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眼目睹那个存在,或者通过魔力感知确认后的人们,表现出了各种各样的反应。
虽然有些人会觉得它不值一提,而将其放在次要位置,但是没有任何人完全无视。
他们注意到了。
那恐怕是不请自来的「异物」——与英灵同格的,某种东西出现了。
在它诞生的瞬间,离它最近的是Saber·狮心王和他的御主,莎乔·阿娅卡。
「啊、啊………」
阿娅卡抱着头,不去直视眼前那个悲剧的结果——头颅被击飞的青年的尸体。
她就那样跪在地上。
「啊啊啊啊啊——————!」
阿娅卡像是企图否定现实一样尖叫着,但她的心中却涌起了另一种感情。
——又是这样。
——我又见死不救了……
那种近乎认命的情感,以及掩盖这种情感的焦躁和恐惧向她袭来。
初次见面的年轻人就这样死在了自己的面前,各种各样的感情喷发而出。于是如同精神防卫反应一般的,想要冷静下来的另一个自己出现了。
——那个人为什么会被杀?
——他好像知道我的事……。但是我不认识那个人。
——因为我是御主吗?
——那么,他也是御主?所以才会被杀?
那么,下一个被盯上的会是?
「……!」
立刻明白了状况,她抬起头想要站起来。
但是,眼前的惨剧所带来的冲击似乎已经通过大脑搅乱了全身的神经,即使想使劲,身体所有的知觉也都被脊椎的颤抖吸的一干二净。
这种状态下的她——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被Saber抱着了。
自己被Saber迅速抬进了附近的建筑物里,在完全处于周围建筑物死角的地方被放了下来。
「阿娅卡,没事吧?」
「……!」
——没错。
——现在可不是该发抖的时候。
「嗯,谢谢」
让阿娅卡停止颤抖的,是与Saber重新签订契约的记忆。
——「试问」
——「你就是,我的御主吗?」
自己回答了Saber。
不懂得形式,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场面话。
只是点了点头。
虽然只是下颚的简单动作,但如此下定决心的行动,在记忆中还是第一次。
——我是根据自己的意志,选择了成为御主的道路。
她在重新认识到这一点的同时,回想起当时的决心。
颤抖随即停止,悲鸣被咽入喉咙深处。
至今也没有完全理解御主和从者的关系。
不过,自己是『被卷进来的局外人』——这种哭诉已经行不通了。
无论做什么,自己似乎都摆脱不了命运的束缚。
无论是否愿意,都必须做出选择。性命被人盯上,被不可理喻的情况践踏。
但是,这已经不止是我一个人的事了。
如果自己轻易崩溃的话,和自己签订契约的Saber的存在也会归于尘土。
——这可不行。
——迄今为止还从没有报答过这位国王大人。
──……不对,不是为了还人情。
——这是我的任性。
连自己存在的意义都模棱两可,不知道为了什么而活着,就被卷入了生死攸关的战斗中。
为了推翻这个命运。
为了和这个跟自己截然不同的、爱管闲事又豪放的Saber一起走下去。
身处此地的自己,可不能尖叫着逃跑。
阿娅卡全身充满力量,身体失去的感觉和脸上血色也恢复过来。
这环绕全身的骚动究竟是魔力,还是错觉?
——而且……熟人在自己面前死去,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阿娅卡自嘲地想着,突然感到困惑。
——咦……?
——第一次是,谁死了……?
——不,现在不是考虑这种事情的时候。
阿娅卡的心中开始充满混沌,但她还是站了起来。
然后,为了思考接下来应该做的事情,必须弄明白现在的处境。
「……」
回想起几十秒前的惨剧,血液的腥臭味不断闪回,令人作呕。
然而,阿娅卡强行抑制住呕吐的冲动,向Saber询问状况。
「发生什么事了?」
「是狙击。周围有好几个狙击手。一般的子弹打不到我们这些英灵,所以才瞄准了御主吧」
「嗯?你的意思是……不是英灵的攻击……而是枪械?」
阿娅卡咽了一口唾沫,打量着自己周围。
显然,自己不可能找到包括狙击手在内的袭击者,但还是不得不确认。
「跟我说话的人……已经……」
圣杯战争是没有规则的死斗。不难想象,即使在光天化日之下,也并不能排除没有敢这么干的人。
关于神秘的隐匿,自己姑且从Saber那里听过,然而结果是——Saber本人甚至接受了电视采访。参考医院门口的激烈战斗,混入人群之中也不见得是安全的选择。
「这样啊……如果只是用枪杀人的话,跟『神秘的隐匿』就扯不上关系了呢」
「嗯,是这样的。也许在过去的圣杯战争中就有过相同的例子。不对,也许更重视效率的那一部分魔术师甚至会推崇这种手段也说不定。正因为如此,才有了我们这些从者」
从西格玛的例子和监视沼泽地小屋周边地区的武装集团的情况来判断,这些装配现代枪械的雇佣兵团伙确实在这座城市中巡游。不如说,作为警局势力却大多使用枪剑的约翰一行人才是异类吧。
但是,如果武装分子的子弹瞄准着我的话,那岂不是就几乎没有可以安心的地方了?
想到这里,阿娅卡感到背脊一阵凉风掠过,问道。
「……那么,也存在被连同大楼一起炸飞的可能性?」
「不排除这种可能性。如果单纯以杀伤作为目的的话,这个时代不还是有导弹或化学武器的之类的玩意吗?只不过,真要那么搞的话城市的仪式基盘本身有可能会被波及。反过来说,想要妨碍圣杯战争的仪式的话,嗯,直接用氢弹之类的武器把基盘和城市一起炸上天就行了。即使是以仪式的胜利为目的,摧毁一两座摩天大厦也是眼睛都不眨一下吧」
说到这里,Saber有些认真地看着阿娅卡说道。
「哪怕和斗兽场一样挤满了人也不会犹豫」
「……这是场名副其实的战争啊」
阿娅卡用挖苦来掩饰沉重的现实,静下心来问Saber。
「那个人的尸体怎么样了……」
应该是知道自己——准确地说,是和自己有着相同名字和长相的『沙条绫香』的青年。
阿娅卡想知道更多的信息。同时又有一种罪恶感,就是因为来见自己才被枪杀的,所以至少要知道他的名字。
但是,Saber却一脸为难,把注意力转向入口。
「?怎么了?」
「不……我也觉得不可思议……听罗克斯雷说,中枪的青年站起来了」
「什么?」
罗克斯雷是Saber的宝具赋予的随行伙伴之一。
从那位同伴的念话中得知了这样的情况,但阿娅卡无法理解到底是怎么回事。
「哎?可是,他的脑袋都被击碎了……然而还活着?世上还有能做到这种程度的魔术?」
「他并非英灵——如果基于这个前提的判断没有问题的话……我有几个推测」
说着,Saber一边一个个竖起手指,一边陈述推测。
「第一种可能性,这是幻术。或是替身类使魔。不排除这种可能性,但是这么一来,他能那么快从地上爬起来就说不过去了。第二种可能性,他那被摧毁的头部再生了。……精通魔术的同伴告诉我,如果有相当高度的魔术刻印或者是与魔法相近的神秘的话,或许能勉强对外壳进行重生……这种情况暂且不谈。第三种可能性,他是高阶吸血种或精灵种、来自星之内海的幻想种,以及来自遥远星海彼方的降临者这一系列特例。眼下这种情况真是有点棘手了」
「此话怎讲?」
「这属于是『神秘隐匿』原则前一个阶段的问题。对于那些存在来说,人类所谓的城市不过是无须在意的沙堡罢了」
不知道是不是想起了过去看过的『某物』,Saber的表情十分复杂,霸气与兴奋、畏惧与好奇交织在一起。
但是,可能是听到了同伴接下来的报告,他表情严肃地对阿娅卡说道。
「射杀那个青年的射手们……已经被处理掉了」
「处理……」
阿娅卡理解这个词的意思,吞了一口唾沫。
「阿娅卡,怎么办?我当然期待连战,但眼下敌我不明,我建议你优先考虑安全问题。魔力的多寡暂且不论,精神的疲惫会降低你的
持续作战的能力」
生前曾在无数战场上摸爬滚打,甚至连自己人的谋略都能看穿的Saber的直觉告诉他——现在从建筑物外感受到的气息,来自一个比普通英灵更加危险的存在。
「而且还没考虑到,就在我们正在判断情况的时候,那家伙把这栋楼一口气夷平的可能性」
××××××
接下来在附近的,是和阿娅卡一起从固有结界回到现实世界的警察们。
几分钟前。
约翰和薇拉听了到响彻大街的风声和柏油路面破碎的声音,意识到那是来自远处的狙击。
他们环视四周,不远处站着一个胸口直冒鲜血的弗拉特。
接着,在看到他的脑袋被击飞的瞬间,没等薇拉发出指示,他们就躲到了附近的建筑物和汽车后面。
「阿娅卡……现在是Saber在保护吗?」
虽然约翰担心着身为一般民众的阿娅卡,但看到Saber一边筑起水的屏障一边将她带走,还是感到些许安心,同时,无法言状的愤怒和悲伤支配着他的脑髓。
——可恶,弗拉特·艾斯卡尔德斯被……。
——谁干的??其他阵营的御主吗!?
他最先想到的是,来自巴兹迪洛特阵营的斯库拉迪奥家族成员的狙击。
但是,这里是城市主干道。
因为发生了对警察的袭击,所以限制周围市民进入,而且这里是圣杯战争的『运营方』的管辖范围。
——难不成是运营方的人……?
——署长知道什么吗?
虽然也有同伴担任狙击任务,准备有远距离攻击类型的宝具,但眼前的情况应该不是宝具而是使用普通枪械的物理狙击吧。
那么是谁干的?
现在不是可以进行慢慢推测的状况。
薇拉似乎在试图联系局长,但在这期间事态也有所变化。
他们看到了。
头颅被击碎的同盟者——弗拉特·艾斯卡尔德斯的身边,诞生了一个企图夺走看到他人理智的不可名状的怪物,朝着附近的大楼飞去。
这恐怕是英灵·开膛手杰克的最后抵抗吧。
但是,在感情驱使下用尽魔力的英灵,还没爬到楼顶就化作光尘消失了。
魔力通路被切断了的话,是无法保持住身形的。
完全消失了,还是被强制灵体化了,现在还不得而知。
不管怎样,从者在御主死亡后没有签订新的契约就会归于尘土。
对约翰他们来说,虽然只是在教会聊了几句的青年,但仅凭这一点,他们就在某种程度上把握了弗拉特·艾斯卡尔德斯这个人的性质。
弗拉特确实不像魔术师,作为普通人也有相当脱轨的性格。但是,他们也明白,这个年轻人绝对不是坏人。
这或许也和约翰他们虽然是魔术师,但却完全背离了时钟塔一众的立场,是置身于警察立场上的魔术使这一特殊价值观有关系。
——「你们是,正义的」
圣杯战争开始时,署长说的那句话,像祝福一样,像诅咒一样,在他们的身体里盘旋。
正因为如此,他们很难接受作为盟友的年轻人在自己面前被轻易地夺走性命的状况。
如果是为了正义,根据情况甚至能做出手刃少女繰丘椿的觉悟的『二十八人的怪物(Clan Calatin)』的成员,将被人展现『连准备的时间也绝不给予的残酷死亡』的愤怒铭记于心中──
下一瞬间,那种激情变成了困惑。
「什么?」
不只是约翰。
薇拉也惊讶地睁大了眼睛,中断了与局长的通话。
其他的警察也浮现出各种各样的表情,对眼前的状况感到混乱。
不管怎么说——本来应该被击碎头颅的弗拉特·艾斯卡尔德斯的身体被阴影笼罩,却在他们的眼前找回了应该失去的头部并站了起来。
一瞬间,让人想起了在医院前战斗的弓兵身上缠着的『黑泥』。
但是,马上就明白这根本不是一回事。
那红黑色的『黑泥』,仿佛要把一切都熔毁殆尽。之后把众人吞进肚子的椿的从者,阴沉得让人感到寒气逼人。
与这些相比,包裹着弗拉特身体的是完全的虚无。
那纯粹的漆黑仿佛吸收了所有的光线,最终聚焦在弗拉特身体上的弹痕处——
看到了出现在虚无深处的东西,警察队伍中的几个人发出了悲鸣,约翰和薇拉直冒冷汗,同时也明白了——
那绝不是什么弗拉特·艾斯卡尔德斯。
那个存在已经算不上是人类了。
××××××
水晶之丘顶层
感觉到那个存在降生气息的蒂妮·切尔克,被一种全身被灌毒的错觉所束缚。
但是,即便如此,她也不打算中止维系自己从者——吉尔伽美什肉体存在的魔术。
因为她知道,只要有一瞬间不留神,眼前的肉体就会失去灵基而崩溃。
聚集在窗边看着外面情况的家族部下们,传来困惑的声音。
即便如此,她还是一动不动。
紧接着,传来了部下们充满恐惧和焦躁的声音。
那是什么?
怪物。
嘈杂的猜测在套房里漫天飞舞。
听着魔术师们那过于模糊的呐喊声,她并没有觉得部下们是精神出了问题。
她的魔术能够从大地的龙脉之中引出魔力。
因此,能明确地感受到。
那片大地上诞生了某种『异常』。
既不同于英灵,也不同于魔术师,某种不可理喻的存在降临了。
但是,即使理解了这一点,她也没有停止施行魔术的双手。
简直就像在说这些都是小事一样。
一边注入魔力,她一边不断地自问自答自己的存在方式。
自己的不足之处是什么?
自己必须要做的事情是什么?
自己——蒂妮·切尔克是什么人?
被后悔所困的少女,继续寻找着答案。
吉尔伽美什。
这位稀世英灵的御主。
作为伟大英雄王的臣子。
××××××
斯诺菲尔德市西部 森林地区
「……」
美丽的银发飘散,宛如冬天的湖面一样。寄宿在菲莉娅身体里的『那个存在』回过头来。
看到她从森林里望向城市街道的方向,狂战士——芬巴巴的御主哈尔莉问道。
「……怎么了?」
「嗯,这样啊」
虽然回答得很轻松,但只是听到这句话,体内的魔力就会剧烈地骚动起来。
眼前的这位是乌鲁克丰穰神·伊什塔尔的灵基所寄宿的人造人。
正确地说是伊什塔尔神留在世界上的『加护』作为人格宿于其中的形态,不过,对哈尔莉来说,与神灵本人无异。
人造人对哈尔莉的毫不在意。神灵被余音所吸引,看到耸立在城市中央的水晶之丘,好奇地嘟囔道。
「哼?这个时代也会有那种东西产生啊」
「?」
「算了,现在还不是决定祝福还是除掉它的时候。说起来,必须得做好迎接古伽兰那的准备!虽然挺麻烦的,但我已经向那孩子宣告过,在会合之前,我不会插手那两个家伙的事情」
虽然引起了她的兴趣,但这位『神灵附身』又把话题转了回来。
听了她的话,哈尔莉在心里歪着头。
——「那两个家伙」……?
恐怕是之前就提到过的『自己出现在这里的原因』,也就是那两人吧。而哈尔莉认为其中一人是在教堂前战斗的身穿黄金铠甲的Archer。
但是,那个Archer应该是由芬巴巴来处理的。
尽管如此,『不插手那两个家伙』是什么意思?
——不明白神灵在想什么。
——出Bug了?还是说……。
「从这个意义上说,森林里那个废品不在也是侥幸。这也是世界臣服于我的证据」
她一边对自己的绝对性完全不持任何怀疑,一边端坐在那里,俯视着森林。
「这么好的一块土地,可不能让那个废品给浪费了。得让我好好利用一番」
然后,说出了『神谕』。虽然听起来像是在开玩笑,但如果是神灵的话语,意义就完全不同了。
「我要把这块土地变成新的艾比夫山!」
「……?」
对于包含着压倒性神秘的菲莉娅(伊什塔尔)的声音,还是情不自禁地做出了那样的反应。
——艾比夫山……札格罗斯山脉的Jebel Hamrin?
——在恩赫杜安娜叙事诗中,伊什塔尔大人所毁灭的,那个?
面对困惑的哈尔莉,那个美丽的人造人浮现出拥有常人无法抗拒的魅力的,带有神性的微笑。
仿佛在强调这不是开玩笑。
「在那孩子——古伽兰那来之前,建造好神殿……来搭把手,
女神要交给你工作了哦!」
××××××
斯诺菲尔德市工业区 肉食品加工厂
「……」
作为巴兹迪洛特阵营工房的工厂。
大部分结构都被哈尔莉的从者破坏,只能靠弗兰索瓦·普勒拉的幻术进行补救——不过在这一天里,不依赖幻术的重建任务也相当顺利。
与此同时,已经灵体化的Archer·阿尔喀德斯现身,站在正在通过『黑泥』吸取魔力结晶的巴斯迪罗特面前。
「怎么了?」
巴兹迪洛特用最低限度的语言询问道,阿尔喀德斯回答。
「那个把我从固有结界中拉出的魔术师……恐怕是与我有缘的那块土地上的男人,遭到了背叛」
「对我们来说是麻烦事吗?」
「没亲眼看见还不好说。不过,从气息的性质来看……对于人类来说或许是这样」
面对语气淡然的阿尔喀德斯,巴兹迪洛特没有停下手中的工作,甚至连头都没动一下。
「那就随他去吧」
巴兹迪洛特也用平淡的语调回答到。一边将魔力和情感灌输给意图侵蚀自己的,在体内持续狂暴的『黑泥』。
就好像是疼爱着装满了人类之恶的『黑泥』,并培育着它一样。
「敌人的敌人不一定是朋友……但能利用的破绽,越多越好」
××××××
斯诺菲尔德北部 大溪谷地区
「御主,没事吧?」
作为Rider的灵基出现的希波吕忒,用担心对方的语气问道。
因为和御主连接着魔力链接的她,注意到了御主的激烈动摇。
并没有询问理由。
之所以会动摇,她心里也有个底。
这里是占据溪谷部分区域,改变土地和空间本身后建造的天然工房。
尽管从内部可以广泛地了解外部的情况,但外部的干扰全部被屏蔽,是一个高度异界化的空间。
希波吕忒一边由衷地佩服这种技术,一边打起精神,意识到『御主动摇的原因』——出现在街道方向的异常的气息。
「我随时都可以行动。虽然我作为从者置身于此,但即使站在亚马逊女王的立场上,为了对等的友人而战也在所不辞」
「啊,没问题。……让你担心了,抱歉,Rider」
作坊深处传来年轻男子的声音。
希波吕忒相信了这句话,不再追问。
自己的御主是值得信赖的存在。
作为从者,作为亚马逊的女王,以及希波吕忒,都如此确信。
自己恐怕,遇到了这场圣杯战争中最好的御主。
××××××
对「我(Boku)」来说,「我(Ore)」——弗拉特·艾斯卡尔德斯是值得去爱的邻人。
——有什么声音。
和兄弟有些不同。
也不是多重人格。
因为从灵魂和存在基础来看,「我(Boku)」和「我(Ore 弗拉特)」都是不同的存在。
——这是什么声音?
——咯吱咯吱的。
——身体里有什么东西坏掉了,断裂了,折断了。那是什么?
自我的萌芽是这边更先萌发,我(Boku)这样认为。
但是,无法断定。
倘若我(Boku)的自我是以「我(Ore 弗拉特)的大脑机能」为跳板成长起来的话,那么到底谁先谁后的问题就毫无意义了。
——声、声音、身体、身体动不……啊,我(Ore)这是。
——声音,我的,里面。脊梁骨,热。好痛。好冷。
——我(Ore)的身体,怎么回事?
在继承魔术刻印的瞬间,临时的主人……「我(Ore 弗拉特)」的自我结束了任务,从我(Boku)体内完全消失。
这是在1800年前就确定好了的剧本。
「我(Ore 弗拉特)」的祖先——梅萨拉·艾斯卡尔德斯,不仅是浪漫主义者,似乎也是魔术师。
确实是你们熟悉的那种魔术师。
这样你们也能放心是吧?
——声,声音!是谁的,声音?
——什么也看不见,谁,哪儿。在哪里?
那个被称为禁忌之子,连父母都与他疏远的灵魂,甚至不会被我(Boku)吸收,本该只是作为无用的数据就此消失。
但是,「我(Ore 弗拉特)」注意到了「我(Boku)」。
被注意到了。你能相信吗?
从意识萌芽的那一瞬间开始,就知道在构成自我的回路的里侧,存在着「我(Boku)」。
这种天才性与我无关……我是这么认为的。
作为我的肉体的完成个体,虽然只是在观察方面,但也确实能表现出来他的能耐。但是,他的厉害之处不在于此。
——我的眼睛哪儿去了?
——想起来了,被那个怪物,用手指,挖出来了。
——弗拉特,弗拉特。
——没错。弗拉特·艾斯卡尔德斯。
——那是,目标的,名字。
——被我,我们打死的那个小鬼。
——法尔迪乌斯说只是个魔术师。
——明明应该死透了,这是怎么回事?
——英灵所为?不,不对。
如果没有移植过确定我(Boku)这个存在的运算记述(Program)的魔术刻印,我(Boku)只不过是不完整的存在。
所以,只要想消灭我(Boku),应该就能消灭。
曾经听说过把自己的灵魂烙印在别人身上转生的吸血种,但遗憾的是,我(Boku)的存在可并没那么牢固。
与梅萨拉设计的魔术刻印组合在一起,应该才是我(Boku)第一次成为完全形态。
如果是在之前的阶段被注意到的话,反而有可能是我(Boku)被消灭掉。如果遇上这种情况,已经完成的肉体能够发动梅萨拉的魔术刻印,机会将会被传递给下一代。
此乃次优之策。
但是,我(Ore 弗拉特)并没有消灭我(Boku)。
即使成长到一定程度,意识到我(Boku)是怎样的存在之后,即便是知晓了如何消灭我(Boku)的手段之后。
「我(Ore 弗拉特)」向准备消灭自己的「我(Boku)」伸出了援助之手。
在明白一切的基础上。
如果是理解了祖先所追求的意义的魔术师,或许会很高兴地把自己献给祖先的执念……我(Ore 弗拉特)并不是那种人。
嗯,我(Boku)……应该说,梅萨拉也有点特殊。
铭刻在魔术刻印上的信息之中,也没有要求我(Boku)像魔术师一样的运算。
梅萨拉所追求的,只是继续活下去,继续存在下去。
不是自身的存续,而是自己创造出来的东西的存续。
如果可能的话,即使人理终结,或者人类与星球断绝关系之后,也要在这个星球上寻求生存之道。
——这声音是怎么回事?
——我(Ore)……你在跟我(Ore)说话吗?
……哎呀,意识终于转向我(Boku)了。
不,是意识习惯了状况吗?
终于——这么说其实有点奇怪吧。
毕竟以这个星球上的标准时间流动来说,从我(Boku)加速你的意识到现在才过了三秒左右。
——加速意识?什么意思……。
——什么都看不见,一片漆黑。
——念话?什么状况?身体动不了!
不会是一片漆黑的。
世界是如此明亮,如此炫目……活着是有价值的。
我(Ore 弗拉特)是这么告诉我(Boku)的。不可能是一片漆黑。
对,只是……现在的你可能看不到。
因为我挖掉了你的双眼。
不过,我(Ore 弗拉特)说光大概的不是视觉信息,而是感性意义上的光。
唉,从今往后陷入死亡的你,也许什么感觉也没有。
可能要是能从死亡中看到了希望的话,那就能另当别论了。
啊啊,这么说来,「我(Ore 弗拉特)」还挺憧憬「心眼」之类的东西呢。
——眼睛?眼睛,我的眼睛……。
——是谁,谁……你到底是怎么回事?
——最后见到的那个身影……。
——简直是……。
——弗拉特的、其他人格……吗?
应该一开始就说过的吧?不是那样的。
我(Boku)的事……嗯,是吗。
就算解释也无法理解的话,姑且把我当作恶魔吧。
其实只是「那种存在」而已。
可不是潜藏在这颗星球上的真性恶魔之类的,那种了不起的存在。
而是更主观性的……你们这些人类社会的家长里短之中经常出现
的家伙。
比如开膛手杰克用宝具在周围浮现的那种绘本般的地狱里出现的家伙,没准跟我(Boku)是差不多的存在。
不管怎么说,梅萨拉·艾斯卡尔德斯的目标是自己制作「那种存在」。
——梅萨拉?是谁啊……?你在说什么……。
——啊,啊,眼睛啊,我(Ore)的眼睛啊。
那个英灵……自称是大仲马的男人认识到了「我(Boku)」的存在。
但是,他对我置之不理。
在几乎不涉及我的领域,只是把「我(Ore 弗拉特)」和开膛手杰克混为一谈。
他的手段只能用高超来形容,目的的不明晰令人不安。
但是,在那一瞬间,我(Boku)没有时间去想那些事。
用人类的感情来说,那或许就是嫉妒。
啊啊,对了,我(Boku)嫉妒那个杀人魔英灵。
与「我(Ore 弗拉特)」的灵魂真正融合在一起的英灵。
如果我(Boku)能做到这一点,就不会让「我(Ore 弗拉特)」死去了。
就能把你们射出的区区子弹,轻而易举地反弹回去。
毋宁说,这场圣杯战争本身……。
……。
不,算了。
这个圣杯战争是属于「我(Ore 弗拉特)」的。
不是献给没有愿望的「我(Boku)」的东西。
我(Boku)只是会偶尔一起帮忙做术式分析而已。
我(Ore 弗拉特)是天才,一个人也能行,但我(Ore 弗拉特)也是个偷懒狂,所以我出手帮忙的场合才很多。
就像你们说的导航系统一样。
——你在说……什么?
——我(Ore)现在听到了什么?
抱歉啊。跑题了。
毕竟我沉浸在感伤之中。
如果是「我(Ore 弗拉特)」,应该会积极地一些吧,但我(Boku)就比较消极消极。
我(Boku)更喜欢诗歌和情景剧。
正因为如此。
我(Boku)把你们……让所有袭击者的思考回路加速,让你们一个一个轮流说话也是有理由的。
如果是重视效率的「我(Ore 弗拉特)」,绝对不会这么做。会笑着放过你们吧。
但是,我(Boku)不能这样做。
像这样一直在外面说话,也是头一次。
我(Ore 弗拉特)的那位不可思议的老师。
我(Boku)想,要是能像他那样说话就好了。
那个人说话明明很清楚却很啰唆,明明藕断丝连却很有主见。
最重要的是……。
……啊,对不起。又把话题岔开了。
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一开始说的事。
对我来说,弗拉特·艾斯卡尔德斯是我(Boku)值得去爱的邻居。
迄今为止的自我叙述,不过是为了强调这一点的铺垫。
在船宴(卡萨)那里取回全部魔术刻印之后,在我(Ore)获得全部知识之后。
确信自己的使命,想要让「我(Ore 弗拉特)」消失的那个瞬间——
那个还会对我笑的无可救药的天才。
拯救我心灵的我(Ore 弗拉特)。
发誓要和我一起活下去的「我(Ore 弗拉特)」。
你们把他杀死了。
——啊,啊。
——想起来了,想起来了,想起来了。
——啊,我的身体、身身身体。
——被这家伙折叠,折叠,折叠起来了。
——咯吱咯吱的、声音、是我的脊梁骨。
——溃烂、断裂,不,是哪个?不、不、不。
请不要误会。
我不是为了报复才这么做的。我的目的不是让你们经历漫长的痛苦。
当然,杀死你们是为了报复「我(Ore 弗拉特)」被杀,更是为了完成铭刻在我(Boku)身上的使命的手段。
但是,之所以会加速意识,反复强调我的想法,只是想让你们知道而已。
为什么你们会落得如此悲惨的下场。
如果是「我(Ore 弗拉特)」的话,就算我(Boku)被杀了,也不会杀死你们。
当我(Boku)说应该杀某人的时候,「我(Ore 弗拉特)」是这么说的。
——「也不是绝对不行……」
——「至少,最好把为什么会被杀的理由告诉他」
——「那样的话,彼此之间一定会很痛快」
——「即使不被接受,也要好好传达,这样的事实很重要」
你也觉得他是个笨蛋吧?
明明有机会直接就那么杀了对方,却要搞得和临终关怀一样婆婆妈妈的,这是什么意思啊。
明明因为效率问题不想杀人,可到了要杀人的时候,却说『我们最好不要有亏欠感,从长远来看,这样更划算』。
刚才也和我(Boku)不一样……那样的事都一一放在心上。
虽然不知道是不是和沙条绫香很像,但在我们看来,完全不是一个人……不,那玩意连人都不是,明明是一目了然的事情。
所以,他死了。
你们终结了我(Ore 弗拉特),所以我(Boku)便开始了。
我把这一切告诉你们,都是为了祭奠弗拉特。
我已经把想说的说了。
挽留你们,真是不好意思。
意识的加速也解除了。
——住手
——救——命!
对不起。我(Boku)撒谎了。
其实,死的过程可以既长久又虚无且痛苦。
请你们心怀感激吧。
不是向我,而是向弗拉特·艾斯卡尔德斯。
——————。
……。
啊,啊。
只要折成幼猫大小,人就会轻易死去。
至少,如果能让灵魂变得更加坚固的话就不一样了嘛?
圣杯的话……能把灵魂固化为物质吗?
……这个地方的圣杯不行。
在斯诺菲尔德的容器中,没有「第三」的本质。
可是,如果是真货呢?
如果是,冬木的圣杯呢?
那玩意还留在那块土地上吗?圣杯的残渣,尸体啊。
……。
不,不要被迷惑了。
事到如今,即使灵魂的物质化实现了,时间也不会倒流。
那是另一个魔法的领域。比第三更加遥远。
我(Boku)只做自己该做的事。
如果是人类的恶意从「我(Boku)」那里夺走了「我(Ore)」——弗拉特·艾斯卡尔德斯的话。
这是威胁我生存意义和生命本身的攻击。
所以我开始反击。
为了活下去。
为了活下去。
为了那唯一一个理解了我的……唯一应该保护的人类(朋友)的份也要——
××××××
斯诺菲尔德市 中央大街
如果要形容「它」,那就是一股强大的力量奔流。
与英灵那样的巨大能量的集合体多少有些不同。
将周围充满的魔素原封不动地凝缩成一个场域,使之加速后立即释放,如此反复的魔素龙卷风一样的存在。
如果用水来打比方的话,可以说是模仿了特定形状的水压切割机。
虽然水量远不及巨大的瀑布,但通过高速喷射即可切断岩石的流体刀刃。
魔力以让人联想到这一点的气势循环着,光是触摸就能粉碎灵魂本身的奔流在斯诺菲尔德的天空中盘旋着。
仿佛要将刹那的光辉化为永恒一般,让魔力高速循环的「异物」所模仿的特定形态——正是人之形。
那异状的任性存在,既近似于弗拉特·艾斯卡尔德斯,又相差甚远。
青年是开膛手杰克的御主,缠在身上的衣服被青年自己的鲜血染红,被枪械狙击的胸口破了个大口子。
透过红色布料的缝隙窥视到的是虚无与光。
在应该是被步枪子弹穿透的胸口附近,有一道带着裂痕的直线构成的伤口开裂了,如同硬质玻璃被射穿了一样。
从那如同冰块裂缝一样歪斜着的,细长的洞口之中所窥见之物,是漆黑的「暗」。
那是一团幽暗的影子,仿佛要把光线全部吸进去。
这个位于人体正中的洞口,却让人感到宛如无限延伸的回廊一般深邃,仿佛要把周围的光线都吸进去似的,要将自己的身形凸显出来。
而且,仿佛所有被吸入的光线都集中在那里似的,一个巨大的光源从洞口的缝隙中向外窥视着。
虽然是光源,却照不到坑道中的黑暗。
仿佛只是在主张自己的存在一样,那个光源——让人联想起一个巨大眼球的「核」一样的存在,正缠绕着自己的身体,使之发出耀眼的
光亮。
那究竟是让人联想起人类不可能拥有的巨大眼睛的「核」正支配着黑暗,还是蕴含着无限的虚无驯服了「核」,第三者无从知晓。
只是,那个坑道和眼球之上的存在——
头部是构筑人形的重要部件,与身体中心的异样相反,呈现出平静的样子。
乍一看,像个年轻人。
但是,站在认识弗拉特·艾斯卡尔德斯的人的角度来看,从远处看见这般场景的时候肯定会断言「这不是弗拉特」吧。
在头部的一侧,从那比弗拉特长出的头发的间隙之中,长出了一个短短的突起物。
如同以发光的水晶所制成的昆虫翅膀或植物叶子,由这些造物混合而成的奇特存在,一边无视着重力漂浮在空中,一边像触觉或犄角一样蠢动着。
虽然看起来像是万圣节等节日时由人扮成的幻想生物,但设计上的协调甚至让人产生了一种近乎神秘的感觉,凡是目睹此物之人就会确信那不是赝品。
另一方面,这个存在的脸部本身并没有脱离人类的范畴,只是以原本应该被击飞的弗拉特·艾斯卡尔德斯的头部为基础进行了修饰之后的形状。
与平淡无奇、天真无邪的少年般的眼睛相反,那副眼眸对于这世上的一切都呈现出虚幻无常、可怜、厌恶、寂寞的眼神,眼睛的周围浮现出既像是刺青又像是曾经留下的疤痕一般的纹样。
这张脸比原本的娃娃脸看起来更年轻,甚至给人一种稚嫩的感觉。
身材也逆向改变,刚才还合身的衣服一下子就松松垮垮了,皮肤开始从衣物破损的地方露出来。
但是,在那件衣服下面,依然是虚无。
像被破坏的球体关节人偶一样,大半个腰部和手肘等部位都缺失了。
虽然离被击中的地方很远,但那些部分正在不断地崩溃。
仿佛是为了抵抗这一切,从裂缝中漏出的虚无之影,硬生生地维持着人体。
虽然没有手肘和腰部,但四肢却浮在空中,在现实世界形成了一个四肢健全的剪影。
图像
在能形容为少年的身形之中,夹杂着几分大人气质的影子,以及异形姿态的那个「异物」降落在了斯诺菲尔德市区的最高峰——水晶之丘的顶楼,缓缓地环视四周。
它对于周围建筑物屋顶上扭曲折叠的人类残骸已经不感兴趣了。
似乎是借用了其中一人的狙击步枪,柔和纤细的手指搭在扳机上。
但是,并没有扣下去,只是无聊地看着手里的枪,然后扔了出去。
沉重的铁器落地发出声响,没有走火的步枪倒在大厦顶楼的停机坪上。
打扮成十五六岁少年模样的「异物」机械地转动着脑袋,观察着城市的全景。
在这里可以看到弗拉特第一次召唤开膛手杰克那时所在的中央公园。
接着映入眼帘的是吸血种和代行者战斗过的警署。
作为己方据点的汽车旅馆和接受电视街头采访的歌剧院也尽收眼底。
不久之后,它的视线转移到与那个强大的弓兵战斗过的医院——最终,固定在了弗拉特被狙杀的位置。
当视线已经将那位以御主身份造访此地的青年所踏足的地方通通扫了一遍之后,少年垂下眼睛,默默祈祷似的停止了动作。
或许他实际上是在默默祈祷。
在沉默中,不知在祈祷什么,却一直没有说出口——
少年睁大眼睛,看着在街上高速移动的物体。
那是拥有Saber灵基的英灵·狮心王理查的身影。
看到他怀里抱着的东西,「异物」的少年眯起了眼睛。
同时,他那眯起的眼睑深处的眼球,与之相连的特殊魔术回路捕捉到了一切。
Saber所背负着的——「阿娅卡·莎乔」的本质。
在阿娅卡体内呈旋涡状的,可怕魔力的团块。
这不是第一次了。自己通过弗拉特·埃斯卡尔多斯的眼睛,第一次看到阿娅卡·莎乔的瞬间那一刻,少年就明白了。
与自己完全相反,那是盈满了魔力的,平静而广阔的深邃巨湖。
虽然不会活动,但只要存在就能成为巨大能量的庞大的魔力量。
正因为明白这一点,才不得不理解了。
莎乔和自己是不同的物种,但对人类社会来说,它同样也是「异物」。
「那可……太碍事了」
喃喃自语的声音是发自真心,还是为了将与弗拉特的诀别刻入己身的仪式呢?
关于真相,少年自己也不明白,他的手中魔力的团块流转着。
发出吱吱嘎吱的声音,从胸口的坑道里渗出的影子包裹了双臂。
在缺失的手肘位置浮现出圆形的魔法阵(翻译者注解:原文即为「円形の魔法陣」后文同),从胸部输出的魔力一边增幅,一边通过浮在空中的前臂集中到指尖。
包裹着手臂的影子一边膨胀,一边形成魔法阵,朝着缺失的手肘和突出的手掌发动了双重、三重攻击。
不仅如此,从背后伸展出来的影子一边缠住从自己身上剥落的水晶碎片一样的造物,一边像翅膀一样展开,开始在空中描绘出立体的纹样。
从远处观测到这一情况的魔术师之一——弗利乌,后来向原本的雇主如此报告。
——「用常识无从解释」「那大概是……魔术回路……不,是外部扩张的魔术刻印」
——「什么古老家族的妖怪刻印什么的,都到不了那种程度」
——「周围涌起的魔术刻印,作为一个……不,是无数个生命独立出来」
——「实时成长的魔术刻印……嗯,不太行啊,这种说法终究还是太跳跃了」
甚至连说出这种话的自己的理智都令人怀疑。
对魔术师来说,魔术回路和魔术刻印各自是重要的要素。
魔术回路是为了处理魔术的根本之「器官」,作为拟似神经遍布体内。魔术师们以尽可能多地增加哪怕一条回路为目标,这也是他们信奉血统主义的理由之一。
魔术刻印也是同样,表示作为魔术师的血统的积累。但是,这与作为生物机能所具备的魔术回路不同,是为每个家族设计的一子相传的「人工脏器」。
应该花费数百年、数千年的时间逐渐构造的刻印突然在体外增殖,一般来说是不可能的事情。
但是,少年在自己周围构筑的东西的真面目是什么,又是为了什么。
答案呼之欲出。
街道空气之中满溢着的魔力。
也许是为了圣杯战争而被配给的土地的龙脉之源,在少年的周围以飞快的速度被收集起来。
如果用圣杯战争这个舞台来比喻的话,明显是可以称之为「宝具」的数量的魔力浓缩在一个地方。
少年眯着锐利的眼睛,将充满魔力的双臂朝着Saber和阿娅卡挥下,雄辩地宣告。
然后,在所有行为结出果实的刹那——
「你好」
平静的声音仿佛能驱散所有的紧张。
少年停下动作后,一边让凝结的魔力巧妙地在自己体内循环,一边回头望去。
这时,不知何时站在背后的那个存在,还是以温和的声音继续说道。
「初次见面,没错吧?」
森林、大海、山、城市——一个世界,就位于此处。
正因为是拥有特异「眼睛」的少年,所以比谁都能深刻地理解。
这个既不同于自己也不同于阿娅卡的存在,只是把自己的力量融入了这个世界。
并不是隔绝气息。
而是毫无遮掩地与这个广阔的世界融为一体。
人形的自然。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少年看到了近乎神灵或精灵的存在。睁着一双凌乱的眼睛,少年开口了。
「……是英灵吗?人理的守护者,来消灭我了吗?」
「位于此处的,仅仅是和御主一同行走在大地之上的从者罢了。而且,你对这个星球来说是何种存在,看起来还并没有确定下来」
「……那么,你来这里做什么?」
少年如此问道,与其说是惊讶,不如说是从一开始就把他当成敌人,保持着最大限度的警戒。
于是,那位英灵——绿色长发随风飘舞的美丽之人,温和地微笑着,然后给出了回答。
「你现在不是有想要消灭的孩子吗?」
带着没有敌意的笑容,那位英灵——恩奇都,像抚摸草木的风儿一样,以流畅的语调使魔力在自己周围涌起。
「我和那些孩子结成了同盟,既然感觉到了他们要被攻击,我就不能无视」
「……那个孩子?你把那个东西当人对待吗,从者?」
「啊,她是人类。就像你也是人类一样」
恩奇都都毫不做作地回答,少年不快地眯起眼睛,咬紧了臼齿。
「正好……我也想确认一下」
少年喃喃自语的下一个瞬间,巧妙地操纵着在自己周围高速循环的魔力,像是要包围恩奇都一样,魔力的团块旋涡而去。
「……没有「我(Ore 弗拉特)」的自己,能将这个世界吞噬到什么程度」
那是无视魔术的咏唱和魔术式,无视某种程度的定理本身的魔力操作。
把持时钟塔的君主(Lord)们或是阿特拉斯院的高阶术者,倘若看到这个光景,或许就能猜到少年的真实身份。
即使是多么不符合常识的存在,也无法改变实际存在的现实。
又或者——
在十二君主之中,如果是长期关注弗拉特这个异质少年的某个讲师,或许早就注意到了「异物」的存在。
「想比试下性能吗?……如果能在不同的时刻、不同的棋盘上相遇,应该是件值得高兴的事吧……」
「……」
恩奇都都静静地张开双手的同时,少年发动了魔术。
从周围剧烈的魔力漩涡,将空间本身扭曲。
但是,几乎与此同时,从恩奇都的脚边涌出无数的锁链,构造出与空间扭曲方向相反的螺旋,填满了周围的空间。
仿佛有什么东西弹起的声音,周围浓密的魔力消散了。
但是,很快就被吸回少年身体上张开的「洞口」之中,在缝隙内侧向外窥视着的眼球死盯着恩奇都。
恩奇都对着这样的眼珠微微一笑,继续刚才的话语。
「但是不好意思,现在的我以御主的安全为第一目标」
接着,恩奇都拿起了从地上伸出来的一条铁链。
锁链就像被恩奇都吸进身体里一样缠绕着,不久就像渗入衣服一样融为一体。
「如果要打赢你,这一带都会被卷进来。我想还是最好能避免就避免」
恩奇都从手中伸出锁链,慢慢走向少年——脸上浮现出些许夹杂着寂寞的微笑。
「其实,这个是为了和吉尔继续玩下去才调整成这样的呢……」
下一个瞬间,恩奇都像绽放的花朵一样,将张开的双手贴在地面上。
然后,用有力的语言开始编织自己宝具的名字。
「——如今我歌唱,镌刻于星球之上的伤痕与荣华——」
没等他说完少年就打算进行第二次攻击,但他发现了从高楼下方逼近的巨大魔力,于是将加速的能量全部用于防御。
「——「民之智慧」(Age of Babylon)——」
那是恩奇都平时无需咏唱即可使用的宝具。
通过锁链与星球连在一起,将人理产生的东西从大地之中再现出来,可以说是与吉尔伽美什所拥有的「王之财宝(Gate of Babylon)」相对立的存在。
这个宝具对于恩奇都来说,就如同日常的手足一般灵活,乃是恩奇都的基本武装,不过,在装载着灵基碎片行使的现在,第一次窥探到了它的本质。
首先,和平常一样的剑和枪之类的锋刃和锁链一起从屋顶地面中大量出现,接连袭击少年的身体。
面对着袭来的千柄狂暴之刃,少年思考着。
得以完善后的自己,能做什么?
如今,弗拉特·艾斯卡尔德斯这一亲爱的枷锁被解开,梅萨拉·艾斯卡尔德斯的愿望变成现实。
从此开始乃是,尚且无人踏足的领域。
但是——已经有了知识。
以只有现在的自己才能理解的形式,全部铭刻在艾斯卡尔德斯家族所传承的魔术刻印之中。
因此,少年并不着急。
迫近眼前的,是无数的刀刃。
任何一把武器都是人理的至高再现,半吊子的灵基光是蹭到一下就会消失吧。
如此咄咄逼人的锐气,以超过飞隼扑食的速度(翻译者注解:300公里每小时)一百、两百地逼近。
少年缓缓地望着这群闪闪发光的锋刃。
就像刚才杀死他的狙击手那样,将自己的意识加速到极限,让主观感知到的世界停止流转。
当然,时间并没有真的停止,少年自身的动作也随之变慢,他感觉周围的空气就像带着强烈黏性的不冷不热的大海一样。
但是,少年让流淌在其全身的魔力回路中的小源(Od)加速,与缠绕在周围的大源进行高速循环交换。
就像在提升内燃机的基础上,让外置的火箭引擎也火力全开一般,荒唐的魔力加速。
尽管如此,魔力还是像完全的工艺品一样流丽地运转着,在周围展开的影之翅膀改变了形状,描绘出了寻常魔术理论中并不存在的魔术式。
或者说,看起来就像是在现场创造出了新的魔术,不过实际上少年所做的事情有点不同。
那是从高阶到基础,结合了多种魔术的即兴管弦乐团。
那是弗拉特·艾斯卡尔德斯最擅长的魔术形态,在那个场合做出最合适的效果,不过,因为本人也无法完全再现,所以是不能体系化的非常麻烦的东西。
大体上来说,少年做的都是同样的事情。
通过组合多个系统的魔术,少年使自己的神经和四肢的活动爆发性地加速,与此同时不断修复受损的细胞和关节。
虽然能对自己的身体行使多重的魔术,却没有丝毫的负荷,看起来就好像少年的身体本身就是一种魔术。
弗拉特·艾斯卡尔德斯和现在的少年,如果二者所使用的魔术属于统同一系统(类型)的话,那么区别是什么呢?
答案非常简单。
用车身和引擎举例。
简单来说,就是规格上有天壤之别。
如果将弗拉特比作配备了最新型的电子控制系统的轻型车,那么少年就是同一控制系统下,装配了未知的驱动机械──像坦克一样坚固,积蓄着战舰般的能量,拥有喷气式飞机的推进力的虚构的机动武器。
反过来想,作为能够运行原本只是为了某个虚构的东西而存在的处理器——这正是弗拉特·艾斯卡尔德斯的天才之处。
而如今——天才已逝,以天灾的形式再次降临人间。
这些全部归结为梅萨拉·艾斯卡尔德斯所描绘的梦想。
在恩奇都的利刃迫近之下,少年使用了能力。
少年将高速循环的魔力在自己周围展开,将利刃全部击飞。
与其说是击飞,不如说是从恩奇都的魔力和星球的大地中产生的各种武器,在接触少年的瞬间撞上了像屏障一样的魔力圈之壁,化作沙石破碎散落。
即时读取了恩奇都的宝具的魔力,通过骇入将其吸收进入自己的魔力循环之中。
不仅如此,里面的几件武器在不破坏其形态的情况下,被少年反向操纵魔力,朝着恩奇都反射回去。
但这些本应成为反击的连击,却没有一个能击中恩奇都的身体。
恩奇都面前的城墙挡住了一切。
带有很强的魔力,甚至具备了坚固的结界效果的金黄色的城墙。
在筑起城墙的一块块砖石之上,用楔形文字篆刻有「Nabû-kudurri-uṣur」的铭文,如此一座城墙耸立在恩奇都前方。
虽然高度只有人身高的一倍左右,但那堵墙却能轻松挡住被少年反制的武器。
(翻译者注解:「Nabû-kudurri-uṣur」意为「纳布神啊,愿您护佑吾之长子」,同时也作为「尼布甲尼撒二世」的「阿卡德语」名使用。)
但是,作为「异物」的少年并没有表现出焦躁的样子。
少年一边高高跳跃一边炼化着魔力,进行着刚才应该对阿娅卡发动的攻击。
少年的背上再次出现了黑影,从黑影的周围射出了高速旋转的魔力带。
按常理来说,人类魔术师就算是把魔力直接发射出去,其威力也是有限度的。
但是,不知是什么起了作用,少年发射的那些魔力带的威力比通常大几百倍,几千倍。
于是,城墙的形状立刻发生了变化,变成了可以抵御高空攻击的圆顶。
但是,对于已经做好进攻准备的少年来说,不过是件微不足道的事情。
无数的光带在少年的前方立刻聚集,变成由魔力之光构成的怪物向恩奇都袭去。
那面令人感觉甚至能够反弹万象的多重防御墙,被一面又一面地咬破,在光带数次往返之间,全数破碎。
「……!」
但是,当少年看到从瓦砾和土烟深处出现的东西时,吃惊地眯起了眼睛。
因为在完全一脸平静的恩奇都周围,存在着与他的表情和以往的战斗方式几乎无关的东西。
「什么……你到底在…?」
少年悬浮在空中,不由自主地问道。
或者,知道恩奇都的真名的现代魔术师看到了也许也会吐槽同样的事。
在恩奇都周围展开的,正是这种夹杂着复杂纹样和金色光辉黏土配色的,仿佛让人联想到古巴比伦的东西。
但是,无论怎么看,这都是不应该存在于古巴比伦尼亚的东西。
弗拉特·艾斯卡尔德斯喜欢看漫画和电影。通过他获得知识的少年,明白了那是什么。
不管他能不能接受——少年心中,通过弗拉特眼睛看到的过去的记忆复苏了。
那是给我(Ore 弗拉特)擅自拉过来的熟人的魔术礼装——水银女佣特瑞姆玛,跟她一起看老电影时的记忆。
对少年来说,这并不是重要的记忆。所以他已经不记得电影的名字了。但电影的内容是,一只巨大的螳螂怪物从冰山中出现,袭击了美国的街道,并与军队战斗。
然后是其中的一个场景。(翻译者注解:THE DEADLY MANTIS,1957年)
弗拉特一边展示陆军从地面开始攻击飞来的巨大螳螂的场面一边说道。
——「这个,简直太帅了!特瑞姆玛酱也变身成这个吧!」
——「要申请形状变化的样式,必须有正式名称」
面对水银女仆机械性地回答,弗拉特的回答是。
——「我等的就是你这句!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所以问了军宅朋友!」
从少年的记忆中瞬间引出的,是那份资料上写着的「兵器」的名字。
——「诶这个武器的名字是叫……」
少年想起弗拉特的话,不由自主地说出了这个固有名词。
「……M1……120mm高射炮……?」
而且是八座。
数量或许并不是问题,但少年为了确认眼前的情景是现实,再次确认了眼前看到的东西。
那长度超过7米的炮身,外形给人一种无机质却厚重的守护雕像的印象。
它的外观确实被装点成了恩奇都出身之地——古巴比伦尼亚的风格,不过,明眼人一看就会明白吧。
那是大约50年前还在这片美国大地上使用的「近代武器」。
华丽的恩奇都阵,就像支配了水晶之丘屋顶上的直升飞机场一样地完成了。
周围美丽排列的八座高射炮充满着金黄色的魔力,与恩奇都这一存在不可思议地协调在一起。
就像巴比伦尼亚城墙上的防御武器一样。
或者——就连人类创造出的近代武器,也不过是让这个星球充满色彩的自然的一部分而已。
从街上各处观测这一景象的魔术师们中的一人事后这样说道。
在可以说是现代文明的核心的近代武器的中心,矗立着一棵美丽的大树,这种姿态超越了讽刺,甚至让人觉得它就像是一幅模仿历史瞬间的绘画。
《民之智慧》(Age of Babylon)
恩奇都的宝具,具有作为英灵被召唤后会进行频繁且持续的「更新」的特殊性质。
检索星之记忆,从那片大地之中制造出各种各样的东西的能力。
这无疑是对人理的模仿。
因此,随着时间的流逝,信息会越积越厚、越积越高、越积越深。
恩奇都这一英灵在任意某一时代存在的时间,连接大地的时间越久,能够再现的文明就越多。
单就「在各种各样的时代被召唤的可能性」这一点来说——如果恩奇都在与其生前处于相同时代的古巴比伦被他人召唤,那么就只能制造生前认知过的武具或是在那片大地上经人类之手创造过的物品。
反过来说,如果在比斯诺菲尔德市圣杯战争更加未来的时代被召唤的话,就会制造出在现在只是纸上谈兵的各种SF武器吧。
当然,这是好事还是坏事,那就另当别论了。
现代文明最高峰的枪械绝对比不上圣剑的光辉,同样的道理,在宝具级水平的战斗中,也并不是越新越强。
在魔术世界中,离神代越近,神秘就越浓厚,这是常识。即使是普通的社会之中,也不能因为拥有了21世纪最新型的手枪,就和装着炮弹的16世纪的大炮正面对轰,简直是莽夫之举。
但是,那些东西的基盘本身是作为神秘而存在的恩奇都的宝具。
就连加特林弹幕之中的任何一颗弹头也被追加了命中就会破坏敌对灵基级别的魔力。如果制造出最新式的飞机的话,恐怕能够和飞龙正面交锋吧。
当然,要再现作为人类可能性的极致而收集得来的吉尔伽美什的《王之财宝》中库存的像维玛纳一般的绝品的话,就需要身处于遥远的未来,人类鼎盛的时代或者逆向思维,在被跨越星海降临地球的众神统治的时代被召唤出来才行。想要再现从异星的众神身体里衍生出来的东西或是星之圣剑一类的无上至宝的话,就需要将吉尔伽美什的宝物库中同等的秘宝或世界本身作为素材。
尽管如此,恩奇都的这件宝具能与《王之财宝》相比肩是也有它的理由。
恩奇都从泥土模仿出来的各种东西,都是脱离了诸神之手的,由人理所创造的东西——这即是说,这些物件能够以大地为素材进行批量生产。
现在的恩奇都离再现当前时代的现代武器只有一步之遥。就在半个世纪前,被制造的这些还在作为最新武器使用。
其中之一就是这个巨大的高射炮,并且一发又一发的炮弹都附带着恩奇都自身的魔力朝着少年瞄准。
没错,就在这一瞬间,开始投入使用。
八架高射炮毫不留情地朝低头看恩奇都的少年射击。
轰鸣声响起,从大地产生的混合着神秘的火药有节奏地射出炮弹。
「……!」
少年认为不过是直线飞来的炮弹,只要看到轨迹就能轻易避开。但他马上否定了这个天真的想法。
就连发射后的炮弹也是恩奇都神秘的一部分。
即使不可能完全打个直角出来,少年也能立刻判断出这是完全无视物理法则的轨道变更,他没有躲避从地上倾降而来的炮弹,而是选择了完全防御并将其消灭。
意识再次加速,企图在变成慢动作的视野中寻找攻击的间隙。
但是,在减速的景色中,只有炮弹射出的速度和周围的减速是完全不一致。
按理说,高射炮的发射速度是每分钟12发,但与通过弗拉特所了解的知识相比较,高射炮的发射速度甚至正还在一点点加快。
「还在……加速?」
高射炮早就以超过每秒1发的速度,直接连射了八枚炮弹。
在从者的宝具这一犯规面前,少年所拥有的加速思考这一优势被一笔勾销。
少年眼前展开的炮弹幕,如果是一般的幻想种,一击便会烟消云散。
但是,从少年背后像麻雀的翅膀一样展开的影子的纹样所产生的障碍,从世间的道理来看也是属于犯规的领域,神秘的炮弹一个接一个地击碎。
「原来如此……明明只是临时的存在,竟能在星球上扎根到这种程度」
少年淡淡地喃喃道。
「有参考价值,再给我见识见识」
他静静地调整呼吸,一边准确地完成防御,一边冷静地炼化魔力。
就在少年完全掌握了弹幕的节奏,准备趁其间隙切换成攻击术式的刹那——以出其不意的形式,透过爆炸的火焰的间隙,恩奇都出现在了少年正下方。
那是与从地面无数聚集伸展的锁链融为一体,将自身作为高密度的魔力团块射出的一击。
「那个动作……我也看到了」
少年果然以淡然的语调宣告,以反击的形式向那样的恩奇都本体发射了魔力。
单纯以破坏为目的被调整了的高密度魔力。
如果恩奇都选择闪避,斯诺菲尔德的最高楼水晶之丘将在一瞬间化为碎石。
在理解这一点的基础上毫不犹豫地抛出一击,可以说是因为少年完全没有考虑过隐匿——恩奇都也一样暂时舍弃了那条规则。
当然了,恩奇都的御主银狼可没有隐匿神秘的意思。
从地上部分升起无数的锁链,仿佛要将大楼包围起来。
虽说只有几秒时间,远处看到的普通人也只是错以为水晶之丘大厦今天有什么特别的灯光秀──魔术师们则是一脸「您可别再整花活了」的无奈表情,观察着情况的发展。
如果没有英灵或同格的力量,是谈不上阻止的。
到达屋顶的锁链集群继续向天空伸展,变成黄金巨树直冲云霄。
「……哈哈」
少年一边确认着自己的攻击被光之大树吸收,那棵大树甚至利用了刚才吸收的魔力继续向这边伸展,一边笑着。
「啊,真想让弗拉特看看,他可是很喜欢这种华丽的东西的」
从胸口的坑洞中伸出的漆黑之刃挡住了恩奇都那近在咫尺的手刀,以多把刀刃作为回敬,贯穿了作为神的人偶的灵基之躯。
尽管如此,英灵丝毫没有放松压力,将少年的身体被不断往上抬升。
水晶之丘和斯诺菲尔德的街道已经变成了遥远的景色。
上升途中,少年和恩奇都确认到他们的能量掠到挂载隐形魔术的飞空艇上,使其中的一部分术式遭了殃。
但是,双方都没有时间去在意这些。
包裹大楼的锁链大树已经消失,能量全部注入了恩奇都的身体。
恩奇都将自己的手臂和衣服的一部分变成鸟一样的羽毛,羽毛释放出魔力,
并且使自身继续上升。
当然,飞行方法与原本的鸟类完全不同,不过并不清楚那副姿态与生活在恩奇都时代的幻想种的飞行方式是否十分相似,在飞翔的同时,不断发出更猛烈的连击。
少年为了与之对抗,也进一步扩大「翅膀」,将围绕在星球高空的稀薄魔力(Mana)集中起来。
突然,少年看到了正在天空中游动着的,巨大的「某种东西」,但他无暇确认。
把二人的身体送上天空的恩奇都突然开口了。
「对御主来说,果然是个危险的存在」
这句话虽然是表示警戒的意思,但听起来似乎很平静。
证据就是,恩奇都下一瞬间露出柔和的微笑继续说。
「不过,我为你的出生感到欣喜。至少,我要祝贺你的诞生」
「……?啊……嗯,谢谢」
虽然对这突如其来的话感到困惑,但少年还是忍不住道谢。
虽然言语和表情有些困惑,但丝毫没有放松临战状态。
恩奇都也一样,浑身充满魔力的他望着眼前广阔的大地,似乎从心底感到安心地说着话。
「这是这颗星球还没有放弃希望的证明」
就在这时,两个人互相击了一下对方,虽然朝上空飞去,但还是拉开了一段距离。
「事到如今,我该怎么称呼你呢?」
周围的空间不知何时暗了下来,头顶上的星星开始渲染自己的存在。
少年和恩奇都明白,这可不是太阳突然黑下来了。
少年那原本就混沌的眼神里,浮现出像弗拉特·艾斯卡尔德斯一样的好奇神色,回答道。
「提亚,提亚·艾斯卡尔德斯」
「这是我朋友给我起的名字,我没打算取别的名字」
就这样,几分钟前还是弗拉特·艾斯卡尔德斯的少年——
少年被抬升到离地面几十公里,甚至抵达了足以越过平流层,进入中间层的高度时,说出了自己的名字。
此处的空气密度不到地面的十分之一。
尽管如此,不知是因为声音带有魔力,还是因为彼此的听力超乎凡人,两人的对话和地面上的对话一样顺利,恩奇都确实掌握了对方的名字。
但是,不是说这样做就能有什么结果。
对于英灵和作为「异物」的少年来说,无论是稀薄的空气,还是从外太空降落的宇宙射线都是没有意义的。
仍然持续不断的战斗中,监视卫星将这极光一样的光芒录制了下来──这是法尔迪乌斯的组织管理的监视卫星,信息只供给使用者,因此到最后那个影像没有被公开给世人。
或者说,就算把这次的影像公开了也没有问题。
只会被当成是,对于之后发生的事情的极不严肃的恶搞视频。
如果是非魔术师的普通人——或者说甚至不了解圣杯战争情况的魔术师们,也会这么断定吧。
光。
只有压倒性的光和与之相对的虚无之影在提亚周围展开。
在行星与宇宙的缝隙之间,又另一道光与影溢满而出。
如果说恩奇都是自然的体现者,那么现在这个叫提亚的少年就是光和影的具象化。
正循环着高密度魔力的魔术式扭曲周围的空间,扭曲了来自太阳的光,使之成为新的魔法阵(翻译者注解:同上,保持原文)的一部分。
另一方面,将光线完全吸收的漆黑之影也缔造了别的魔术式,复合术式结成的魔法阵开始在少年的周围扩散。
看着少年的魔术刻印仿佛侵蚀了整个世界的光景,恩奇都露出有点惊讶的表情喃喃道。
「你想和世界直接连接起来吗……果然看到了一切啊」
「……」
用沉默代替肯定,少年自己突然加速上升,在恩奇都的正上方位置,发动了一个魔术。
「……篡改开始(Cheat On)」
在这简短的话语中,可以感受到些许的乡愁和哀悼。
这句话应该是受到了「弗拉特」的影响,以此为契机,这个世界的理从少年的周围瞬间被改写。
图像
那副光景与固有结界不同,凭借着一股可能直接覆盖现实世界的气势,周边世界的法则开始动摇。
配合着这股力量,在压缩了魔力的语言中所承载的咏唱,说是忏悔也好,说是宣言也罢,那份意志,向世界本身渗透了自己的存在。
「地啊/吾身不在人理之庇下」
「人啊/认同今当灵长于抑止之祈祷、呼、恕、怜、憎」
「歌唱吧,起舞吧/此隙即吞没一切善恶之佐」
「从久远的灭亡手中/吾瞳赞颂人类所筑万象,故吾挑战人智」
「挣扎下去!/以毁灭祝福人智繁荣,直至星之干涸,」
最后这句话以爆发性的「扭曲」拓展开来,提亚的魔力扩散到包括更高的高度,覆盖了美国上空一带。
然后,就像扭曲本身产生了引力一样,开始收集围绕在行星上界的那些存在。
「……那也是人类所创造出来的」
恩奇都喃喃道。
在提亚周围聚集的,是被人们称作太空垃圾的残骸。
在人类迈向星辰大海的步伐中洒落,以飞快的速度飘浮在大气上界的,危险的梦之碎片们。
在斯诺菲尔德举办圣杯战争的这段时间,有人甚至做出了推测——超过2000吨,这是漂浮在宇宙中的太空垃圾的重量。
从废弃的人造卫星到宇航员掉落的工具,再到由于钢材之间的摩擦而剥落的微小碎片,各种金属就像被旋涡吞没一般,在提亚周围聚集、压缩。
此外,从彗星的尾部凋落的微小物质和陨石等杂物也被卷入其中,形成多颗小行星,围绕提亚旋转。
就像太阳系的行星一样,大小不一的球体。
像魔力一样伴随着急剧的加速,一边缠绕着浓密的魔力,一边一味地增加着能量。
「……!」
恩奇都设想到了接下来会发生的事情。
将自己从地面带到这里的魔力爆发性地释放,做好迎击的准备。
下一个瞬间——提亚仿佛不给他让他展开宝具的时间,为了发动魔术,喊出了铿锵有力的话语。
「——空洞异谭/忘却祭典(A Clockwork Abaddon)!」
质量从500公斤到几十吨不等的多个「月球」,以远超声音的速度朝着地球轰鸣而下。
没有在与大气的摩擦中燃烧殆尽,也没有减速,它们是被施加了令空气摩擦无效化的术式吗,以超高速打出的,像轨道炮一样的连击。如果全部掉到地面上,将对大地和生命造成极大的危害。
在那个瞬间——从某处流入的力量在恩奇都的体内化为庞大的能量而猛涨,作为英灵的全部能力被暂时提升。
「——世人啊,冀以锁系神明(Enuma Elish)」
恩奇都的宝具在片刻之间释放。
借用行星和人理的力量,将自己的灵基本身作为一种武器,化身贯穿一切的楔子的力量。恩奇都一边在周围展开黄金锁链,一边螺旋般突贯,击碎逼近的凶星。
冲突。
然后,大量的光线喷射而出。
在平流层的上界炸开了一朵巨大的魔力之花,每一朵花瓣都包裹住了那些破碎的小行星。
反弹的能量到达了卡曼线(翻译者注解:外太空与地球大气层的分界线)后,变成了拟似极光,装点着斯诺菲尔德市上空的宇宙。
难道提亚的大魔术被认为是对地球或人理的威胁?
通过注入宝具的抑制力,恩奇都漂亮地抵挡住了对斯诺菲尔德的大质量攻击。
但是——质量本身并没有被完全消失。
其余波也十分猛烈。
被击碎的小行星碎片的其中几块从魔力花瓣被弹开,一边扩散一边向地球落下。
其中最小的碎片被弹射到了位于斯诺菲尔德遥远东边的华盛顿特区。在阿纳科斯蒂亚河与波托马克河交汇处坠落。
碎片落在河面宽度超过一公里的河流中心,在一瞬间将河水卷向天空,宛如预报不准确的暴雨般砸向白宫周围。
其他碎片落入黄石国家公园,刺入地下,暂时激活了岩浆活动,令地质学家胆寒。
另一部分碎片则大幅向西飞行,越过太平洋,落入日本沿岸地区。
魔力暴走,产生了大量热量的碎片,一瞬间使海面附近的海水大量蒸发。
从附近的船只和沿岸地区也能看到飞沫和蒸汽柱上升到数公里的高度,一时间网络上议论纷纷,以为是海底火山喷发,远程导弹坠落,或是外星人袭击。
还有其他碎片掉落在俄罗斯的国土上,他们还以为是来自其他国家的攻击,进入了高度警戒状态,这种宛如惊弓之鸟般的紧张立刻传遍了全世界。
但是,对世界产生最大影响的还是第二大碎片。
保持着庞大的魔力向北飞的碎片,配合着下落的冲击使周围的物质崩溃。
作为结
果而言,并没有造成地形上的变化,但却给人类带来了精神上的巨大冲击。
当观测卫星再次捕捉到它的身影时——
存在于北冰洋的海冰大约有百分之十二已经完全消失。
如果这种情况发生在南极大陆上的冰层上,会确确实实地影响到地球的海平面。
落在地上被发现的几个碎片是太空垃圾的一部分──难不成是宇宙空间站掉下了?或者受到某种影响,近地卫星都掉下来了?人们之间出现了各种传闻──这些都还没发生,毕竟那是几小时后的才有的说法。
但从魔术的观点来看,最成问题的是那颗最大的碎片。
与其说是碎片,不如说是几乎保持了原形的小行星。
提亚把其他的小行星都当作诱饵,只在其中一个星上安装了隐形魔术,在消去了外观和魔力的情况下,企图以别的弹道上把它扔进斯诺菲尔德。
难道这么大阵仗仅仅只是为了除掉阿娅卡这个少女?
或者,不攻击恩奇都,而是想破坏御主或者圣杯的根基土地本身吗?
答案都是正确的,但也只是表面上的说辞。
——别给我岔开话题。
——我恨圣杯战争。
——我恨那些为了圣杯而杀了弗拉特的家伙,讨厌这个仪式。
——人类,人类的城市……
——说实话,我并不讨厌伦敦……
——但这个城市,怎样我都无所谓。
──……
——有一件事我没有告诉我(Ore 弗拉特)。
——那个杀人魔被召唤的理由。
——那个英灵是……不可能被玩具小刀吸引过来的。
——原因一定是我。
——我有着成为杀害人类的杀人魔的可能性——
——毕竟还什么人都不是。
这样的思考在实际的时间流逝中也只是一瞬之事,小行星以流动般的动作落向地面。
但是,恩奇都的气息感知并没有放过它。
完全消除了魔力,成为了徒害,在提亚和恩奇都的影响下,魔力如同乱流一样变化的场所中,恩奇都完美地捕捉到了魔力被均匀抑制的空间的违和感。
他伸出锁链,想要捉住这个充满巨大魔力的蛋一样的星,提亚则释放了附着魔术的追击试图阻挠他。
结果就是,虽然魔星完全偏离轨道,但还是以几乎完整的状态向地面撞去。
目标斯诺菲尔德,而是朝着美国西海岸最大的城市洛杉矶。
永别了,「天使之城 Los Angeles」。
永别了,长滩。
永别了,格里菲斯天文台。
永别了,好莱坞。
抢在自己的魔术飞行途中先计算出了结果的提亚,才注意到陨石落地的位置是好莱坞的所在地。在提亚心中的,「啊啊,是那个我(Ore 弗拉特)老想着总有一天要去的地方」的悲伤被「弗拉特已经不在了所以无所谓」的谛念冲刷而去。
在充满破坏和原子崩坏魔术式的凶星的冲击下,被冠以天使之名的都市现在正准备回归于光明之中。
由于被灌入的魔力的发动,土地及半径数公里所有生命将会化为乌有。紧接着,陨石所引发的崩溃会刺激周围的龙脉和岩浆,导致连锁反应。
连提亚自己也无从阻止。此时此刻,超越神秘隐匿这一原则,以物理的方式决定了人类的方向性(未来)。
——本应如此。
然而提亚的视线前方却是厚厚的积雨云。
同样位于西面,应该是经过洛杉矶朝这边(斯诺菲尔德)而来的飓风。
那是一团异常巨大的积雨云,几乎要离开地球的对流层,提亚总能从那厚厚的云层内部感受到令人讨厌的气息。
周围大气和土地的魔力仿佛被积雨云缠住了。
那里面虽然有很麻烦的「某种东西」存在,但目前这种状况下,说到底还是没有什么应对手段。
因此,提亚直到刚才还没有重视。
不管云里有什么,只要碰到魔术就会发动。
自己所发射的凶星,就结果而言会把美国西部的大城市破坏殆尽吧。
少年是这么想的。
但这时发生了异变。
「……」
提亚看着眼前的光景,微微睁大了眼睛。
直径超过五百公里的积雨云旋涡的一部分,就像昂起的镰头一样蠢动,末端有两股龙卷风向空中伸展。
这明显是无视物理法则和龙卷风系统的举动,左右对称的美丽延伸,看起来就像巨大生物的双角。
不,不对。
提亚确信。
不是像角。
那就是巨兽的角。
他那能看到魔力的眼睛,正确地认识到了被隐藏的神秘,那被包裹的身姿。
被两股龙卷风覆盖的是深邃而又妩媚的蓝色。
哪怕将地球上所有的矿物挖个遍也凑不齐的大量青金岩构成了如同大海和天空相映成辉的琉璃色块。
从巨大的飓风云隙中窥见之物,乃是金色的骨骼。
每一根骨头都是相当于广阔城市大小的,通体蓝色和金黄色的野兽,把旋绕的暴风作为肉体,在这个世界上阔步前行。
——魔力突然膨大了起来……?
——没有从星球汲取魔力的动作。
——那是……是从别的什么地方来的存在吗……?
虽然有这样的疑问,但现在的问题是,为什么会有这样的举动?
答案马上就会揭晓。
一只堪比半岛大小的琉璃色兽角,指向了在平流层以超高速飞行、充斥着毁灭与暴虐的凶星。
然后,犄角蠢动着。
准确地说,蠢动之物是从犄角深处所涌出的,缠绕着神气的巨大魔力。
与提亚依靠魔力扭曲周围空间不同,巨兽的角利用神气吞噬空间,打破了距离和方位这一概念。
矢量被扭曲了,凶星在到达洛杉矶之前就开始下落,朝着积雨云巨兽的面部笔直前进。
挖掘大地,引发大范围地震,蕴含着惊人能量的破坏与毁灭之卵。
那么,它的能量会超过超强飓风吗?
当然,形态不同的灾害不能单纯地进行比较,通常来说,巨大的震灾给世界带来的破坏程度更大。
但是,单纯从「能量值」来比较的话,强飓风所蕴含的能量有时是九级地震的一百倍。
如果这种能量作为一只野兽蠢动着,会发生什么呢?
答案即将揭晓。
由厚厚的积雨云构成的大型飓风。
从上空看,那飓风的形状近似圆形,云层和天空的缝隙完美地被分开,堪称教科书般的飓风。
但是,如果将其中蕴含的魔力密度视觉化了,那是与朝着这边缓慢切持继行走的,与飓风同规模的巨兽。
暴风为其嘶吼。
暴雨为其血脉。
雷声迅猛。
厚重的积雨云既是神兽的肉丛本身,也是保护着自己一切的铠甲。
不是巨型飓风的拟兽化,而是其相反。
提亚确信,将神之兽直接套用世界之形,并让它落在地上的样子,就是这个怪物的真正面目。
从积雨云中窥视的、带着金色骨骼的野兽缓缓张开口。
不,正因为距离太近,才显得缓慢,但从它的巨大体型来看,它的下颚正以惊人的速度开合。
凶星笔直地滑进巨兽的口内,然后立刻闭上大嘴。
如果穿透飓风内部到达地面,马上就会产生破坏的烟尘。
但是,那个时刻并没有到来。
即使再等多长时间,也不会到来。
因为飓风内部的黄金和琉璃色闪烁着,在保持着飓风规模的情况下,其所蕴含的能量爆发性地上升。
从之前每秒五十米左右的风速瞬间飙升至每秒八十米,瞬间最大风速超过每秒一百米,接近历史最强记录。
恐怕那只「巨兽」要是想把能量灌注在风速上的话,就能轻易刷新现有观测记录吧。
之所以不这么做,是因为巨兽有什么想法,还是纯属偶然——或者,是因为被什么人指使?
但是,那对现在的提亚和恩奇都来说,这些都是小事。
因为他们认识到。
全长达数百公里的积乱云巨兽,确实在看着它们。
而且,这只身怀巨大灾祸的巨兽,看到两人后的确嗤笑了。
少年目睹此景,兴味盎然地微微一笑——
恩奇都反而抹去了微笑,只是用令人感觉悲哀的表情瞥了一眼那只「神兽」。
××××××
斯诺菲尔德 西部森林
飘浮在遥远高空的两个人并不知道。
有人在斯诺菲尔德的地面上观察着这只巨兽的动作。
作为观测者的菲莉娅——伊什塔尔,一边感受着作为自己名下资产的神兽的模样,一边为难地叹了口气。
「啊,真是个拿它没办法的孩子」
既没有因为强大的力量膨胀而感到困
惑,也没有地表被可能破坏而感到心惊。
她只是单纯地为自己这只神兽的贪欲耸了耸肩。
「乱吃东西搞坏肚子了我可不管你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