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五章 高桥柔侠传

「高桥同学。面类企画的口碑似乎传开了,越来越多的社团发来委托了呢。」

佐藤同学一边操作着智能型手机一边说着。总而言之,后来佐藤同学的店子邮件信箱变成了高桥社的窗口。

「真的吗?我真不愧是天才。」

「差不多可以有选择性地接受委托了呢。」

「不是按先后顺序?」

「并不是义务帮助其他社团的喔,必须选择将来能成为我选举上助力的社团才行。」

「这倒是原本的目的没错。不过成为选举助力,具体来说指的是什么?」

「这个嘛,比方说暴力!」

佐藤同学挥起紧握的拳头,强而有力地宣言:

「一个人要支配别人所需要的力量有各种形式……比方说权利、财力、魅力……在这些人类能够行使的力量中,最原始而且最普通的力量,那就是暴力!换句话说,为了实现我们的野心,暴力是不可或缺的!」

「……」

「怎么了高桥同学?好像情绪比平时还要低落呢。」

「因为你说暴力什么的……话说卖弄暴力反而会被讨厌吧。」

「的确也有忌畏暴力的人存在。我也属于这种人。」

既然如此,麻烦你稍微收敛一下语言暴力好吗?

「不过,一个人要让别人顺从自己的时候,暴力是最见效的手段,这也是无法动摇的事实。当对方诉诸暴力的时候,必须身负能够与之对抗的力量才行。能与蛮不讲理的暴力对抗的就是暴力,不,或许应该换种表述方式称之为武力比较好。没错,我们需要的就是武力啊!」

佐藤同学再次紧握拳头,挥打至我面前。

「所以呢,正好有个跟这个理念非常相符的社团发来委托了。你觉得是哪个社团?」

「要说武力的话,应该是指的是进行武术或者格斗技之类相关活动的社团吧?」

「正确。不过呢,不知道是需要练习对象,还是找外力对抗其他社团,具体内容却没写清楚呢……但如果是高桥同学的话,一定没问题的!」

「不要……」

「为什么?战斗在少年漫画里不是都很热血沸腾的吗?」

你这是漫画思维。

「说实话,我的个性其实并不适合武术或者格斗技这种认真决胜负的战斗。就连一般的不良少年都怕,经常在想回家路上要是被恐吓该怎么办。像是之前给面类社团补救策略那种就没关系。就算失败也要不了我的命,而且料理对决就算输掉也不会死。可是武术或者格斗技实质意义上是真正的战斗,会痛,而且会死耶。」

「但痛的又不是我。」

「也对,留下痛苦回忆的是我呢。」

我对无法感受他人痛苦的二十一世纪可怕青少年感到不寒而颤,这个国家的将来究竟会变成如何呢?

「总之,我无意奉陪就是。」

「如果高桥同学不想主动去做的话,那我就只能创造出这样的状况了……」

「What's?」

「就我个人来说,不管是透过接受委托来卖他们人情,或是透过战斗压制将他们纳入高桥社麾下都可以。倒不如说,这种简洁明了的方法或许更好也说不定呢。只要将贴上高桥同学大头照的挑战书随便到处投递,自然会有人来找高桥同学战斗吧?」

「才不会,武术家和格斗家他们才没这么无脑,就算被挑战了,我也不会应战。」

「无论高桥同学怎样贯彻不抵抗主义,被打了还是会流血喔。举白旗的地方被炸弹轰炸也是会死人的呢。」

「我明白了……我做。」

「不愧是高桥同学!我一直都很相信高桥同学呢!」

看来这个环节上还是妥协得好。继续违逆佐藤同学,搞不好就会在我不知情的时候被逼着与空手道社&拳击社&摔跤社&肌肉健壮小哥们的联合大军发展成喋血风云录也说不定。

「……那么,这次是哪个社团的什么委托?」

「那就开门见山地说,是柔道社喔。」

「……好痛痛痛,怎么搞的,突然肚子好痛。痛得翻滚啊!」

「这是在耍哪门子的猴子把戏?是笨蛋吗?要不要吃点治脑残的药?」

「就算要我当他们的对手,如果不是贫弱的社团我不要!柔道在武术与格斗技系社团中可是龙头中的大龙头啊。这所学园的柔道社就算有上百名社员也不足为奇,那种校内第一猛者密度最高的社团我才不想去!」

「然而现在,柔道社的社员只有一位,换句话说,柔道社正面临着即将废社的危机。已经弱小得不能再弱小了。就算是卡波耶拉社(注:来自巴西的一种介于艺术与武术之间的独特舞蹈)也有十人以上呢。」

「是这样吗?」

「毕竟我隶属于社团活动管理委员会,社团相关的情报是错不了的。」

「……真的只有一个人吗?」

「我绝不说谎。」

由于语气中带着非常强烈的谎言味道,所以反过来说应该是真的没错。

「顺带再做一次确认,高桥同学柔道也行的吧?」

「这应该最一开始就要确认的吧。实不相瞒,毕竟我是个天才呢。过去也曾经被称为空气摔手高桥。」

「空气摔?有那种技法喔?」

「空气摔是俗称,技法正式名称为隅落。是不用扫开对方的脚,只利用对方身体动作就能将对方摔出去的高等技术。哎呀,毕竟我是天才,空气摔什么的对我来说都是游刃有余。」

「在班上的存在感也与空气相当呢。」

「尽管平常没有特别被意识到,但也是不可或缺的存在对吧?你说对吧?」

「会伤害到高桥同学的真实回答和不伤害高桥同学的虚伪回答,你觉得我做出哪种回答会比较好呢?」

「已经伤害到我了……算了,现在动身去柔道社就行了吧?」

「那个,还是先读这个会比较好沟通喔。这是对方送来的信。」

佐藤同学将对折过的纸递到我手上,触碰纸张之后发现似乎是和纸。

我小心翼翼地打开这疑似书信的纸。

「呜喔……」

我被这下意识发出声音般的魄力给压倒了。

上面用极粗的文字——

「至高桥阁下:

四月X日申时第四校舍后方第一棵杉树下恭候

柔道社主将猪熊辰虎」

如此写着。

「佐藤同学,这封威武霸气的挑战书是……」

「上面对决斗的事只字未提,或许是喝茶邀约也说不定。」

「而且猪熊辰虎……从名字就可以感受到一股强烈的猛者气息。而且还是个充满着雄壮猛者气息的名字呢。」

「名字并不一定能表现体格,而且又不一定是决斗。因为对方社团只有一个社员,会不会是希望你能去当练习对手呢?」

「……怎么说呢,不太想接这个案子啊。」

「为什么?」

「尽管我是天才,在柔道方面也算是颇有心得,但真要说起来我其实是受身的天才。在摔人方面只能算是有点天才。而且让我和男性同胞之间互相推挤互相拉扯,实在是让人提不起干劲呢……」

「高桥同学,谁说过猪熊学长是男人的?」

「咦?……继续说,我对这个情报有点兴趣了。」

「虽然勇猛的名字或许给人一种先入为主的感觉,但怎么没有想过超级美少女柔道家,猪熊辰虎(17)的可能性呢?」

「佐藤同学……难道说……」

「还有,柔道中有种名叫寝技的东西吧?如果在校内发现不检点的行为,照我的立场必须要上报给风纪委员才行,不过若是出现在武术比试中的话,那我也无可奈何了呢……」

「佐藤同学,不要阻止我。我要前往那柔道之路。哪怕我被上四方固压制住也不要放弃这个委托。因为这才是我的男人之道啊。」

我下定决心要朝柔道之路笔直迈进!

我边走边跳地朝向约定好的一棵杉树之下,有个人如仁王像(注:表示像仁王像般双脚与肩同宽,富含威严的站姿)般气势磅砖地站在那里。

周围没有人影,想必他就是我的目标对手了。

他身高有一百九十公分左右,但并不是属于修长型的身材。他的肩宽也呼应着他的高度,如巨岩一般的身体上,裹着一件衣袖和下襬都已破烂不堪的柔道服。粗壮的手臂交叉在胸前,双脚大开地站着,背脊宛如参天亘杉,步法犹如根扎大地般稳固。腰带自然是黑带,远远望去也能看出磨损严重的黑带已褪到接近灰色。这条腰带在主人的人生中度过多少岁月,想必不需说明也明白。那炯炯有神而锐利的眼光,让人联想到猛禽类。虽然那与高中生不符的夸张胡须茂密地丛生在他的嘴边,但那让人觉得一点也不滑稽,而且还非常相衬,宛如战国武将或是昭和时代军人般的风采。

奇怪?美少女柔道家呢?

我眯起眼睛重新审视,然而眼前果然

还是一名豪杰。一名男性豪杰。

「不会吧!开玩笑开玩笑的,那绝对是幻觉。」

我边这么嘟嚷着边揉着眼睛,再次定睛一看,果然还是一名豪杰。

用汉语拼音来写就是Hao Jie,用罗马拼音来写就是Gouketsu。

在所有「杰」之中战斗力与男子汉力最高的「杰」,就是豪杰的「杰」了。

按生物学上的分类来说,就是与关羽、张飞、室伏广治、亚历山大·卡列林分类成相同物种的家伙站在那里。

他站在杉树前,双手交叉仿佛仁王像般的样子完美诠释了「豪杰」一词。可以断言的是,如果这样还不算豪杰的话,世界上就不存在豪杰这个物种。感觉我已经把这辈子里要用的「豪杰」这个词都用光了。

也就是说,我被佐藤同学欺骗了。

「好,回去吧。」

「你就是高桥阁下吗?」「——咿!」

在我下定决心要逃走的时候,豪杰突然缩短了与我之间的距离。不愧是柔道家,巨大的身体行动起来依旧敏捷。

「你就是标榜社团活动综合咨询的高桥社社长,高桥阁下对吗?」

「不,那个,说是又不太是……」

「再重新报上名字吧。在下是柔道社主将,猪熊辰虎。」

就连最后的希望,说搞错人呼咙过去的可能性都被这豪迈的声音给击碎了。

「啊,是。我是高桥。请别杀我。」

我也万念俱灰,害怕得一边瑟瑟发抖,一边报上姓名。

豪杰猪熊学长「嗯」一声地点头。话说回来,从如此近的距离看上去,正是如肉眼所见的豪杰。而且明明是高中生却用「在下」这个第一人称自称,绝非等闲之辈。

「劳阁下大驾了。本来应该在柔道场相迎,可在下一个人使用柔道场会给其他社团造成不便,故把阁下叫来这里。虽然身居有事相求的立场,但用书信把阁下叫出来实在有失礼节,还望海涵。」

纵然言词有礼,可从眼神中只能看出「有胆子说NO的话,瞬间就把你拧死,还望海涵」式的威胁。海涵or死的二选一情况下,根本没有不海涵的选项。

「……不,完全没关系,倒不如说我最喜欢被叫出来了。」

「唔,是这样吗?如此甚好。」

猪熊学长的表情微微舒展开来并点点头,用他粗壮的指头抚着胡子。

「那么高桥阁下,我们就早点进入正题吧。」

别开玩笑了。虽然没有其他社员这件事和佐藤同学说的一样,但我可没听说有这种怪物在等我啊。总之只能谦卑一些了。在谦卑的基础上,一边和气地交谈,然后蒙混过关。

「高桥阁下这个称呼对我来说实在太装模作样了。嘿嘿,请轻松地喊我高桥虫就好。」

当我哈着腰,双手揉搓着,做出卑贱的笑容时——

「啊,高桥同学!怎么搞的?怎么在这种地方?」

佐藤同学以非常做作的态度一边挥手一边跑过来。如果将她的样子拍下来的话,仿佛就像是运动饮料或小点心的广告中会出现的青春爽朗美少女一样。可是,我深知她内心的肮脏。

这家伙玩弄了我青少年毫无污点的心灵。

「那个,猪熊学长。我稍微跟那个内心有点肮脏的女人说说话,请稍待片刻。」

「这样啊,无妨。那在下就一边锻炼一边等待好了。」

猪熊学长转身面对巨杉之后,用手拿起缠在杉树树干上的带子。之前都没注意到,原来杉树上缠绕着带子。由于巨杉的树干腰身是猪熊学长的好几倍,缠在上面的带子似乎也不是普通带子,而是特别订制的。带子上手抓的部分也被磨破了,恐怕猪熊学长平时就在把这个巨杉当对手练习吧。猪熊学长双手握住带子两端之后,以非常迅猛的气势开始练习。

本以为有好几个人粗的巨杉会纹风不动,殊不知猪熊学长的每次摔击都震得枝叶沙沙作响。

太危险了,这要是对上的话不是必死无疑吗?

没有因为不是美少女而生气上去直接开打,真是谢天谢地。

「怎么了高桥虫同学?脸色很难看喔。」

「谁是高桥虫啊!」

「不是你自己让人这么喊的吗?」

「原来你听到了啊……我是觉得这里不谦卑一点就会被杀,所以才出此下策的啊!」

为了不让猪熊学长听到,我小声地怒吼起来。

「那么称呼你虫同学可好?」

「你这叫法感觉很像昆虫博士,似乎也不是不行……」

「所以可以这样叫啊?」

「不行,别开玩笑了!」

「今天的高桥同学情绪不稳,好烦人喔。」

「你以为是谁害的!再说,那是怎么回事啊!超级美少女巨乳柔道家,猪熊辰虎(17)是到哪儿去了!那个在生物学生上明显是雄性柔道怪兽好不好!情绪不稳是当然的吧!」

「我只是要你想想,怎么不考虑会有那种可能性呢?在这个世界里,在未来里,明明就充满着无限的可能性。我只是提出这样的疑问,一个字也没提过这种可能性是正确的。另外巨乳的可能性是高桥同学擅自添加的吧。」

「那么干脆就请佐藤同学给我施加上四方固好了。这样的话我或许会努力一把。」

「不要一本正经地说出这种猪狗不如的话来,好好干活儿吧?好吗?」

奇怪,为何我被当成听不懂人话的白痴一样?

「佐藤同学。对男人来说呢,有着就算明知能赢也不得不逃的时候。」

「没错,诚如高桥同学所……咦?你说什么?」

「男人有着就算明知能赢也不得不逃的时候啦!」

「……这么恬不知耻的话竟然还说了两遍。」

「因为佐藤同学这么问啊。再说,这根本行不通。哪可能赢得了,开战即死啊我。」

「明明是个天才耍什么软弱啊。」

「正因为是天才所以明白啊。那是办不到的,首先那张脸好可怕,而且好壮。这两点在柔道里是至关重要的要素呢。」

「高桥同学真没种!」

「我就是没种怎样?」

「竟然承认了……那好,我去挑拨其他社团找你打架如何?」

对喔,要是真闹成那样就惨了。

「总之先冷静下来吧,佐藤同学。最初的目的是得到拥有武力的社团对吧?」

「没错。虽然现在是只有一名社员的柔道社,但只要能拉拢令所有武术及格斗系社团全都俯首称臣又能以一挡千的豪杰,高中柔道史上的稀世怪物猪熊辰虎的话,就感觉比什么都放心了呢。」

「喂,这些情报连一半我都没听说过啊。你根本有意隐瞒的吧!」

「是这样吗?嘿嘿,我这迷糊虫!」

愿老天某天能对这女人降下天谴。

「总之,只要得到猪熊学长的力量就行了吧。那么不用透过战斗让他屈服,用和平的方式缔结关系也可以吧?」

「和平的?」

「没错。你试着想想,全世界都手拉手绽放笑容的场景。」

「这种世界只会出现在宗教的洗脑影片、独裁国家的对外的宣传影像,还有嬉皮小哥的大脑里呢。」

真是的,这女人的心灵真贫瘠呢,约翰。

「总之猪熊学长的确拥有与怪物并驾齐驱的战斗力,但跟他说过一些话之后我能感觉到,他应该是个认真的人。虽然是豪杰,但也是绅士。所以或许能够透过交谈来让他助高桥社一臂之力也说不定。」

「反正我只要最终能得到力量就行,不过要透过对话来收服别人,对于交际能力低下的高桥同学来说是最棘手的不是吗?」

「你在说什么啊佐藤同学。我是能够和世界上的任何人成为朋友的友爱之人耶。只是至今都没拿出真本领而已。」

「……那么,就交给你去试试看吧。」

为什么要用居高临下的态度啊这女人。虽然心里这么抱怨,但胆敢违逆她的话后果会很恐怖,所以我一边展露友爱的表情一边往猪熊学长那边过去。

「猪熊学长,我有话想跟你说。」

「嗯?好。」

学长的手离开带子,回应了我的呼喊。学长一边反复进行着激烈的摔击,但气息却丝毫不乱,只有额头上冒出些许薄汗。

「其实,我从以前就对身为武者的学长非常尊敬。」

「嗯……?」

「能遇到学长这样的伟大的柔道家真是我无上的光荣。」

「哪里。我的境界还差得远呢。」

「精力善用、自他共荣。这正是柔道的精神理念吧。力量应该善加使用,透过互相帮助,共同缔造繁荣才是。」

「嗯。这是嘉纳治五郎(注:日本柔道创始人)老师的座右铭呢。」

「所谓的武术家,总是穷兵黩武。不过若身为强者的话,更应该拥有对他人、对弱者保持尊重的宽怀胸襟才是。没错吧?」

「嗯,这是当然。」

不愧是柔道家。很懂得为人的方法。我竟然

被那个内心肮脏的女人的花言巧语所哄骗,险些发展成与这样充满人格魅力的人战斗的情况,真是可怕。

「果然是名不虚传。身为一个男人,我对猪熊学长献上无比的敬意。请务必和我结为义兄弟……」

我打算握手表示敬意,而向学长伸出了手。

这个瞬间——

「唔——!

「?」

转眼瞬间,我的身体以惊人可怕的气势被甩向前方。

不知为何我看到了猪熊学长的后背。

连出声的空隙都没有。风景以惊人可怕的气势加速,让我看到了名为死亡深渊的末路。

这正是高中柔道界稀世的怪物,猪熊辰虎的一招背摔。

膝盖咯吱咯吱地颤抖着,双脚也因为发抖而震动着。

即使如此,我还是活着伫立在这里。

「——你用了『猫』吧?」

露出惊愕与安心交织的表情,猪熊学长如此低语。

「猫?猫咪老师?」

佐藤同学似乎对老漫画涉猎广泛。

「俗称为『猫』,原本的名称是空翻受身。被摔出去的时候,在空中调整体势以双脚着地的古老技法。并不是现在柔道练习时使用的榻榻米,而是木板场地时代所使用的技法。」

所言正是。知道被摔出去的那一瞬间,我就先从地面跳起在空中翻身,在一招背摔发动前将其化解,所以才没死。

「哎,别看我这样,好歹也是个天才啊。这点程度还难不倒我。」

虽然故作镇定地予以回应,但坦白说,我真的以为刚才死定了刚才死定了刚才死定了真的以为刚才死定了!心脏还在猛烈地跳动着。话说根本行不通啊,果然和战斗狂的对话是无法成立的。

一般来说,会把请求握手而伸出手的对象摔出去吗?

可恶,这个豪杰果然是以决斗为目的才把我叫出来的吗?

「看来柔道家之间的对决终于要开始了呢。既然男人们赌上荣誉的战斗开始了,女孩子的我就只能旁观了。」

佐藤同学不知道是对着谁,毫无抑扬顿挫地低声念出这样的台词。

谁要战斗啊白痴。尽管勉强防御住了一招背摔,而且刚才技法的精髓我已经掌握,但老实说,只要是用柔道战斗,这个人就远比我要强得多。既然这样,就只有把佐藤同学当诱饵借机开溜了。追根究柢,本来就是这个女人玩弄我的纯情有错在先。别了,佐藤同学,之前这段日子我过得很快乐。

我一边调整气息,一边向豪杰与佐藤同学之间的对角线移动时,原本隔着佐藤同学还看到的猪熊学长的庞大身躯瞬间消失了。

「——啊?」

当然,柔道家不可能会念力移动。我马上就捕捉到了他的身影。猪熊学长就地弯曲他的庞大身躯,并趴在地上。用柔道术语来说的话就是「龟」型。

然而,为什么要做寝技的防御姿势?

不,不对。这个姿势是……

「拜托,拜托您了!用阁下的这份力量,拯救在下的柔道社吧!」

豪杰就这么摆出五体投地的姿势,用扯开嗓门的声音说出这样的话来。

我和佐藤同学,还有猪熊学长一起在高桥社的社团教室里面对面看着彼此。

明明有椅子而且也没有铺榻榻米,他却跪坐着。

「重新来过,在下有一事相求。」

猪熊学长依旧维持跪坐的姿势,盯着我说道。

先把人突然摔出去后再求人帮忙,这在搞什么啊?太夸张了。

不过,若是将这种话脱口而出,手脚很可能会被折弯到很夸张的角度,所以我无法反驳。

原来如此,佐藤同学说得没错。武力这种力量很单纯,而且强而有力。

「在下所求之事不为其他,正是在下这被诅咒的身躯啊。」

「意思是说,碰到水会变成女生之类的吗?果然是小辰虎?」

听到佐藤同学的话,猪熊学长摇摇头。

「嗯……?在下完全不懂这是什么意思……」

猪熊学长似乎对老漫画知之甚少。把这样的豪杰性转换我也不会感到高兴。

「因为在下家中是世代从事柔道的柔道家族。父亲、母亲、祖父母都是柔道家。也因此在下在能够自行站立的那一刻起,就已经被带上了柔道之路。在下的人生即是训练与修行。每日只有睡眠时才会不想着柔道的事情。对方靠近的瞬间将他摔出去,靠近的瞬间摔出去,靠近的瞬间摔出去。脑子里想的全都是这个。就这样经过了十几年,等在下发现的时候,在下已掌握了柔道的精髓……然而,得到柔道精髓的同时,在下也失去了平稳的生活……」

「意思是?」

「在下的身躯会反射性地将所有靠近的人摔飞出去。具体来说,只要有人站在手能接触到身体的距离,在下就会瞬间使出技法。先前将你摔出去也是因为这个反射性行为的关系。没能先告知这一点是在下的失策,请见谅。」

哇喔,好一个超麻烦体质。

「你们可知『豪猪两难』这个词?」

「虽然我是天才,但是不知道。」

我果断地回答之后,用视线向佐藤同学求助。

「这是哲学以及心理学上引申出来的寓言。说的是两只豪猪明明想要相互靠近,却因为过度接近而被对方的刺刺伤身体,因而无法接近……」

佐藤同学对这种没用的知识还真是渊博呢。

「在下正是如此。在下也是有血有肉的人,不希望因为胡乱接近而让别人受伤,又希望能与别人接触。但是有人接近在下的时候,在下就会反射性地使出山岚(注:日文中「山岚」与「豪猪」同音)……」

「哈哈,难懂的柔道哏出现了。」

「山岚」是柔道的投技之一,是一个颇为罕见的技法。

「那么体育祭的土风舞也不能跳了呢。」

「唔……你们知道『血之俄克拉荷马舞事件』吗?」

「……不知道也不想知道。话说,这难道就是柔道社只剩下学长一个人的原因吗?」

「嗯,柔道社原本是个社员众多的大家庭。但是现在,除了在下以外所有人都遭遇不测,住进了医院。毕竟不断有在练习比试中不小心走近我的冒失鬼。再这样下去,今年春天就算有新入社的社员,或许也会全都被我送进医院。」

意外事故的原因就这样被结结巴巴地说了出来。

「在下不会放弃。既然能够掌握柔道精髓,那一定也能控制这点才对。但为了能锻炼出控制的技术,必须要有个无论多少次也能承受住在下投技的人。像阁下这样,能够吃了在下的投技还安然无恙的人,在下已经等了好久!」

「请等一下!」

我正打算说的话传进了自己的耳朵。

奇怪?

自从和佐藤同学相识以来,登场频率锐减的脑中人,刚才说了些什么?

虽然我这么想,但说出这句话的却是佐藤同学。

「这样的话高桥同学就太可怜了!为了配合学长而在比试中留下痛苦回忆的可是高桥同学啊!」

佐藤同学一边瞪着猪熊学长,一边煞有介事地用言行来庇护我。

「唔……」

「就算高桥同学是那种不忍对有困难的人置之不理的善良好人,正好也是有能力解决学长烦恼的天才,但这份温柔和才能被单方面地利用,实在太过分了!」

我也这么觉得。希望名叫佐藤的那个人也能明白这点。

「所以……如果高桥同学能够力挽狂澜,改善学长的自动柔道体质,那么在我有困难的时候,学长也能够鼎力相助的吧?」

「这是当然。在下猪熊辰虎知恩必报。」

「立字为据怎么样?」

「嗯,无妨。」

在我错愕的这段时间,契约就在我眼前完成了。

「那么就是这样,高桥同学,加油啰!」

虽然我认为我拥有被这个黑心女施加四方固的权利,但大家认为如何呢?

再怎么说,在路上做这种事,有个万一的话还是会死人的,而我一点也不想送死。话虽如此,但是铺有榻榻米的柔道场现在似乎正在由合气道社等社团使用,因此最后只好在高桥社的社团教室地面上铺上榻榻米来进行特训。

手技十五招、腰技十一招、足技二十一招、真舍身技五招、横舍身技十五招。

我必须将以上这些总计六十七招的柔道技巧一一封印才行。

而封印的手法如下——

首先让猪熊学长站在榻榻米上,然后我这个天才高桥再若无其事地靠近他。

接着,猪熊学长的自动技能,天然柔道技就立刻发动了。

而我则被摔出去。

就算是在榻榻米上,这些也是连普通人也难以避免会昏厥过去的招式。

但我在受身技这方面也是个天才,因此被这样狠摔在榻榻米上大致上也毫无问题。

在这段期间里,猪熊学长也全神贯注地拼命用精神力压抑招式发动。

这样反复地持续下去,招式的凌厉度就会渐渐变得迟钝,最后就能让猪熊学长能够使出的招式逐一递减。

就这样将学长的反射动作逐一封印,当全部的招式都被封印起来的时候,猪熊学长就能变回普通人。这样一来,就算那些住院中的柔道社员们回来也没问题了。

虽然我在受身技这方面是个天才,但是像这样不问断地一直承受怪物柔道家的投技,也不可能完全毫发无伤,每当被摔一次,多少也会受到类似被偏软的法国面包全力挥打的伤害。

就这样练习了几十次、几百次,我不断地被摔在榻榻米上。而且由于自己无法出招,所以精神上的疲劳也不断地累积着。然而,在接下动真格的柔道家无数次投技的过程中,我全身也开始洋溢着一种莫名的昂扬感。

但不知道是疲劳的关系,还是疼痛作祟使然。

有种难以言喻的奇妙感觉,伴随着热度包覆我全身。

「好!再来一招!」

我不经思索地大声喊叫出来的同时,在柔道技法中其名与实际亲眼所见颇有差距的柔道技法——地狱车,就这样直接在我面前炸裂般地施展开了。

我一边被摔后滚动地倒在地上,一边品尝着柔道之路的严苛与愉悦。

睽违已久活动筋骨的那种昂扬感,让我不知不觉地忘却了时光的流逝。

当回过神来的时候,窗外已经被淡淡的暗色所笼罩。

我和猪熊学长正面相向。

然后我开始一步接着一步缩短与学长之间的距离。直到没有办法再继续前进,也没有空间往前为止,再开始换成轻手轻脚的模式悄悄前进。以一公分为单位渐渐缩短到公厘的距离,一步一步靠近学长。

我听到了自己喉咙咽下口水的声音。

慢慢地、慢慢地接近,接着——

到完全无法再接近为止,猪熊学长的身体却依然闻风不动。

「高桥阁下……真的是……感激不尽……这份恩情……有朝一日必定会……」

猪熊学长的声音颤抖着如此说着。

就这样,我们终于将学长体内的柔道怪力成功地封印起来。

离开社团教室之后,夕阳早已西沉。

身体明明已经疲惫不堪,但心中却充满了一股不可思议的充实感。

「那个,猪熊学长。」

我在社团活动楼的门前向猪熊学长这么开口说道。

「嗯?」

「我今天也……感到非常开心呢。」

我向猪熊学长伸出手,这次并非是出于害怕的卑屈献媚——

虽然自己也无法说出个理由,但就是想要和这个人握手。

猪熊学长也无言地颔首,并向我伸出他那厚实的手掌。

这就是一起流过汗的男人与男人之间的离别。或许这也是我第一次得到的学长学弟之间的羁绊——而这个羁绊的象征就在这厚实手掌中。

但学长的手掌却没有握住我的手掌,而是交错而过。

「咦?」

「唔!快逃啊!」

发出与豪杰身分毫不相称的悲鸣喊叫的同时,猪熊学长已经进入施展投技的起始动作。

——有没有搞错?难不成没有完全封印起来吗!

我也反射性地准备逃脱,然而不愧是不辱高中柔道史上稀世怪物之名的猪熊辰虎。猪熊学长用有如猫科动物般的迅捷扑向我怀中,以绝妙的体势剥夺了我的重心,利用他的蛮力将我的身体高高举起。等我回过神来的时候,我的身体已经完全在猪熊学长的支配下了。

身为受身技天才的我为了改善猪熊学长的体质,至今也被摔过了不少次。我差不多也已经看穿学长投技的速度与力量了,如今也只不过是再增加一次而已,应该没什么大不了的——虽然我如此想着,但我立刻注意到两件很糟糕的事。

第一,这里并不是不久之前进行对练,铺着榻榻米的社团教室,而是平日被来来往往的学生踩得无比坚硬的路上。

而另一点,就是猪熊学长如今进入准备动作的投技。柔道中的六十七招投技理应尽数封印了才对。然而学长现在却依然准备将我摔出去。不过由于我是天才,立刻就注意到了这个投技的真面目。

学长以单臂锁喉的要领冲压我的颈部,顺势抡向背后,然后单手抓住后襟,另一只手插入胯下,从背后将对手举起摔向地面。

这个技法,不正是柔道史上成为神幻传说的投技「天狗摔」吗?这个技法是柔道开山时期的讲道馆四天王之一,人称「鬼横山」的横山作次郎的得意必杀投技,可谓是与豪杰风貌的猪熊学长相得益彰的技法。竟然在无意识之中施展出这样的大招,不愧是柔道之鬼。由于这招「天狗摔」是将对手保持背朝地的体势直接砸向地面的技法,原理上无法完成受身,在现代柔道中是犯规技法。我现在的情况正身处没有铺设榻榻米的室外,被前辈释放六十七招之外的禁忌投技。竟然会有这种事,这就是所谓的路上的现实吗?

另外,要说在这坚固的地面上用出无法受身的投技代表什么,基本上对手会死。

也就是说,现在不是冷静佩服学长技法的时候。

不知是不是因为猪熊学长也是在大意的状态下所做出的反应,技法的凌厉程度非比寻常。越是大意就越危险,还真是讽刺。

我的身体从地面划出的一道小小弧线已经到达最高点,之后预计会在重力加肌力的加速度作用下砸向地面。

现在可不是像电梯小姐一样解说的时候啊。

——我不想死……!必须想点办法!

这一剎那,我的脑髓闪光乍现。

人在逼到绝境之时,生存本能会受到刺激,瞬间涌现出惊人的力量。漫画里大致上都是这样,也就是传说中的觉醒。

能将事态一口气扭转过来的力量闪现而出,赫然流通全身。

尽管也有以不同的形式,透过同伴或者对手得到帮助的类型,但我并没有什么同伴。总之,我体内蕴藏的力量啊,拜托了!

噢、噢、噢。来了来了,真的来了。

我的脑中浮现出各式各样的情景。

小时候聪明伶俐的我、拍七五三(注:日本的节祭日。在男孩三岁和五岁、女孩三岁和七岁时举行的祝贺仪式)照片时的我、在小学入学典礼中紧张起来的我。

这些遥远的记忆一一浮现。

……奇怪?

莫非这不是解决事态的对策,而是人在将死之前多看到的走马灯吗?给我等一等,我的生存本能!不要轻言放弃啊!

我尝试对自己提出抗议,然而脑中展开的过去情景依旧渐渐向现在推进。惨了,快停下来。

搞错了啦,还没到放映时间啊。

……不行了。这个酷似在新年亲感聚会时放映的,除了亲感之外没有任何人感兴趣的儿童成长记录短片丝毫没有要停的意思。

在空无一人的球场上对着墙壁投球的我、呆立在什锦烧店门前的我、把完全断成两截的电吉他当大型垃圾扔掉的我、从鞋柜里拿起写有「求求你,别再来社团了。全体社员笔」的信的我、前往高中入学典礼的我、没有拿过任何一张迎新传单,笔直回家的我、在教室独自冥思的我,每天同样的上学路,同样的教室风景,一成不变的每一天。

正犹如不断回放的走马灯一般,无论何时都在不断重复,毫无变化的日常——

……惨了,已经回放到高一的情景了。

再说小学入学之后的走马灯内容太可悲了吧?有没有搞错?给我等一下。虽然也许是我自作自受,但是不是太残忍了点?不要尽放这种孤独的镜头啊。至少应该有一件美好的回忆吧。即使在思考着这种事情的过程中,我的身体仍继续向地面加速,回想的场景已经到了高一的结业典礼。喂,不对不对不对,难不成……惨了惨了惨了。

春假过后就要追上进度了!

应该还有美好的回忆才对。既然难免一死,至少给我放点美好的回忆啊!

——临近高二的春假,在便利商店买卡哩卡哩君然后中奖的我。

哇~快乐记忆出现了~

才怪~才不是这种东西~

那的确是不错的回忆,但出现在走马灯里反倒更突显悲伤吧!

都要结束了,至少稍微让我看看美妙的回忆——

漫天飘舞的落樱之中,站着一名少女。

少女和我四目相会之后,绽放出花儿一般的微笑。

——是佐藤同学。

这样啊,我明白了……

是爱。

竟然是藉由爱(厄洛斯)(注:希腊神话中司「性爱」之原始神)来帮我克服死亡(塔纳托斯)(注:希腊神话中司「死亡」之死神)。

换句话说,要让蕴藏在我身体中的力量觉醒需要契机。

毕竟遇到危机就觉醒这种事没有说服力呢。陷入危机的状况,藉由踏入意识到迄今结下的羁绊或是爱的力量的重要性,最后才能让这方便的力量即刻觉醒。这样的程序非常重要。

来吧,这一次一定要觉醒!蕴藏在我身体中的力

量!

总觉得,这份力量能让我绝处逢生!

总觉得呢……

嗯。

难不成这是——

……

糟了!这是没得救的类型啊!

经历回想镜头却没能觉醒什么力量的罕见状况来了。

景色明明正在飞快地加速,却没有任何力量觉醒的迹象。

跟爱与羁绊的力量相比,肌力与引力更胜一筹。

可恶,佐藤同学大笨蛋!

反正是在我脑内,发挥出奋不顾身的力量又不会怎么样!

唉~我要死了吗?

回顾往昔,真是一场空虚的人生。

难得看到了人生的曙光,却出师未捷身先死。

哎,反正也没什么值得后悔的事。

反正活着也没有想做的事。

虽然有着无尽的才能,却没有派上什么用场呢。

不过,到了最后的最后,托这份才能的福和别人说上话了,感觉真不错。

像是佐藤同学。

哎,虽然人品有点那个但还算是个可爱的女生。做为临终之前的回忆感觉并不坏。

我思考着这样的事情,在走马灯中与佐藤同学四目交接。

「真的这样就满足了吗?高桥同学的野心只有这种程度吗?」

因为。

可是。

我。

——

浮上心头的微弱思绪,在即将化作语言之前,被物理性的冲击完全打散。超加速之后的我的全身,与地球发生了莫大的撞击。

「唔啾!」

从我喉咙中漏出了像是可爱吉祥物会发出的叫声。我总算明白人类在遭受真正深刻伤害时,不会发出「呀」或是「咕啊」这种直白的哀嚎,而是会像这样发出富有幻想色彩的声音。

可是……

可是我还活着。如果我所目睹的光景并非死后世界,那我一定勉强还算活着。只不过,在朦胧的视野中,魔鬼正向仁王像般地傲然伫立在我面前,果然这里可能是死后的世界。

「呼……虽然险些杀掉自己的恩人,但在紧要关头时,与柔道社的同辈们以及过去战斗过的宿敌们之间的羁绊之力觉醒了,成功地保持在四分之三的杀人程度……」

柔道之鬼如此说着。原来是你那边藉助友情觉醒了那种方便的力量啊。似乎正因为是这份力量才让我免于死亡。

可是,现在危机仍未解除。

身体完全动弹不得,无法呼吸。这样下去还是会死。

猪熊学长虽然依旧傲然地俯视着我,双眸中却溢出泪水,犹如冬眠被吵醒而激怒的棕熊在恸哭一般震动着喉咙。

「噢噢,在下痛恨在下这被诅咒的身躯……!在下想要拯救高桥阁下的性命,虽然想要进行心脏按摩或是人工呼吸等急救措施,然而在下这被诅咒的身躯接触到倒下的人体的瞬间,就会进入寝技的体势……!身体会擅自绞住其脖子,并折断其手臂啊……!就连急救与把阁下抬进保健室这种小事都办不到……!原谅在下……!」

还有寝技的自动释放技能喔?真的是被诅咒的身躯啊。

不过让这个柔道怪兽进行心脏按摩的话,似乎会肋骨全断,人工呼吸无疑也会造成可怕的冲击而心跳猝停。胡子也很扎人的样子。

「抱歉……抱歉……」

听到猪熊学长的恸哭越来越远,我的意识似乎要被扯进黑暗之中。

在越来越窄的视线一端,隐约看到一个女孩的轮廓。

——佐藤同学,你会不会为我做人工呼吸呢?

然后,我的意识消失了。

——同学。

谁……?

——同学——高桥同学。

是谁……?谁在喊我?

话说我曾有过这样的经历,这表示……

「高桥同学!」

蒙胧的视线之中,出现了她的身影。

「……佐藤同学。」

视线渐渐对上焦点,她的轮廓变得鲜明。

「太好了,高桥同学,你还活着。」

佐藤同学探出身子,牢牢注视着仰躺的我。

「只是还没死,能不能算是活着还很难说……」

我如此回应,只用视线环顾四周。这里不是高桥社的社团教室,而且高桥社也没有这种床。应该是在保健室吧。

「猪熊学长非常感激你。多亏了高桥同学,柔道社这强大的武力才能收入我的麾下。」

「我关心的是,多亏了佐藤同学,我才差点过上墓居生活。」

「有什么关系,反正还活着嘛。」

才不好—本想这么抗议,但看到佐藤同学无辜的表情,想气也气不起来了。

「……哎,算了。反正还活着。」

「嗯。」

佐藤同学就这样坐在床边摆放的椅子上。

「怎样,有什么事?」

「什么有什么事?」

「不是,你好像在等我醒过来,我才想说是不是有什么事情。」

「我今天不打算再使唤高桥同学了。看到你都快死了,只是想稍微陪陪你。不喜欢的话我回去好了。」

「……不,你可以待在这儿。」

我仰望着天花板这么回答。

「啊,对了,要不要吃点什么?还是说想喝点什么饮料?」

「不……」

怎么变得这么温柔?

是另有所图呢,还是我疑心太重了呢?

「我在中途……看到了疑似走马灯的东西。」

「是喔~我还没看过呢。」

「最好别看,看了会难过。」

正当我仰望着天花板苦笑的时候——

「走马灯里出现我了?」

佐藤同学突然这么问。

「——咦?」

「出现了吗?」

「……」

由于将这种事坦白说出来实在太过不甘心,于是我钻进棉被里。除了佐藤同学之外,真希望走马灯里能出现更多形形色色的人啊。

不,我暂时不想再遇到这种濒死经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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