上的扇子敲敲斑斑的头:“你可以不用再伪装自己了。”

伪装的胡须就这么被拨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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