Q「对身边人物的疑惑。」
不安的女高中生
「其实是杀人魔……没有啦,怎么可能!」
含泪的女高中生
「……或许我一点都不重要。」
低着头的女高中生
「比起我,说不定他更重视千种……」
脸红的女国中生
「说不定,学姊也对我……!」
脸色铁青的女高中生
「说不定……是跟踪狂……」
冷眼旁观的男高中生
「那不是疑惑,是既定事实。」
1
当场蹲下,轻轻拨掉有理身上的雪。
强忍即将夺眶的泪水,试着抱起有理时,爱从旁阻止。
「不可以乱动,或许残留着重要的证据——」
「现在是说这种话的时候?你要我把有理扔在这种地方?」
「不过,这是查出凶手的线索啊!」
「是你——」
我在千钧一发之际吞下差点说出来的话语。
吞下「是你设的局吧?」这句致命话语。
爱抬头朝校舍窗户示意。
「每扇窗户都没开,也没人去过楼顶。这不是自杀,是某人策划的,所以……」
我从有理身体下方抽回手。爱说得没错。
我战战兢兢,朝她被毁容的脸蛋伸出手。
有理……你死了?你又死了?
自责的情绪满溢而出,几乎压垮我。因为这是我的错,我明白,这是「不当的日常」。
傍晚,我之所以到楼顶「冷却脑袋」,是因为看到爱而感到疑惑。
爱理所当然般来上学,出现在我们的社办,而且我拥有记忆。虽然只是片段,却拥有爱加入「丧女会」的记忆。
我一边注意爱的举止一边配合她。
因为——这或许是爱的期望吧?
或许爱期望和我们共度日常,想和我们在一起。
我想尽可能陪伴在爱的身旁更久一点、更近一点……希望她陪伴我。
有理因而遇害。动不动就踢人、一点都不率直、个性粗鲁,却只把我当成重要的人——这样的她遇害了。
「……进去吧,不然会冻僵。」
爱像是关怀般这么说,我内心剎那间喷出火焰。
我喜欢爱的心意没变——不,正因为喜欢所以更无法原谅。
你为什么做出这种事……?
让自己复活,进入「丧女会」。为什么不肯这样就好!
(————?)
此时,一段恐怖的论理公式浮现在脑海。
如同天翻地覆的强烈晕眩感袭击我。
我该不会——有着天大的误解?
(……花轮回,冷静下来吧,并且变得狡猾吧。)
即使这个「灵感」错误,也应该预留一张安全牌。
我背对爱沉静地开口:
「抱歉……爱先进去吧,让我……向有理告别。」
「……明白了。」
爱怜爱般抚摸我的马尾,然后回到校舍。
我做个深呼吸,将已经感受不到冰冷的硬质空气吸满胸腔。
接着我轻轻覆盖在有理上方,以亲密恋人的姿势低语。
有理,对不起。我没保护继妹。
不过请听我说。这是很重要的事。
我自己这么说也不太对,但我的「告别」说得毫无要领可言,即使有理还活着,肯定也听不懂。
不过,这将成为我们重要的伏笔——成为希望的「种子」。
包含忏悔、祈祷与心愿的话语,我持续讲了五分钟以上。
回过神来,体温融化的雪再度结冰,使得运动服又冰又硬,连室内鞋里面都湿透,脚趾失去知觉。
回到校舍,爱用双手握住我的手,挪到她胸口为我加温。
「……好冰。」
爱哀伤地闭着双眼。我观察爱的神情,虚弱地询问:
「爱,你对这个事件有什么想法?」
「……好难受。」
我怀疑自己听错了。爱居然会直接说出这种懦弱的话语。
「想到今后再也见不到大家……我就好难受……真是不可思议,我居然会像这样……对他人打开心房。」
爱的自尊心比他人强一倍,不会对外人展现弱点。她自己也如此自觉。
所以,这绝对不是「作戏」。
「……究竟是谁干的好事?」
爱没回答。我进一步询问:
「这种像是超自然现象的事情,是怎么做到的?千种学姊当着我们的面消失无踪。」
「别把所见的事物当真。」
——我听过这句话。
「肯定隐藏某种机关,某人在欺骗我们。」
「……也对。总之找空絽老师商量吧?」
「不行,我无法赞成。那个人……令我有种讨厌的感觉。」
「现在不是讲这种话的时候。」
「你这只像女人脸窝囊丧女的猪仔真笨。」
「女人脸比猪仔还惨?」
「不只有理……千种、茧与雏子都失踪了,现在这间学校里只剩下你、我,以及那个可疑老师。」
「换句话说……你怀疑空絽老师?」
我明白爱的意思。我一直和爱在一起,能对大家出手的是留在校舍里的我们以外的某人。
「那个人……难道是『猎人』——」
「啊?你刚才说什么?」
「……我没说什么。不提这个,逃离这里吧。」
「你说逃,但要逃到哪里?电车与公交车都停驶了啊?」
「去附近民宅就够了,总比在这里和杀人魔共处好一百倍。」
确实没错。虽然空絽老师不一定是杀人魔,但这里肯定有问题。
我打开手机电源。正如预料,连一格讯号都没有。
「看来想求救也没办法——不过就算求救也没意义。」
窗外依然大雪纷飞,警车也无法正常出动。
「逃到外面吧,首先要去拿外套过来。」
爱似乎真的打算逃离这里,我下定决心。
既然爱说要逃走,我就跟。跟随她到天涯海角。
此时,忽然传来某人的脚步声。
「脚步声——正在接近!」
爱出声警告的同时,手电筒光线照向这里。
闪光烧灼视网膜的瞬间,我回想起那年夏天的——耀眼阳光。
2
前往浦安的主题乐园,是一段小小的旅行。
有理昨晚似乎完全没睡,眼圈发黑。
但她唯一具备的就是活力,露出不晓得是不悦还是兴奋的故障表情说话:
「多……多久没和你一起搭电车了?」
像是这样。
「多……多久没和你一起出门了?」
或是这样,动不动就欺负我。唔~~她在施加压力……
转搭专用接驳车,目的地广告牌开始映入眼帘时,有理似乎就无法继续板着脸,眼中冒出许多的「☆」。
幸福的侧脸与白哲的颈子令我看得入迷,我不断撇过头。
这下子不太妙……我眼里一直只有爱,没注意过其他女孩。不过像这样在超近距离看她,真是惊人地——
可爱。如此心想的我,狠狠捏自己的大腿。
我在想什么!家里几乎只住我们两人,不可以往奇怪的方向在意她吧?不然今后的家族生活将会很麻烦。
下车之后,我试着保持距离前进,以免过于在意有理。
但有理不准我这么做。
「喂!还在拖拖拉拉什么啦!」
「是……是你太急了。天气这么热,我们慢慢走——」
「真是的~~急死我了!」
有理用力把我的手拉过去,而且居然紧抱在胸前。
柔软又平坦的神秘触感笼罩手臂,脑内硬盘发出喀哩喀哩的危险声音。会坏掉!记忆容量会不见!
「慢着……放开我!很丢脸啦!」
「什么嘛,这样有什么关系?我们是兄妹,没什么好奇怪吧!」
有理发烫的脸蛋露出得意表情,有如看开般这么说。
这……也是啦,挽手只不过是健全的亲密接触。
不过,我们已经是高中生,周围的视线刺得我好痛——
「哇,好可爱,美女姊妹耶。」「是模特儿吗?」
大姊姊们,等一下!这是天大的误会!
众人的视线基于另一种含意刺得我好痛。与其说是视线,应该说是认知。
我甚至失去抵抗的气力,任凭有理拉着前往目标游乐园。
正如传闻,这里是异世界。
踩着小跳步捡垃圾的清洁人员、在炎炎夏日穿着布偶装努力讨好游客的演员们——他们的专业意识真的令我敬佩。
有理似乎非常期待,拟定致密的周游计划。我们按照计划,彷佛要玩遍所有设施般游园。
受欢迎的游乐设施得排队,但是等待时也不会无聊。演员们的表演非常精湛,而且有理一直和我聊天,宛如
要以一天填补五年的空白。
有理的表情千变万化,告诉我好多事。关于学校、喜欢的机动装甲、重要的好友……有一个叫作雏子的好友,似乎来家里玩过好几次。
尽是我不知道的事。
我真的对有理一无所知——
3
光瞬间扫过我们。
……没被发现?
「禁止慢吞吞!快逃!」
光再度照向这里之前,爱推着我奔跑。
但是无法完全消除脚步声,对方应该会立刻察觉我们。
「分头行动吧,我去吸引对方——」
「不可以单独行动,女生们就是落单时遭遇危机。」
「话是这么说,但现在这样逃不掉,校舍入口打不开啊?」
「——既然这样,就走教职员专用后门!」
我们提防身后的气息,在阴暗走廊上专注奔跑。
斜向穿越中庭,抵达东栋的教职员专用后门。我贴在厚重的玻璃门上,用力往侧边拉。
正如预料,玻璃门一动也不动。
「——认证密码!有操作面板!」
爱指向墙边,玻璃门旁有个电子锁的面板,只要输入正确密码,不用钥匙也能开启。
「你知道号码?」
「真是愚蠢的猪仔,我怎么可能知道?」
「我想也是。想开校舍正门也需要钥匙,看来所有出入口都……」
爱环视四周寻找线索,我也从各方向思索。说到其他可能用来逃离的地方……
这时,喀、喀的脚步声传入焦急的我们耳中。
「——有!有地方可以逃离!」
爱恍然大悟仰望天花板,我也跟着仰望天花板——并且察觉……
「对喔——到二楼!」
「快!」
脚步声进逼到附近,现在行动肯定会被发现,但我们依然全速冲出教职员专用玄关。
手电筒光线照亮我们——这次真的被发现了!
对方似乎想抓住我们,脚步声从行走变成奔跑,提升速度追过来。被追就会想逃,这是生物的本能。我们头也不回,一次踩两阶冲上楼。
跑到二楼走廊尽头,朝旁边窗户伸手。
为了防盗,一楼窗户无法打开到容许一个人进出,但二楼窗户可以完全开启。
我连忙开锁。窗框发出啾啾的讨厌声音,后方的脚步声再度加速。敌人就在附近,正在上楼!
「轮回!来了!」
「我知道!跳吧!」
我使劲力气打开窗户,将爱的臀部往上抬。爱跃向空中,噗一声埋入雪中。手电筒光线从后方射向我,距离已经不到十公尺。我不顾一切踩住窗框。
我冲进强烈暴风雪中,并且跳过爱。沉重潮湿的雪远比体育用垫柔软,而且稳稳接住我。
不能停在原地。我们连忙离开校舍,只穿单薄运动服的身体相互依偎,硬是在雪中行军。
与其说是跑步,更像是「游泳」。以自由式拨开高达胸部的雪,朝操场外面前进。暴风雪使得视线模糊至极,看不见本应照亮道路的路灯。
但并非伸手不见五指。暴风雪以称不上黑、白或灰的色彩笼罩我们,不用担心光线问题,体力却逐渐流失。
无法呼吸。肺部冰冷,手脚冻僵。
「轮回……!还看不到……校门吗……?感觉好像走了五百公尺啊……?」
「不可能……应该是大雪害得知觉错乱吧!」
不过,真的看不见校门。我逐渐上气不接下气,双脚失去知觉。鞋子里与下半身都湿透,股肉渐渐无法动弹。
爱似乎也很难受。她抓着我的手拚命拨雪,「在都市学校遇难」这种荒唐事件正逐渐成为现实。
不久,爱像是忍不住般拉住我的手。
我们蜷缩相拥,在寒风中对话。
「果然不对劲!再怎么说也早该到了!」
「确实……不对劲。」
「——轮回!这里!」
爱用右手指向距离三公尺处,那里有条像是壕沟的通路。
「这是我们刚才经过的地方!」
换句话说——我们一直在原地打转?
怎么可能!又不是在森林里!
不过,我心里也有底。
为了不输给暴风雪,我们不知不觉就朝逆风的方向前进。不断改变的风向似乎扰乱了我们的行进路线。
体内时钟慢半拍开始运作,我们大概迷失将近二十分钟,思绪似乎受到寒气重创,迟钝到恐怖的程度。
爱呼吸急促,体力即将消耗到极限!
脑中冒出双脚冻伤而截肢的景象。这样下去真的会遇难。
「……回去吧。沿着刚才开的路往回走,暂时回到校舍吧。」
「可是门锁住,里头有杀人魔——」
「打破窗户就好!你这样下去会死掉!」
我由衷感到惊讶。
爱这番话很认真,她真的在担心我。
我感觉自信忽然动摇。
这……不是你设的局?
「……明白了,回去吧。」
「快点!绝对不可以离开我!」
「能让爱这样的美少女如此担心,我真不枉费当个男人。」
「真要说的话,应该是不枉费你有张『女人脸』吧?要是你够强壮,我就不担心了。」
「用不着刻意纠正吧!」
我们对彼此轻轻一笑,牵起失去知觉的手。
相互扶持,朝反方向前进。
但是,我们立刻停下脚步。
原本位于前方的路。不知何时消失了。
可能是被风雪埋没,或者是我们偏离路径。
无论如何,这次真的会遇难——
「看!那里——有光线!看,又有了!」
四方形的校舍隐约浮现在暴风雪帘幕的另一边。
「有日光灯……是校舍正门!」
光线从校舍满溢而出,看来恢复供电了——中断的电力在这个时间点恢复?
「走吧……事到如今,只能和那个人对决了。」
我点了点头,和爱一起踏出脚步。
在校舍等待的人,究竟是敌是友?
接下来,非得确认这个延宕至今的疑问。
4
我们对抗大雪约五分钟之后,仓皇抵达校舍。
我们气喘吁吁时,前方的校舍入口解锁,强化玻璃门开敔。我们在温暖空气的笼罩之下能松一口气。
「你们的鲁莽实在令我无可奈何……」
我顺着这个温柔的声音抬头一看,眼前是空絽老师放心的表情。
我与爱相互依偎,在冷得发抖的状况下和老师对峙。
空絽老师看到我们警戒心表露无遗的样子,像是开玩笑般举起双手。
「我手无寸铁,不用这么提防。我不会把你们抓来吃掉。」
「这不是好笑的事!」
「——发生了什么事?」
他投以试探的目光。如同我们在提防老师,老师似乎也基于相同理由提防我们。
我明白这一点的瞬间,紧张的情绪稍微放松。
这个人身分不明,但他和我们同样具备戒心——也就是知道恐怖为何物。所以对方也同样只是普通人。
既然这样,我就有对应之道。
「空絽老师,您知道这里今晚发生了什么事吗?」
「……在我回答之前,先去暖和的地方吧。你或许不要紧,但是爱小妹冻坏了。」
我连忙转身看爱,爱嘴唇发紫,身体虚弱地颤抖。
爱悄悄对犹豫的我打耳语:
「……可以吗?他可能设下某些陷阱……」
「要是他想杀我们,刚才别开锁不就好了?」
「……不过,比方说,他或许只想救你。」
「依照这个道理来说的话,我比较想救轮回同学。」
老师于此时插嘴。他听力真好。爱来回瞪着老师与我。
「居然连男人都勾引,烂透的猪仔!」
「不是我的错吧?也请老师别讲这种无聊的笑话!在这种时候——」
讲到后来,我变得咬牙切齿。
「……恕我失言。走吧。」
空絽老师毫不犹豫地背对我们,接连开敔照明,以沉稳的脚步在走廊上前进。
不久,我们抵达值夜室门口。
「请进,里头的暖炉开得很强,身体很快就会变暖和。总之先把身上的衣物脱掉,不然会冻伤。」
「既然要我脱就滚远一点,变态老师。」
「——恕我失礼。脱掉衣服后拿毯子裹着吧。我趁这段时间去保健室拿替换用的衣物。」
老师打算离开,我也跟着他走。
但是爱抓住我的手,眼神展现怒意。
「你是笨到什么程度?不是说过不能单独行动吗?」
「可……可是,你要脱衣服……」
「事到如今还计较这种事?也不想想我和你的关系。」
明明是这种时候,我却脸红心跳。
你讲这番话,究竟是何
种用意……?
爱毫不犹豫就脱掉运动服、运动裤,甚至脱掉湿透看得见胸罩的 T 恤。雪白的背好耀眼。真美丽,何其美丽。爱的裸体是艺术。我忘记言语,看得入神。
背部下方有如桃子的圆润曲线中央,湿透的内裤产生些许皱折,只有那里异常撩人。非分之想悄悄抬头,我动员所有理性转过身去。
我不经意回想起国中时代,在晨光中看见的那幅光景。
当时的爱也毫不犹豫,在我面前脱到剩下内衣……
「真是慢吞吞,你根本没脱吧?」
犀利的声音妨碍我这段甜美的回忆。
爱带着无奈的表情叹息,接着忽然投以疑惑的眼神。
「难道你——是在细细观赏我脱衣服的样子?」
「你……你说这什么话?」
被说中的我声音高八度。爱立刻看穿谎言。
「差劲透顶的变态猪仔!不,这样对不起变态猪仔!你当个男高中生就够了!」
「就说了,为什么男高中生比较低阶?」
爱轻轻用毯子裹住身体……她难得展露羞涩的模样,平常充满自信的态度彷佛假象,我的非分之想再度蠢蠢欲动。
我紧咬自己的舌头克制自己。
花轮回,你在想什么!大家现在明明那么惨……!
我迅速脱掉运动服,没脱内裤,走到暖炉前面。
爱说着「来……」打开毯子张开手,像是要我进入她的怀里。
——什么?
我的 OS 不禁当机。因为爱的肌肤几乎展露无遗,内衣也……慢着,她没穿胸罩啊!
「你、你、你这是在做什么!」
「真是令人无奈的笨蛋。这里只有一条毯子啊。」
「这……这怎么可能!」
我慌张环视室内。值夜室的器材包括床、置物铁柜、计算机、桌椅与暖炉,没有衣柜或衣橱。备用的毯子与床单似乎在其他房间。
「什么嘛,凭你这只卑贱的猪仔,居然不愿意和我包在一起?」
「与其说不愿意……应该说在各方面似乎会超越限度……」
「那就随便你吧!」
爱从床上拉下床单,用力扔向我。
「你就用那个吧,用那个老师睡过的床单取暖!」
爱轻哼一声,闹别扭般撇过头。我裹上莫名芳香的床单,和爱并肩坐在暖炉前面。
床单比想象中温暖,感觉总算安下心来。我放松紧绷至今的身体,面向爱低语:
「应该可以排除空絽老师是杀人魔的可能性吧?」
「……为什么这么想?」
「如你所说,如果老师有那个意思,只要别让我们进校舍就好了;如果只想解决我们其中一人,在校舍门口时就会了断。毕竟我们刚才冷得不能动又没有武器,老师的体格也比我们好——爱?」
爱一副百思不解的表情,畏惧地抱膝。
「我……很怕那个人。」
「会怕?可是,老师很善良——」
「感觉不到吗?那个人的善良似乎暗藏玄机。」
空絽老师确实说过,他想得到爱。
真要说是否暗藏玄机,应该是有吧……
「……轮回,快点暖和身子吧,得尽快恢复正常行动才行。」
「就算要暖和……也没办法主动加快吧?」
「既然这样——要做一些暖和身子的事情吗?」
血液猛然涌上脑袋,感觉脑浆几乎要沸腾。
不该有的妄想穿梭于我的脑中,爱似乎立刻察觉到了。
「在想什么啊,变态!这只像男高中生的猪仔!」
「我又从男高中生降级了吧?而且我什么都没说啊!」
「但是你在想!你绝对在妄想!」
爱像是钻进毯子般埋住头,扭动臀部缓缓后退。这样的举止可爱无比,反而刺激我的情欲。看她逃走,我就想追她;看她害怕,我就想吓她。
我背对爱摇晃脑袋,赶走污秽的想法。
「我什么都没想啦!不然你说要怎么暖和身子?」
「……挤馒头?」(注:众人站在圆圈里背对背推挤的游戏,被挤出界线就算输)「为什么是疑问句?而且……噗!」
爱说出这种稚气的名词,非常好笑。
而且,好怀念。
如果不是这种夜晚——
如果大家平安无事——
我就可以率直地笑着紧抱爱了。
(……不,我要取回一切,一定要拯救大家!)
我内心产生觉悟。这是发生任何事都绝对不会动摇的决心。
我手中已有王牌。
最后的希望是高元界。名为「新工具」的思想之力。
我只要期望就可以得到这份力量。
不过,这是最后的手段。借用空絽老师的话语,我虽然知道世界的秘密,但要是敌方的思想比我强,而且和我正面交锋,我绝对没有胜算。正因如此,我不能贸然消耗这个优势。
此时,深处的置物铁柜门钮发出「叽~~」的声音,缓缓开启。
我与爱同时转头,眼前出现一把沾满鲜血的斧头。
是用来砍冰块的那种凶恶斧头,红色的液体从斧刃滴落。
「为什么在和轮回打情骂俏……爱!」
走出置物柜的是我们非常熟悉的丸子头女孩——
有理。
5
夏日回忆再度在我脑中苏醒。
是在有理央求之下,前往浦安主题乐园的那一天。
快乐时光转眼即逝的傍晚。
阳光减弱,稍微变凉快时,我们坐在长椅上吃冰淇淋,陶醉地眺望灯光逐渐照亮的景色。
「我说……这样子,很像……约……约会吧?」
「……是这样吗?」
但是白天的时候,我们完全被说成姊妹!
「就是这样!绝对是、这、样!」
有理生气了,我连忙点头。这一趟是为了讨好有理而来,要是害她生气就没意义了。
「在……在旁人眼中……我们看起来像情侣吧?」
有理移动视线看向旁边的我。我觉得这是不可能的事,不过——
我逐渐明白有理在期待何种答案。
所以我率直地回答「没错」。
「没错吧!看起来就是这样吧!」
她露出洁白的牙齿甜笑,如此率直的笑容真的很罕见。
有理低下头深呼吸,接着抬起头。
她注视远方某处,以暗藏力道的声音告知:
「虽然只玩了预定行程的一半,不过剩下的改天再说——我们去台场吧?」
「——如果有理要这样,那就这样吧。」
好像还有园区角色的表演活动,但是得考虑回程时间。
「剩下的就『改天』喔,改天。」
「我知道,『改天』是吧?」
我这么说完,有理就开心地轻声说着「改天改天」。
她站起来,以莫名充满干劲的表情向我伸出手。
感觉就像是朝我出拳。我苦笑着握住她的手。
我们手牵手离开游乐园。
在前往台场的电车上,有理一直没说话,只用热得像感冒的手握着我的手。
6
「有理,为什么——?」
有理手上的斧头随着轰声撕裂空气挥出。
我连忙将爱拉过来,躲过这一斧。
浏海断了好几根。有理那家伙居然真砍!
我将爱抱到怀里之后确认状况。有理脸色铁青、微微颤抖,凶狠地瞪向爱。
「都是你的错……都是你……迷倒轮回……!」
有理身上是蓝色运动服,那是二年级的颜色。胸前的名牌写着艾斯尼卡——是千种学姊的运动服!
有理没有停手,如野兽般袭击。我将爱护在身后逃走,把桌子拉过来挡住有理。有理身轻如燕跳上桌子,即使处于这种状态,超群的运动细胞依然健在。
「有理,你活着吧?为什么要这样——呀啊!」
我朝爱的臀部一推,将她推出斧头攻击范围。对我这个行动感到生气的不是爱,是有理。
「难以置信的色狼!居然连这种时候还摸爱的屁股!」
「现在不是讲这种话的时候吧——唔咕!」
这一斧砍进我的手臂,导致手臂和身体分家——不,有理是以利刃的另一边砍我。即使如此,这股几乎造成骨折的冲击依然使我和爱相迭倒下。
有理瞄准停止行动的我们高举斧头。
她颤抖到可怜的程度……她在害怕自己的所作所为。
即使如此,她眼中蕴含明确的杀意。
血腥味迟了一步,如今才刺激我们的鼻腔。沾满斧头的鲜血从我们上方滴落。
「……有理,住手。扔下那个东西好好沟通吧。我们是一家人吧?」
「既然这样……我和那个女人,你现在选一个!」
有理拚命大喊。这一刻,泪水飞溅到我的脸颊。
我选择爱,我就会死。
我选择有理,爱就会死。
——是这样的二选一。
「那个女人是鬼!」
出乎意料的话语传入耳中,我不禁愣住。
「爱已经死了!输回,醒醒啊!」
我明白有理的意思,但她为什么知道这件事?
记忆混乱?她暂时回想起爱在平交道出车祸丧命的往事?
「你是被恶鬼附身……忘记那个女人吧!」
我恍然大悟。这是某人的阴谋。
我感觉到有理身后有「敌人」的气息,托福我得以毫不犹豫地下定决心。
「很抱歉,我选择爱。」
「——无视于别人善意的家伙会一辈子痛苦!笨轮回~~!」
有理泪如雨下,将斧头往下挥。
我准备接受利刃制裁时,某人出面搭救。
救星从正后方的门冲进来,踢向有理的手臂导致斧头轨道偏移,同时翻动白抱,朝有理颈部刺入某种物体。
「啊啊!」
有理按着脖子后退,跟鎗一屁股坐在地上。
她再也站不起来,就这么翻白眼向正后方倒下。
白袍男性——空絽老师确认有理停止动作之后,转身面向我们。
「抱歉来晚了。我预料到可能会这样,-直在寻找有理小妹——却被她抢先一步。」
「轮回……这是注射……!」
爱指向有理的颈部,依然插在上面的针筒令人痛心。
空絽老师同情地看向痉挛的有理。
「我说过我是化学老师吧?要说麻醉……就太高尚了,不过这种药流经血管就会封锁所有大脑受体。不是虚构小说里那种易于拿捏药效的东西,我刻意增加到休克致死的剂量。」
「——这样不只是化学老师的程度。」
我拚命压抑差点混乱的情绪,扔下这句话。
要不是空絽老师搭救,死的人或许是我们。即使如此,我也很难接受有理在我面前遇害。
但我做个深呼吸,努力平复情绪。
我将爱护在身后,以对决的心态和老师对峙。
「刚才说的『可能会这样』是什么意思?」
「『有理小妹可能是杀人魔』的意思——我拿了要换的制服过来,快穿上。让你们亲眼见证比较快。」
老师说完,将装着制服的袋子递给我与爱。
我接过袋子,连忙穿上制服。爱也在毯子里摸索,以不像她的缓慢动作换装。
我们做好准备之后,空絽老师前往走廊。
「虽然有点晚,但我回答你刚才的问题吧。我掌握了校内发生的事情。」
「那老师也有看见吧?有理的……」
「你说尸体?」
「是的。不过…… 」
「有理小妹活着。」
我支支吾吾。爱像是看不下去似的握住我的手。
「……谜底已经揭晓,有理穿的运动服就是答案。」
「爱小妹说得没错,接着就证明这一点吧。可以把你们今晚的神奇体验逐一告诉我吗?」
我边走边说明。千种学姊消失;茧留下的难解话语;雏子消失,茧也消失的过程——
空絽老师走上阶梯。他带我们来到三楼,在灯光之下见到的血迹斑点非常惊悚。
我们来到面对中庭的「回廊」,千种学姊消失的位置。
老师走到通道尽头,打开教室的门。
「听你刚才的叙述,我就明白了。我一直觉得这个东西在这里很突兀。」
老师从门后拉出一个物体——大型穿衣镜。
是保健室里的镜子,部分滑轮绑着绳索——
「某人拉出镜子……啊,原来如此。」
我与爱见到的不是千种学姊本人,是映在镜子里的假象。
这么一来,只要镜子稍微改变角度,看起来就像是身影消失。
「可是,这种事……?」
我半信半疑地挖掘记忆。
这面镜子可以重现千种学姊消失的状况?
设置在转角处,让学姊看起来似乎忽然消失——到这里没问题。
但是对方必须阻止学姊行动,非得将学姊带走或藏在某处,而且也必须藏起镜子。
这么多事情要做,无论如何都需要「复数的人手」。
「接下来,关于茧小妹那番话……」
空絽老师踏出脚步,引导我们前往楼梯。
「雏子小妹从这里上——茧小妹是这么说的吧?」
「……是的,不过爱说茧看错了。」
老师转过身来,将手放在楼梯旁边的储藏室门把。
他做个深呼吸,一口气转动门把。
「——呜!」
凄惨的景象随着扑鼻的血腥味映入眼帘。
两具尸体被随意弃置在里面。
是雏子与茧。两人全身是血,有如被虫子啃食,轮廓千疮百孔,像被拉扯或绞剁的怪伤。
「首先将雏子小妹引过来,将她拖进这里。」
空絽老师关上门,以冷淡语气述说:
「和你们互动之后——袭击脱队的茧小妹。」
老师在说凶手的行径?有理的行径?
空絽老师转身开始下楼。
目的地当然是中庭。
走廊泛出的灯光使中庭光景浮现在黑暗中。在雪光下看似有理的尸体,用日光灯照亮一看,头发是近似金色的栗子色。
「那里的尸体,并不是有理小妹。」
「是……千种学姊?」
「你们大概只以运动服与体型判断她是有理小妹……毕竟尸体被毁容,只能以此判断。」
「所以,有理是假装自己遇害……?」
这是推理小说常见的基本战略。
让众人误认凶手是第一个牺牲者——这种手法。
这么一来,在转角处消失身影的「千种学姊」是有理伪装的……吗?
「您的意思是……这就是案件真相?」
我以质询的语气发问。我知道这是在胡乱发脾气,但我非常生气,怒火中烧,语气也变得严厉。
空絽老师没回应,但他的沉默等同于肯定。
「既然这样,有理为什么要做这种事?」
「……我不懂!」
如此大喊的是爱。
「因为我……坏心眼……?」
爱紧握拳头,拚命忍受某种情绪。
「因为我……抢走有理的归宿……?」
「爱……」
「怎么样?是这样吗?是因为……我吗?」
爱抓住我的胸口用力摇晃。
我无法回答。现在的我不懂爱的心情。
你……希望我否认?
「……对不起。」
或许这是我第一次听到爱道歉。
爱低着头,像是要隐藏表情般转过身去。她或许自认藏起表情,但脸颊在灯光下闪烁,让我得知她的表情。
爱在哭泣。大家的死刺痛她小小的胸口。
我在她透明的光辉中看不出任何一滴谎言。
……我不懂。越来越不懂。
因为,这是爱设的局吧?
是高元界的艾多拉创造的虚构现实吧?
难道说,我眼前的爱——不是「真货」?
空絽老师一直注视着我们。我很在意他的视线却再也无法忍耐,让于是将手轻轻放在爱的肩膀上。
「爱,我想确认一件事。」
——这是下策。是让敌方看见破绽,揭露自己底牌的行为。
即使如此,我现在无论如何都想证实。
「我喜欢你,这份心意从未改变,不管你如何回答都不会改变。所以请老实告诉我。」
「……这种时候,你想问什么!」
「你……恨过有理吗?」
湿润的双眼看向我。
「……恨过。」
爱难受地紧咬牙关。
「我也曾经希望她消失算了……不只是有理。茧、雏子、千种也——但我并不希望这样!不是这样……!」
我确定了——这个爱是真的。
爱憎恨大家是因为自己的归宿被夺走。因为她在高元界看见我忘记她,和大家共处的陶醉模样。
在这个世界,我直到今天之前都未曾和千种学姊牵手——就是这样的设定。大家接纳爱,爱没理由憎恨大家。
这个爱拥有高元界的记忆。如果她是用来欺骗我的「假货」,肯定元需要这种记忆,反侧是删除这种记忆比较好。
所以,这个爱是真的。
她说她并不希望这样——这句话,应该是真心话。
这个爱是真的,但是这个恶梦般的世界并非爱所创造。
既然不是爱所创造……
「轮回同学,离开她。」
忽然响起这个冷淡的声音,我与爱同时僵住。
空絽老师板起脸,愧疚地看向我。
「我非得向你……向你们道歉。要是我更早察觉,你们就不用经历这种事了。」
「什么事……你想做什么?」
爱看到老师手上的东西,
厉声询问。但她的声音微微颤抖,现在的她没有平常的倔强。
我将爱护在身后,朝空絽老师踏出脚步。
「老师,请收起那个危险物品。」
「你应该明白了吧?刚才的问题应该是确认。你确认了,确认她『是那样』,而且也认清了。换句话说——」
老师以手中物品的前端瞄准爱,轻轻将手指挂在扳机上。
「她是『新工具原种』——名为艾多拉的『起源点』。」
枪口喷出火花,爆破声响遍深夜的校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