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仍继续进行寄宿舍之间的对抗赛。不过这一天佑鹿他们不用出赛。
五十铃的一班是在今天初赛。她们是目前认定实力最强的班,受到章义舍极高的期待。
下课时间的教室。青叶问佑鹿:
“喂,你想五十铃同学她们会赢吗?”
“会赢吧。”
佑鹿马上答道。一班曾因班员在过去的战斗中负伤,使得战力降低,现在已经复原。五十铃的领导能力是与生俱来的,应该可以发挥出数倍的力量。
“对手是永嘉舍对吧?那个寄宿舍是三泷最强的唷。”
“古循不会害怕赛前的评价啦。”
“被称赞的感觉真好呢,我会全力以赴的。”
五十铃本人面向这里。
“我很期待你唷,督察生。”
“你会去观战吗?”
“不,虽然有空。”学校规定没有比赛的学生可以自修。“我打算做别的事。”
“我会去看。”
青叶举手。
“有星村同学看的话,就不能放水了呢。”
“要是输了,会传出奇怪的流言唷。”
“这就饶了我吧。”
五十铃看起来非常轻松。这样就算不赢,应该也不会输吧。
佑鹿看着旁边。
“雪风,你要做什么?”
“……没打算做什么。”
她一如往常冷冷答道。
“训练?”
“我自有安排,你不用管我。”
“那你要不要陪我进行自主训练?”
青叶露出“喔”的讶异表情,雪风则一脸狐疑。
“……你要特训?”
“我不是要锻练身体。那个叫实地考察吗?就是到处走走看看。”
“散步的话我拒绝。”
“不是,是到可能和对抗赛有关的地方绕绕啦。我觉得掌握地形应该蛮重要的。”
佑鹿又补充道。要是确实地了解地形,上一场比赛就能赢了。
五十铃和青叶均表示认同。事先确认不是坏事,规则上也没有禁止。这个想法与军队确认地形是一样的。
“这个点子真不错呢。”五十铃说:“或许也该让其他人知道。我会研究看看。”
“拜托了。怎么样,雪风?”
八班班长瞪了佑鹿一眼。
“……我会一个人战斗,从以前就是这样。”
“偶尔也……”
“别跟我说话。”
她不再开口。
佑鹿耸耸肩。他并没有期待什么。这才真的是从以前就是这样。
五十铃等要参加对抗赛的人纷纷走出教室,青叶也跟了上去。其余的学生不是自修,就是在某处打发时间。
雪风没有离席。她应该是在等所有人出去。
佑鹿一边想“还是这么乖僻”,一边也步出了教室。
图书馆内放置了许多地图。从全国地图到街道图,甚至还有健行用的登山导览。种类之多,让他不禁怀疑图书馆员里是不是有地图迷。
佑鹿借了三泷高中的腹地地图。原本想带出馆外,但馆员说不行,只好用影印的。说不定连影印也是违规,但因为没被警告,他便全印了。
他挑了画有等高线的地图。将地图摺成方便看的大小,拿在手上走出外面。
天空灰蒙蒙,但不至于下雨。他一边看着地图一边走,以确认地形。
“从这里要往这走……”一个人喃喃自语很容易遭人误会,幸好这里没有人看。
这样一看,杂树林的面积相当大,一直连到鹰尾山。分不出到哪里是树林,从哪里开始是山。
他决定先走到鹰尾山一带。
对抗赛的战场是完全采随机制,不知道会在什么地方战斗,不过佑鹿还是觉得事先调查肯定不会错。
“嗯……从这里也可以上去。”
这里不是去见梅贝鲁时的路径。路比那里狭窄,石头使得地面凹凸不平。
“从这里上山会很轻松……可是要绕远路。”
用来健行可能不错——如果只是游乐的话。
佑鹿开始往上走。这条路比想象中好走,只不过路面狭窄,很难错身而过。只能一个人走,或是勉强二人并行。
(反过来想……也就表示对在上面埋伏的一方有利。)
位于高处的一方容易取得胜利,是普遍性的事实。
再往上走,视野从这一带开始豁然开朗。正好是树林中断、没有草木生长的地方。斜坡坡度比较和缓,地质似乎也很稳固,就算有梯田也不奇怪。
回头看去,可以清楚看到本馆和教务馆。
“真想跷掉上课或训练来这里……”
虽然没有健行的嗜好,佑鹿仍不由地这么想。
他继续前进。两侧再度被树木包围,道路弯曲,前方分成两条叉路。
“这条路……地图上没有?”
仔细观察后,发现这只是被踏平的路径。当初八成是兽径,应该是有人沿着它走,之后又出现相同举动的人,便形成了一条路。
先记起来好了。佑鹿用红色铅笔圈出它。继续往前走。
走了一会儿,路突然消失了。
“哇……”
前方是溪谷,有条宽幅不大的河川流过。
他急忙确认地图,确实有河。
“我看看……原来到这里后,就能走到梅贝鲁那里啊。”
他心想“这样刚好”,决定沿着河畔往下走。就走到平常走的路后,返回寄宿舍吧。
然而走了一阵子后,他就后悔了。这一带似乎很少人走,路非常难走。加上绕了一大圈,相当花时间。
就在他感到不耐烦时,熟悉的小屋映入眼帘。
“就是那个!”
那是梅贝鲁的小屋。既然有在冒烟,她应该在家吧。
佑鹿思忖“绕过去看看吧”,最后还是作罢。因为没什么要紧事,而且总觉得可能会挨骂。他从熟悉的路往下走。与刚才的小径相比,这里走起来莫名轻松。
他不经意地看向前方。有个少女朝这里走来,一副东张西望的模样。
“……喂,雪风。”佑鹿大喊。“你在做什么?”
雪风发现佑鹿后显得有些讶异,默默走向他。
“你不是要进行训练吗?”
“……你才是在做什么呢?”
冷漠少女说。
“不是说要做什么实地考查吗?”
“所以我才在这里绕啊。”
佑鹿秀出地图。
“我是从那个方向,走这里上山的,现在正要回去。你呢?”
“我正要去梅贝鲁小姐那里拿磨刀石。”
“啊,对喔,是有这么一回事。”
“……绝对不是在找你。”
“我想也是。”
佑鹿觉得主动提出这个的她真是怪女人。他不太相信她会想和男生一起行动,毕竟她连战斗时也是独来独往。
“既然要拿磨刀石,要我陪你一起去梅贝鲁那里吗?”
佑鹿试问,答案一如预期。
“唔。”
“……你的意思应该不是‘好’吧?”
“是‘拒绝’。”
雪风的态度很冷淡。要缩短心灵的距离果然很困难。
“喔——那我回去了,要传话给星村吗?”
“……你跟她说,等一下跟我报告五十铃的比赛情况。”
“唷?你在意啊?”
“我至少会想知道输赢。”
“真难……”
就在佑鹿要说“真难得”的瞬间,雪风把手伸向刀柄。
“喂、喂?”
那一刹那,佑鹿以为自己会被砍。但是雪风的视线是看着佑鹿背后。
“出来!”
她没有拔刀,不过已摆出战斗的姿势。
“躲在那里的家伙,就是你啦!”
树丛窸窸窣窣摇动。
二名少女缓缓现身。
一个是雪风的妹妹榛名。她一副“被发现了”的害羞模样。
另一个是野分。
野分的眼神锐利。露出与友好相去甚远的冷峻。
“好久不见了,雪风。”
“叶岛……”
雪风没有表现出讶异,反而像是“见到稀有物”一般。
“你们在做什么?”
“没什么。我们也有事要找梅贝鲁小姐。”
野分刻意说“我们”,强调自己和榛名一起。
“榛名和你?”
“没什么好奇怪的吧,因为我们同班。”
她将榛名用力拉向自己。
“躲在暗处?”
“毕竟是下回对抗赛的对手嘛。我们在观察呢。”
“……不过就是一场比赛。”
“对你来说或许微不足道……”野分的声音多了几分力道,“对我可不一样。这是打倒你的最佳机会。”
她说得斩钉截铁,一听就知道是认真的。她的视线定住,一动也不动。不用说,那当然不是温柔的神色。
“……随便你。”雪风
冷冷地说道。“我没兴趣。”
“我会让你有兴趣的。凭你的做法,迟早会发生无法挽回的事。我会让你自觉到这点。”
“等发生无法挽回的事再说吧。”
“明天就让你知道!”
明天是对抗赛的日子。对手是含耀舍二班,也就是野分和榛名。
“……对手是谁都一样。我不会改变做法。”
“即使榛名在?”
雪风一度放开刀柄的手,这时又缓缓伸回去。
“……和我妹妹无关。”
“有关吧。人称时钟装置的你遇上亲人时会怎么做,值得一看呢。”
“你想把她当作挡箭牌?”
“不是。只是要她以含耀舍成员的身份,像平常一样应战。我和你不同,是个温柔的人。”
这当然是种讽刺,但在这个状况下有如刀子般犀利。
佑鹿觉得非常不自在。与和自己说话时不同,野分现在浑身散发着敌意。而雪风表现出的两种态度,更让他无所适从。
榛名似乎也有同感,刚才的恶作剧孩子气氛不知飞到哪里去了,她不安地看着野分。
“雪风,我会让你知道,因为你的关系,你的周遭会变成什么样子!”
“……”
雪风不发一语地转过身去。
“你想逃?”
“我和梅贝鲁小姐约好了。如果你还有话想讲,就在那里一直讲下去吧。”
她说完,沿山路往上走。
“……哇,真拽啊。”
野分忿忿不平地说。
“我们回去吧,榛名。”
“……我等一下再回去。要和佑鹿同学……”
野分看了佑鹿一眼。
“是吗……”
说完,她沿着雪风的反方向下山。剩下的二人,用全身力气大叹口气,解除紧张的情绪。
“吓了我一跳……”榛名说。“野分和姐姐用不着在这种地方针锋相对的说。”
“你为什么在那种地方啊?我还以为被埋伏了咧。”
“偶然发现的。我本来想出声叫你们,可是野分她突然躲起来。”
“用不着做到那样。”
“我也这么想,可是……”
野分或许打算不要照面,让我们通过。我不知道雪风怎么想,不过野分确实仍有所坚持,似乎不会想突然碰面。
“野分的个性应该不是那样的。”
榛名喃喃道。
“咦?”
“虽然她刚才说出很严厉的话,其实很温柔,应该说她是很关心别人的人呢。平常不会冷嘲热讽或者说人坏话……”
“你们同班不是吗?会聊到雪风吗?”
“不会。我有提到过,可是聊不太下去。”
可是她却会跟我提起雪风的事呐,佑鹿想。大概是立场不同吧。分离的亲人,以及目前同班的班员。
她要我和雪风拆伙,应该是发自真心吧,说不定那并非出自恶意。她曾说过是忠告,所以那算是一种亲切啰?不过很难向她确认。
“我喜欢姐姐也喜欢野分。”榛名看起来似乎很寂寞。“她们不能变要好吗?”
“我不知道叶岛怎么样,毕竟雪风很冷漠呐。如果她能常笑就好了。”
“因为姐姐是那种个性呀……”
接着,她像是突然意识到似地问道:
“佑鹿同学,你和姐姐要好吗?”
“咦……你是指什么?”
“要好,你们会聊天吗?”
“嗯……这个嘛,很少耶。”
偶尔也有聊得很久的时候,不过大多是一、二句,就算一整天没讲到话也不稀奇。
“这样啊……”
“放心啦,我们相处得不差。”
佑鹿刻意帮她打气。
“就算她是那种个性,我还是会尽量跟她互动。不只是我,还有一个叫星村的女孩,处得还不错啦。”
听完后,榛名总算释怀了。
“谢谢。”
“支持班长也是班员的工作啦,虽然很辛苦就是了。”
雪风的妹妹稍微笑了。
“说得也是,我也应该支持野分。”
“她是班长?”
“嗯。明天要对战了,请指教。”
佑鹿挤出笑容。
“喔。就放手一搏吧。”
“是啊。”
太阳即将落入地平线。她看看手表。
“啊,已经这么晚了。那佑鹿同学,明天见。”
“也对……啊!”
佑鹿叫住正要回去的榛名。她惊讶地瞪大眼睛。
“什么事?”
“那个……”
佑鹿想提出他的疑问,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现在最好避免问得太唐突。
结果,他选择了最简单的做法。
“你喜欢你哥?”
榛名脸上绽放出笑容。
“嗯,最喜欢了,和喜欢姐姐差不多喜欢。”
“他叫什么名字?”
她一脸自豪地回答:
“出云。香椎出云。”
佑鹿一边沉思,一边折返寄宿舍。
出云。雪风和榛名的哥哥。性别是男性。
这不重要。问题出在他是那时候和榛名密会的对象,也是向佑鹿挥刀的男人。
他不是正经、平凡的普通人,显然有介入战娘与拉鲁瓦的关系。榛名知道这件事吗?
说不定不知道。不过既然得偷偷见面,至少会知道那样并不正常吧。恐怕是对兄长近乎盲目的感情,混淆了她的判断力。
还有一个问题。雪风曾坚决地说“那种人才不是哥哥”。
那并非“讨厌”的层级,到那种程度已经是憎恨了。妹妹在的时候雪风会语带保留,但是她对他有着强烈的敌意。
为什么会那么恨他?再怎么说都是哥哥。她曾一口咬定只有妹妹一个亲人。
(总觉得让人很在意……)
似乎在什么地方有着某种关连,是在哪里呢?
“啊……”
佑鹿不由地喊出声。正好站在附近的女学生被吓了一跳,但他完全不以为意。
只有一次,他曾经从雪风口中听到出云的名字——就是无故闯入教务馆的那个时候。
雪风误以为佑鹿是出云,对他挥刀。
那股迫力非常惊人,甚至砍断了佑鹿的刀。要不是佑鹿拼命闪躲,说不定早就被砍死了。一向冷静的雪风,当时气到失去理智。
(也就是说,出云是雪风的敌人吗……)
为什么会是敌人?一定发生过什么事。
佑鹿只想得到一点。难道……
磅,他撞上了什么。
“好痛……”
一看,原来是建筑物的墙壁。是章义舍。他一直在想事情,所以才会没有看到墙壁。
真丢脸啊,他一边反省,一边绕到玄关。
回到位于地底下的八班寝室,佑鹿将手上的地图丢到桌上。
“嗯嗯……三个人果然还是太吃力了吗?”
“哇!”
青叶在房里的桌前喃喃自语。她突然冒出这句话,把佑鹿吓了一跳。
“干嘛啊,突然开口。”
“啊,被你听到了?对不起。”
她伸出舌头。佑鹿在自己的床铺坐下。
佑鹿是因为没注意到青叶在房内才会被吓到,不过青叶似乎也没有注意到他。两个人半斤八两。
“你在自言自语?跟我真像啊。”
“啊,敷波同学终于开始自言自语了?”
“上次发现的。”
那似乎与转来这所学校后,要思考的事情变多成正比。精神越集中,越容易自言自语。
“哇,危险分子,别靠近我。”
“你没资格说别人吧。”
两人相视苦笑。
青叶依然穿着制服。很多学生会在下课后换上训练服,但青叶很少这样。
“雪风呢?”
“刚才还在。”
看来她没说一声就出去了,不过她一向如此,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有事找她吗?”
“有点事。”
“这样啊。对了,敷波同学,你昨天吃饭前有跟五十铃同学讲话吧?”
青叶展露出好奇心。真不亏是星村报,似乎是在某个地方目击到。
他点了点头。
“聊了一些事。关于雪风的。”
“喔喔。”
“就是那个啦,在我转来前和雪风同班的,名叫叶岛的女生的事。”
青叶似乎至少知道这件事,她喃喃说“那个啊”,没有继续说下去的意思。那件事果然很微妙。
“对了星村,你刚说三个人怎么样?”
“我是说我们啦。”
她用手中的笔,咚咚咚地敲击桌面。
“我觉得对抗战只有三个人果然还是很吃力。”
“那当然啦。”
校方会尽量平均分配寄宿舍内各班的人数。不过这是刚入学的情况,其后经常会因为意外或受伤而增减人数。说起来,八班
原本甚至只有雪风一个人。
单纯地思考,人数多的一方当然比较有利。因为武器的数量也相对地多。不过要增加班员,就表示哪里的班员必须减少,除非有像佑鹿这样转学过来的人。
“就算现在增加,也赶不上明天的比赛啊。”
“是为以后着想啦。因为这样下去很不利呀。你知道明天的对抗赛是什么样的场景吗?”
“不知道。”
“是夜间的会战耶。要在晚上应战呢。”
“嗄!”佑鹿不禁脱口而出。白天都没办法好好战斗了,晚上会变成什么情况啊。
“要是连续遇上这种情况就危险了,至少要增加成员。”
“实际上有办法增加吗?”
“我之前就不是八班呀。”
青叶是被佑鹿硬拉进来的。
“可是到现在成员几乎都固定了吧。一旦适应了,一般是不会想离开的唷。”
“就是啊……”
青叶仍陷入苦思。不久后——
“妹妹呢?”
“嗄?”
“雪风的妹妹,榛名。”
“……不可能吧。”佑鹿摇摇手。“她会想来吗?而且我听说转寄宿舍比转班还困难耶。”
“应该会想来吧?因为她很粘雪风不是吗?”
“……听你这么说,是没错啦。”
仔细想想,榛名对雪风那般示好,就算提出变更寄宿舍的申请,也不会让人意外。
“问问看好了……”
“要去找榛名?”
“不,雪风。”
佑鹿有很多事想问雪风,不过他还没想到该怎么问。
她不在房里。等她回来后再问比较好吗?
“对了……”
青叶突然变得很客气。
“敷波同学,你可以离开房间一会儿吗?”
“干嘛啊。想霸占房间?”
“我要换衣服。”
“啊……对不起。”
佑鹿急忙起身。青叶不怀好意地笑道:
“还是,你想看我换衣服?”
“谁想看啊。”
“原来你想看雪风啊。”
“我没这么说吧!”
生怕青叶再说出什么多余的话,佑鹿赶紧离开寝室。这要是换成雪风,她会用“滚出去”、“给我消失”、“滚”这类再简单不过的话下令。起初她还会叨叨絮絮地警告,最后似乎选择了轻松的路。
佑鹿走到走廊,决定顺便找找雪风。
他来到一楼大厅。这里是闲来无事的学生的交谊厅,不过现在没有人。雪风本身几乎与社交绝缘,从未看过她待在这里。
佑鹿思忖“反正一定是在进行训练吧”,于是走到户外。
外面一片静寂,她一定是在能够挥刀的地方。白天的话,她有时会去鹰尾山,这个时间则是待在寄宿舍附近。
不出所料,她在建筑物后方。
她一心不乱地挥着那把大长刀。那不只是挥刀,而是在脑中假想敌人,以对战的形式进行。
她正和肉眼看不到的敌人战斗。
佑鹿毫不在意地喊道:
“雪风。”
冷漠少女没有回头,继续挥着刀。
佑鹿又喊了几声,她才终于转向他。
“……别妨碍我。”
并且投以冷峻的目光。
“你老是做出碍眼的事。”
“我有事找你。”
佑鹿将雪风的抱怨当成耳边风。因为太常被恶言相向,他早就习惯了。
“干嘛?如果是无聊的事我不听。”
“那个,是跟你妹妹有关。”
雪风挑了一下眉。看来她愿意听了,佑鹿想。
“……榛名怎么了?”
“她会想转换寄宿舍到章义舍吗?”
“又提这种事?”
虽然只有一点点,雪风露出不高兴的表情。
“你说‘又’,之前也有过吗?”
“详细情形我不清楚。休贝老师曾经提过,问我要不要收……”
她把刀收入鞘内。
“我拒绝了。”
“为什么?你跟你妹妹感情不错啊。”
“是啊。那孩子是我仅存的亲人。”
“这样的话,就拉她过来啊?”
他把“班员也会增加,好处一箩筐”的话吞了进去。因为雪风缓缓摇头。
“……她不在我身边比较好。”
“会吗?”
“我曾经跟你说,我在追踪敌人。我想把精神集中在那里。”
“人手多不是更好?”
“不是那样的。我不知道那男人的真面目。要是榛名和我同寄宿舍,我除了保护自己,还得保护她。我……没有自信能做到那样。”
这么说真不像雪风。她虽然不自傲,却应该对自己的实力相当有自信。那是像现在这样无止尽的训练,以及先天的才能所造就的。即使是讨厌她的女生,也承认她的实力。
她竟然会说出这种软弱的话,佑鹿还是第一次听到。
“不要待在我身边,是为我妹妹好。”
“她好像想和你一直在一起呐。”
“我也想和她在一起,可是不能那么做。我要对抗拉鲁瓦,还得与那男人决战。”
一句“那男人”,隐含了种种情感。害她不得不说这么多,夺走其亲人的男人。
那个人是谁,佑鹿心知肚明。不过,他无法说出口。
“那男人把目标放在我身上,这样刚刚好,不用把榛名扯进来。”
“是这样吗?”
糟了,佑鹿赶紧闭嘴,但是雪风不放过他。
“你知道什么吗?”
她用锐利的视线看着他。
“不……没有……”
“我妹妹发生了什么事吗?”
“没什么事……忘了吧。”
佑鹿挥动双手想结束话题,雪风一步步朝他逼近。
“不能告诉我?”
“不,不是的,该怎么说……”
“和榛名有关吧?”
“那个……嗯……”
“这样啊。”
雪风拔出绿千丈山颪。佑鹿差点跳起来。
“喂,等一下,你干嘛拔刀?”
“如果你不打算说……”
她是非常认真的。
“我就要借助这把刀的力量。别想说‘不准’。就算对手是你,我也不会迟疑。快回答,发生什么事了?”
“好啦好啦。我说!就是……”
佑鹿说出榛名在夜晚与出云见面的事。包括他们看起来感情非常好,以及出云轻声说“别告诉雪风”的事。
雪风脸色发白。
“榛名她……!”
“他们应该见过很多次了。不过我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你……不告诉我这件事?”
“因为不知道如何启齿。”
“你明明知道榛名的事!”
咻。空气被切开,大长刀尖端掠过佑鹿颈部。
“喂,危……”
“榛名她……那男人是……”
她的脸色惨白,眼中却燃着怒火。她瞪的不是佑鹿,而是更遥远的人物。
“出云在哪里……”
“咦……”
“出云在哪里……?”
“我怎么会知道!”
“……为什么,要来这里……”
悔恨从她口中一点点地流露出来。
“喂,雪风,让我确认一下。那个叫做出云的家伙,是把你的父母……”
“没错。”雪风斩钉截铁地说。“召唤拉鲁瓦的就是出云,他是害死我爸妈和祖父母的人。”
佑鹿推测得没错,果然是出云。他是雪风的复仇对象,就算踏破铁鞋也要打倒的对象,之前称呼为哥哥的对象。
他果然是拉鲁瓦那一边的人。
“为什么……你哥为什么要做这种事……”
“不知道。之前我也百思不解,不过现在不在乎了。只要把他打倒就好。”
“他和你妹很平静地谈天耶。”
“我没有告诉榛名……出云的事……”
她咬住下唇。
“那孩子没有看到我爸妈死亡的那一幕。那一幕不看也罢。一些有的没的的事我都没有告诉她。她不需要知道那些,我本来打算绝不告诉她出云的事。”
“这么说,她不知道出云是杀害双亲的帮凶?”
“她不知道。我不想让她接触这些的……”
懊悔的意念不断涌现。
同时也传达出雪风对妹妹的情感。雪风以前一定是拼了命在保护榛名,并为了不让榛名卷入其中而保持距离。然而榛名却追着她的脚步,令她无可奈何。
那是妹妹在自己不知道的地方被牵连的懊悔,她的心中掀起了五味杂陈的情感。
“……出云,是人吗?”
“是人。”
“为什么会到拉鲁瓦那一边?”
“……他曾经是人。现在就不知道了。”
“那家伙竟然说我会一再听到他的
名字……”
发出啪一声,佑鹿的领子被刀尖往上拨。
“……你和出云说过话?”
“是啊……”
“那家伙……到底想夺走我多少……”
“咦……?”
咻。刀子掠过佑鹿的鼻尖,他吓了一大跳。雪风挥了挥刀,收入鞘内。
“……你听好,别再跟出云说话。”
“什么啊,喂。”
“你要是那么做,我会杀了你。”
佑鹿倒抽一口气。怎么想她都是认真的。
雪风转过身去。独自走回章义舍的那副身影,拒绝了一切。
鹰尾山,半山腰一带。
这一带是整片未经修整的杂树林,草木茂密。即使在白天,视野也不怎么清晰,到了夜晚更是难以辨识。要是一个人误闯入这里,肯定会遇难。鹰尾山虽然不是非常高,毕竟是大自然的一部分。
出云若无其事地走在这里。
无关天色昏暗,他的身手犹如在大白天,脚步稳健,步调一致。
过了一会儿,他停住不动。
环顾四周,确认树林与自己的位置后,他大力点头。
然后吹起口哨。
音色轻快细微,乘着风,消失于树林之间。
不久。
地面隆起。
以出云为中心,接二连三出现小隆起。隆起将草木和枯枝推到一旁,变得越来越大。
接着从泥土中出现了某个物体。
出云目不转睛地望着眼前的景象,时而伸出手指,确认数量。
他心满意足地喃喃道,同时用手召唤它们过来。
“……很好很好,全部都在呐。”
那群物体乖乖顺从了他。
“明天要出动了……拜托啰。”
出云说道。
没有回应。
即使如此,他也知道它们听懂了,于是露出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