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第四幕

在后台休息室最轻松自在的应该就是茉莉老师吧。

「到处跟人打招呼真的好累啊。学生时代整副心思都放在舞台上,都不知道老师们在背后居然做了这么多事呢。」

老师穿着和平时大不相同、宛如公务员制服的套装,坐在休息室里那张小桌子旁支着脸颊叹了一口气。会吐出这种示弱话语的成熟女性还真是不错啊,我心想。

瓦吉粗鲁地把桌上的剧本、木工道具全扫到一旁,摆上茶杯。

「茶泡好了喔。」

老师道了谢,瓦吉回应:「请慢用。」便退下了。

慢什么慢啊你!距离开场时间都已经超过二十分钟了,为什么还不能上台,我现在整个人都吓到皮皮挫啊!

班上同学们比对了舞台的简易配置图,围在一起进行最后的讨论。奈露莉独自一人坐在远远的那张椅子上打毛线。听说这么做有助提高集中力。

架设在舞台后方的帐蓬就是我们的休息室。起源似乎是过去某个伟人曾用更艰深的语言说过:「不管是舞台还是休息室,反正都是人造出来的不是吗笨蛋!」的关系。如此流传下来的传统对于凡事追求效率的现代社会而言,也以各种不同的形式规限了我们的行动。奈露莉拿出她自掏腰包买的脏兮兮蜡烛摆在路中央点火就是一例。被学生防卫队发现而被要求多注意一点的她回应:

「祈福有不用火的吗!」

但在严守「严禁火烛」规定决不退让的防卫队员和其他同学的出声劝阻下,奈露莉也不得不乖乖让步。也许这么一来也让她的心情受到打压,只见奈露莉的神色忽然变得相当慌张,动手松开盔甲的绑绳、猛打呵欠。原来她也会紧张啊。

我唤了她一声,奈露莉给我的回应是:「我想牵牵手。」什么嘛,想不到这丫头还是个恋爱中的狮子心王(注4)啊!正当我这么想准备牵起她的手时,一旁的萨嘉大人也讲了同样的话,搞什么?这家伙是恋爱之都奈露宁格勒啊(注5)!就在我惊讶不已时,班上所有人+演奏乐团共计二十人全都排成一列手牵着手。

一个戴着臂章的学生朝我们走来。

「开演的钟声已经响起,你们准备好上台了吗?」

「随时OK。」

奈露莉以沉静的声音回答来人。

「微臣去跟老师说一下。」

瓦吉走进被当作后台的帐篷,但没多久又折回来。

注4理查一世(Richard Ⅰ。1157-1199),又名狮子心王理查(Richard the Lionheart),是一位能征善战的君主。

注5「格勒」为俄罗斯城市名常见的字尾,例如「列宁格勒」,这里加上奈露莉的名字改为奈露宁格勒。

「老师睡着了。」

「想睡是应该的,都已经半夜了嘛。」

▽这么说完后——

「现在是我国人民起床收听广播的时候!谁都不能睡!」

奈露莉大喊。可能是从自己口中说出的话又让她厌到紧张了,只见她再次打了个呵欠。

秀娜与萨嘉大人在一旁深情互拥。

「快点来接我喔,别让我孤孤单单一个人。」

秀娜边说边给丈夫一个吻。饰演村姑初名(秀娜)的她是这场演出中第一个上台的登场人物。

萨嘉大人也化身成为爱而生的赞贺(萨嘉),温柔爱怜地轻抚恋人的脸颊。

互相道别后,秀娜一个人走向右侧,萨嘉大人与我则往左走。跟我一样穿着奈露莉军铠甲的娜娜伊、瓦吉和卡蜜蕾也并肩同行。

从舞台侧边看过去,舞台上是伸手不见五指的一片漆黑。没有幕帘的本地舞台只能靠黑暗遮掩准备上场的演员身影。仅发出衣物摩擦声从右侧边走出来的秀娜已经站到预定位置的「舞台」中央。站在左侧的我们从「回廊」的柱子和栏杆间隙窥见了她的身影。在白夜的淡薄光芒照映下,她的身影彷如一尊雕像。

萨嘉大人和我们分别握了手。算是别离的寒暄吧。等一会儿就得和他短暂成为敌人了。

宣告开演的铃声在此时被敲响。

秀娜沐浴在聚光灯的光芒之中。

低着头站在那里的初名(秀娜)一脸痴盼情郎的模样。因为无聊,或是为了钟定小鹿乱撞的心跳而哼着歌。那是〈爱的一生〉其中一段乐章。

萨嘉大人从黑暗的「回廊」迎上前。

「初名(秀娜)、初名(秀娜)……」

听到他的轻声呼唤,初名蓦然地抬起头来。

「是赞贺(萨嘉)大人吗?」

赞贺(萨嘉)悄悄接近,张臂拥住初名(秀娜)。

「初名(秀娜)!」

「赞贺(萨嘉)大人……」

两人在微弱的光芒中互相拥抱。

「没有人发现你的行踪吧?」

「别担心,兵营正被睡眠之神支配着呢。你那边还好吧?」

「不用担心我。」

初名(秀娜)看着恋人的脸庞,「到底是什么重要的事,非得在这种深夜告诉我不可呢?」

赞贺(萨嘉)抓着初名(秀娜)的肩膀,稍微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老实说……上头已经下达出兵命令了。」

「哎呀!」

初名(秀娜)下意识地捂住嘴。

「明天一早就要出发。要去讨伐割耳奈露莉,那家伙再过不久就要攻到这里来了。」

「实在太突然了……我还没做好心理准备啊。」

「对不起,其实好几天前我就知道这件事了,但这毕竟是防卫队的机密。而且……要向你告别,实在太痛苦了。」

「告别……」

初名(秀娜)当场跪倒,「请你不要走,跟那个恐怖的割耳奈露莉战斗是不会平安归来的。」

「我非走不可。况且我满十六岁,已经到了提枪上战场的年纪了。」

赞贺(萨嘉)屈膝将手轻轻放在初名(秀娜)肩上,「我一定会回来的,我发誓。」

此刻乐队演奏区传出管乐器的忧愁音色。是割耳奈露莉在两百年前创作(听说是这样啦)的乐曲〈渡鸟成双〉,由奈露莉二世重新编曲、填词的〈眼泪的SEVENTEEN>前奏。

哪,SIXTEEN

自以为已经够成熟懂事的你

在我看来不过还只是个孩子

不要去打仗

请不要浪费你的生命

赞贺(萨嘉)也以歌声回应。

哪,SEVENTEEN

虽然你的年纪比我大

但我已经十六岁,不管什么事都办得到

我会变成真正的男子汉凯旋回到你面前

奈露莉的项上人头就是送你的伴手礼

两个人紧握彼此的手,深深凝视着对方。真实的夫妻合声在周围连绵不绝地旋绕着。

哪,恋人啊

这只是短暂的别离

就让我们笑着道别吧

希望在分离之后

想起的全是对方的笑容

赞贺(萨嘉)伸长了手,依恋不舍地转身往「回廊」的方向走去。

哪,SEVENTEEN——

目送着情郎退到舞台侧边的身影,初名(秀娜)难过地反手搂住自己的肩膀。

啊啊,SIXTEEN——

舞台灯光暗下。

观众席传来热烈的掌声。

不过奈露莉到底是用怎样的表情写下这种歌词的呀?她那张脸怎么看都不像浪漫主义者……正当我这么想的时候,奈露莉那张扑满脸白粉的古典主义脸就这么无声无息地浮现在我身后的黑暗中。

「萨嘉,你演得很好喔。」

就算被奈露莉称赞,萨嘉大人还是像没带装备就直接下水潜泳的人一样疯狂喘着大气,连个回应都给不出来。看到他这副模样,更让人对登上舞台感到无比惧怕。

「好了,英勇的年轻人啊,雄壮威武的先锋们,痛痛快快地上吧!」

奈露莉·金·安普洛亚(注6)往我们的屁股打了几下。我们也戴上奈露莉兵独特的尖角钢盔,进入备战状态。要是被人发现我们加入奈露莉军可就不妙了(不管是在角色重复这一点上,还是在作人处世的道理上),必须用能覆住整张脸孔的头盔遮掩自己的模样才行。

「信号,米卡的,信号。」

注6金·安普洛亚,意指the employer,也就是主人。

锵锵锵,侍女米卡拿着铜锣乱敲一通。

我的脑袋只剩下一片空白。

心想着突击什么的都尽管来吧。

转眼间,舞台已被刺眼的光芒包围。

随着搞不清楚是什么状况的呐喊声响起,娜娜伊和瓦吉高举手中的剑拔腿飞奔。

我也得上场才行。才不想被孤伶伶地留下来咧。

使尽全力跑完整条「回廊」。连瞥一眼台下观众的空闲都没有。

我们四个人在舞台上排出了平行四方阵形。娜娜伊站在最靠近观众席的顶点。我一心只想着要配合她的动作好好把这首舞蹈跳完。这首曲

子出自奈露莉二世的亲笔创作,是今年夏天最气势磅砖的人气钜作〈奈露莉进行曲〉。总之就是一首BPM(注7)非常高的曲子。几乎让所有演奏者和舞者都快哭出来的这首曲子所要表现的是本地防卫队与奈露莉军之间的激烈战争场面。

从行军乐章的舞步&跳跃转变成交战乐章的剑舞。当磅砖的音乐告一段落后铜锣也再度被敲响,奈露莉从左侧缓缓走上前来。

割耳奈露莉脸上浮现高傲无畏的笑容环视着观众席。倒映在她眼中的,应该是麾下的大批军力控制了整片战场的景色吧。

注7Beats per minute,计算节拍速度的单位,数字愈高,速度愈快。

割耳奈露莉站在我们中央,为了向国王表示敬意高高举起了手中的剑,同时发号施令。

「给我上!趁胜追击啊!」

割耳奈露莉周旋在或纵、或横,或是从四面八方袭来的攻击中,握着沉重长矛不断用力突刺,斩杀了无数看不见的敌人。简洁有力的杀敌动作让观众席发出「喔喔——」的欢呼声。

这时背景音乐换成〈打仗真是好〉。由割耳奈露莉&战士团所演唱。

(奈露莉)  (战士团)

打仗真是好     呜喔——呜喔——

真是好啊打仗    For you——

要GO的话现在就GO  鸣喔——

「现在就要GO!」

打仗是为了自由   啦——啦——啦啦啦——啦——啦——

不管去到哪里    啦——啦——啦啦啦——

不管做了什么    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

杀人也好放火也好  啦啦啦啦啦——啦——啦—

「随心所欲地做吧!」

点心时间也好    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

洗澡时间也好    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

只要自己浃定就好  啦——啦——啦——啦——啦啦啦啦——

因为打仗就是好   啦——啦啦啦——

ALl TIME      啦——啦——

打仗真是好     呜喔——呜喔——

真是好啊打仗      For me——

要GO的话现在就GO   呜喔——

「一起GO!」

打仗最棒的是    啦——啦——啦啦啦——啦——啦——

赢了变军官     啦——啦——啦啦啦——啦——啦——

失败了就忍一忍   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

只要尽人事听天命  啦啦啦啦啦——啦——啦——

「最重要的一场战役!」

战争结束后     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

战士都沉睡了    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

降落平原的星星   啦——啦——啦——啦啦啦——啦——啦——

闪烁着微微光芒   啦——啦啦啦——

ALL NIGHT     啦——啦——

最后是奈露莉一跃跳到四个勾肩搭背的士兵身上。获得众多掌声的她对台下观众行了一礼。

「先等一下!」

挡在左侧「回廊」上的是由亥金所扮演的胡子式士。他身穿时代剧中经常可见的「步兵服」。

割耳奈露莉闻声走回「舞台」。

「来者何人?」

「在下乃本地防卫队的平人(亥金)。站在那里的该不会是奈露莉陛下吧?」

割耳奈露莉对平人(亥金)的发问点了点头。

「正是。」

「那么,身为武士在下有个不情之请,希望能和奈露莉陛下交手较量。虽然是场打不赢的战争,但死在区区小兵手下仍是武士之耻。若对手是以武艺高超闻名天下的陛下,在下就算被打败也了无遗憾。」

「你还真有志气!上前来让我瞧瞧!」

割耳奈露莉斥退了仍挥舞着长矛的士兵们,搭建出一对一的单挑舞台。然后又唰地一声褪下半边衣袖,将长矛高举在空中。

平人(亥金)抽出了悬在腰间的西洋剑,踏上「舞台」。

「太感谢您了!虽然我们不同国,但珍惜名声的武人之心还是——」

「杀啊!」

割耳奈露莉粗吼一声,打断正在对她大肆吹捧的平人(亥金)。

杀什么杀啊?

我们这群呆愣在原地的小兵还来不及做出反应,割耳奈露莉已经等得不耐烦,在原地又吼又跳的。

「宰了那家伙!大家一起上!」

娜娜伊和瓦吉对平人(亥金)展开双面夹攻。卡蜜蕾慢半拍地飞扑过去将三个人全都压倒。

我没有加入这场乱斗。剧本里本来就没有这一段,况且我的良心也没办法接受这么卑劣的行为。要是成为助长这种肮脏社会发展的齿轮谁受得了啊!但奈露莉的矛尖却往我这个雷治·Against.The.Machine的屁股狠狠戳了一下。

「不留活口!」

无可奈何的我只好骑到倒在地上的亥金身上使出运续重击。饶了我吧,求求你饶了我吧。

背对给人盖布袋的暴力集团,奈露莉对着观众席像在说悄悄话般压低了音量。

「看来本地的武士一点都不知道打仗的方法啊!」

观众对台上这个卑鄙的割耳奈露莉发出阵阵嘘声,但同时也响起如雷的掌声。在王国子民占大多数的情况下,这样的题材似乎很受欢迎。

奈露莉将长矛交由娜娜伊保管,开始清唱起来。

这么唐突的KISS

恋爱总是得埋伏出击

始终没发现你的心意

直到你说出「我一直都注视着你呀」这句话

女王陛下干劲十足地唱着歌,我们几个士兵的工作也到此告一段落。接下来就只剩把这个可怜的俘虏送到右侧就行了。

「手给我拿开!你们干么突然这样对我啊!」

将发狂的亥金丢到舞台侧边,我们几个奈露莉兵总算能稍微松一口气。

「剧本里根本没有这一段呀!」

亥金气得把头盔用力摔到地板上。

「没办法啊。」

「那是因为殿下……」

「因为奈露莉她……」

「因为当时的状况……」

四个士兵各使其招请求亥金能酌情量刑。

「刚才打我脸的到底是谁!呜喔,等等……不会吧?」

亥金摸了摸胡子,「流鼻血了啦。呜哇,这下糟糕了啦。」

他正想用衣袖抹去鼻血,却被▽制止了。

「你别乱来—那件戏服是跟话剧队借的耶。」

但已经有几滴鼻血滴到领口留下痕迹了。

「安啦,只要在乾掉之前处理掉就行了,用清水搓揉就能洗干净。」

在卡蜜蕾的指示下,○跑去找最近的水龙头。

「快点把衣服换好!好了,快走快走!」

我们被▽从身后推着走。

「今天的舞台……实在太疯狂了。」

没人回头搭理亥金的说法,但我也有同样的想法。眼前的舞台是战场。名为奈露莉的真枪实弹正咻咻咻地飞来飞去。一旦放松戒心就会死无葬身之地。这一点毋庸置疑。

急忙往舞台后方栘动,等待我们的是新郎角色的服装还有开了两个洞的木板——这是娜娜伊的特制木枷。为了不让木枷在对戏过程中脱落,还特别加上牢固的锁匙。只是为了表现出无法光凭自己的力量挣脱,有必要真实成这样吗?

我脱下套头式的奈露莉铠甲,拿掉缠在腰腹间的布,穿上了拿防卫队旧衣服改造的上衣。

娜娜伊戴上有宽大帽檐的帽子,瓦吉则是以紧身裤造型出现。

「快点,快点啊!」

从左手边过来帮忙的米卡替卡蜜蕾戴上了木枷。

我们几个被俘新郎一齐踏步往左边的位置走去。

已经登场过的萨嘉大人不晓得在给伊=舞出什么主意。他们两人都已经戴上木枷了。

边唱边顺利从右边舞台退下来的奈露莉,趁着灯光转暗的那一瞬间立刻以最快的速度从后台冲到左边。

「到目前为止,大家都做得很好喔。」

她气喘吁吁地把即将要上场的米卡叫到身边说起悄悄话。但那头的掌声实在太大,就算用一般的音量对话也听不清楚。

米卡把铜锣的提绳挂在自己手腕上。

「那我、要走罗。哥哥也、加油。」

「要是忘了台词就向奈露莉求救,听懂了吧?」

萨嘉大人拉起妹妹的手。

「台词、全部、记住了。超完美的。」

穿着奈露莉式女性服饰的米卡把手缩回长长的袖子里。

舞台再度被明亮的灯光笼罩。

米卡脚步轻缓地走过「回廊」,边敲响手中的铜锣。

「割耳奈露莉陛

下回来了!」

她站到被放置在「舞台」中央的椅子旁。

手执长矛的奈露莉急奔在「回廊」上,「磅」一声一屁股坐在面对观众席的那把椅子上。准备将手里的长矛交给侍女。

就在这个时候,不知是长袖子太碍事还是被手腕上的铜锣卡到,米卡一个没握好,长矛就这么掉到地板上发出巨大的声响。我甚至能听到萨嘉大人倒抽一口冷气的声音。

奈露莉神情严肃地瞪着米卡。

米卡慢吞吞地捡起长矛,歪着头露出一副「掉都掉了不然你想怎样」的表情。

那糊涂的模样引来会场席间一阵哄堂大笑。收起长矛后,米卡暂时退回右手侧边,萨嘉大人这才松了一口气似地坐倒在地。

「哎呀,好危险……还好总算应付过去了。」

「想不到那孩子还挺有胆量的嘛。」

卡蜜蕾相当感佩似的点了点头。

「不管是念台词或动作表现都很出色呢。」

伊=舞也接着说。这两个人端着一副自以为了不起的态度评论着,但我们可是被俘虏的人啊,比奈露莉跟她的傻侍女等级还要再低几阶咧。

侍女米卡把铜锣敲得轰轰作响。这代表割耳奈露莉想见她的候选新郎了。

以娜娜伊为首,我们从舞台侧边跑了出来。还要加上被人从身后用力撞了一下似的默剧式演技。割耳奈露莉对并排在「回廊」上的我们缓缓出声。

「一个一个走到我面前,报上名来。」

娜娜伊率先走向前。

「我是佣兵南鸣(娜娜伊)。」

割耳奈露莉对面向观众席报上名字的南鸣(娜娜伊)伸出手。当南鸣(娜娜伊)亲吻了她的手背后,观众席也跟着爆出一阵黄色的哀号。

俘虏们一个接一个站到割耳奈露莉和观众面前——

「我是防卫队勤务兵倭士(瓦吉)。」

「我是防卫队步兵平人(亥金)。」

「义勇军司令官,意=云(伊=舞)。」

「司令官的部下,丽智(雷治)。」

「同样是司令官部下,我是华观(卡蜜蕾)。」

在我亲吻过奈露莉的手并走向「回廊」之后,侍女追了上来。

「哎呀哎呀,真是聚集了不少好男人呢,六个都长得很俊俏啊。」

她抚摸着南鸣(娜娜伊)的手,「一次抓了这么多个,会期待能吃点甜头也是人之常情嘛。」

割耳奈露莉从椅子上站起身,将眼前的侍女与俘虏分开。

「不行不行。这些全都是我的新郎,一个都不会分给你的。」

割耳奈露莉拉起南鸣(娜娜伊)的手,将他召上「舞台」。其余六名候选新郎则站在割耳奈露莉所坐的椅子周围。

伴随着乐手们的演奏,割耳奈露莉边咏唱着歌曲,边在俘虏之间徘徊走动。

被女孩猎到手的男孩啊

你默不作声地,真的好可爱

挺起你的胸膛来

不用担心

我会跟你结婚的

割耳奈露莉拿下南鸣(娜娜伊)的帽子戴在自己头上。观众席间再度传出黄色的哀号。

别因为我是女孩就把我当笨蛋

我若鼓足勇气,连弓箭都拉得开

刺到你心坎里的那支箭

是再真实不过的

爱的信号

割耳奈露莉用眼神隔空爱抚着意=云(伊=舞)。被深深凝视的意=云(伊=舞)羞答答地别过头去。

一直向往的

甜蜜生活

就算是神也不允许捣乱

在满月之夜,我的光之刃

可不管你是谁都砍的啊

割耳奈露莉轻轻啮咬华观(卡蜜蕾)的后颈,就这么欺身上前硬是要华观(卡蜜蕾)以新娘抱的方式抱起自己,却因此让他失去平衡,还戴着木枷的双手就这么捧着奈露莉的屁股摆出十分艰辛的姿势。害我被华观(卡蜜蕾)的屁股撞飞到舞台边。

「哎呀,陛下,又来一个人了。」

凝视着舞台左手边的侍女说话了:「又多一个俘虏了呢。」

「把他带上来。」

正耽溺在后宫滋味中的割耳奈露莉一声令下,侍女便退到舞台的左侧边,带上来的人正是赞贺(萨嘉)。

「咿呀!又是个美男子。」

割耳奈露莉抓起他的袖子,「上前来,让我好好疼爱你。」

但赞贺(萨嘉)却挥开她的手。

「别这样!我已经有未婚妻——」

「无礼之人!」

侍女将敲锣的鼓槌往他背上狠狠一敲。赞贺(萨嘉)当场倒地不起。

「反抗是没有用的,我的新郎们啊,明天就要举办婚礼了,好好期待吧。」

割耳奈露莉从华观(卡蜜蕾)的怀里跳下来,哈哈大笑着往右侧离去。侍女米卡也跟在她身后离开。

聚光灯打在赞贺(萨嘉)身上。

「啊啊,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初名(秀娜),我好想你……」

就算被亲妹妹毫不留情的狠狠打倒在地,萨嘉大人依然坚持着展现出悲痛欲绝的演技。他所吐露的心声让会场陷入了一片静默,而灯光也在这时悄悄转暗。

我们在观众的掌声中退到舞台侧边。下一幕还得上场表演的人都忙着换衣服。娜娜伊和瓦吉卸下木枷,再次穿上奈露莉军的锁甲。

我喝着水壶里的水,心想总算能稍微休息一下……这时却有人拍了我的背。

「出问题了。」

▽握着卷起来的剧本站在我眼前,「奈露莉说下一首歌想走到观众席里。」

「为什么?」

「因为想和观众们亘动啊。」

那家伙肯定会搞得鸡飞狗跳啦……但要是拒绝而让她进化成闹别扭奈露莉又很麻烦……

不对,别再拿奈露莉当藉口了。

我自己本身不就想跳进这团混乱中把一切搞得鸡飞狗跳吗(像是被践踏之类的)。我可是剧本助手呢。

为了撑起舞台不管什么事我都办得到(像是被女孩子践踏之类的)。况且我也是奈露莉助手(像是被穿着高丹数黑色裤袜的奈露莉践踏之类的)……嗯?现在妄想好像超越了现实朝我袭来,是错觉吗?

我褪去外套。明明上舞台的时间没有多久,却已经满头大汗(说到这个,黑色裤袜在靴子里闷出一点汗才是最佳状态。因为除了黑色之外都会被看出来,在这一点上,黑色可是能完全不影响美观,又能彻底享受湿热温暖的好裤袜呢)。

「我知道了。就照奈露莉的想法去做吧,我会陪在她身边的。」

我请○准备一套全黑的衣服,转身就往后台移动。

奈露莉和米卡摊开观众席的简略位置图检视着。我向前对她说明自己将会扮成黑子(注8)陪在她左右后,

「随你高兴。」

得到的却是奈露莉冷冰冰地回答。这家伙还真是个不擅表达自己情绪的巧克力王女啊,

我披上○拿来的黑色斗篷,摇身一变成了黑子。

「……所以啊,到这里灯光就照不到了,记得不能再继续往前走喔——」

「我明白。」

奈露莉坐在从舞台搬下来的椅子上,完全没把▽的建议听进耳里,「所谓的光芒是为了照耀君王而存在的。」

「好了,你可以走了。」

米卡把▽赶到旁边去。

人家是好心帮忙提建议耶,这两个丫头真是……我的心又朝暗黑属性倾斜了百分之一。

我越过用来分隔区域的绳索走到观众席,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舞台上而没注意到我。此刻的舞台正进行到接获赞贺(萨嘉)行踪不明的消息而跑出村子的初名(秀娜)被娜娜伊和瓦吉所饰演的奈露莉军逮捕的桥段。

注8在歌舞位等舞台上,帮忙演员或让故事得以顺利进行的幕后人员,全身黑裳。

「割耳奈露莉陛下好像不管抓到的俘虏是男是女都无所谓呢。」

娜娜伊所说的这句台词还有下文,割耳皆兵——只要割下耳朵便是归属奈露莉麾下的士兵——若是没有加上这句说明,整部戏恐怕就会进阶到禁止上演的程度了。

反对▽的意见并硬把这一句话加进去,应该是我身为剧本助手做过最好昀一件事吧。

初名(秀娜)遭到押解之后,场内立刻被如雷的掌声包围。这些掌声如同信号,奈露莉和米卡突然出现在我面前。

奈露莉似乎把那些掌声当成全是献给自己的喝采,一脸满足地环顾四周。

站在观众席走道上的她轻喃一声:「打光。」于是就像早就计算好了般,设置在宿舍塔的光源变成聚光灯,将她包围在一片光亮之中。

「演奏吧。」

接着米卡敲响铜锣,一旁的演奏区也缓缓流泄出〈就是喜欢〉的旋律。

咕噜噜……这些家伙还真是厉害啊,很受欢迎嘛……连语言能力都已经逐步接近暗黑魔兽的我,当然不能在这时候愣头愣脑地发呆。我得确认她们前进的道路不会受到阻碍才行。

当奈露莉张嘴逸出轻柔的歌声,观众席也

跟着音乐节奏打起拍子。

我就是喜欢

不管周遭的人怎么说

对喜欢的东西,我就是喜欢

用不着多说什么

「讨厌的东西就是讨厌」

虽然你常把这句话挂在嘴边

但你发现了吗?

我所喜欢的男人啊

歌唱中的奈露莉完全夺走了我的目光。我指的当然是暗视能力啦。当双眼直视着聚光灯,观众席就陷入一片漆黑中。

我就是喜欢

应该说得出口吧

我就是喜欢

也相信绝对不会改变

「不喜欢也不讨厌」

说出的却是口不对心的回应

明明一直都喜欢着呀

很好,唱到这里的时候,只要能走到舞台前方的贵宾席,就能顺利地……当我这么想而回过头时,却发现奈露莉正遭受到观众的握手攻势阻挡不得不停下脚步。她的肉体被无数只手拉扯着,几乎半个人都快掉进观众席里了。

咕噜噜……糟糕,奈露莉有难,得去救她才行……

我将豢养在体内的暗黑魔兽火力完全释放,急忙赶上前去将她拉回来,同时挺身挡在奈露莉与观众之间。

「嘎啊!呜喔喔!」

被观众一而再、再而三地报以老拳或猛烈肘击,我忍不住发出哀号。

咕噜噜……你们这些臭人类,给我化为尘土吧!已然与黑暗融为一体的我不分青红皂白一股脑地把那些伸出手想抓住奈露莉的人类全都摧开,杀出了一条血路。奈露莉和米卡总算是走到贵宾席前,我也不经意地和父亲四目相交。

唷,爸爸,我过得很好喔。

柯吉金就坐在他的身旁。没错,在一个英雄的阴影下,究竟有几千几万个像我一样永远无法沐浴在光芒中的……等等,好像有哪里怪怪的?

这老头子不是说要去亡命天涯了吗?为什么还气定神闲地坐在这里啊?不知为何他的表情似乎有些抑郁……服从于奈露莉时那一脸好色下流的笑容消失到哪里去了?我们的文化英雄此刻正低着头,一不小心就可以瞥见他的秃头。

父亲则露出我从没见过的满脸笑意帮奈露莉打着拍子。

啊~眼前这一幕该不会是因为柯吉金的计划被拆穿的关系吧?堕落的英雄已经被逮捕,而完成这项任务的,就是雷治爸爸吗?爸爸,真是恭喜你了,那接下来就该与柯吉金告别罗?

我该怎么做才好?

走下舞台,穿着一身谁也不是的黑子服饰的我到底能做什么?

「我就是喜欢啊!」

昂首阔步走在观众席走道上的奈露莉——正将恶权的象征·割耳奈露莉与心中的想法坦然地摊在观众面前。

是了。

对现在的我而言,比起遥远的亡命英雄,更重要的是近在身边的女王陛下啊。我得想办法帮助她才行。

「我有很多喜欢的东西。」

看哪,她已经开始演起戏了。

「玉树临风的男人呢?」

侍女抱起观众席里一个看起来不过三岁左右的小男孩。

「最喜欢了。」

割耳奈露莉伸出手指在小男生的鼻梁上戳了一下。小男生呜哇哇地哭了出来,在米卡怀里缩成马蹄形。

「那么陛下,您觉得盛装打扮怎么样呢?」

侍女把小男生往旁边一丢(我正忙着对那孩子的妈妈下跪道歉),一把拽下坐在附近座位上某个绅士所戴的软帽。

「不正是最有趣的事吗!」

割耳奈露莉把帽子挂在盔甲的长角上。

「那您觉得花朵美吗?」

侍女变魔术似的从袖口掏出一朵小花。

「花?」

看着递到眼前的花朵,割耳奈露莉不由得蹙起眉头,「我讨厌花。」

她把花朵别在帽子上还给了绅士(我不断向人家赔不是)。

「果然比起花,陛下更喜欢肉吧。」

侍女摆出拉弓的姿势。

「而且还得是野生的兽。」

割耳奈露莉双手握成拳头往胸口槌打。不知道她脑海中想像的究竟是怎么样的野兽。

「但无论如何,最喜欢的还是——」

主仆彼此互觑一眼,接着说:

「唱歌!」

悠缓流泄出的音乐再一次加快节奏。

我就是喜欢

想告诉你,我有多喜欢

我就是喜欢

我喜欢你,请永远不要忘记

奈露莉重复着歌词,在通道上继续迈步向前。追在她身后的我为了不影响到观众还刻意半弯着腰,活像是正准备参加突击敌人的壕沟战似的。

唱完歌连灯光都暗下后,我硬是拖着还想跟粉丝继续交流的奈露莉回到后台,▽走向前来,把木枷套在我身上。

「来,把这个戴上,马上就要出场了。」

束缚→劳动→束缚,怎么看都是奴隶循环的最佳写照啊。

七名新郎又再一次被扔到幽暗的「回廊」。

站在「舞台」上的初名(秀娜)被聚光灯笼罩着。

为了在离别之后

也能想起彼此的笑容——

初名(秀娜)正以无乐器伴奏的方式进行独唱。听到她的歌声,赞贺(萨嘉)站了起来。

「初名(秀娜)?是你吗?」

「这个声音是赞贺(萨嘉)大人吗?是您吗?」

赞贺(萨嘉)把脸抵在用来当作牢房铁栅栏的「回廊」栏杆上。

「初名(秀娜)!你没事吧!?」

「赞贺(萨嘉)大人!您也无恙吗?」

多么讽刺的命运啊——这对恋人好不容易终于得以再相见,地点却是在割耳奈露莉的监牢里。

其他几个新郎都大剌剌地横躺在冷冰冰的地板上。我听着与自己无关的故事正循序进行,心中想起的是,曾经有过的比目鱼时代……

眼前是娜娜伊的大屁股。我翻了个身,假藉演戏之名往她的方向凑近。要是她出声斥喝,我也已经有祭出「抱歉,我太想念妈妈了,忍不住就……」这种超好藉口的觉悟了。但察觉到异状的娜娜伊二话不说立刻狠狠一脚踹了过来,我也得以与最终王牌有刹那温存的机会。

「怎么了?」

娜娜伊低声询问。既然她给了我关于女生屁股的感想发表机会,那我们就立刻切入主题吧。

「刚才我绕到贵宾席前一趟,那个『计划』似乎失败了。」

「那不是很好吗?」

娜娜伊在黑暗中扬起教人寒毛直竖的笑容,「是我通报中央政治委员的,白天时你应该也见过那位卡力加涅夫先生了吧?我把柯吉金所说的话全都一字不漏告诉他了。」

什么?娜娜伊说的不正是我爹地吗?这是怎么回事?娜娜伊要成为我的新妈咪了吗?

「你说通报……」

「你没听过『文化保护室』这个名字吗?是本地的情报机关,跟我们夏立克王国亲卫队之间维持着十分友好的关系。卡力加涅夫先生就是那里的职员,能卖人情给他们真是再好不过了。」

这家伙……居然干出这种事……

「这是奈露莉的想法吗?」

「我怎么敢胡乱猜测殿下的想法,但考虑到我国与本地之间所交换的条约,她应该也不会反对这件事吧。」

「是吗……」

奈露莉所做的都只是演戏吗……她只是在演出割耳奈露莉这个角色而已吗?不管是做出热情告白的柯吉金,还是为此感到不快的我,都只不过是在这一夜的戏剧祭典中做了一场梦罢了吗?好遗憾哪,我真不愿相信这种事。不管是谁都会说谎,也会给其他人特别高(或特别低)的评价,但我一直幻想自己是个与这种事完全无缘的人。说老实话,我就是会把对方想成这种女孩继而爱上她。现在的女生大概会说:「别傻了好呗!」擅于掌握女人心的人气男则会嘲笑我:「世界上才没有那种女人呢——」中央政治委员会女性问题事务局的局员也会残酷地训诫:「回家吸你妈的奶啦,傻子!」尽管如此,我还是希望自己喜欢的对象是这个世界上最诚实、最温柔的女孩子。就算本人否认,我也想极力反驳:「才不呢,你就是这个世界上最诚实最温柔的人啦!」好想拿出吃奶的力气反驳到死啊。唉,不过世界上最诚实、最温柔的女孩子喜欢上我的可能性大概等于零吧……

嗯?

好像有哪里怪怪的。

这件事跟那件事是怎么凑到一块儿的?

为什么我非得对奈露莉感到失望不可呢?

难道我把奈露莉当成喜欢的女孩子了?我喜欢奈露莉吗?为什么?怎么会这样?关键字是「胸部」吗?……不,哪有可能啊。

「怎么会这样……你居然要成为割耳奈露莉的新郎了……」

初名(秀娜)在舞台上痛苦得扭动身躯,赞贺(萨嘉)则低头咬紧嘴唇。

「如果到时候真的变成那样,我打算自杀。」

「别说这种话!光是想像就够让人害怕了,一定会有什么办法的,割耳奈露莉也是人生父母养的啊……对了,我曾听过传言,割

耳奈露莉很喜欢唱歌……赞贺(萨嘉)大人,可以请您把其他一起被抓的人都叫起来吗?」

「这是无所谓,不过你到底想做什么?」

「我有一个好点子。」

究竟初名(秀娜)的秘密策略会是什么呢……?候选新郎们维持着比目鱼状态这一幕到此告终。

回到灯光暗下的舞台边,班上同学正上演着不输给观众的吵闹戏码。

「太棒了,真的渍得很棒呢。」

奈露莉抱紧秀娜,在她的脸颊上亲了又视。

「太棒了,真的太棒了。」

米卡也加入她们。连萨嘉大人都在KISS NG的暂拟条约下参加了她们的庆祝,形成一组互舔互慰的模拟家族。

▽解开了瓦吉的木枷。

「其他人的木枷就由你负责去解开。」

「娜娜伊,过来确认一下服装!」

○手里拿着纸与铅笔发出高分贝怒吼,「训练衫还有帽子,你都准备好了吗?」

「全都穿在斗篷底下了。」

娜娜伊转了转重获自由的手腕,出声回应。

「卡蜜蕾到右边、秀娜到左边去换衣服,瓦吉和亥金就在原地换,动作快!」

负责服装的○亢奋到双眼都充血了。从这一刻开始,有很多幕都必须加快换衣的速度,所以她才会这么急着做准备。

就在这时,奈露莉朝我招了招手。

「柯吉金那是怎么了?」

「咦?」

我直愣愣地盯着她的脸。额际的白粉正融在汗水里一同流下。

「他被一群带有杀气的家伙团团包围着,该不会是计划露馅了吧?」

「你也发现了吗?」

「嗯。」

奈露莉喘着大气,但还是点点头回应我的问题,「我就是为了看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才会走到观众席去的。」

我跟在奈露莉身后移动到后台的右侧,边向她说明柯吉金已经被抓了一事,但并没有告诉她是娜娜伊去告密的。

「是吗?他是被政治委员会给……」

奈露莉瞥了全身镜一眼,手脚俐落地补起妆来,「你啊,想办法做点什么吧。」

就这么干脆自然地对我下达了这种乱七八糟的命令。

「嘎啊?」

「想办法把柯吉金救出来啊。」

「不可能啦。」

「不管,反正你想办法救他就是了。」

我还以为她是在开玩笑,但奈露莉的眼神是认真的。况且她根本连看都没有看我一眼,而是凝视着即将上场演出的舞台,深呼吸一口气。

「想办法……我能想什么办法啊?」

「不管,反正你想办法救他就是了。」

「真的不管做什么都行吗?」

「做什么都行。」

奈露莉盯着正把椅子摆到舞台上的▽背影,「当受伤的小鸟飞进怀里来,我们怎么能见死不救呢,这样实在有辱奈露莉之名。」

呜哇,这家伙完全被初伐奈露莉附身了嘛。不过也无所谓,反正我还挺喜欢大奈露莉的(像是她已经死掉这一点)。再也没有比傲娇女王加天然呆的双重人格更萌的组合了。

「这件事就包在我身上吧,奈露莉陛下。」

说是这么说,但我到底该怎么做才好呢?仔细想想,关于双重人格,在女王陛下的人格出现时,要是不会使用魔法,故事本身就没办法成立了嘛。医师的治疗将会成为必要之人的人生趣事啊。

现在只能靠我了吗……笨拙得几乎跟不上故事情节的我,只能偷偷在心里向现代学园的异能之神祈祷,希望被逼到穷途末路的柯吉金可以发动隐藏在他体内的神秘力量。

锵锵锵——铜锣敲打声响起,这一回要从割耳奈露莉吃完早餐的最终第三幕开始进行。

用侍女提来的水简单盥洗过后,奈露莉转头眺望着我们这七个并排在「回廊」上的候选新郎。

「好了……差不多也该是时候了。」

她站起身,走到舞台的边缘,对观众平举双手。

「如同先前说的,我就要与他们举行婚礼了!」

要是有人胆敢对这场婚礼持反对意见,恐怕会遭到魔弹还是什么的射杀啊。

就在此时,一名候选新郎向前跨出一步。

「陛下——」

赞贺(萨嘉)踏上舞台,「我身为七名候选新郎的代表,有件事想请陛下答应。」

「什么事?即将成为我丈夫之人哪,有话你就说吧。」

赞贺(萨嘉)趴跪在地,对心情还不错的割耳奈露莉深深低下头。

「不知骁勇善战的陛下,是否也对诗词歌赋有兴趣呢?」

「没错,我最喜欢唱歌了。」

「那么,虽然感到万分惶恐,但我们七人想为陛下献唱一曲,虽然只是很拙劣的曲子,但或许能以这首歌让陛下对我们几个人多一点了解。」

「原来如此,你们是想以唱歌来介绍自己啊,挺有趣的。那就快点让我听听你们的歌曲吧。」

割耳奈露莉坐回椅子上。

接着,南鸣(娜娜伊)与赞贺(萨嘉)交换了位置,从「回廊」站出来。

「那么,就由我先开始吧。」

普下一盏专属于他的众光灯,舞台的照明无声暗下。

「原本就是孤儿弃子的我,被某个骑士团捡了回去,被当成骑士拉拔成人。」

南鸣(娜娜伊)褪去身上的斗篷。底下穿的是一件强调出身材曲线的贴身纯白无袖衬衫。观众席随即传出黄色的哀号。

他先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一顶贝雷帽戴在头上,这个时候我已经趁黑悄悄移动到舞台边。伴奏者们适时奏起南鸣(娜娜伊)的主题曲〈战场上的小狗华尔滋〉。

灯光亮起后,舞台上恢复一片明亮,左手边是与南鸣(娜娜伊)穿着相同服饰排成一列往舞台中央走来的亥金、瓦吉与秀娜。他们走出「回廊」,南鸣(娜娜伊)就排在最后一个。

「全体立正!」

在领队亥金的号令下,四个人随即转往观众席的方向停下脚步整队。

当扮成魔鬼教官的卡蜜蕾从右手边登场后,亥金又大吼一声:「注意!」

「开什么玩笑!谁叫你们停下脚步的!」

卡蜜蕾教官往每个人脸上招呼了一巴掌(即兴演出),「动起来!动起来!两只脚都给我动起来!」

被卡蜜蕾教官踹了屁股后,这次换以南鸣(娜娜伊)为首跑了起来。每在舞台上跑一圈,就会被教官打屁股(即兴演出)。

「跑!跑!一直跑下去!我们骑士团不需要跑不动的废物!」

于是他们又加快了速度。

「你们这群没用的小鸡!蛆虫!再快一点,再跑快一点!」

音乐节奏加快了。台上那几只「没用的小鸡」也像被操控般提升了跑步速度。

「这样就不行了吗!你们只有这种程度吗!一群只会白吃白喝的家伙!」(即兴演出)

旋律已然疯狂,跟不上的家伙懊恼地抬高下颚,双膝点地,将自己缩成一团,只有南鸣(娜娜伊)还继续沉默地跑着。直到教官下达「已经够了」的指令后,他们才又排在一起整队。

「今天的训练就到此为止,值班的家伙快给我去站哨!」

「是的,教官大人!」

教官离去后,扮演训练生的临演也跟着退到左边的位置。

我把木枪递给走到右手侧来的娜娜伊。她流了不少汗,但并没有因此气息不稳。

「加油,让我看看你帅气的一面吧。」

低声说完后,她回应我的是一个小小的眨眼动作。

虽然只是军事训练用的假枪,但在娜娜伊一丝不苟的俐落动作下果然帅得一场糊涂。当她抬起头准备外出巡逻时,流浪在空气中的曲调也因应产生了变化。勇猛的旋律加上她踢蹬的双腿着实充满了跃动感。当她气宇轩昂踩着靴子走下舞台时,台下的女孩子全都狂喜得无法自已!

「娜娜伊——!快过来这里!」

「来占领我吧!」

「南鸣(娜娜伊)大人!Search&Destroy!」

一部分的粉丝因娜娜伊的接近而陷入疯狂,造成不小的骚动。

娜娜伊在观众席间昂首阔步。为了让她别那么紧张,我替她想出的解套方法是要娜娜伊用早已浸入她骨髓的军队式动作开口大声唱歌。

来,站起来吧

让我们成为战场上的幼犬

露出你的尖牙吓吓他们!

把那群背信忘义的家伙

狠狠地撕裂吧!

保护野兽的咽喉吧!

保护所有

该保护的东西吧!

娜娜伊挥着手对观众敬礼。那凛然傲气的模样,又引得台下发出一片黄色的哀号。也许是不再紧张的关系,想不到她还挺有回馈服务粉丝的精神。

我就要上场了

代替神讨伐那些恶势力

我手中的利剑

会贯穿那些邪恶之心

我的灵魂

只为高傲的骑士团而存在

我愿起誓

一切都是为了重要的伙伴们

当南鸣(娜娜伊)沐浴在年长的贵妇人们无法自持不断丢来的礼金甘霖中时,舞台上传来集合的信号。魔鬼教官卡蜜蕾立时大喊。

「集合!集合!骑士团长要来阅兵了!」

南鸣(娜娜伊)口袋里塞满了纸钞,转身回到舞台。舞台灯光暗下,微弱的光线只照在「没用小鸡」之列的最边边,也就是南鸣(娜娜伊)一个人身上。

锵锵锵,冲入耳膜的是铜锣敲打声。

聚光灯扫向「回廊」那头,出现的是伪骑士团长割耳奈露莉和她侍女的身影。走到南鸣(娜娜伊)跟前的割耳奈露莉先做出敬礼的动作。

「那么之后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南鸣(娜娜伊)挺起胸膛回敬一礼。

「这是我们期待已久的第一次出征。」

光线集中在竖立于「舞台」中央的旗帜上。那是一面绘有架空骑士团徽章的偌大旗帜。

「听好了,你们这些家伙——」

身披斗篷的卡蜜蕾握紧了旗杆,「你们的任务就是保护好这面军旗。要死守!死守知道吗!听懂了吗!」

「是的,队长大人!」

套上斗篷的「没用小鸡们」全员伸出手来一同握住旗杆。

「他们来了!」

南鸣(娜娜伊)大喊,其他队员也跟着发出嘶吼,一个接一个冲入黑暗中。

战斗开始了。

另一边,后台也陷入了战争状态。▽敲响大型太鼓代替大炮声,我则拿两根钢管互相敲击制造出剑戟交错与风声呼啸的效果音。○把爆竹丢进空的灯油罐里假装枪击声响,奈露莉忙着模仿马匹嘶叫。乐队所演奏的歇斯底里旋律更加剧了战场的浑沌混乱。

「差不多了!」

从侧边观察舞台情形的米卡出声提醒。

○接着把拆解重组过的爆竹所制成的苹果大小特制火药摆进灯油罐中。

「就是现在!」

在米卡的信号声中,○点了火立刻合上罐盖。

轰隆一声巨响,小小的火焰随即窜出,紧接着就是更激烈的爆炸,逃得慢了的○还被吓到跌了一跤,「风来了,风啦!咻噜噜噜!」

▽冲到罐子边把破了个大洞的盖子掀开,一旁的奈露莉异常兴奋地窥探着罐子里的状况。我最怕这种会燃烧的瓦斯了,便移向舞台左侧准备下一幕的表演。

舞台上,南鸣(娜娜伊)正看顾着因刚才的「炮击」而倒下的伙伴们。

「大家要加油啊,援军马上就来了!放心吧,我们的军旗完好无缺幄!」

终于从爆炸的余威中清醒过来般,小号开始演奏娜娜伊的主题曲。

战争的种子

绝不会从这个世界上灭绝

战争中被掠夺的生命

仍是不可计数

这棣的命运

总有一天也会降临在我身上

现在只需沉睡就好

我们是生于战世的幼犬啊

「我的伙伴们全死了。」

在灯光的照耀下,南鸣(娜娜伊)脱去了贝雷帽,「我的故乡、家庭、所有关于过去的一切都在战争中被彻底灭绝了。在这场战争中受到重挫的骑士团也不得不解散,我却成为更加渴求战争的佣兵。我并没有非战不可的理由,却也没有停止征战的原因。就跟已经死去的同伴们一样,我也不过是只除了战争以外不懂其他生存之道的幼犬啊。」

南鸣(娜娜伊)拾起落在地上的斗篷重新穿回身上。

锵——铜锣声响起,舞台上又恢复正常的照明。割耳奈露莉就坐在椅子上,其他不管是在舞台侧边等待或前一刻刚扮演过南鸣(娜娜伊)同僚的候选新郎们也都集合起来再度并排在「回廊」上。

割耳奈露莉大力地拍手。

「太棒了,我最喜欢好歌了。可得给唱出这么一首好歌的你一些奖赏才行,要是有什么想要的东西但说无妨。」

南鸣(娜娜伊)趴跪在地。

「那么陛下,请给在下与天下第一武士——割耳奈露莉陛下对决的机会吧。」

「不行!」

割耳奈露莉宛如用跳的一般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夫妻之间互动干戈算什么,这事绝对不行!」

面对似乎快发怒的暴君,南鸣(娜娜伊)并没有一丝怯意。

「那么陛下,还有另一件事希望陛下能达成我的心愿。就是请陛下承认我——南鸣(娜娜伊)是天下第一的武士。」

「可以。」

割耳奈露莉露出松了一口气的表情坐回椅子上,「世界上所有的妻子都希望自己的丈夫是最强的一流武士啊。」

「我会拿这份证明出外修行,这么做也是为了证明我是能担当得起天下第一武士这个名号的了不起武士。」

候选新郎脱口而出的要求再一次让割耳奈露莉的情绪激昂起来。

「这怎么行呢!你可是我的新郎啊!」

「陛下难道想把天下第一的武士豢养在身边,扼杀我的前途吗!」

被南鸣(娜娜伊)这么一喝,就算是割耳奈露莉也不由得胆怯畏缩了,「您若真的这么做,可是会被都城里那些专门嚼舌根道人是非的臭小鬼嘲笑:『割耳奈露莉说家里的小狗是天下第一的猛犬,还沾沾自喜咧!』的呀。」

「你这家伙,唔唔唔……」

被堵得不知该如何反驳的割耳奈露莉只能愤恨的咬紧牙根,「你这个无礼的家伙!」一旁的侍女举高鼓槌,恨不得狠刮南鸣(娜娜伊)一顿。

「够了!」

割耳奈露莉试着维持王者应有的从容气度,事已至此仍刻意摆出威严的表情,「你想怎么做就随你高兴吧。好了,退下退下,我的新郎还有六个人呢。」

手里握着剑柄的南鸣(娜娜伊)瞪了侍女一眼后,才往后退向「回廊」。这次换成倭士(瓦吉)走向前来。

「在我的故乡,存在着被称为『王』的一族。但我只是住在『王』的领地中,一个贫苦的米店之子罢了。」

除了照向瓦吉的那盏聚光灯之外,所有的灯光都暗下了。我们所有人都退到侧边,早就等在那里的○和▽用力抱住娜娜伊。

「娜娜伊,练习的成果都显现出来了,你真的很努力耶。」

「整个场面都保持住了。观众都看得很开心,连我们也都感受到了。」

相较于感慨极深的同班同学,娜娜伊却只有「我的部分终于结束了,还真是短暂啊」的简单感想。但满是汗水的脸上仍能窥见满足的神色。

这时奈露莉走了过来,朝我出声道:

「要准备下一幕了,快点过来。」

她的视线同时往娜娜伊身上瞥了一眼。

「别太放松了,戏还没有结束呢。」

娜娜伊大概以为会得到几句犒赏美言,被这么一番训斥后,她惊讶地赶紧重整情绪,回应道:「是,真是非常抱歉!」

奈露莉转身准备回后台时,又好像突然想起什么停下了脚步。

「你的状况比排演时好太多了。」

在君王的糖果与鞭子混合秘技调教下,娜娜伊几乎忍不住哭了出来,

「真、真是太感谢您了……」

看到她这副泫然欲泣的模样,奈露莉原地跳起大喊了一声:「那啦——」

「真是的!这有什么好哭的!」

「是的……真的非常抱……」

就连抱着娜娜伊的○和▽都哭了,始终站在一旁目睹这一幕的我也恐不住鼻酸。在眼泪滑出眼眶之前,我赶紧催促着好像真的生气的奈露莉并肩离开。

伊=舞所饰演的「王女」是个很活泼的女孩子,总是把负责当她玩乐对象的倭士(瓦吉)耍得团团转。

「什么啊,跟到这里来的只有你一个而已吗?」

伊=舞坐在假装是树枝的「回廊」栏杆上,两只脚悬空晃呀晃的。

「是的,王女。」

穿着破旧衣裳的瓦吉也跟着在她身边坐下。

「你不跟其他人一样规劝我什么『爬树很危险,快点下来呀』之类的话吗?」

「是的,王女,俺……不对不对,我就是被派来陪在王女身边的,随便王女想怎么吩咐都可以。」

当呆呆蠢蠢的倭士(瓦吉)这么说完低下头后,王女似觉无聊地把脸撇向一边。

「哼,随便你吧。」

就算王女这么说,倭士(瓦吉)仍是笑得傻呼呼的。

配合瓦吉的要求,他所演唱的〈总有一天,王女……〉是首蕴酿着酸甜旋律,让耳朵相当舒服的强调氛围之作。

总有一天,王女……

你会来到我的面前

用温柔的声音教我吧

「当好朋友是件很重要的事喔

我们约好了绝对不吵架。」

顺带一提,这首曲子是由真正的割耳奈露莉所谱写的第十七首原创曲。好像是什么为了让法律普及而创作的抒情歌。

「这个剧本果然很奇怪,我才不是那种会随便爬树的轻佻少女呢。」

爬到舞台屋脊的奈露莉小姐(也就是

伊=舞所扮演的「王女」角色雏型人物)对我这个剧本助手大表抗议。我也只不过是把从瓦吉那儿听来的「与奈露莉初次见面时的情景」忠实再现而已……这就是所谓的历史观点各有不同吧。

我跟奈露莉还有米卡三人躲在舞台上方的梁柱待命。接下来就是割耳奈露莉要突然插入剧情中的桥段了。

从上往下看确实是有些吓人,梁柱的高度可不是葡萄棚架可以比拟的。奈露莉鼓着脸颊正在做心理准备,米卡则把铜锣紧紧抱在怀里以防不慎掉落。

倭士(瓦吉)唱完歌了。

在我的眼神示意下,米卡锵的一声敲响铜锣。

奈露莉双脚挂在梁柱上,倒着半悬在空中。

「那么之后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忽然从天花板冒出来的蠕蝠奈露莉让现场观众发出「喔喔喔!」的兴奋叫声。

「我跟王女终于都长大成人了。」

倭士说完这句台词后,舞台随即暗下变换场景。

不,说老实话,之后到底该怎么办才好?不管是这出戏的走向,还有柯吉金往后的命运又会如何呢?

只为了刚才那一句台词不惜冒险当个特技演员的奈露莉此刻正抓着我跟米卡的手,一脸狰狞地努力爬上来。

「王女」伊=舞穿着铠甲从舞台右侧登场。跟奈露莉所穿着真正铠甲不同,套在她身上的只是用纸和碎布简单缝制的小道具,却是与割耳奈露莉的轻骑兵装备互为对比的重骑兵全副武装。王女果然就是得穿上重型钢弹装啊……这就是答案嘛,我色情地顶住舌头发出啧啧声。好,等下一场「奈露莉大移动」时我就去把答案问清楚,直接到柯吉金的身边去。

舞台左侧,穿着还挺像一回事的倭士(瓦吉)来势汹汹地走向前。

「王女殿下,您究竟打算做什么?怎么突然就要出征了呢?」

「我要加入打倒割耳奈露莉的讨伐军,这么做也是为了保卫我们的家园。」

王女话一出口,倭士(瓦吉)立刻在她身前跪下

「王女,求求您,请带我一起去吧。」

「你又没有接受过骑士的训练,带你去只会碍手碍脚啦。」

王女背过身不看倭士(瓦吉),「还是帮我准备作战的行头吧。」

倭士(瓦吉)伏跪在王女的脚边,轻轻触碰她身上的铠甲。

总有一天

王女将会从俺的眼前消失

俺不过是米店的儿子啊

这种事俺早就知道了

梦总有一天会醒来的

王女拿出一把手枪,递到倭士(瓦吉)面前。

「就算你没办法当个骑士,应该也会替枪填子弹吧?」

倭士怯怯地伸手接过手枪。

「是的……我办得到,我一定办得到的。」

王女脸上扬起淡淡的微笑。

「可别扯我后腿喔。」

「是的!真是太感谢您了,殿下!」

从幽暗「回廊」这边看着那头正叩首道谢的倭士(瓦吉),我忍不住咂舌。那家伙居然改不掉平时的习惯,一不小必就脱口说出「殿下」这两个字了。

锵锵锵,铜锣声再度响起。

场景回到割耳奈露莉御前。

「太棒了!」

割耳奈露莉报以掌声,「我最喜欢好歌。可得给唱出这么一首好歌的你一些奖赏才行,要是有什么想要的东西但说无妨。」

倭士(瓦吉)依然伏跪在地。

「那么陛下,请让我回到不得不在战场上分别的王女殿下身边去吧。」

「这可不行!你要成为我的新郎啊!」

割耳奈露莉怒发冲冠,两只眼睛瞪得几乎都快裂开了。

伏跪在地的小卒抬起头,狠狠睨瞪着敌方将领。

「不管陛下再怎么伟大,我的主人永远只有王女殿下一人。除了她之外,我不会遵从任何人的命令。」

割耳奈露莉走近他身边,用温柔的声音低语。

「若是成为我的丈夫,不管钱财、名驹或各种书画,只要是你喜欢的,我都会送给你。若是你想要,连天下都可以分你一半喔。」

倭士(瓦吉)没有回答。

「陛下,这个人是真正的忠义之士啊。」

一旁的侍女忍不住进言。割耳奈露莉苦涩地望着伏跪在地的倭士(瓦吉),终于旋踵走开。

「算了!你想怎么做就随你高兴吧。好了,退下退下,我的新郎还有五个人呢。」

松了口气的倭士(瓦吉)退下后,这次换平人(亥金)走向前来。

「在下的父亲是率领沙漠商队的一名商人,周游于共和国的大小城市。打从在下一出生,马背就是摇篮,在下就是这么被扶养长大的。」

趁着灯光转暗的空档,我与奈露莉还有米卡返回后台。在奈露莉的率领下,我们肉弹三勇士选择从外环路入侵拉起网子的观众席通道,但马上就被观众发现包围了。眼看前方的道路就快被堵死,奈露莉祭出散发糖果政策总算平定了眼前的一场混乱,我们也终于平安抵达贵宾席的正后方。

「信号,米卡要、做信号。」

咚锵,米卡用力在耳边敲响铜锣,几个贵宾都被吓到原地弹起来了。

「那么之后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奈露莉说完自己想说的话之后,便和米卡一起急急忙忙折回舞台,只剩我一个人还杵在原地。不知所云盯着我的那群人之中,也包含了我的父亲,还有柯吉金。

「柯吉金先生,您看得还开心吗?」

听到我的询问,文化英雄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各位觉得如何呢?」

围坐在他身旁那群穿西装的家伙们果然如奈露莉所说,表情都有些紧绷不自然。

「回舞台演你的戏去。」

父亲开口了。所谓的「威严」大概就是这么回事吧……脑海一隅不由得冒出这种想法。

「那么,请放松心情欣赏到最后吧,英雄柯吉金。」

柯吉金的视线有一瞬间的动摇,旋即落到阴暗的地面上。我向他行了一礼,转身返回来时的方向。

该死。

他果然被抓了。

我像是只被光线吸引的小虫,摇摇晃晃地往舞台那头迈开脚步。

因为我看到了,那铐住柯吉金手腕的手铐。

我看见了。在老人转过头时不经意从大腿滑落的毛毯底下,在他身旁的男人仓促扯起盖住的那短短瞬间。

他真的被抓住了。

该怎么办才好?虽然知道该做些什么,但我到底要怎么做才好?

敌人有多少人?照双眼所捕捉到的情况看来,他的两侧各有一人、身后一人,再加上我父亲。

如果我们七个新郎携手合力,应该能干掉围在柯吉金身旁那几个人才对。可是……我还是希望能用更和平的方式解决。比如稍微亮一下武器恫吓啦,或是祭出大批人马施加压力之类的,难道没有靠努力外交就能解决的稳当方法吗?

舞台上,正演到平人(亥金)与奈露莉的应对。

「那么陛下,请允许在下继续前往各地旅游吧。既然已对武术断了念,在下仅剩的唯一心愿就是随心所欲地在共和国里流浪啊。」

「这可不行!割耳奈露莉的进攻都是笔直向前的!」

「这样的话,请恕在下无法奉陪,事先决定好目的地的旅游实在太无趣了。」

「咕唔唔,你这个没有定性的流浪汉。算了!想怎么做就随你高兴吧。好了,退下退下,我的新郎还有四个人呢。」

身穿半湿步兵制服的平人(亥金)转身回到「回廊」,接着换意=云(伊=舞)站上前来与割耳奈露莉对峙。

「我的父母曾经都隶属于共和国义勇军,也曾有过与帝国主义者交战的经验。」

意=云(伊=舞)无伴奏清唱出了亮的歌声,这首史上最受爱戴的自治活动名曲让观众们也全体起立跟着唱和起来。

旧时的支配就要结束了

年轻人啊,现在立刻挺身而出吧

敌人的暴虐不足为惧

正如那滚烫灼热的心,让我们化身为利剑

打倒眼前的敌人吧

自由!

融洽!

博爱!

自治活动的精神将永续流传

我站在通往舞台的入口,回头环视观众席。大家一定都没注意到现在进行式的某吊诡事件。没错,刚才割耳奈露莉vs.平人(亥金)的场景,台上的新郎只有六个而已(总而言之,就是我没赶上啦)!

不过照观众们仍报以如此热烈的反应看来,应该没有人发现到吧。还是说,少了我根本就无关痛痒、甚至更好?这种事还挺常发生的……像是只要我不出现,通常就会是阳光普照的情朗好天气;在我没出生的年代,还有趁夜偷情的风俗;或是只限定没有梦想的人可以嘲笑怀有梦想的家伙之类的——

观众席的最前排有一群没有站起来也没有跟着唱和的集团。像是对后方的大合唱感到困扰般,眼神不停或左或右地飘来飘去。其中还有高举如标枪的长竿指向舞台的人。长竿前端

还套着蓬松柔软的麦克风套,我这才发现那些人就是奈露莉之前提过负责即时现场转播的工作人员。他们也真是辛苦。对不起喔,我们演戏都没配戴麦克风,要是出了什么意外,和我们扯上关系的这些人可是会被割掉耳朵的,毕竟那还是个施行恐怖政治的国家啊。请努力不要死翘翘唷——我悄悄朝那群人发送心电感应。

就在这个时候,心电感应的神明也传来了特别通知。

「人是枪械、人是弓弩、人是子弹」(From割耳奈露莉@那个世界)

就是说啊,我们班绝不会输给恐怖政治啦。这是要我去聚集更多人(变态)的意思吧?我会努力试试看的。

意=云(伊=舞)走到由萨嘉饰演的父亲和演他妻子的母亲之间,牵起两人的手。

「等我长大也要加入义勇军。」

意=云(伊=舞)握住父母的手,用力甩呀甩。

他的母亲笑了。

「小傻瓜,现在已经没有义勇军了,因为帝国主义灭亡了呀。」

「可是,如果敌人进攻共和国时该怎么办呢?」

「到那个时候,爸爸跟妈妈一定会把你送进义勇军的。」

他的父亲开口,「但那种事最好还是别发生啦。」

一家三口穿过「回廊」离开了。

位于观众席与舞台之间、沐浴在聚光灯下的,是骑在足足有一般人五倍身高的巨大竹马上的割耳奈露莉(=共和国的敌人)。

「那么之后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奈露莉的洪亮叫声从比舞台顶更高的位置传来,观众席也响起一片掌声。这到底是哪招啊……只要够引人注目就行了吗?她是不受到注目就会停止运转的注目电力发电所吗?

「割耳奈露莉入侵我的祖国,所以我也下定决心参加义勇军。」

从舞台左侧登场的意=云(伊=舞)身穿立领战斗服,穿过「回廊」后又回过头。

「爸爸、妈妈,我要走了。」

他的双亲彼此依偎着从舞台侧边走了出来。

「喔喔,意=云(伊=舞),我们的骄傲。你无论如何都要走吗?」

「是的,爸爸,我要走了。」

「听说现在的义勇军受到委员会控制,已经不再是过去那个为了追求自由而存在的组织了呀。」

「是的,妈妈,但就算如此,我还是得走这一遭,毕竟义勇军是我从小到大的憧憬啊。」

意=云(伊=舞)将行李担在盾上,往前迈出脚步。

「再见了,爸爸,请多多保重身体。再见了,妈妈,我一定会平安无事归来。自治活动的精神将会指引我。」

他微低着头,脚下的步伐却如此坚定。像是要推那小小的背影一把般,此刻舞台上响起英勇果断的强悍旋律。

歹毒的企图终将被捣毁

年轻人啊,现在立刻站出来

让我们烧光那些家伙的屋檐

夺取他们的金银财宝,分送给需要之人

我们凭着道理做事,所以不用担心

自由!

融洽!

博爱!

自治活动的精神将水续流传

场内的大合唱算是今天一整天下来最热闹的高潮部分了。再过不久就要上场的我也待在舞台侧边聆听,但这首歌的歌词未免太乱来了吧。

意=云(伊=舞)边唱边在舞台上绕了一圈。

「走了好长一段路啊,太阳都已经下山了,我也差不多该找个地方过夜……哎呀,那里似乎有灯光呢。」

舞台左侧浮现出一抹朦胧的微光。意=云(伊=舞)走下舞台,靠向「回廊」栏杆。

「不好意思,有件事想请问一下。」

往栏杆咚咚敲了两下后,瓦吉便从旁边冒了出来。

「来了来了,这位旅人,你有什么事吗?」

「我想在这附近找个过夜的地方,有什么好地方可以推荐吗?」

「这样的话,你就去前面那间店看看吧。虽然是间破烂的小酒店,但他们有提供房间给旅客过夜喔。」

「好,我就在那儿投宿过夜吧。」

意=云(伊=舞)在「回廊」上跳了一下。欢迎欢迎,瓦吉领着客人走向「舞台」。

此时店里已经有两位客人了。

一个是卡蜜蕾,另一个客人则由我负责扮演。虽然没有任何台词,只要坐在椅子上假装吃饭就好,但我还是紧张到快吐了。

待意=云(伊=舞)坐下点完餐后,酒馆老板瓦吉忍不住发问:

「这位旅人,你到这种地方来是有什么要事吗?因为割耳奈露莉的关系,最近这附近都不得安宁啊。」

「你是说割耳奈露莉吗?」

意=云(伊=舞)从椅子上跳了起来,「我就是为了迎击割耳奈露莉,才千里迢迢来加入义勇军的呀。」

「义勇军?」

旅馆老板捧着肚子哈哈大笑,「哈哈哈哈,这家伙真是太奇怪了,哇哈哈哈……」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

意=云(伊=舞)打从心底不解地反问。

「难道你没听说吗?那群义勇军一见到割耳奈露莉的大军就吓得不战而逃了啊。」

「你说什么……义勇军怎么可能……」

盯着连话都挤不出来的意=云(伊=舞),旅馆老板笑得更愉快了。

「哈哈哈哈,我不会骗你的。如果想打仗,就去加入防卫队吧;若是想割人耳朵,就加入奈露莉军。不管怎么样,奉劝你最好别加入义勇军,那些家伙只是一群贪生怕死之辈,要是跟他们并肩作战只怕有几百条命都不够赔,就算能活着回来也只会被人当笑话看啦。」

「你这家伙!」

意=云(伊=舞)气得扯住旅馆老板的领口,「不准你污辱义勇军!义勇军才不是什么贪生怕死之徒!」

「他们现在可是逃到连影子都看不见一个。」

「但我不会逃!那些逃走的家伙不配当义勇军!」

激烈争论的两人身旁,一个戴着眼罩正在喝酒的男人突然把杯子扔到地上。

「吵够了没,真是无聊。听你们这么吵来吵去,连酒都变难喝了。」

全身上下都散发出流氓气息的男人悠然地从座位上站起身,走到争执不下的两人面前。

「哼,害我喝了那么难喝的酒,我可不会为这么难喝的酒付钱的。老爹,就算我免费吧。」

「客人,您这么说会让我很困扰的呀。」

店老板摇了摇头,「找碴也该有点限度,我可是脚踏实地做生意啊。」

「嘿,找碴是吧……」

流氓勾起不怀好意的奸笑,抽出曲状刀刃的大刀,「那你就跟这家伙理论一下吧,这可是我为了分辨黑白而特意带在身边的锋利好东西呢。」

店老板瞠大了双眼往舞台左侧逃走了。流氓收起利刃后,伸手搂住意=云(伊=舞)的肩膀。

「年轻人,转换一下心情,一起喝一杯吧。」

两人并肩坐在椅子上,执起老板端来的酒乾杯。

「我名叫华观(卡蜜蕾),在各尼多克城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大坏蛋。为了割下奈露莉的首级扬名立万,我才会到这里来的。」

「我的名字是意=云(伊=舞),原本……是想成为义勇军的一分子,想不到义勇军居然……」

意=云(伊=舞)意志消沉地地垂下肩膀。华观(卡蜜蕾)把店老板斟满的酒咭噜咕噜暍下肚。

「意=云(伊=舞)啊,你从刚才就满嘴义勇军、义勇军的,照我看来,只要拿起武器挺身出来对抗,那就是义勇军了嘛。只要敢投身战争,就是个够格的义勇兵,说起来那些逃跑的家伙也是一样的,最重要的还是你自己怎么想啊。」

「我怎么想……」

意=云(伊=舞)愣愣地望着手中的杯子,「这样啊……我怎么想……我心中这股想为了正义一战而无法抑止的沸腾心情。现在我该做的不是去寻找义勇军,而是该创造属于我的义勇军啊。」

「没错!说得太好了!老爹,酒!拿酒来!我们义勇军的大将要出征啦!」

「没错!快点拿酒来。这可是义勇军大将和他属下一号的命令呀!」

「属下?」

华观(卡蜜蕾)瞠大了双眼,「我吗?」

意=云(伊=舞)点了点头。

「没有错。我很中意你呢,要是能一起上战场就太好了。你愿意加入吗?」

突如其来的告白让刚刚还架势十足的华观(卡蜜蕾)顿时变得手足无措。吞吞吐吐小小声的回了一句:「啊,要这样也是可以啦。」观众席之间不知为何传来暧昧的黄色声援。

只是非常遗憾,这里是我得出场的时候了。我必须插入他们两人的对话才行。当我从位子上站起来朝他们走去时,沐浴在从观众席投射来的冰冷视线中,我彷佛听见「你干么大剌剌地闯进男同志之间脸红心跳的空间啦」这一类的不满叫嚣。奇怪耶,明明我才是男的……

「那个……呃,我刚刚坐在那边,听到你们两位的对话……那个……」

「干么啊

,小鬼?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华观(卡蜜蕾)一手拿着酒杯狠狠瞪向我。我不由得胆怯畏缩。

「就是那个……我想请问可不可以让我也加入你们的起兵行动呢……」

「喔喔,你也是个有志之士啊」

意=云(伊=舞)拉了张椅子过来,「来来来,请坐。一起庆祝讨伐奈露莉的出征吧。」

华观(卡蜜蕾)仍然瞪着我。

「喂喂喂,你真的要带这种不乾不脆的家伙一起去啊?」

「义勇军随时欢迎敢与邪恶对立之人,他也是足以战斗的人才啊。」

已经完全显露出大将风范的意=云(伊=舞)用清澄明亮的眼神看着华观(卡蜜蕾)。华观(卡蜜蕾)低下头,喃喃回了句:「啊,既然意=云(伊=舞)这么说的话……那好吧。」于是观众席再度传来黄色声援。

我蹲跪在地。

「真是太感谢您了,大将。」

「哈哈,好伙伴,别搞得这么拘谨啊。

我是意=云(伊=舞)。这是我的属下一号,华观(卡蜜蕾)。」

「我名叫丽智(雷治)。其实我也跟意=云(伊=舞)一样想加入义勇军,才离开故乡到这里来,想不到听到的消息却是义勇军已经不在了,正气馁着不知该怎么办呢,能遇到你真是太好了。」

「看吧,跟我说的一样。只要振臂一呼就会有人跟着响应的。喂,老爹,酒呀,再拿更多酒来!」

端起瓦吉所倒的酒,我们一乾而尽。

「祈祷我们义勇军能拿下胜利。」

「能在这里相遇真是太幸运了。」

「来,让我们尽情地喝、尽情地欢唱吧。」

我们就是义勇军

就算没有马

就算没有大炮

但志气不会输给任何人

我们三人就是义勇军

我们毫不吝惜地大口畅饮,踢飞椅子,挥舞手中的长剑大闹特闹。

「喂,我们换个地方吧,我没办法一直待在这种潮湿的房子里啦。」

「喔喔,好兄弟,这主意真不错。」

「就这么办、就这么办。」

走出酒馆里的三人踩着摇摇晃晃的步伐走向林中。

「搞什么搞什么,这儿连一间像样的店都没有吗?果然是乡下地方啊。」

「这里是桃花林吧,要是开满了花一定很美……」

我握着醉得东倒西歪的意=云(伊=舞)的手。

「就算没有花……看起来还是很美啊……对现在的我而言……」

酒后痛哭的意=云(伊=舞)呜咽着说:「我找到最好的伙伴了……这真是最好的夜晚啊。」

「说伙伴好像还差了一点,不如我们三个干脆结拜当兄弟吧?」

「我赞成。大将意=云(伊=舞)就当哥哥,我来当老么。事实上我家里也有两个亲哥哥呢。」

「等一下啦。我可是有两个哥哥和两个姊姊耶,所以应该是我当老么才对。」

「这是什么歪里啊,不过无妨。那意=云(伊=舞)就当大哥,我是二哥,华观(卡蜜蕾)就是老么罗。」

「来,哥哥,让我们一同饮下这誓约之酒。」

望着眼前的两个乾弟弟,意=云(伊=舞)抬手抹去眼泪。

「我发誓,一定把你们当作亲弟弟,好好地疼爱照顾。」

「我发誓,我们三人将会成为比血更浓厚的羁绊,彼此扶持着活下去。」

「我发誓,若有哪个不长眼的家伙想对哥哥们动手,我定会把他们杀个片甲不留。」

我们是结义三兄弟

虽不能同年同月同日生

但求能同年同月同日死

这就是我们的OUR CHOICE

桃花园的PROMISE

就在歌唱到一段落,我们准备再度举杯时,酒馆老板神色仓皇地从左侧跑来。

「不得了!割耳奈露莉发动攻击了!」

「你说什么?」

三个结拜兄弟手中的酒杯不约而同地摔落地面。

「该是我们上场的时候了!让他们见识一下咱们的厉害!」

华观(卡蜜蕾)挥舞着手中的大刀。

「是啊,结拜仪式就等我们的第一场仗结束之后再继续吧。」

意=云(伊=舞)也拔出长剑。

「呃……我的武器又在哪里……?」

我把酒馆老板拿在手上的水盆抢了过来当作盾牌。

「上吧!让荣光照耀自治活动的精神!」

在意=云(伊=舞)的号令之下,我们齐声发出怒吼,往左侧发动突击。

锵锵锵,铜锣敲打声响起。

「……就是这么回事,所以我们三人就成了陛下的俘虏。」

回忆场景结束之后,三个跪坐在地的结拜兄弟得到割耳奈露莉的掌声。

「先不论结果,你们三人竟有勇气站出来对抗我麾下的精兵,勇气确实值得大力赞赏。」

割耳奈露莉悠然自若地发表感想,改翘起另一只短脚,「三位所唱的歌也令人大开眼界。我最喜欢好歌了。可得给唱出这么一首好歌的你们一些奖赏才行,要是有什么想要的东西但说无妨。」

「那么就从我这个长兄开始吧。」

意=云(伊=舞)走上前,「我们三兄弟想结拜,请当我们的见证人吧。」

「好啊。我认同系们三人已是结拜兄弟了,也接受你们三人同时成为我的丈夫。」

我接着向心情大好的割耳奈露莉秉奏。

「由于第一场战争来得太匆促,我们都还没喝过结义之酒呢。请赐我们三人酒盅吧,拜托您了。」

「无妨。」

割耳奈露莉拍了拍手,侍女便将酒杯送上。

「最小的弟弟华观(卡蜜蕾),你有什么愿望?」

「是,作为兄弟的愿望两位哥哥都已经说过了,至于我的愿望则是希望哥哥们都能有个好归宿,所以希望您能赐给我的两个哥哥美娇娘做为礼物。」

「这可不行!你和你的两个哥哥都要当我的新郎啊!」

华观(卡蜜蕾)眼神锐利地扫向从椅子上起身的割耳奈露莉。

「那么请问陛下。陛下做为我们三人之妻,究竟要把暖炉前最温暖的位子让给谁呢?要是不让给我这个做丈夫的,那种妻子一定得拿棍棒狠狠教训一顿;要是不让给我最重要的两位哥哥,为了家庭和乐我也得把那种没有礼貌的妻子赶出家门才行。但哥哥们的妻子若是那种蠢货,到时我也会离开,让哥哥们对你提出休书。到时陛下就算成得了贤妻,也会是个不出手就不知轻重的愚妇呀。」

面对眼前这个单膝点地大放厥词的流氓华观(卡蜜蕾),割耳奈露莉忍不住全身发颤。

「唔呜呜。算了。你们三个我放弃总行了吧。我也不期望你们这种麻烦的结拜兄弟了。就算没有你们,我还有最后一个特别耀眼的美男子啊。」

斥退了DV男(注9)的野蛮女王抬手将赞贺(萨嘉)招来。

「来,让我听听你的歌吧。」

「是的,陛下。」

走到「舞台」中央的赞贺(萨嘉)褪下斗篷。他所穿的本地防卫队战斗服就是日后八高制服的雏型。

「我的歌——要唱这首歌的话,就不得不说说某个人的故事了。因为军事上的机密所以不能说出具体的地名,但就是我们本地防卫队中央军第一步兵师团第四步兵大队所驻扎的村庄,我在那里遇见了那个人。我们的大队都会参加一路上经过的城镇及村庄所举办的欢迎会与庆祝会。但我一点都不觉得开心,我已经十六岁了,这是我的第一场战争。

注9 DV为domestic Violence的略语,意指家暴。

我一直认为人生——正确来说,我认为一直到人生画下句点之前,我都会是个军人。

在同为军人,同时也是中央政治委员的父亲安排下,我从一出生就有了军籍,当我十六岁成人时就有了十六年的军人资历。出任到基地时已经是个士官了。

每次耽溺在这种漫无目的思考时,我总是靠在款待宴席的墙边。

之所以选择那么热闹的地方,就是为了逃离兵营的喧嚣。在跑得不剩半个人的兵营中,我心里的声音疯狂失序到甚至让我忍不住想捂住自己的耳朵。相较之下,男女盛装参与的热闹宴席反而是更舒适的寂静空间。当时我已经习惯在不会醉倒的范围内喝一些酒了。

永不结束的战争和败北的概念,对死亡的恐惧还有对未来产生的漠然不安,这些负面情绪始终在我心中盘旋不曾离去。不管是在战场上遭到敌人射杀,还是一生当个军人,对我而言都是一样的。因为我已经变成一个冷漠的铁石心肠——」

赞贺(萨嘉)拿着酒杯往左边走去。他微侧着身子,跟我们看不见的宴席宾客巧妙地擦身而过。

「那一夜,我同样也没有加入社交谈话的圈子或跳舞的行列,就只是一个劲地沉浸在自己的思绪当中。」

手肘靠着栏杆,赞贺(萨嘉)无精打采地仰望夜空。

们「兄弟」三人已经退到后台。演奏区里的乐队正演奏着改编成沙发音乐风格的〈自由、融洽、博爱〉。

「我好紧张~刚才最后一段台词好长,我应该有好好说完吧?」

因为用了跟在舞台上差不多的音量,卡蜜蕾所说的话融入空气里,在高塔之间造成回响。

「嗯,你说的很好,也很有魄力,连奈露莉都被你吓了一跳呢。」

我拿毛巾抹去脖颈上的汗水。看着奈露莉和米卡往左侧走去。

「这就是最后了吧……」

伊=舞拿袖子覆住脸孔,「我是真的把你们两个当成真正的兄弟,就这么结束了还真是寂寞呀。」

「不会结束的。」

卡蜜蕾卸下剑带,挂在肩膀上,「表演还没结束呢,要是松懈了可是会挨奈露莉骂的唷。」

「就是说啊。」

我把毛巾围在脖子上,「而且,如果你们愿意的话,从今以后也是可以——」

以一个哥哥的身分更疼爱我吧,我当了十六年的老么,敝人的兄长可说并没有太疼爱过我。就在我正忙着向十二神将(注10)哥哥祈祷时,▽朝我走了过来。

「喏,这是洁莉学姊说要给雷治的。」

递到我面前来的是一朵黄色沉香花还有一封信。真是个伤脑筋的家伙,明明千叮咛万交代她别到现场来的……我边在嘴里嘟哝着边摊开信纸。

计划虽有所变更,但并不会中止。

我们不会破坏你们班的演出,请放心吧。

洁莉·洁琉哈姆

ps:不要对老师乱说话啦

我盯着匆忙间写下的文字看了老半天,却没办法理解其内容。

唯一连系得起来的只有这朵沉香花。这是柯吉金别在胸前口袋的花。这么说来,信里所说的「不要对老师乱说话」对象指的若是茉莉老师也未免差太多了!还是说,她信里所说的老师其实是指柯吉金呢?因为我在他面前再三强调「我跟学姊之间清清白白,没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关系」吗?那件事被她知道了呀?所以说,「计划」是指之前那个亡命计划吗?不会中止又是什么意思?

注10回应药师如来的祈愿,守护药师诵经的十二个夜叉大将。

我完全搞不清楚状况。话说回来,我和学姊有在交往吗?难不成这就是所谓的弄假成真?只要大喊:「大野狼出现啦!」就会一头撞上才刚见面的肉食系大野狼少女,然后以「喂,你到底看哪里走路啊!」为开端的LOVE STORY即将上演?

「学姊什么时候来的?」

「我想想……就刚刚吧。唱到〈PROMISE〉第二段合唱的时候。」

听完▽的回答,我连忙往外环路飞奔。

塔之森间摇晃着暴力与破坏的阴影预兆。说得再具体一点,不知道是哪来的笨蛋竟这么大刺刺地点燃了篝火。

烧、烧起来了……

这是鬼火、狐火还是古战场火(注11)啊?我一边在心里列举出那个系列的妖怪名字一边跑回舞台旁,拿起望远镜再度看向那团东西,这才发现事发现场居然是我们住的第十宿舍塔前,因为实在太过惊讶,我瞠大的眼睛几乎都快撑爆眼窝了。

学校不是严禁学生玩火吗?

设置在道路上的桶子被点燃当作火种,人们手中的火把依序被一一点燃。那些手握火把的家伙一个个都穿着皮衣。总之就是洁莉学姊班上那些也有上场参与戏剧演出的坏心眼邪恶军围。而带领那些人站在最前线的不用说就是开在八高的娇美之花洁莉·洁琉姆哈小姐了。她的左手握着熊熊燃烧的火把,右手拿了好几根棍棒,就这么瞪视着漆黑的观众席。

注11日本自古流传的鬼火种类之一。

鬼、鬼啊……我忍不住泻出呻吟。脑子里的警报正在嗡嗡作响。小乳房鬼子来了、小乳房鬼子来了!(翻译:闹鬼了、闹鬼了!)我的精神防卫队陷入一阵恐慌,眼看就要分崩离析。

「雷治,差不多要上场罗!」

▽喊了我一声。

「喝呜!」

我原本打算好好回应,从嘴里冒出来的却只有类似叹息、无比难堪的一声怪叫。

请各位设身处地站在我的立场想一想嘛。在视线所及的范围内,比火光更鲜明的是正集结了一支武装部队之处,「因为看起来好像很强!」「不管对方想干么,反正攻击就对了啦!」能以如此漠然的动机拿起武器参与斗殴的,说老实话只到国中毕业之前。一旦成为高中生,有些事就再也不能做了。在某个时间某个地点,谁要把谁狠狠痛殴一顿,都得经过万全的设想考虑后才会拿起武器。以现在的洁莉学姊一行人来说,他们的施暴对象就是那群奉命前来阻止柯吉金逃亡的人——说得明白一点,正是我的父亲。就算是我,也无法眼见自己的爹地被狠狠教训到快死了还在一旁嘿嘿笑啊。我还没丧心病狂到那个地步,得做点什么才行。必须有人站出来做点什么才行(最好是不用我亲自出马的)。

赞贺(萨嘉)和初名(秀娜)相爱相恋的梦幻故事即将迎向高潮。

他们俩人彷佛描绘着圆弧般踩着舞步边放声高歌。

想要一辈子在一起

牵我的手

心心相印

心心相印

生死与共,就算这种事并不常见

那样的语调是如此甜蜜

彼此约定

彼此约定

尽管言语索然无味

我俩仍深深相爱

这就是一生

爱的一生

锵锵锵,铜锣声响起。像被卷入黑暗的舞台般,恋人们被迫分离。即使努力伸出手想与对方紧紧相系,但光芒照不到那女孩,她的身影就这么消失在舞台右侧——男孩痛苦地用双手捂住脸,无力地跪倒在地。

割耳奈露莉拍着手现身了。

「大开眼界、大开眼界,真是让我大开眼界了。我最喜欢好歌了。可得给唱出这么一首好歌的你一些奖赏才行,要是有什么想要的东西但说无妨。」

赞贺(萨嘉)二话不说扑向割耳奈露莉的脚边。

「陛下,拜托您。请陛下动用您的力量将我送回初名(秀娜)的身边,请允许我和她结婚并祝福我们吧。」

女王摇了摇头。

「怎么又是这种愿望?讨厌、讨厌,我不会再让步了,除非那个叫初名(秀娜)的女孩现在立刻出现在这里,否则你休想!」

「陛下。」

侍女从我们这群候选新郎面前走过,开口道:「有个名叫初名(秀娜)的本地女孩说无论如何都想跟陛下见一面……」

割耳奈露莉大喊一声:「那啦——」

被套上木枷的初名(秀娜)从舞台左侧畏畏缩缩地走了出来。

「初名(秀娜)!」

「赞贺(萨嘉)大人!」

这两个人一见面便在我们面前紧紧相拥。

「初名(秀娜),我们照你的计划去做,果然顺利成功了。」

赞贺(萨嘉)轻声说着,并卸下了未婚妻身上的木枷,「你瞧。站在那边的割耳奈露莉陛下不仅把你送到我的身边,答应了我与你的婚事,还会为我们献上祝福呢。」

初名(秀娜)接着赞贺(萨嘉)的话说下去。

「哎呀,真的吗?如果有那个伟大的割耳奈露莉陛下许可,那我们的婚姻就再正大光明不过了。就算你那个当政治委员的父亲大人反对,但只要有伟大的割耳奈露莉陛下的祝福,我们的前途就是一片光明啊。」

我们几个前候选新郎也加入了这位聪明的狸猫脸女孩一手策划的猴戏演出。

「好棒啊,割耳奈露莉陛下万岁!」

另一边,被独自一人留在「舞台」上的割耳奈露莉上半身沐浴在聚光灯下愣愣地傻站在原地。带角的头盔洒下细长锐利的孤独剪影。

「啊啊,我原本还很开心以为自己得到了七个新郎,事到如今却一个也不剩了,真是一场空呀。彼世人称为恶鬼的我,在战争结束后也只是个普通的女人。我也好想谈场恋爱、找个如意郎君啊啊啊。」

奈露莉呜呜呜地展现出伤心流泪的演技。

观众席回荡着一片寂静。

一年十一班全体人员无不屏息以待。

这一段应该是会逗得全场观众哈哈大笑的场景才对……在场宾客却都这么安静,到底是怎么了……?

我卸下割耳奈露莉的俘虏——丽智(雷治)的伪装人格,身为剧本助手同时也是奈露莉观察家的雷治回来啦。

「搞什么……这里是应该是要大声嘲笑奈露莉的场景才对呀。笑啊!你们给我笑啊!」

站在舞台旁的▽把眼睛挤成三角型不断向观众席发射脑波指令,其他的共同演出者则愣愣地盯着站在舞台上的奈露莉。

不管怎样,等会儿都得杀了奈露莉!都是因为硬加入了那些莫名其妙的即兴演出,才把这场戏跟拯救柯吉金的作战计划都搞砸了啦。

这里原本应该是光线咻地收起后,奈露莉大喊:「找新郎真是搞死老娘啦!」之类的台词来完成最后一幕的嘛……

就在这时,我

忽然想起奈露莉曾经说过的话。

现在我明白大奈露莉的心情了——原来如此,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啊。她所理解的并不是坐拥后宫美男的爽快滋味,而是割耳奈露莉失去新郎时的心情啊。这确实是太过真实的切身之痛。在包括我在内的精选美少年包围下,她一下子从帅哥天堂堕入「没有男友资历=年龄」的地狱中,那冲击远远超出了我的想像。但是这场戏剧表演并不是一出因奈露莉而生的悲剧,而是从头欢乐到尾的音乐喜剧啊。要是误会这一点可是会让我们感到很困扰的。

所以说,让人们产生误会的原因八成是出在我身上吧。是我拟定的奈露莉逆后宫计划造成思考方向错误了。讨厌,这真的非我所愿啊。我只是期待女孩子会主动说出:「这次就由我们女孩子向雷治告白吧!」这句话来,也就是说我希望能落实男女告白机会均等法的实施啦。真糟糕,我觉得自己似乎非负起这个责任不可了。先不管奈露莉那个笨蛋,但我不能对不起班上同学呀。得做点什么才行。看来回收那颗鼻屎大的割耳宇宙尘已经是非我不可的任务了。

我所踏出的一小步,却是舞台的一大步。几位前候选新郎们排排站的「回廊」似乎变得比月亮还要遥远。我弹响手指作为给班上同学们的讯号。

「我要向演奏区点歌。就演奏〈爱的一生〉吧。」

「丽智(雷治),你要做什么?」

结拜哥哥意=云(伊=舞)叫住我。

「好哥哥,你就看着吧,一切包在我身上。」

嘴上虽然这么说,但其实我也不知道包在自己身上会不会有问题。唯一知道的是,这将会是让我名留青史的一次历史性登台表演。看着吧,各位、哥哥、恋爱中的女孩、洁莉学姊(顺便加上父亲好了)!抱着决心抬眼望去,那群拿着火把的家伙并列着安静走在观众席间,营造出并不真实的幻想空间。

哇啊,多么罗曼蒂克的守夜之人……他们是牢牢跟着我父亲的夜晚大搜查线。糟糕糟糕,得快点阻止才行。但首先得阻止奈露莉。要是没办法的话,就算杀了她也在所不辞。

伴随着充满情调的管弦交响乐演奏,我用在大自然中种菜的姿势以小碎步接近奈露莉。正在装哭的奈露莉隔着衣袖偷瞄了我一眼,随即又将脸藏了起来。呵呵……但是你能撑到什么时候呢?我用上MIX了十一种鸟类求爱的特殊舞步来勾引她,还更进一步地搬出比在农田里更性感的姿势来震慑对方。

无需言语

我俩彼此相爱

那即是一生

爱的一生

受到诱惑的奈露莉从心的石门中悄悄探出头来。这么一来,观众席的目光应该都被吸引到我们这头来了吧。别担心,只要像在田里那次一样就好。那些看着我们的都是马铃薯、萝卜或什么食物的苗,我这么催眠着自己。这要是被痛恨根茎类的奈露莉知道的话,她说不定会大发雷霆,不过谁理她啊。我是雷治,个性别扭又不坦率的老么。并且也是不知恐惧为何物的爱情歌手丽智(雷治)啊。

「陛下,请把您的手交给我。」

「好吧。」

我轻轻握住奈露莉朝我伸来的手。

无需言语

我和你

互相吸引

互相感应

我们手拉着手跳起舞。并不是经过编排的既定舞蹈,完全是即兴演出。奈露莉也想学秀娜那样依偎在我身上,但只要她一靠近,头盔上的尖角就像是要捅进我的身体似的,于是我便化身成蝴蝶轻飘飘地闪过她的突击,以即兴歌词加以牵制。

奈露莉有着

奈露莉的世界

若是憎恨奈露莉

就得连耳朵都恨

奈露莉看出情势不利于她,立刻抬手指示演奏者们放慢节奏好封锁我的动作。她慢慢拉近彼此之间的距离,手指缠绕住我的手指。奈露莉的手小小的,但力量超级大。一拉一扯间,我的肘关节都快被她折断了。

尽管言语索然

但心如此清明

让我们继续唱吧

让我们继续唱吧

在她自以为是的解释下,我们相亲相爱地拥抱彼此。

「丽智(雷治)——」

奈露莉的声音从肋骨以骨膜传导的方式传进我的耳里,留下不同于以往的回响,「雷治雷治雷治,我真高兴你来了。」

我紧紧拥住她的身躯。她穿着铠甲和其他乱七八糟的一堆东西所以不太容易注意到,但奈露莉的身体真的好纤细。而且不知为何她身上似乎有种野兽的气味,铠甲下的衣服都被汗浸透了。

「只要有一个人愿意陪在我身边,那就够了。」

如此低喃的奈露莉抬起她戴着尖角头盔的头。哭泣的奈露莉终于笑了!本就白净的肌肤上所抹的白粉此刻也灿烂得教人眩目。

「就是说啊,一次找七个新郎果然是太贪心了。」

我松开环抱她的手,奈露莉便一蹦一蹦地跳到舞台前方。

「来,把我们的事告诉所有聚集在此的人们吧。」

我和奈露莉手牵着手面向观众。

想要一辈子在一起

牵我的手

心心相印

心心相印

「我们来建个国家吧。一个能延续万世的国家,不要再有战争了。」

锵锵锵,铜锣敲打声在此刻响起。

「因歌唱的力量而共结连理的两对男女,和平终于到来了。」

在米卡做出总结后,灯光全部打开,我们几个演出者齐声合唱。

旧时的支配就要结束了

年轻人啊,现在立刻挺身而出吧

敌人的暴虐不足为惧

正如那滚烫均热的心,让我们化身为利剑

打倒眼前的敌人吧

自由!

融洽!

博爱!

自治活动的精神将永续流传

观众们也全都起立跟着一起大合唱。我搂着两个结拜兄弟的肩膀唱着歌。奈露莉在舞台边缘蹦蹦跳跳的。

我们的歌应该会打倒什么东西吧。在这场表演中输的是谁?赢的又是谁?

「奈露莉,事情还没结束,我有件事想拜托你帮忙。」

「什么事啊?」

奈露莉为了鼓动观众席而挥舞的拳头就这么举着靠了过来。

「把柯吉金叫到舞台上。然后直接把他从这里送去你的国家,这么做是为了不让中央政治委员会有机会干预。」

「你是想利用我的王国吗!」

她往后跳开一大步。

「正确来说是要利用你们国家的广播系统。只要你说明柯吉金现在的境遇,不只是这里的观众,就连你们国家的人民都会明白的。」

呣呣呣,奈露莉低吟着陷入思考。

「大奈露莉的东征是实践所谓自由的伟大一役,由继承了奈露莉之名的我来认可这件事或许也是与生俱来的宿命吧。」

奈露莉罗哩吧唆地发表了一长串宣言。总之应该就是允许柯吉金入国了吧。

「特地前来观赏八高大话剧祭的各位观众,真的非常感谢你们。」

MC奈露莉开始向观众席寒喧。自顾自地发表大祭闭幕宣言,悠久的历史传统还没来得及画上休止符,就这么唐突地主持起来。

「请容我为大家介绍今天的审查员,声名远播的联邦文化英雄、当代第一的奈露莉通、诗歌之父同时也是历史之子,让我们欢迎作家A·柯吉金先生,请到舞台上来。」

我→▽→照明组在沟通联络上花了不少时间,于是发生了一点延迟问题,但最后聚光灯总算是顺利打在坐在来宾席的柯吉金身上。当他的身影出现在众人面前后,因为方才的高歌合唱而进入联邦万岁模式的观众席爆出了热情的掌声。

「好耶,各位!我们一起去迎接英雄柯吉金吧!FOLLOW ME!飞奔大作战!」

我跳下舞台冲进观众席。靠着难以捉摸的行动模式、诸多疑点的生态(像幼儿时期是在哪里度过的,又是在哪里产卵呢……之类的)让观众远远地避开,轻轻松松通过。这就是奥义雷治·搭坡伊尔(注12)(顺带一提,「伊尔」就是鳗鱼,蒲烧过的超好吃唷)!

注12指double eel,双鳗鱼。

洁莉学姊以刻意让人注意她美丽背脊的直挺姿势站定在贵宾席前。微侧的脸庞在火把的橘红光芒映照下显得红扑扑的。这若只是演戏的一部分该有多好啊。

「雷治,我已经在信里说过了吧,我不会妨碍你们的。」

尚未褪下农村少女装扮的洁莉学姊提着裙摆,从观众之间挤了过来。鼻间闻到的是火把冒出的刺鼻烟臭味。

「但你却出手妨碍我们。你到底有什么打算?」

「我并不打算妨碍你。只是想把柯吉金先生安置在奈露莉的保护之下——」

「开什么玩笑!」

洁莉学姊将点燃的火把前端凑到我的鼻头,「柯吉金老师由我来保护!谁都别想妨碍我!」

「保护?你打算怎么做?叫你们班的人去袭击中央政治委员,这样就能保护他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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