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啊,孩子啊。请仔细聆听吧,同胞之子啊。』
——『你们应当讨伐消灭的东西,是想从我们这里夺取什么的那些人。』
西格玛想起过去的时候,脑海里必定会浮现『养育自己的父母』们的话语。
西格玛很清楚这些毫无意义的话语是为了行使洗脑,但即使到了如今他也无法忘掉这些话。
他对这些话语既没有觉得憎恨也没有感到悲伤。
仅仅只是『自己被反复告知了那样的话语』的事实,在记忆之中残留了下来而已。
不过,当西格玛回想起那些陈旧的记忆时,他也总会思考。
那些话对自己的生存方式到底造成了怎样的影响呢。
每当回想起来,就会去思考。
说到底,现在的自己,除了性命以外还有其他能被夺走的东西吗?
让人觉得因为被他人夺走了而非毁灭其不可的什么东西,是何物?
在找寻不到那东西的情况下——西格玛就只是作为被动的存在而活着。
哪怕连想要置身于世界的表侧的想法也没有,仅仅只是在世界的里侧不断的蠢动着而已。
哪怕身处圣杯战争的漩涡之中也是如此。
× ×
被封闭的街道 缲丘邸
时间稍微往前回溯。
『杰斯塔君!杰斯塔君!你怎么了吗!?』
当看见男孩杰斯塔突然躺倒在地,椿慌慌张张地跑了过来。
看见杰斯塔那个样子的西格玛,开始观察起他的身体状况。
——这是,魔术攻击吗?
——大概,于对方的体内正暴走着的异质的魔力,将魔术回路本身给扰乱了吧。
明明没有Gandr之类的东西飞过来的样子,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呢?
『咕……啊……』
看着痛苦呻吟着的杰斯塔,椿慌张得露出了一副快哭出来的表情。
——……现在的话,能解决掉他吗?
只不过,首先得把椿从这里引开比较好吧。
与其说西格玛不想让小孩子目击凄惨的现场,倒不如说,如果是椿将西格玛认知为杀人鬼的情况下,他认为自己很有可能会变成她的从者『黑漆漆先生』的攻击对象。
『小椿,你去叫爸爸和妈妈过来吧。』
西格玛对椿如此说道。椿一边颤抖,一边“唔、嗯!”地嘟囔着,随即便快步跑上楼梯了。
『……』
目送着她离去后,西格玛自腰间取出了一个魔术道具。
这是以吸血种和特殊的召唤兽之类的家伙为对手的时候所使用的,一种限定性用途的药液注射器。
具备着和圣水同等效果的这个药液,通常来说,对付杰斯塔这种等级的吸血种恐怕连丝毫的作用都不会有的吧。
然而,如果是现在的状态,就有一试的价值了。
做出判断的西格玛,像是在进行诊断一样的,将手放在男孩杰斯塔的脖子上。
『……啧……库、库哈哈,没用的哟,大哥哥。就算你用那个,死去的,也只不过是这个孩子的概念核而已。』
『或许吧,不过,有试一试的价值。』
『等——等等,要重新得到小孩子的外表可是相当麻烦的哟。不是强行的……因为没有经过完全的同意就没法装填了嘛……』
杰斯塔痛苦地吐露出了有关自己魔术的事情,然而魔术师是不会暴露自己的手牌的。大概那只是些胡言乱语,且毫无价值的情报吧。
判定他是在争取时间的西格玛,打算冷静地对他刺入注射器,然而——
『———————————— 』
年幼的孩子的尖叫从楼上传了过来。
『!?』
抓住那一瞬间的空隙,男孩杰斯塔深吸了一口气随即向西格玛的腹部踢去。
『……啧!』
西格玛拉开了距离,可尖叫声仍在持续着。
虽说男孩杰斯塔看起来一副很痛苦的样子,但西格玛看到站了起来的他,便判定了现阶段是无法解决掉他的。
西格玛当即变更行动,他一把抓起放置在桌上的弩弓,朝楼梯径直地飞跃而去。
——倘若有个万一的话能使用吗?
虽然弩弓整修得很完善,但能不能立刻用来射击就不怎么清楚了。
尽管如此,因为那个奇怪的红衣丽人特意嘱托他了,考虑到这可能成为某种事物的判定因素,于是他就这样带上这把弩弓了。
——虽说也有是陷阱的可能性……。但情报越多越好。
尽管有一半是赌的成分,但因为在过去从弗兰切斯卡那里接受的大部分委托都是这种“如果找到些什么有趣的道具就拿来给我”的选项,所以并没有对此怀有避讳感。
——看起来没有施加咒杀类术式的样子。
——……但是,这个礼装未免太奢华了吧……。
一边心怀着对于弩弓的感想,西格玛一口气地奔上了楼梯。
然后,他看见椿似乎是望向窗外的方向,吓得瘫坐在地了。
『怎么了?……!?』
很快他就理解了,异变突生。
窗外所见的世界,变成了和刚才为止完全不同的景象。
蓝天被乌云覆盖着,而街道中不知有多少具巨大得如怪兽一般的骷髅正在阔步游荡。
郁郁葱葱的草坪和院子里的树木都枯萎了,从四处的土地中冒出了不详的黑色蒸汽。
『这些是……什么啊』
『怪兽……怪兽……』
不惧怕『黑漆漆先生』的椿,却对巨大的骷髅群胆怯了。
——这些现象不是由她干涉出来的吗?
下个瞬间,那个『黑漆漆先生』从院子里浮现了出来,如同要抱住女孩般将她的身体包裹了起来。
『黑漆漆先生……?』
对于安定下来的,呼唤出那个称呼的椿,似乎是英灵的影子并没对此作出任何答复,只是一边从椿的视线中隐藏起『恐怖的世界』,一边摇曳着。
『……这是……果然』
想成为魔法使。
西格玛想起了椿所说的那句话。
按照缲丘夕鹤的发言,从者似乎是变成了椿的守护者一般的存在。
那么,如果从者对椿『想成为魔法使』的那个愿望也做出了反应的话呢?
自杰斯塔如同诱导一般地作出提问那时开始,他就有不好的预感了。
而那不好的预感应验了,这让西格玛不禁咬紧了牙关,随即他便向椿问道。
『呐,小椿,有没有觉得身体不舒服?』
『诶?唔,唔嗯。虽然很可怕,但不要紧。』
『是吗……』
这样看来,魔力枯竭果然是不可能的。
接着——从院子那里,椿的父亲,缲丘夕鹤现身了。
『哎呀,椿。怎么了吗?』
『啊,爸、爸爸!外面有好多怪物……啊、嗯嗯、对了,杰斯塔君、杰斯塔君他……!』
椿的眼睛泛着泪光,向她的父亲跑去了。
紧接着,随后而来的母亲以平静的笑容说。
『没事的哦,椿。因为那些大大的骷髅先生呢,他们大家都是椿的伙伴啊。』
『……诶?』
椿以一双呆滞的眼睛抬头看着她的母亲。
她的父亲也以对此作出反应的形式说。
『就是这样哦,椿。因为那些骷髅先生们和黑漆漆先生是同样的东西。』
『可、可是黑漆漆先生是不一样的哟?黑漆漆先生他才不会做那种可怕的事……』
在椿的视线前方——存在着巨大骷髅的身影,似乎破坏着大厦的同时在和『某物』战斗着。从偶尔能看到光之斩击这点来看,是英灵Saber的可能性很大。
『啊啊,黑漆漆先生和那个,都是一样的哦。不过黑漆漆先生的任务是守护你,而那些骷髅先生们则是武器。也难怪椿会害怕呢。』
『诶?……诶?』
『喂……』
看着正困惑不已的椿,西格玛试图阻止缲丘夫妇继续说下去了。
但是,话语在途中便径自停住了。
一道影子,以仿佛自天空中钻出来一般的气势落地了。
那是,身上负伤的Assassin。
『Assassin!』
西格玛叫喊道,而她丝毫不在意自己的伤势,接着说道。
『女孩没事吗!那吸血种在这里吧!?』
『啊啊。不过,他突然就痛苦起来的样子……』
『那些魔术师的咒术成功了吗……那家伙在哪里?』
椿对一副气势汹汹的要立刻马上去刺杀吸血种的Assassin搭话了。
『“阿萨辛”大姐姐?』
以为Assassin是她的名字的椿担心的向她靠近了。
『你没事吧?你受伤了……有血……』
Assassin看见椿哭丧着脸,便拉起自己的装束,将伤口隐藏了起来,一边以温柔的语气安慰道。
『啊啊,我没事——』
那副身躯,被从旁边出现的黑色异形吹飞了。
『咕呜……』
Assassin以自装束的空隙间延伸而出的影子应战着,但异形们接连不断的涌现,试图用数量压制住Assassin。
如果有敌人的本体,也就是核心一类的东西存在的话,Assassin就可以用与之相应的宝具一口气颠覆这个趋势吧。
但是,西格玛立刻就理解了。
这结界世界本身,与敌人的本体是融合在一起的。
也就是说,在这情况下,核心——果然除缲丘椿之外,别无他人了。
『大姐姐!』
椿的父母的手臂,挡住了慌张的,想要跑过去的她。
『太危险了,椿。』
『没错哦,如果你被卷入的话就不好了。』
尽管父母展露温柔的神情,但他们的表情明显与周围的状况不相符。
那份违和感宛如楔子一般,深深地刺入了还是小孩子的椿的内心了。
随着不安的膨胀,椿以一副快哭出来的表情大叫道。
『为什么!?那不是黑漆漆先生的朋友吗!?为什么那些怪物要这么对“阿萨辛”姐姐……』
『那是因为啊……那个大姐姐,想要杀了你啊。』
『!』
从所有人的身后,传来了男孩的声音。
那是从地下工房上来的杰斯塔。
他仍然维持着男孩的姿态,一边承受着弗拉特的术式所带来的痛苦,一边勉强地露出笑容对椿说道。
『如果你活着的话,那个大姐姐可就头疼了。』
『诶……?』
『住口。』
西格玛静彻地发出了制止的声音。
但杰斯塔全身一边震颤着疼痛,一边继续说了下去。
『啊啊!那边的西格玛哥哥也是哟……为了他自己而想要把你杀了,是个坏人吧?』
『……不是的。』
『把我……为什么?』
『你不需要在意的啊。你是这个世界的国王大人,只需要做你喜欢的事就行了。你不是想当魔法使,被爸爸妈妈表扬吗?没问题的,是你的话一定能做到的。因为我是你的同伴呐。』
杰斯塔每次都在强调自己是『同伴』。
恐怕是想通过让椿如此强烈地认识到自己,以便将自己从攻击对象中排除吧……
现在的Assassin不是经由杰斯塔,而是通过Saber注入名为阿雅卡的御主的魔力来行动。但是反过来说,作为Assassin的御主的杰斯塔处于是很难被『黑漆漆先生』认知到的状况。
『我是,国王大人?』
『啊啊,没错哦。那些羡慕你的人想要欺负你。所以黑漆漆先生一直在那些家伙的手中保护着你,不让你受到伤害啊。』
杰斯塔就像是在娇纵着女孩一般,试图刺激小孩子的万能感。
但,他误算了一件事。
又或者,如果他没有受到弗拉特的攻击,没有受到“被比自己还要上位的死徒所舍弃”的冲击的话,也许就能再稍微的冷静一些,去理解椿的感情并加以控制了。
他并不知道。
名为椿的女孩,是一个饱受疾病侵扰,拥有与年龄相称的天真的女孩,他一直是这么认为的。
而实际上,椿的确可以说是天真无邪的。
在这个世界中的椿,是一个与年龄相称的女孩。
只不过,他并不知道,其本质——是在渡过众多的痛苦之后所造就出来的天真无邪。
因为那样的本质,不知道大家为什么会生气的少女,尽管害怕着,尽管快哭出来了,尽管祈愿着能变得幸福,却还是留意到了。
『是吗……』
从自打出生以来,一直持续经受的『经验』中,她找到了一个答案。
『我,又“失败”了啊……』
椿悲伤地低下了头后,又缓缓地抬起头来。
接着,她一边拼命忍耐着不哭出来,一边对周围的一切说道。
『对不起、对不起……爸爸妈妈』
『没有必要道歉呐,椿,你可以尽管安心。什么都不用做也可以的。』
没有必要道歉。
尽管椿很年幼,但也凭感觉理解到了。
那句话,并非是『椿没有失败也没有任何错』的意思,而是『虽然椿失败了,但不会生气』的意思。
也就是说,真的是因为自己而让西格玛他们困扰了——更重要的是,那些黑色的骷髅群正因为自己的原因而在暴走着。
听到街道至今仍在被破坏着的声音,椿以悲伤的声音继续说道。
『可、可是……如果大楼那里还有人的话、街上的大家……』
『街上的人不管死多少都没关系。他们和电池一样,只是消耗品而已呢。』
『没错哦,椿,对你生气的那些人,所有人,那些骷髅先生们会把他们杀掉的。』
『啊啊,而且在椿的世界里的话,不管死多少人,神秘的隐匿都会被保护。』
『太好了呢。接着就是,得好好考虑一下怎么去掩饰对表侧世界的影响了呢。』
——……什么啊?
——这些家伙,到底在说些什么啊?
一边讨伐着异形们,一边听着他们谈话的Assassin不禁皱起了眉头。
为了保护椿他们理应受到了洗脑才对。
也没有被杰斯塔操纵的样子。
如果是这样的话,他们——是在用平日里原本的样子,对着自己的女儿说着现在这样的话。
听到双亲的那番话的椿,仿佛在乞求什么似的看向了西格玛和Assassin。
然而,两人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才是最好的,所以他们都只能以沉默回应。
于是——椿察觉到了自己的想法并没有出错。
已经察觉到了。
『不要紧,的』
尽管椿浑身都颤抖着,却还是一边对周围的『大人们』露出了微笑——
『因为,我会加油的。』
就这样,仿佛要被『黑漆漆先生』烟雾一样的躯体吸入一般,椿紧紧地将其抱住了。
『诶?』
即使是杰斯塔,也无法解读出椿的行动意图而困惑了起来。
不过,最初是Assassin,再接着是西格玛察觉到了椿的意图而发出了制止的声音。
『住手!』
『等一下,你什么也……』
然而话语却无法传达到,从『黑漆漆先生』中涌现而出的异形阻挡了想奔到椿那里去的两人。
作为其结果,椿能够随心所欲的行使自己的任性了。
『拜托你了,黑漆漆先生』
女孩的令咒微弱地闪耀了起来。
『全部,请把全部都变回原本的样子吧』
『什……』
伴随着男孩杰斯塔惊愕的表情,椿的令咒越发强烈地闪耀了。
『请让我,一直一直,一个人呆着吧。』
有那么一瞬间,『黑漆漆先生』看起来像是表现出了惊讶的行为。
『不要那么轻率!』『快住手!』
Assassin和杰斯塔同时喊道。
西格玛则,仅仅只能注视着这个光景。
不久后,『黑漆漆先生』的身躯仿佛在悲鸣一般地,激烈地颤抖了起来————
下一个瞬间,世界再次反转了。
× ×
斯诺菲尔德 缲丘邸
『唔……』
西格玛清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位于和失去意识之前一样的地方。
这是连接着缲丘夕鹤府邸的,庭院的一角。
但是,天空是蓝色的,草地是郁郁葱葱的。
被破坏的大楼群也恢复了原貌,西格玛理解了自己不是被禁闭的世界,而是回到了现实的世界。
其证据就是——只有缲丘椿的身姿,像是掉入了家里突然裂开的口子里一样,消失了。
转眼一看,似乎同样清醒过来了的Assassin,紧握着拳头发声道。
『在此处……这个走向,那个年幼的孩子居然会选择这个吗?!』
她一边摇晃着站起来,用那隐藏着明确的愤怒的眼睛,一边向同样想要站起来的缲丘夫妇呼喊道。
『何种的生活方式……到底是怎样地被强迫着活下去,那个年幼的孩子才会自己选择这个结果?! 你们……你们对那个年幼的孩子,对自己的女儿做了什么! 做了什么啊!』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不过你们有闲暇陪伴我们吗?』
缲丘夕鹤一边用手按着头,一边咯咯地笑着,将目光转向了Assassin他们身后的存在。
『真是扫兴啊……万万没想到,居然被弄坏到那种程度啊。我本来期待着Assassin姐姐会哭着去砍下那天真无邪的椿的头颅的啊……』
少年浮现出焦躁的神情,在自己的衣服前面,心脏的附近露出了被绘制成——让人
联想到左轮手枪弹匣形状的刺青。
他的手指在那个纹样上滑动——理应被烙印在平面之上的Tattoo居然突然旋转起来,其他的纹样被装填到了最上方。
于是,少年杰斯塔的身躯顿时膨胀起来,化身为身高超过2米的红发人狼,在这个地方跳跃起来。
『啊啊,Assassin!用我的爱来尽情玩弄你,还要等下次了!』
口吐芬芳的那个存在就这样爬上了屋顶,转了个身,像是要逃离Assassin一般地,在空中慌张奔跑。
『……! 要逃走吗!』
Assassin不顾自己的伤势,猛踩一下地面,在此之后就这样追逐着杰斯塔消失了。
这之后,只剩下西格玛和缲丘夫妇。
『啊啊……真是倒了大霉。万万没想到,令咒居然寄宿于女儿身上而非我等。』
『是啊,不过,这也是一个证明。椿在那个年纪,正因为她的魔术回路质量高于我们才被选拔上的。』
面对以平淡的语调说话的夫妇,西格玛感到了奇特的违和感。
——? 什么啊?这种感觉是。
还在被椿的从者所操控着吗?
不对,这不是违和感,西格玛如此判断到。
『啊啊、你就是……西格玛君吗,还是法尔迪乌斯的部下,你能和他取得联系吗?』
『您,在那(联络)之前必须先去医院。』
『……也是啊,在那边筹措切断右手的道具吗?』
『是的呢。』
听到这两人的对话,西格玛不由自主地问道。
『切断……右手?』
『啊啊,是的呢。椿那小家伙,似乎使用了两画令咒呢,不过倘若只要还留有一画,就可以同那个英灵再次进行契约。如果有那样的英灵的力量的话,同法尔迪乌斯合作一事就会变得非常有利吧。』
西格玛理解了。
这对夫妇,记得自己被操控期间所有的事情。
即便如此,最初说出口的,并不是挂念椿的话语,而是打算砍下椿的右手,夺走令咒。
——啊啊,也是啊。这就是魔术师啊。
——魔术刻印可能还是属于双亲其中一人的东西吧。就算是椿死了,想必不会那么悲观吧。对于他们来说重要的,只有继承了自己魔术之血缘关系的个体吧。
——血之,羁绊。
『……要切断吗? 小椿的手。』
『啊啊,没问题的。因为处于无意识状态,所以不用担心会叫苦不迭。如果连将来留下子嗣的机能都丧失了的话,可就麻烦了。所以务必对心脏和神经给予最大限度的关注。请转告法尔迪乌斯和利维斯局长,要对(截肢手术)期间的医院相关人员进行处理。我不想拜托弗兰切斯卡,不过如果是那家伙的魔术的话,最坏的情况,是“哪怕脑袋都掉了,也可以只将生殖功能保留下来”』
这不是露骨的兴趣或者讽刺,而是平淡地将事实真相告知人们的夕鹤的话语。
然后,西格玛留意到了。
奇怪的感觉并非是来自外部。
这是从自己的内心当中,所涌上来的一种“情感”。
——『孩子啊,孩子啊。请仔细聆听吧,同胞之子啊』
西格玛的内侧,声音回响着。
——『你们应当讨伐消灭的东西,是想从我们这里夺取什么的那些人。』
怀念的声音,已然没有任何意义的话语。
但是,正是这个声音动摇了现在的西格玛的心灵。
——啊啊。
——是啊。是这样啊。
——我……我觉得缲丘椿是与我不同的世界的居民。
——虽然她是魔术师,但还是有父母。具有血缘关系的父母。
——没有关系的吧…….那种事是。
在脑海中,椿的笑容和过去自己所受到的惩罚,以及自己手刃的同胞的面容一个接着一个浮现了出来。
——啊啊……什么? 什么啊,这种奇特的感觉。
突然,西格玛突然意识到自己持有着某种东西。
那是,在梦境中从地下拿出来的,那个弩弓。
『嗯……你为什么有那个东西? 那个作为武器很难使用,而且在英灵出现的挡下,已经不能在这次战争中使用了。你能把它还给我吗?』
西格玛在听夕鹤如此说着的同时,突然想到。
『……要,保护椿。说了的啊。我,亲口所言。 』
然后,那个身着红色服饰的,不可思议的存在,轻信了那样的西格玛。
『总感觉是在嘀嘀咕咕的啊……你这个佣兵,没事吧?』
『什么嘛,在这块土地上,你也不会有什么能做的事情。』
大概是对家里的防御机构相当有自信吧,椿的父亲完全是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
即便如此,但其并非处于疏忽和傲慢,他的手指已经采取了随时可以动用术式来解决这一点的姿势。
西格玛微微吸气,恢复了无机质(没有情感)的魔术使佣兵的面容,然后开口说道。
『很抱歉,缲丘夕鹤阁下。我会向法尔迪乌斯阁下报告详情。』
『啊啊,就这么办吧。关于这边的英灵的情报,嘛,我可以告知你所能理解的部分。』
『好的,还有一件事。也需要通告给缲丘阁下。』
『通告?』
西格玛淡淡地告知了惊讶的夕鹤。
『这是一场,圣杯战争,我也属于参与者之一。』
『然后呢? 刚才的Assassin是你的英灵吧?』
夕鹤在没有意识到自己存在致命的误解的情况下,惊讶地说道。
换句话说、西格玛现在离英灵很远,只不过是个等级较低的魔术使罢了。
哪怕是发生了什么事,也只需要在他使用令咒唤回那个Assassin之前解决掉他即可。
『我的直属上司不是法尔迪乌斯,而是弗兰切斯卡……我被允许在战争中拥有自由裁量权。』
『喂……不要想着奇怪的事情啊。』
就在感知到不稳定气氛的夕鹤拨弄手指之前,西格玛抛出了最后一句话。
就连特地传达这一点,也都是在“为了引导对方动作”而进行的计算之内。
『这就是,我对你们的……宣战布告。 』
『真是不得了。我们确实告知过你术式的位置,不过真没想到居然一个不漏(Miss)地全部迎击给我们看了啊。』
几分钟之后。
站在旁边的“影子”之一——年老的船长嗯哼哼得笑了。
『多亏了你们的情报准确无误,否则倒在地上的就是我了吧。……不胜感谢』
『不要对从者表示感谢。因为是相互扶持的嘛』
船长咯咯地笑着说道,看到了就这样滚落到地板上的“两块东西”
『啊嗯……呜咕……哈……』『什么……这……』
虽然翻起白眼,但却只能继续发出莫名其妙的呻吟的,一块人形的肉块。
『这帮家伙咋整? 如果放任不管的话,就会用魔术刻印再生吧?』
『再生的路径有所阻碍。以魔术刻印的质量来看,这种状态应该会持续半个月的时间。』
那是,全身的四肢被麻痹,大半的魔术回路被特制礼装烧毁的缲丘夫妇。
面对着勉强保持呼吸的二人,西格玛说道。
『我正困惑着』
对于倒在眼前的夫妇没有任何情感,西格玛面无表情地继续道。
『如果有杀掉的指示就毫不犹豫地杀掉,如果是禁止杀人的指示就不杀掉。但是,这次没有指示。我处于连长期目标都没有的状态。』
『不过,你已经确定了自己应去之处了,没错吧?』
对于身着人工翅膀的『影子』的这句话,西格玛淡然地回答道。
『我说过要保护椿,但如果当她醒来之后,知道父母已经死了的话,那孩子会很伤心的……或者,如果她觉得这是自己的责任,有可能会自杀吧。然而,如果让这些家伙活着的话,又会重复同样的事情。』
『所以,“既不让他们活着,也不杀他们”,是这样吗? 不,说实话很厉害啊,那种令全身神经和魔术回路统统瘫痪的技术。与其说是魔术师,倒不如说是魔术使的手段呢。』
『我从弗拉切斯卡那里学到了很多这方面的东西。』
然后,他一边看着缲丘椿的母亲,一边对影子说道。
『我的母亲已经不在了。我听弗兰切斯卡说,她是在日本的圣杯战中死去的。』
在他的脑海中,『已然没有意义的话语』循环往复着。
——『你的双亲也被外来的人夺走了。』
——『你的父亲『们』被外面充满污秽的侵略者所杀害了。』
——『你的母亲也被来自外面的可怕恶魔所拐走了』
——『所以孩子啊,去讨伐消灭他们吧。那些想要从我们手中掠夺的人。』
——『孩子啊,所以去战斗吧。希望总
有一天能让你的母亲回到我们手中』
当那声音渐弱之时,影子如同掐准了时机(Timing)似地开口道。
『啊啊,你之前也这么说过呢。』
半边脸石化了的蛇杖少年看着西格玛的脸,略微追问道。
『……父母,你对他们有什么想法吗?』
『我的母亲她……我只是觉得如果她不是这样的家伙就好了』
尽管事到如今已经没有意义了,但西格玛还是这样希望的。
『那么,接下来怎么办呢?』
西格玛一边仰望天空,一边回答着飞机驾驶员模样的女性『影子』的问题。
『因为有人和我说过可以自由行动,我只是照做了而已,虽然法尔迪乌斯会想要杀了我,但我觉得弗兰切斯卡应该会很高兴的。』
『无论做什么都只是『高兴』而已吧? 那个魔物看起来是不会施以援手的啊。』
对于船长的话,西格玛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
『我知道。只是,如果他能开心的话,那将是我对他一直以来的照顾的报答吧。』
西格玛手持被托付的弩弓,向自己以及从者『看守(番人)』宣告到。
从这里开始,自己也会跃入舞台的内侧。
『我要……破坏这场圣杯战争(Syste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