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啊、哈啊……啊啊,好可爱……哈啊、哈啊……」
徘徊游移在半空中的意识总算回到悠的体内。头盖骨和脑髓之间彷佛紧紧附着一层油膜般的不适感持续造成三半规管的晕眩。
而在这种情况下,五官之中最早恢复运作机能的似乎是听觉。
「哈啊哈啊,受不了了。讨厌,这真的是……」
就在自己身旁,还有另一个人存在。
脑子里发布了危险讯号,本想坐直上半身的悠忽然又停下动作。反而刻意装出一副虚脱模样,闭紧着嘴巴,封住差一点就要脱口而出的呻吟。
抵在背后的是凹凸不平、冰冷坚硬的触感。看来我好像是被丢在一个类似石块砌成的地方。
石砌。空气里弥漫着石造建筑物特有的冷飕寒气,除此之外还隐约透着一股发霉的臭味和满布的尘埃,有鉴于此,这里应该是某个老仓库吧。可能是从缝隙吹来的风太寒冷,令悠身体忍不住直打哆嗦,脑子也好昏沉……
周围旋动的气流都停在前方,身后则是无处可逃的死角。计算着时机,悠悄悄地将力气注入被紧缚于身后的手腕。
得到的回应只有强烈的束缚感……是绳子。
对啊,要是遭到捆绑的话……悠在心里低语,缓缓撑开眼皮。果然如自己所预测的,眼前只有一片漆黑。绕头一圈的布条触感,除了蒙眼布之外还会是什么呢。
「啊啊嗯~柔顺的咖啡色头发加上软绵绵的脸蛋,白皙透亮的肌肤还有精致纤细的锁骨……哈啊哈啊,这太犯规了啦。连这颗哭痣都如此完美,噢……究竟要让我困扰到什么地步才甘心呢!」
如野兽般狂暴的淫靡喘息湿漉漉地抚过脸庞。飘入鼻腔的甜美香气与渗入言语中的那股恶心感相互矛盾着,令悠的心脏无条件的剧烈跳动起来。耳边从刚才就不断传来一堆可疑的字眼,但稍微放松警戒心别那么紧张似乎也没关系。
因为听那声音,对方明显是个女性。
用颜色来譬喻的话,就是黑与金。温润的嗓音向四周围摆荡出过于妖艳的情色氛围,频繁刺激着悠的耳膜。
因吸入浓烈的费洛蒙气味,使得鼻翼忍不住抽搐的刹那,悠就像只落入他人手中的野猫般被掐住脖子,稍微……不对,是被相当粗暴地扯了起来。
「——!」咬住舌尖,好不容易才勉强抑制住几乎要冲破喉咙的哀号。
后背再度接触到坚硬的触感。依旧是凹凸不平的感觉。
看来是被放到石壁旁了。维持着安详的表情,继续演绎出一如初生婴儿般歪着头、缩着身子的晕厥演技,同时往脑海里挖掘失去意识前最后的记忆。
……对了,突然有人从背后袭击我,然后就被带来这个不知名的陌生地方……
想着想着,忽然就感到不安了。怎么可以放松警戒呀。眼前这个女人应该就是把自己绑来这儿那群人的老大没错。
但为什么要绑架自己……不对,先等一下。该不会是过去解决过的案件关系人吧?若真是如此,接下来等待自己的命运将会是——
被卷在席子里塞进铁桶,填上厚厚的水泥,然后被毫不留情地扔进漆黑的大海里……想像着最糟糕的下场,悠的背脊忍不住因恶寒而僵直。之所以产生这种想像,都是因为空气里飘散着淡淡的海水气味以及从远方传来的海鸥声。
别开玩笑了。与其被那样杀掉,还不如在这里拚死一搏呢。虽然对打架没什么自信,但对方不过是个女人,而且还只身一人。能成吗?要上吗?
气势什么的就这么悄悄地沸腾起来了。
「哎呀真是的……悠啊,有你这样的弟弟,真的是得多费很多心呀。」
(……啥米?)
忽然来这么一句莫名其妙的台词,害得悠正酝酿的大爆发一下子全没了力气。
羽澄家是三人家庭,悠是独生子,不管是实质上还是外力影响促成的,都没有「姐姐」这层关系,住家附近也没有像这样的姐姐。尽管如此,出声的那人仍滔滔不绝又慷慨激昂地诉说着让人无法理解的设定。
「怎么突然就说想把我穿着长筒袜的脚放进嘴里含呢?啊啊,真是可惜。想不到我可爱的弟弟居然是这种大变态呀。」
(不,我没说!没说啊!)
但我无声的吐槽理所当然地被抹杀在心里。「叽」的一声,靠着墙壁的悠面前忽然传出木材受到挤压的吱嘎声——不是椅子。从声音传出的高度听来,该是那个有着娇艳嗓音的女性坐到了老旧的木桌上。接着又「咚」的一声,有什么东西掉到地板上——是皮鞋。
「可我是个贴心的好姐姐呀,就算是变态弟弟的丢脸愿望,我也会二话不说地答应的。呵呵,喔呵呵呵!」
悠全身寒毛直竖。等等,先给我等一下!话才说完就接着来了吗!?
「来呀,啊~~」
伴随着逗弄猫咪似的黏糊声,好像有什么东西正在靠近。
会是什么——除了她的脚以外,还会是什么呀!
身陷『被人拿脚趾塞进嘴里』的荒诞状况时,该如何适当且正确的应对处理呢?即使顶着高中生侦探的头衔,脑海里也不可能会有答案。所以悠只能拚了命地转动脑筋。怎么办?我该怎么办?啊啊,已经来不及了!
「S……ST0——P!」
咕啾。
时间到。
再怎么死命地制止都显得无用,脚趾头已经撬开嘴唇塞了进来,齿间与舌头感受到的是长筒袜的丝滑触感。还有柔软的趾腹所带来的鲜明体温。
但就在下一秒,那温热的触感就立刻从悠的嘴里消失了。
「什…………你、你醒了吗?」
向悠袭来的是明显听得出心里很是震惊的女性声音——啊啊啊,被发现了。此生的终点是嘴里塞了女人的脚趾,这算哪门子的落幕方式啊?
不醒人事的演技露了馅,还彻底品尝了脚趾的滋味,最后就是被塞进铁桶灌水泥沉入海底。
在这种局面下,所做的一切决定都朝向负面发展的苦命孩子·羽澄悠正在心底抽噎啜泣着。
而就在这种时候,有什么东西贴上悠的眼睛,忽然之间,眼瞳又看得见影像了。轻飘飘落在地板上的是化成一条普通布块的蒙眼布。想必是女人收回脚时趾尖不小心勾到了蒙眼布,刚好就把结给解开了。
突然窜入视野中的白茫令悠好一会儿都只能眯着眼,但由于室内较为阴暗,倒也没觉得有多难受。
半闭着眼睛,视线迅速地往四周环伺一圈。总而言之还是得先确认一下状况。
刚才还推理以为这里应该是某间老旧仓库,可惜似乎是搞错了。
眼前是排成两纵列的长椅,供奉于前方的古老祭坛,挂在墙上的巨大木制十字架,还有一大片彩绘玻璃……悠断定这里应该是天主教的废弃教堂,之所以得出这个结论的关键在于墙上的十字架是耶稣像。
「唔、呜唔唔……悠,你一直在装睡吗……!」
「是、是的。不过那是因为……呃……应该算是生存本能啦……」
悠拾眼望向声音中透着无比尴尬的那个人。
那一瞬间,悠怀疑自己的视神经可能出现了一点问题。
包裹在黑色长筒袜底下的肉感线条美,身上穿着大胆暴露的水手服,裙子长度能有多短就有多短,怎么看都非常危险。得以象征她这个人的情报正以超越理解和解释的速度在悠的脑海里形成一场大雪崩。
所以才更教人难为情呀。拥有那么一张优雅华丽到只能认定是神明竭尽所能创造出的相貌,伴随着馥郁的情色气息散落一地深沉的朱红。
眼睛眨了又眨,在极其自然的冲动驱使下,心智几乎就要被她的艳丽容貌给掠夺——可是突然间,悠意识到眼前这张魅惑人心的外表似乎有什么诡异之处。视线从脚尖开始顺着向上抬升,直到目光到达她的头顶,悠才终于猹现了感到诡谲的原因。
一头乌黑长发沐浴在吊灯暖色系的光芒底下。长发上别着一只做为发夹太大,当成面具则太小,一个涂白的厉鬼——般若面具。
她的喜好还真是奇怪啊……悠不解地歪着头,同时本能也判断出若对她随便吐槽可能是一件相当危险的事,于是便顽强地坚守沉默是金的真理。
戴着般若面具的姐姐像是要让自己冷静下来般,「呼——」地轻轻吁出一口气。
「说吧,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听到我的自言自语的?」
她以拒绝一切谎言与敷衍的眼神提出质询。手指轻巧地滑过彷佛钢琴外壳般的秀发角质层,又刻意重申了一遍。
「悠,说实话。」
那双微微往上勾起,闪着幽光的茶色眼眸绽放出强烈灼人的气势,何况她还坐在桌子上。相对的,悠则是跪坐在地面。比起被人俯瞰睥睨,那种威力更呈几倍——不,是更呈无数倍的膨胀。悠心想,若是有人能承受这种压力而不畏手缩脚,绝对要和那种强者见上一面才行。
「就从『哈啊、哈啊……啊啊,好可爱……哈啊哈啊……』的地方开始吧,可是……」
明明错不在自
己,语尾却自然而然地渐渐缩小了音量。理由恐怕不只是单纯的因为害怕,她由内而外散发出来的压倒性领袖魅力加上极高浓度的费洛蒙,这些毒素掺杂在一起调和过后,便封阻了所有的批判与抵抗。
戴着般若面具的大姐姐听完悠的回答后,居然理所当然似的来了这么一句:
「是吗?那就是安全上垒罗。」
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
「不管是在社会舆论还是以一名人类来说,都出局出定了呀!你说的安全上垒是什么意思?在那之前,你到底又对失去意识的我做了什么啊!?」
「很遗憾,那是不能说的秘密,我才不会告诉你呢。」
大姐姐平稳的语调没有一丝崩塌,接着用略显夸张的动作把交叠的双腿换了一边。令悠本想祭出的锐利舌锋顿时成了随风摆荡的柳枝,只能不知所谓的轻咳一声。于是……
「天狱院黑海——」
为了让这混乱的场面能到此告一段落,她又接着开口。不知不觉间,酡红的脸颊已恢复成白瓷般的雪白肤色。
「此乃我的大名,是这个世界上最美的文字排列组合唷。」
「天狱院……」悠忍不住地重复了一遍。他记得这个名字。「应、应该不太可能,不过天狱院……该不会是那个财团的……?」
「没错,就是五大财阀的其中一角。姬神、风桐、惠吴屋、水天宫、和天狱院,在日本历史课上有学过吧?」
「也、也就是说,绑架我的那些黑衣男子也是……」
「他们是我的小弟。为了招待悠来到这里,所以才让他们稍微出动了一下。」
「什么稍微啊,我说这也太……!」就在悠开口准备吐槽时,「总·而·言·之!」对方却强硬地抢走对话的主导权。
「请多多指教罗,高中生侦探·羽澄悠同学。」
黑海主动伸出手,悠却只能不断扭动身体。
这也是当然的,毕竟悠的双手直到现在依然被麻绳紧紧捆绑着。
「哎呀,我都忘了呢。」
黑海好像也注意到了。
「真是伤脑筋呀~」边嘟囔着搞不清楚状况的抱怨,同时也像变魔术似的三两下就把缠缚着悠手腕的绳结解开了。
明明就是你干的好事……悠撅起嘴在心中暗自嘀咕。
不管怎么样,这下总算恢复自由之身了。既然她背负着天狱院这个姓氏,眼前这样的状况也多多少少能获得解释。总而言之,悠还是有很多事想向她问清楚。
「请问……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高中生侦探·羽澄悠,这是命令,请你成为我的军师!」
「噗咦!军、军师?」
突然飞来这么一句有够异次元的台词,悠反射性地出声反问。如果是三国志的世界或战国时代还说得过去,现在可是二十一世纪耶。日常生活中鲜少会听到『军师』一词,无论再怎么努力,也没办法把她这个要求咀嚼下肚甚至反刍。
「那、那个——天狱院学姐,你说的军师……是指哪方面的啊?」
从外表看来,她的年纪应该稍大一些,所以便直接以『学姐』称之。
但再多敬意也得不到回报,
「呜哇!你做什么!」
黑海的手悄无声息地伸了过来,一把扯过悠的襟口。
就这么拉近了彼此之间的距离。
「黑·海·同·学。」
距离眼球只有短短几公分,涂上口红的饱满嘴唇幻化出五种不同的色彩样貌。
「从今以后请叫我黑海同学。不,如果你想叫我姐姐的话也……!」
「请让我叫您黑海同学。」
「………………」眼神虽然透露着不满,但黑海总算松开了悠的襟口。
「痛痛痛……呃,黑海同学……」
抬手抚平被粗鲁放开后的领口,悠再一次提出询问。
所谓的军师,在这种状况下到底是要做什么啊?
「这个嘛……在向你解释军师的存在意义之前,我想先问一下,你知道路克斯·索利斯的存在吗?」
路克斯·索利斯吗?村尾教授那憔悴的背影忽然变得清晰,但悠只是轻轻闭上眼,再度将其锁进记忆的底层。这是今天第二次突然改变话题了,依旧保持着警戒,同时又得小心不违逆到黑海的情绪,悠谨慎地与之应对。
「嗯,算是知道吧。有一阵子报章杂志和电视新闻常会提起『来自日本,荣耀世界的崭新光能量!』之类很煽动人心的句子。我记得发现的人好像是来自——」
佐渡岛的……正想把话接下去说完,脑海里却窜过一抹不祥的预感。
在昏厥期间仍感觉远方不断传来骚动的声响……那个该不会是……不会真的是直升机吧!
悠慌张地站起身,冲向镶嵌在对面石壁上的那扇窗。
「啊,喂!给我等一下!」
简直就像在追赶笼子里小仓鼠,黑海从背后逼了上来,可悠并不在意,伸手推开了眼前的双门雾玻璃窗。
「轧——」伴随着尖锐的声响,映入眼帘的是窗外扩展开的现实。
深蓝的天空+飘匆缮绵的云朵+混在风中的海潮气味+在视野中拓展开的大海全景+不断拍打断崖的浊白波涛十刚才也有听见的海鸥呜叫=岛。从各个方面来说,都是一座岛。
「是岛啊……」无法遮掩的哭腔从悠的嘴角逸出。「怎么看都是座岛啊……」
涌进窗内的飒爽海风与挂在半空的太阳光辉带不来任何慰藉。持续攀升的绝望令悠的体温直线下阵——原本以为会是这样的。
不过实际上却是——
「看吧,我·抓·住·你·了!」
「噫啊!黑、黑黑黑黑海同学,你怎么突然……!?」
属于人体的温暖强硬地从背后贴了上来。
纤细的手臂隔着肩膀环住自己,同时凑上来的是某种又热又软的触感,透过衣服也能清楚感觉得出那有着丰满分量的部位正压迫着自己的肩胛骨。刚才腾升的绝望似乎被对方的这个举动一举击溃,悠的体温转眼间已急遽飙升。
被女孩子从背后紧紧抱住的姿势……该怎么说呢,悠好像瞬间明白了被花螳螂捕食的无名白蚁心里的感触。
思考停滞了,身体异常炙热。连心灵平衡都为之失控的,那种教人沉迷的喜悦快感,不由得有些令人恐惧。
「呵呵呵。如你所见,这里就是座岛没错。名为多鸟羽岛。与佐渡岛相隔三十公里以上,对不擅游泳的悠来说,想逃走是绝对不可能的。」
看着全身染上赤红却又冻结在原地的悠,黑海露出悠哉的微笑开口。
多鸟羽岛。没错,发现路克斯·索利斯的那座岛好像就叫这个名字……不过这事儿先摆到一边,自己的个人情资被一清二楚地掌握在他人手中,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
「在这座多鸟羽岛上,正进行着将路克斯·索利斯实用化的实验」——哈呣。
话音刚落,耳垂突然被轻轻咬了一下。
「唔唔唔!耳、耳朵不能碰啦!」
悠扭动着身体挣扎,却被黑海出乎意料的力气给压制得动弹不得。
「生活、产业、文化……从社会发展到各种层面都成了无止境的需求,而日本国内又是绝对不足的能源。想解决这个问题的对策之一,就是沉睡在这座岛上,人称路克斯·索利斯的光物质。」
附在耳畔的甜美呢喃还在持续着。得以替代电力的万能能源。过去曾在某处见过的文宣短句在脑海中轻轻飘荡。
「这座岛中央建造了被称为阿烈夫·努鲁的巨大能源工厂,把从地底抽出来的路克斯·索利斯精制过后,再像洒水一样倾注整座岛屿。无论是一般家庭或企业,岛上所有设施所需要的能源全都由路克斯·索利斯供给。唔,不过没办法应用在一般的电器用品上算是一点小缺陷啦……」
黑海静默了一会儿,又轻轻吸了口气。
「好了,现在开始我要说的才是重点。被当成能量资源的路克斯·索利斯还有另一种用途,而且具有相当惊人的一大特征。」
没错,那个特征就是——!
黑海突然拔高了音调,激昂地宣告:
「呼应人类的想像力,能将特定的物品变化成拥有其他性质的物体!」
……嗯,她是这么说的。
「呃,喔。是……是这样啊?」
路克斯·索利斯的精神感应作用,能将人们的意念具像化。脑海一隅确实还残存着曾在报章杂志上读过类似文章的记忆。可那未免太过荒诞无稽,所以当时也就只是随便浏览一下,并没有放在心上。
面对悠支吾其词的反应,黑海很遗憾地叹了口气。
「算了算了。既然这样,我就用虫子也能理解的简洁方法说明吧,你先等等。」
黑海总算把勒住悠脖颈的那只手收了回去。
(她要干什么啊……?)悠微微歪了歪好不容易重获自由的脖子。
黑海一松开手,悠便窥见从她的袖口处露出来的一只电镀款式的蓝色手环。
说实在的,看起来
颇廉价。从她的言行举止与外表给人的印象,还以为她喜欢的会是戴在右手食指上的戒指那种更璀璨华丽的配件呢……
黑海不知从哪里掏出了一卷画纸,咚地一声摆在祭坛上。
「那个是图纸剧场吗…………唔哇……」
「嗯嗯,是图纸剧场没错……怎样?你有什么意见吗?」
「不、不不不,我哪敢有什么意见!」
悠眼里那明晃晃的怀疑马上就被黑海释放出的黑暗压力瞬间秒杀,但悠会苦着一张脸也是情有可缘啊,谁叫那图纸剧场的封面就写着『连虫子也能理解,万众期待的IDEAdrive 』这斗大的标题呢。就算用脚趾夹着笔也不可能画成那样吧……图纸上是扭曲变形得一场糊涂,教人不忍直视的线条所构筑出的图案,勉强大概可以认出来是『某种』生物。那两只『东西』手里握着类似棍棒的武器,正裂开大嘴露出令人厌恶的笑容(?)。
「……这、这是原始人的活人祭祀……吗?」
「说什么呀?这是在浪漫的春日河畔亲密地进行IDEAdrive……玩闹得不亦乐乎的小情侣啊。」
「……咦……」
「没关系的,悠。我不会生气,你就老实说出你的感想吧。」
「是在浪漫的春日河畔亲密地进行IDEAdrive……玩闹得不亦乐乎的小情侣!」
「很好。」
黑海满意地点点头,神采飞扬地翻过封面。
同时悠也抚着胸口吁出一口气。黑海说出「我不会生气」这句话时的眼神真是吓死人了。沐浴在那种连铁板都能贯穿的恐怖眼神下,不管是谁都只能乖乖点头称是吧。
接着出现在眼前的第二张图纸又是一番诡谲的图样。
「原始……小情侣全身都插满了箭呢,这是……处刑吗?」
「这些只是箭头符号啦。真是的,不管怎么看都是藉由路克斯·索利斯将意念具象化——这是IDEAdrive的详细步骤围解啊。悠,振作一点好吗?」
「图、图解?」
我知道的图解可不是这样的呀,可惜悠并不能坦然地说出自己的看法。
「我们呢,就是在无意识的情况下,将倾注这座岛上的路克斯·索利斯纳入身体里了。」黑海指着箭头符号解释道。「人类在妄想着某种东西时—大脑内流动的特定电气信号就会使体内的路克斯·索利斯产生反应,一句『IDEAdrive』就能启动钥匙将其活性化。使用者靠着注入强烈意念的物品做为媒介,便得以将那份妄想具象化!」
「将妄想……具象化……」
在悠喃喃自语时,黑海也活力百倍的翻过图纸剧场的第二张。
展现在眼前的第三张图纸所描绘的……大概能勉强认得出来,是『刚才的小情侣手里所拿的棍棒(箭头符号)两端装着附把手的黑锅(箭头符号)大镰刀』。
「经由路克斯·索利斯所产生的精神感应作用使意念具象化的器具,包含了整体意念在内部称作『IDEA』。正如这份图解所解释的,例如我——」
言语间,黑海从附近一只布满锈斑的烛台上拔起一根蜡烛。
「就可以把这根蜡烛当成媒介,来IDEAdrive出和图纸上一模一样的死神镰刀。如此一来,具象化出来的死神镰刀虽然看得见也摸得着,实际上却是不存在的,就像是天妇罗的面衣一样美好而虚幻。
就算外表看起来是把死神镰刀,实体再怎样依旧只是一根蜡烛罢了。跟肉眼看到的厚度、密实度无关,重量同样还是只有几十公克喔。」
黑海把手里的蜡烛当成指挥棒指了指图纸剧场所画的黑色锅子。
「可是,为什么必须用注入强烈意念的物品当作媒介呢?」
「这个问题问得很好,不愧是当侦探的呀。就像没有食材便做不成天妇罗,IDEAdrive同样得有个用来当作IDEA『内馅』的物品。所谓的强烈意念,不就意味着有许许多多的情报刻印在脑海里吗?意念具象化——IDEAdrive是将纳入身体里的路克斯·索利斯与脑海中的电气信号产生共鸣的结果,所以若是这个被当成媒介的物品能让脑袋储存更多相关情报,就能更顺畅、更有效率地IDEAdrive了。」
话说到这里好像差不多要告一段落了,只见黑海安静地掀过第三张图纸。
第四张图的右下角写着『FIN』。只有这几个字是以流畅笔记体写下的,字型优美得令人忍不住赞叹。还真的有这种人啊,明明绘画技巧差劲得要命,写起字来却得心应手到不行的人。不过这位姐姐也实在太极端了……
「只要稍微翻翻最新的能量工学资料,我想你也可以从学术角度理解IDEAdrive的结构。听完刚才的说明,如果你还是有疑虑的话,我也可以从头开始仔细讲解。花上三天三夜,彻彻底底地、不留一丝空隙的……」
「不、不用,我心领了。」
对基本上拥有的是文科头脑的悠来说,不管再怎么解释那方面的事,大概都比外语更难理解。
所以悠只能努力地接受这件事。
接受黑海所说的IDEAdrive这种超常现象是确实存在的事实。
「好了,解释了这么多,你应该都懂了吧?」
黑海刻意眨了下眼。对仍苦恼着不知该如何理解眼前状况的悠来了记如此唐突的传球。完全搞不懂好吗!有种真想就这样看着球越线的冲动,但自己好歹还是个侦探,自尊心可不允许自己在这种时候示弱。
突如其来的眨眼举动刺激着心跳拍数,悠同时也在脑海里整顿起眼前的状况。
「这座岛上正在用IDEA引发战争……是吗?」
总结出一个答案后,悠向黑海提出自己的见解。不就是因为情况危急,才会要求自己担任队伍的作战参谋吗?使用以意念具象化创造出名为IDEA的武器,一群人和另外一群人投身战争一较高下。
「三十分吧。」
「啊唔唔……」
不合格的分数冷冷地砸了过来,令悠垂头丧气垮下肩膀。
「啊啊嗯,你怎么可以这么可爱呢!看到你露出这么凄惨可怜的表情,哈啊哈啊……我的背都忍不住发颤了……好想再更用力地虐虐你吁!」
那双向上勾起的茶褐色眼眸因恍惚而失神荡漾,黑海一步步缩短彼此之间的距离。
「噫、噫嘤嘤——!」
被迫面对足以使整颗心陷落的妖媚情色感,悠在感受到贞操危机的同时,也踉踉跄跄地踩着不稳的脚步跑向另一头的墙边。虽然不认为自己逃得了,但遇上这种会散发出强烈情色氛围的危险学姐,还是保持距离以防万一。
悠把手搭在墙上弓起背部,肩膀也因气喘吁吁而一上一下起伏,为了避免脑充血只得把头侧向祭坛那头。在约莫三公尺外的彼端——是黑海为了整理仪容所摆设的吧,一面穿衣镜就摆在那里。
这一刻,呼吸都不由得停止了。要说是为了什么的话——
还不就是因为镜子里映出了一个正呆呆伫立的少女身影的关系。
一个和悠有着相同发色的少女。
摆出了和悠如出一辙的动作。
身上穿着和黑海相同款式的制服,双脚包裹在加上蝴蝶结装饰的白色高筒袜里,头上再戴个白色的发箍完完全全就是个挑不出毛病,让人联想到小动物的可爱女高中生啊——
「什、什、什……」
当悠惊愕地眨了眨眼,镜子里的女高中生那双水灵灵的眼睛也会跟着眨动。
当悠不能自己的发出「啊呜啊呜」呜咽声时,镜中的女高中生也跟着哆嗦着粉樱色的薄软嘴唇。
不管是右手握起拳头,还是举起左手挥动,得到的回应都是左右相反的相问姿势。
深深地、深深地……悠将那些惊叹、绝望以及不得不死心的懊丧情绪全都吸入腹部底层……
「这到底是什么鬼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然后使尽全力破口大骂。这么说起来,身体(特别是下半身)好像从刚才就觉得有些凉飕飕的,但怎么也没想到是因为被换上了这么短的裙子。自从睁开眼睛后就发生了太多状况,悠根本没注意到自己这身打扮。
一时之间,强烈的羞耻感排山倒海涌来,悠反手搂住自己的身子蹲了下来。
「噗!噗呵呵,啊哈、啊哈哈、啊哈哈哈哈哈哈!」
将全身布满红潮缩成一团的悠晾在一旁,黑海捧着肚子哈哈大笑。一副整人大作战成功了的爽快样貌。还因为会妨碍到狂笑的动作,索性直接把用来说明的蜡烛丢到地板上。
「真的够了喔!这种打扮……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
忍无可忍便无需再忍。到了这种地步,就得拿出身为日本男儿的强硬姿态,不吐不快地吼上一句才行。就在悠站起身,下定决心嘟起嘴巴的时候……
「嗯……?」
除了裙子之外,还有另一种紧贴着大腿根部的新奇怪异感。
不是悠平时爱穿的四角内裤,而是更贴身的包覆感——
悠全身上下的毛细孔瞬间喷涌出大量冷汗。
「啊、啊啊,啊啊啊啊……这个是、这种感觉是……」
把视线从笑到正用衣袖抹去泪花的黑海身上转开,悠转身面向墙壁。颤抖着将双手伸往裙摆。手指一点点、一点点……慢慢地将裙摆往上撩起。
究竟——在最后的中心点包裹住悠重要部分的会是——
棉布,百分之百纯棉。柔软滑顺的顶级触感。淡粉色。简单的打摺装饰也很可爱。算是比较低腰型的………………女性内裤。
「呵呵,要是悠还记得我帮你穿上那条小裤裤时的事,就不得不做点处置,让你稍微失去一些记忆了呢。」
趁着混乱,悄悄贴近悠身后的黑海喃喃低语道。但察觉到危机的小老鼠已经再无精力转身面对,更没了追问对方想使出什么手段让自己丧失记忆的勇气。
「你刚刚说的那句『那就是安全上垒罗』原来是这个意思吗……」
悠的肩膀都垮了。
哀莫大于心死的无奈如泥沼般逐渐蔓延开,毫不客气地将那些本就脆弱的抵抗情绪彻底淹没。这时,黑海缓缓抬手抵在嘴边——
「不过话说回来……」
言语间,她的脸颊也染上一丝淡淡的红晕。以外表的美形度来说,光是处在人上人的顶端位置就已经够难应付了,现在再加上一副羞涩的姿态,更让人控制不住地心跳加速小鹿乱撞了。
「悠啊,你明明长得很可爱……但那个部位,还挺那个……壮观的嘛……」
「~~~~~~~唔!」
悠在第一时间隔着裙子护住自己双腿间的重要部位。两只脚再也没有力气支撑身体,只能无助地瘫坐在地上。被看见了。被仔细观察过了?光是想像那一幕,羞耻心就无限飙升直达天际啊,好像连脑袋都要一并烧毁了。
「我已经……没办法娶媳妇了……」
恐怕连悠都搞不清楚自己到底在说什么了。
「放心吧。要是变成那样,我会负责养你的。把你当成性欲处理用的肉奴隶(宠物)。」
「那种下流的字眼不管标上再多注解也骗不了人啦!」
「把你关进牢笼,戴上附有锁匙的项圈,饲料就塞在我的丝袜里。没错,就做的像乌贼饭(注1)那样。呵呵、呵呵呵……啊啊~光是想像,鼻血口水好像就要……」
注1北海道渡岛地区的地方料理,将乌贼的脚与内脏清除干净,再把与调味料混合后米饭塞入乌贼的体内蒸煮的一种料理。
黑海像只喝茫的海天使(注2)反手环抱着自己的身体,扭来扭去的模样令人不忍直视。
不行,绝对不能被对方的步调牵着鼻子走。再这么毫无建树的继续下去也不是办法。做出判断后,悠清了清喉咙,打算来场有意义的对话。
「不管怎么样都好,总而言之请让我回家吧!」
「这可不行。」前一秒还一脸浪荡表情的黑海立刻绷紧了脸部线条。「悠,我要雇用你。你做为一名侦探的格调,我可是相当看好的。」
又来了,话才说到一半,又被意想不到地转了个方向。悠只能无奈地应声:「你是说,欣赏我做为一名侦探的格调吗?」也只能这样反问了。
「至今为止你所解决的那些案件,我都仔细调查过了。锐利的观察视角、为了挖掘真相所准备的华丽方案,还有偶尔给对手设套的大胆举止……不管哪方面部非常优秀。军师所该俱备的各种技术、能力、才华,在你身上都一应俱全,而且水准还相当之高。你真的让我很感兴趣,可以说简直是让我兴奋起来了,当然我指的是在性方面。」
注2海天使,学名Clione limacina,Clione limacina是从希腊神话中海神的名字演化而来。在日本它被称为「冰之精灵」,是一种浮游性软体生物。
踌躇犹豫了好一会儿后,悠才别扭地点点头,说了声「谢、谢谢」。性方面的什么鬼话就先不管了,身为侦探的长处被夸奖,这一点还是很值得让人开心的。
但即便如此,悠也不可能就这么照单全收。
「……所以,这跟让我穿女装到底有什么关系啊?」
「为了你的将来,女装是必要的。」
「黑海同学到底想让我步上哪门子的将来啊!?」
莫名其妙的回答让悠卯足了全力吐槽,黑海却一点也不以为意的样子,理直气壮地接着说。
「你马上就要转入我所就读的三千风学园。以一名军师的身分领导我的团队,在统一学生会战争中拿下胜利!」
黑海一根手指指向远方,另一只手则插在腰上。虽然对独自亢奋起来的黑海不太好意思,但这突然冒出来的新字眼又让悠感到一阵头晕目眩。
「你刚才的回答是『这座岛上的人们在使用IDEA打仗』,对吧?」
「唔唔,我是这么说得没错……」悠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
「说得更正确一点,不断重复着战争行为的并不是全部的岛民,而是正在岛上三所高中就读的学生们。」
「学生们……战争行为……」
悠将黑海说过的话重复了一遍——靠着本能从刚才那段话中截取出所有的关键字。
高中生们利用岛上涌出的未知能量不断重复着战争,也就是统一学生会战争。乍听之下是很愚蠢,但将黑海谗过的话总结起来……
「换句话说,这座岛上的高中生都在使用由路克斯·索利斯产生的武器·IDEA,进行著名为统一学生会战争的团队战……是这样吗?」
「哎呀,消化得真快,我最喜欢聪明的男生了。」
花了那么多时间得到提示总结出的答案,看来应该是正确解答没错了。
「总而言之,高中生侦探·羽澄悠的肩膀上担负着我方团队的命运。做为军师,你必须献出各式各样奸险狡诈的计谋来扫荡敌军,把我再度推上统一学生会长的宝座!」
黑海自信满满的说词活像个黑暗女帝。栖宿在瞳孔里的魔性魅力光芒绽放出令观者无不陶醉的璀璨光辉。
所谓的支配者,指的就是这样的人物吧,悠在心里咕哝着。
「我慎重地回绝你的请求。」
嗯。一码归一码,这种事跟那种事又不能拿来相提并论。
虽然拒绝了,黑海脸上却泛起似乎早就预料到会得到这般反应的悠哉笑容。
「——两千万。」
丰润的嘴唇吐出了日常生活中难以想像的数字。
「两千……万……?」整整花上三十秒的时间,悠才意识到这八位数字所代表的含意。「怎、怎么可能!?」
「不用怀疑,这一次委托任务的报酬金额就是两千万。只要你能以军师的身分做出让我满意的成果,我就会支付现金两千万。单位是JPY(注3),你大可以放心。」
黑海的语气没有丝毫踌躇停顿。试着鼓起勇气与那双眼神来场无声的对峙,却是完全看不出有一丝半点的欺骗成分。她确实是大财团的干金小姐,这种程度的金额对她来说或许根本不算什么。
「可、可是,我还是无法相信啊,为什么要付那么多钱让我……」
「因为你的才华具有这样的价值。既不过高也不会偏低,获得的成果与付出的金钱正好等值,我认为这份契约订下的价格相当正确且适当。」
两千万元……想都不用想,真的是很大一笔钱啊。
在这一刻之前,悠始终顽强坚定的态度也终于漾起了小小的、名为欲望的波纹。要是能得到这么一大笔钱,再加上因工作在国外飞来飞去的父母汇来的生活费,就能过上优渥又惬意的好日子了吧,就连上大学所需的费用也不用愁了。从今以后不管想要什么东西,多半都能用钱买到了吧……
注3日币单位。
脱离现实的金钱价值在半空中交错打压着理智,脑子也跟着晕头转向。
「那、那么多钱……以后就请多乡关……啊不对,我是说……」
悠闭上双眼甩了甩头,似乎正拚命抵抗着物质诱惑。
就在这个时候,指尖忽然感到一股冰凉的水气。
紧接着是纸张干燥的触感。
赫然抬起头,映入眼帘的是完美体现了天狱院黑海这个名字,彷佛深渊般的微笑。描绘出上弦月弧度的嘴唇,纤长的手指还捏着一张文件。
「这么一来,契约就成立罗。」
满脸愉悦的说着,为了让单子上的痕迹快点风干,黑海还「呼:」地往纸面吹了几下。纸面上以宋体写着『承揽者 羽澄悠 印』几个大字。『印』字上还按了个朱红色的指印。悠胆战心惊地低头一看,自己的拇指指腹同样也被印泥染红了……
与指腹的艳红恰恰相反,悠的脸色登时一片惨绿。
「这、这实在太过分了!黑海同学你未免太……!」
「业务承揽契约书 第一条——」
悠泪眼婆娑地伸手想抢回契约书,黑海却一下把契约书高举过头,开始背颂印在纸面上的字句。
「本业务承揽契约书所记载的所有条
文,自契约生效日起即优先于地球上所施行的各项法案。」
「怎么突然就搞出这么荒唐又莫名其妙的条文啊!」
「第二条——承揽者在契约期间,举凡是委托者提出的要求,包括穿着女装在内,都必须以最快的速度绝对服从。」
「请不要再胡扯那些乱七八糟的话了!」
急得往祭坛拍了好几下后,只见黑海一副嫌麻烦的模样把手探进口袋里,拿出一支比笔还稍大些的银色物体。那个是……录音笔。
『那、那么多钱……以后就请多多关……』
黑海按下笔杆侧边的按钮,立刻传出悠兴奋的声音。俯仰之间又来一次。
『那、那么多钱……以后就请多多关……』
尽管语尾不甚清晰,但还是听得一清二楚。都被听见了啦。
「真是遗憾,我手上握有承揽者本人亲口承诺的录音和契约书上的指印呢,想推拖可不容易喔。」
面对笑得无比满足的黑海,悠无力的瘫倒,四肢趴跪在地。还是说出来了呀。就算是一时迷糊,但确确实实是说了。这里是汪洋中的孤岛。仅凭一己之力是不可能逃出去的,就算在岛上到处窜逃也有极限到来的一天。现在契约书和本人亲口应承的录音都有了,一点也没留下是被强行签下这纸契约的证据。能够证明这一切来龙去脉的都已经……
即使被逼入绝望的深渊,悠还是悄悄握紧了拳头。眼前的状况确实是让人无计可施,但即便如此,不是还留有一条路可定吗?
只要履行军师的职责在统一学生会战争中取得胜利,做出让黑海满意的成果,就能带着两千万一起回本土了。
只要完成她的委托——这就是唯一的方法。
「我明白了……军师什么的,我当就是了,我当你的军师行了吧!」
趁着还没改变心意,悠半是自暴自弃地大声宣誓道。
黑暗女帝陛下也十分细心地好好录音存证了。
总而言之,这么一来契约就成立了。往后的命运也就这么抵定了。
「那两千万当然不包括学费、住宿费还有其他的生活开支,是纯粹的报酬唷。」
悠的虚张声势似乎让黑海相当满意,刻意翻开写有『给付金额两千万~』的契约书页面,脸上扬起坏心的笑容加注解释道。
「你在这座岛上所有的生活开销都由我负责,每个月初还会给你零用钱。」
「呃,喔……那我该说谢谢你吗……?」
悠揣着仍无法释怀的一颗心出声道谢。每个月都有零用钱可领乍听之下似乎挺有魅力,但这也意味着接下来的几个月都得被困在这座岛上了。
不过真是太好了。如果在完成黑海的委托拿到两千万的酬劳时,反被告知『到目前为止的生活费还有其他开销算下来,你倒欠我X千万』这样的话,那就真的生无可恋了。关于报酬和生活费的事都白纸黑字在契约书上仔细注明,眼前的危机算是解决了吧。拿这种事当危机看待,标准确实是低到有点可怜啦。
「好了,悠。这下子总算圆满签定契约了,就当是纪念,我特别给你一小段提问时间吧,过来这里。」
超级无敌霹雳黑心的雇主大人阖上契约书,妩媚地招招手敦促悠快点就座。
与黑海并肩坐在长椅上,「总而言之,最重要的一点就是——」悠以这句话当作开场白。
「刚才提到的统一学生会战争,赢了之后会怎么样呢?」
「哎呀,真是个好问题。在战争中赢得胜利的队伍主将就能登上统一学生会长的宝座,还能拥有凌驾于岛内三所高中学生会长之上的权力,不管校规还是预算都能随心所欲的决定。甚至若想独占从阿烈夫·努鲁释放出的路克斯·索利斯也……咳咳,总之呢,说得极端一点就是能成为主宰多鸟羽岛的神啊。」
——砰磅磅磅!
教堂内轰然响起足以惊动人的开门声响,提问时间才刚起个头就被截断了。悠的背脊猛地一震,连黑海嘴里那些夸大可疑的说词都忘了,光顾着回头看向敞开的大门。
午后阳光从门外洒了进来。可以窥见一抹人影渗入了被刨挖成四角形蓄满白光的空间。朝向这里笔直走来的,是一双被耐操战斗靴巩固的长腿。竟然一脚把教堂的大门踢开,一走会遭天谴的呀。
那抹在逆光笼罩下的修长剪影踩着倦怠的步伐一步步走近了。粗鲁的步履乍看之下无法辨别是男是女,但随着映照在那名人物身上的光源变成略显幽暗的吊灯光芒时,疑问也不再是疑问。
迎面走来的是个女孩子。而且比悠还高出一个头。就算拿掉厚底的战斗靴,她的身高应该也超过一百七十公分。身上穿着深蓝色的修女服,而且还是大胆地从脚跟开衩到大腿的特别款式。头上的圣帽随意倾向一边,脖颈上不知为何戴了两条十字架项链。其中一条锈化得一如铁块,另一条则是由耀眼的金色与艳丽的黑色组成,看起来价格不菲。
「唷,大姐头。那家伙就是传说中的美少女军师吗?」
身形高挑的修女悠哉地举起右手,打招呼的方式轻佻到不像面对黑暗女帝该有的态度。而且她还有一把犹如喉咙经历过烈酒灼烧的沙哑嗓音。
「是啊,差不多就是那么一回事。话说回来,颊白你今天来得挺晚的嘛。」
没有责备修女轻佻的言行举止,黑海仅是露出浅淡的笑意。
「抱歉抱歉,还不就是被大修女那老太婆抓去训话了嘛。」
「嗯哼。那你……把她宰了吗?」
黑海做出大拇指朝下指着地面划过脖子的动作。颊白则发出「颗颗颗」的笑声。悠被狠狠吓了一大跳。
「才没有咧,被教训到一半时,我就趁她转开视线的片刻空档从一旁的窗户逃跑啦。那房间在三楼,落跑简直太轻松了。」
「噗,呵呵呵,你还真是一点都没变呢。」
对着眼前这名豪爽瞎扯的修女,黑海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颊白啊,你也跟我一起欢迎新加入的伙伴吧。」
言语间,黑海的手也搭上了悠的肩膀。拜托,不要让我跟那么恐怖的人扯上关系啦。悠抬起无比诚挚的请求目光,可不知是故意还是怎的,黑海却装出一副「我什么都不知道」的表情。
她们所说的欢迎……究竟会是多么恐怖的恶行啊……悠边想像着,边以颤抖的声音开口:「你、你好,我是羽澄悠。初次见面,是黑海同学带我到这里来的。」低下头,只顾着对颊白的两只脚做自我介绍。穿着女装还报出自己的本名真的好吗?虽然也有想到这一点,可惜太迟了。名号报都报了,往后也只能用真名走遍天下。
「我是鎹颊白。是大姐头的队员,这样说你懂吗?以后就请多指教啦——」
颊白简短地打完招呼后,一张大嘴也往左右两边扯出了一个「嘻」的口形。
正如她的名字,雪白的肌肤纹理细致,五官轮廓也相当深邃精悍。再加上那对修得细细的眉毛,足以预见她应该是个相当自我的类型。及肩的金色直发从圣帽缝间露了出来,发尾的严重分叉彷佛也体现了她与生俱来的血性。
「颊白在我们学校可是个修女呢。」
黑海的介绍词被悠当成东风右耳进左耳出。内心依然被恐惧笼罩,视线却无意识地被颊白的上半身吸引过去。
那景色就在眼前。
将修女服的布料大胆地撑起两座浑圆的小山丘。
其雄伟程度,比黑海更甚。
这非一般的丰满分量使得上半身的修女服绷得有些紧。那挑逗人心的身形曲线令垂挂在脖子下方的两只十字架变得更加显眼。
如此充满张力的画面让悠不能自己的嘴巴开开。
「啊?喂,你那是什么智障表情啊?」
——啪!
额头被狠狠招呼了一记手刀。犹如被砖头砸到的强烈一击令悠不由得伸手按住额头,发出「呜呜呜……」的呻吟。还稳不住身形摇摇晃晃之际,视线却早一步跟颊白撞上了。
明明一直刻意别开目光不想正眼对上的呀。
深红色的虹膜。混浊却极强势的三白眼。
那都是让缠缚在她周身的暴戾之气更显骇人的特征。对于跟被拔掉门牙的小仓鼠没两样的悠来说,她所投射出的目光真可说是超杀等级了。
「颊白,你觉得悠怎么样?可爱吗?」
黑海故意扬着一张似笑非笑的脸询问。
「嗯?啊啊,是啊,还算挺可爱的吧?在我们学校里应该也排得进上位圈,连修女组那一票人也敌不过啊。不过话说回来,她的反应也太差劲了吧。喂喂喂!」
颊白歪了歪嘴,伸出指尖往悠的头跟脸颊还有肩膀戳啊戳。
「嘤、嘤呜呜……」突如其来的流氓修女攻击,令悠忍不住发出抽噎声,眼看就快哭出来了。
「啊啊啊?嘤呜呜个什么啊你?」
「对不起真的很抱歉请原谅我会尊敬您的!」
夹杂着哭腔一口气蹦出长长一段话后,颊白觉得无趣似的从鼻间哼了一声,转身一屁股坐到一旁的长椅上。危机解除。话
术万岁。
无论如何,这个女生——鎹颊白到底是要并肩一同参与统一学生会战争的同队队员。就外表看来,她似乎挺能打的,希望她能在最前线好好大闹一番……简而言之,就是希望她能尽量在远离自己的地方进行战斗任务啦。
就在这个时候,突兀地传来什么碎裂的声响,这一次是窗户洞开。
黑海、颊白、悠三人一同转头往声音传出的方向望去。
短暂的沉默过后——一双手突然伸向窗框。
背后冒出黏腻不舒服的汗水。不久前悠才从那扇窗探出身观察附近的地形,那底下应该是悬崖峭壁才对。
「哎呀,好像是真贺妮来了呢。」
「是啊……那个自甘堕落的武士,又用那种恶心的方式壹场了。」
「为、为什么你们两位那么淡定啊!」
有双手攀在窗框上啊……就算面对如此惊悚恐怖的状况,黑海和颊白脸上还是感觉不出一丝动摇。
「我是怎么恶心了?颊白,你给我收回那句话。」
抓住窗框的双手一阵使力。接着弓起身子滚进教堂里的是个长发及腰的少女。
她身上穿的是三千风学园的女生制服。
脖颈上围了条与季节不符的围巾。少女蹙紧眉头,随手拨了下由蓝到紫有着美丽渐层的长发。
「哇,谁要收回说过的话啊,这动辄便犯七原罪的家伙。」
「哼。话说回来,说这种话的你今天还是神采奕奕地甩着一对傻奶嘛。来让我摸摸……」
「不准说傻奶!你干么突然把手仲过来啦!」
「啊啊,吵死了!你只要乖乖照我说的做啦!」
颊白一掌拍掉已然迫近胸口的手腕,被简称为「动辄七原罪」的长发少女不满地嘟囔着,试着更进一步抵抗。从早已熟悉彼此的吐槽方式听来,她们应该是老交情了。姑且不论语气好坏,这两位看起来似乎都很愉快的样子。
「你总算来了,真贺妮。先帮你介绍一下我们的新伙伴。」
「唔……大姐头,我都说过好几次了,别用那个昵称叫我嘛……」
「哎呀,要是那么讨厌的话,干么还拿来当作网路上的代号呢……」
「大、大姐头怎么会知道这件事啊!?」
看到吵吵闹闹的对话终于有可以插话的空档,悠急忙凑上前去做了自我介绍。紫发少女说:「我名叫土蜂真贺里。以大姐头亲信的身分,每天都努力在剑道这条路上精益求精。」
「说白了就是沉溺在食欲、睡欲、游戏欲里自甘堕落的武士啦。」
「颊白你说什么!书上不是说第一印象最重要吗!」
「反正早晚会露馅,藏也藏不住嘛。」
「咕唔唔唔唔……」
颊白和真贺里的对视再度迸出火花。黑海在一旁看着两人你来我往的言词交锋,颤着肩头压抑笑声。或许这就是她们平时的相处模式吧。
昵称是真贺妮的士蜂真贺里。身高约一百五十公分左右,比悠还要来得更娇小。一头紫色长发看不见一根分岔,丰盈柔顺得教人心神荡漾,但是……
「唔,颊白,先等一下。吃饭的时间到了。」
真贺里突然打断了与颊白的唇枪舌战,把手探入制服口袋里。在里头东翻西找了一会儿……掏出一根长达十几公分的棒状物。
一时半会儿间还真搞不清楚那是什么东西。这也无可厚非啊,毕竟那本来就不应该是从制服日袋里被翻出来的东西。
出现在真贺里手上的,是一根德国香肠。
德国香肠。就是在祭典的小摊贩上还有超商柜台旁很常见的那个。那东西从制服口袋里被掏了出来。对此厌到错愕又茫然的悠被晾在一旁,真贺里张嘴发出啾——啾——啾——的声音,一脸享受地吃着烤得热呼呼的香肠。
「好了好了,悠,快点进行军师的工作吧。」
「是啊,让我们拜见一下你有多少本事吧。」
「请、请先等一下啦,黑海同学、颊白同学!咦?咦咦?」
从口袋里掏出热呼呼的德国香肠?太怪异了。怎么想都很奇怪。但这两个人似乎一点也不介意。在这种气氛下要是开口吐槽的话,说不定还会被当作搞不清楚状况的土包子呢。
说到奇怪,真贺里的外表也不遑多让。这么看待女孩子或许不太好,但在这种情况下,会有这种念头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跟天狱院黑海还有鎹颊白这两个看得出平时就有努力在维持凹凸有致充满魅力体态的女生相比之下,真贺里的身形却是松垮垮又圆滚滚的。
毫无疑问地,原因想必就是德国香肠摄取过量啦。
明明她秀气的五官轮廓也不会输给那两个人,戴在左手中指上的戒指跟黑海是一对的,品味也很出众。啊啊,这孩子真是太浪费了啦。
悠不由得在内心感叹,而一旁的流氓修女好像忽然想起了什么出声道:
「对了对了——大姐头啊,说起来今天是礼拜五吧?我是有照你的吩咐去办理预选战的手续,可是真的要参加吗?」
「嗯嗯。那也是我呜噜呜噜很在意的呜噜呜噜啾噜噜噜~」
含在唇齿间的香肠随着咀嚼动作上下晃动,真贺里也接在颊白之后提出疑问。而我们的领袖呢,正将她那双修长的美腿交叠在一起,脸上是一副悠哉的表情。
「是啊,我已经想好必胜的策……」
咚嗡嗡嗡嗡嗡嗡嗡嗡嗡——————!咚嗡嗡嗡嗡嗡嗡嗡嗡嗡——————!
一阵低沉厚重的钟声抹去了黑海未完的话语。
袭击耳膜的压力在校园里……不对,那音量已经大到令人怀疑该不会是全岛轰炸的程度了。悠急忙捂住耳朵,但还是慢了一步。来不及彻底捂上的耳孔彷佛被那声「铿——」尖锐的刺穿,余音还在耳内弹跳。痛苦地皱起脸孔望向其他三人,她们居然仍是一副悠哉模样敞开双耳。搞什么啊?悠才刚开始就来这种大场面真的好吗?
「——————」黑海似乎说了什么,另外两个人点了点头,接着她们三人便走出教堂。
因为耳鸣的关系,悠完全没听到她们的对话,但总不能就这么被丢下了,于是也跟着走出敞开的木制门扉。
教堂外是一片苍郁茂盔的杂树林。蕴含着草木芬芳的微风轻拂脸颊,层层交叠的深绿帷幕有效缓和了橘黄夕阳所散发的炙热。早悠一步走出教堂的黑海等人站成一列,正从树梢缝隙间仰望着天空。
迟了一些才加入的悠仿效着那三人——然后,不得不怀疑起自己的眼睛。犹如网点排列的树梢彼端,上方的天空竟漂浮着几乎笼罩全岛的巨大银幕。
「黑、黑海同学……那个是什么啊?」
悠掩不住满心惊愕,伸手指向视线彼端。也许是太过诧异的关系,不知不觉间鼓膜听力也恢复到正常状态。
「照射在岛内的路克斯·索利斯浓度经过局部调整后,就可以当成萤幕使用了。现在你就安静看着吧。」
「路克斯·索利斯还真是万能啊……」并不是对谁说话,悠就只是喃喃自语着,同一时间萤幕下方开始跑出成串的文字。
【五月第二周 统一学生会预选战争 参加队伍发表】
如同电影结束时会跑动的人员表字幕,悠不由得全身僵直。
接下来,战争马上就要开始了吧……关于军师的事,都还没有人向自己说明清楚啊。
『是的是的是的~!接下来要发表的就是五月的第二周,统一学生会预选战的参加队伍罗!』
「……咦、咦咦咦……?」
紧接着流泻出的是兴奋不已的女孩声音。精神抖擞得跟「战争」这个字眼几乎划不上等号,也让悠的脑子顿时陷入今天第N次的混乱状态中。
『今天的主持人以及对战实况也是由小女子·大家最喜爱的三千风学园广播社社长逆崎理音担任唷~』
「搞、搞什么啊?这种像极了大会活动的轻松口吻到底是……」
可惜悠的疑问并不被当作一回事。萤幕上依旧接连不断地显示出参赛队伍的名称。无论哪支队伍,都有逆崎理音热情亢奋的加注说明。
『首先是参战登录一号,布理兰瓦珍!不是第一就不爽快,圣帕蕾斯特尔女子学院的绝对女王·恋城寺王华会如何大展身手呢,真是太让人期待了!这次能让我们看到岛内最大派系的潜在实力吗!?』
『参战登录二号,潘司卡!变态绅士大集团……化疼痛为快感,雄纠纠气昂昂的人肉盾牌!最惊人的是每场战争都有参与,是全勤奖呢!唔呕~!好恶心啊……哎呀呀,难不成我的数落也变成对他们的褒奖了吗!?』
『接着是参战登录四号和五号……喔唷,这次组成了同盟呢,三千风剑友会与铁槌协会!剑术社和摔角社突如其来的联合大作战终于得以实现了!光是接近就好像快怀孕的血气方刚男子汉们啊,你们今天究竟有什么企图呢!?』
『再接下来,参战登录六号——』
听着以狂风暴雨的节奏混合着类似绕口令的介绍词,「那个,黑海同学。这到底是……」悠
终于忍不住困惑地望向身旁的人。
「为了让路克斯·索利斯实用化的实验更进一步,还有让学生们对校园自治抱持关心的态度,当然还有振兴岛上的建设等等。为了这些原因,才会让学生之间的权力斗争竞赛化……现代的统一学生会战争就是这么一回事。」
黑海的语气好像这一切都再理所当然不过。这样真的好吗?虽然感觉到内心的警钤正发出震耳欲聋的危险讯号,但似乎已经无法回头了。
如此反覆着多达二十余队的介绍之后,最后一队的队名终于出现在萤幕上。
——【天狱院黑海】。
『参战登录三号。终于在最后千呼万唤始出来!居居居居居居居然会是天狱院黑海,是天狱院黑海啊,各位乡亲!人称暴虐学生会·天狱院黑海也参与了今天的预选战!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呢!』
不知道跟逆崎理音劈里啪啦爆竹似的广播声是否有关联,但确实感受到散布在风中的异常喧嚣。并不是很明确的声响,但那种交织着困惑与恐惧、期待、愤怒、还有畏惧等等的复杂情绪所酝酿出的迷幻色彩彷佛正震动着岛上的空气。
「呵呵呵,那群愚昃似乎很没出息地被吓了一跳呢……」
看来黑海也感受到那股莫名的骚动了。双眼因嗜虐而变得湿润,再搭上一抹缓缓斜勾起的施虐微笑。颊白和真贺里也是,脸上同时浮现出的是尽在不言中,充满攻击性的笑容。
在她们释放出的那种光是接近就会遭到吞噬的气焰压制下,悠总算是也有了觉晤。
没有后路可退了。
由学生发动袭卷整座岛屿的权力斗争。尽管还没涌现出真实感,但从这三个人的表情,就能知道其中并未掺杂一丝半点的游戏成分。
有着一头乌黑长发的黑暗女帝,天狱院黑海。
金发赤眼的流氓修女·鎹颊白。
紫发的肥嘟嘟武士·士蜂真贺里。
从今往后,自己就要担起军师一职,让这几个【天狱院黑海】的核心队员在统一学生会战争中脱颖而出。至于「用自己的名字当成队名是怎样的品味啊?」这句指责也因为害怕被报复而只能永远冻结在心里。
失败的话(八成)就没命了,第一场战役绝对不能输。而距离开战也已经没剩多少时间了,悠认为无论如何都必须彻底掌握以下三点。
战争的基本规则。自家的队伍,天狱院黑海的战斗能力。还有敌方队伍的情报。
向黑海表明了自己的想法之后,「唔——这个嘛……」黑海摸了摸戴在头上的般若面犄角,回想着战争规则并开始讲解。
集结起来,如下所示:
·所谓统一学生会战争,是使用意念具现化生成的武器·IDEA进行以队伍为单位的战斗行为。
·统一学生会战争分为每周星期五的『预选战争』以及三个月一次的『本战争』,现任统一学生会队伍有义务参与本战争。
·在本战争中,只要击倒现任统一学生会的队伍,便能以新任统一学生会的身分,君临建于多鸟羽岛上的三所高中——通称多鸟羽岛三校的统治中心。
·遭受IDEA所发动的攻击、或诸如关节技等一般打击而昏厥者,又或是主动宣布放弃的人即丧失资格,不得再参与当次的战役。
·胜利条件大致分为以下三点,从敌方主将口中得到弃权宣言。击败敌方主将。击败主将之外的所有敌方队员。
·败北队伍除主将及亲信以外的所有队员,即在胜负抵定的瞬间,按照队伍存活率由胜利队伍一方接收。
·当主将被击败、抑或是主将之外的队员全体歼灭的状况下,做为惩罚,当队伍随即『溃败解散』。
·行动允许范围为岛屿全域。预选战的限制时间到当日日落为止。
·战争时间结束后,由战争管理委员会依各队伍的生存率与击坠数量做为参考,判定最终胜负。
……关于统一学生会战争似乎有各式各样繁琐的规定,但黑海却说:
『与其学习,更重要的是习惯,松江重赖在毛吹草一书里也曾这么说过呢。』
『军师的工作很单纯。只要想出让我的队伍,天狱院黑海赢得胜利的作战方法就好了。』
巴啦巴啦诸如此类的。总之还是先把这些基本规则塞进脑袋里,悠对主将开口:
「那就尽早拟定作战计划吧。大家一起加把劲……总而言之,我会尽量努力的。有些话我想当面和其他成员说一声,请立刻召集他们过来吧。」
「不是都来了吗?」
天狱院黑海的主帅·天狱院黑海理所当然似的回应道。
黑海、颊白、真贺里,还有悠。就这四个人。不对不对,不管怎么说,这也未免太……
「开、开玩笑的吧?光靠我们四个人就要上场打仗?」
「去掉你这个军师,就是三个人了。」
「呜哇哇哇哇……」
「再去掉我这个主帅就剩两个人了呢。」
「最后再去掉老娘跟真贺里就没人了唷,哇哈哈哈~」
已经不行了……这些人到底是怎样。眼前毫无危机意识的这三个女生,让悠彻底瞠目结舌了。这是怎么回事,换句话说,实际上我队的战力就只有两个人而已吗?
但,所要面对的障碍还不只如此。
「而且啊,我们二个人因为在之前的本战争中被『击溃解散』的关系,现在还被战争管理委员会封锁IDEAdrive的说。」
真贺里边说边卷起衣袖。她的手腕上也戴着与黑海成对的廉价蓝色电镀手环。
黑海称那只蓝色手环为IDEA限制器,一旦套上就会在身体表面形成屏障,阻碍吸收散布在空气中的路克斯·索利斯。既然身体无法吸收路克斯·索利斯,也就无法进行IDEAdrive了。
「也、也就是说,难不成我们根本就手无寸铁吗?」
明明说是要战斗,却手无寸铁。在这场打着IDEA名号的战斗中,却连IDEA都无法使用。
然后,还要我想出一个可以赢得胜利的作战计划……?
悠求救似的目光转向颊白。「喏,我也一样。」她拉开修女服的袖子,秀出和另外两个人相同款式的手环。
刚才光顾着胸前的雄伟而没注意到,颊白的左手大拇指上也戴着与黑海、真贺里同款的戒指。
「顺带一提,直到下一次的本战争当天,我们都没办法IDEAdriveo这种状况差不多还得持续一个月左右吧。」
黑海语气平淡满不在乎地说着,其余两人也「嗯嗯」两声点点头。
「那为什么要申请参加今天的预选战呢?敌人应该都知道我们的IDEAdrive被封锁了吧?」
「嗯,已经知道了。」
「之前的本战争我们真是被揍得像猪头一样啊……」
「那天的狼狈模样隔日就被大肆报导了。这座岛上大概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吧。」
好讨厌,这些人真的够了喔。
再也无法忍受这三个人所表现出的悠哉态度,悠抱着脑袋蹲了下来。就在这个时候,我军主将黑海大人昂首阔步走了过来。
「悠,这是给身为军师的你下达的第一道指令。」
用着排除一切迷惘的坚定语气,
黑暗女帝对侦探军师下达了第一道命令。
「无论如何,化不可能为可能。」
悠哭了。
除了哭,什么都办不到了。
原来在无关喜怒哀乐、压倒性束手无策的压力下,人也是会流泪的呀。
没有支援、没有武器,周围全是敌人。所谓的不可能,也该有个限度啊。
但黑海却把手搁在缩成一团的悠肩膀上,颤动着鼻子喷出「哼哼」的气息。
「悠,用不着想太多。之所以特地把你从本土招聘到这里来,除了需要一名军师之外,其实还有更重要的另一个理白。」
仰首望向不晓得在打什么主意的黑海,映入眼帘的是一整片深湛无边的黑暗微笑。
「你的脑袋瓜里,沉睡着能转化这次不可能为可能的力量喔。」
没错,未知的IDEA——
●
前任的统一学生会·天狱院黑海出人意料的参战报导过后——
以三千风学园剑术部为主体的战斗集团·三千风剑友会。容纳了共六十五名队员的组合式临时道场里洋溢着异常的沸腾热气。
「听说了吗,山下的情报果然是真的耶!」「明明连IDEAdrive都没办法使用,那几个傻子居然还想参战,实在太愚蠢了。」「那些女人该不会是被内斯卡痛殴到脑袋里的螺丝都掉出来了吧?」
男人们卑猥的臆测正交流得火热朝天之际——
「喂——侠士,主将在找你,马上到后面去一趟。」
接到突击队队长谢花的通报,真町侠士用明朗的声调回了句「是!」。迅速且确实地完成学长的命令便是我们社团的传统。
依照谢花的指令,侠士小跑步着往组合屋的后方行去。和充斥在临时道场里的汗臭味一对照
,春日里的阳光显得清爽宜人,实在难以想像再过不久就会展开因果相报的复仇之战。
「突击部队副队长·真町侠士报到!」
侠士挺直了背脊,以天生充满威势的雄壮嗓音报上自己的名字。视野前方,那个摆出为我唯尊的姿态,坐在脏污长椅上的便是三千风剑友会的主将·黑绳。
「喔喔,侠士,你来啦,坐啊。」
沙哑的声音吐出要来人坐下的指令。一颗五分头加上让人联想到古代盗贼的胡碴,还有活像摔角选手的筋肉骨骼,怎么看都不像是个高三生。
跟邋遢大叔坐在一起实在是有点……将心声一股脑地吞进肚子里,侠士随即回答「那就失礼了!」。在体育社团里,疑问和真心话都是说不得的禁忌。
「这一次的预选战,剑友会跟铁锤协会组成了正式同盟……」
铁锤协会虽是以三千风学园摔角社为中心的队伍,但剑友会到目前为止几乎没有和其他队伍互结同盟的经验。这也就意味着……
「您这次是认真地想干掉天狱坑黑海吧?」
「是啊,这是一定要的。天狱院黑海的那个大奶修女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居然向战争管理委员会递交了参战申请表,正好被跟我同班的山下撞见了。」
「那个修女……应该没办法使用IDEAdrive吧,真搞不懂她们是怎么想的。」
「不过参战就是参战了。趁这个机会,我们剑友和铁锤的联合军一定要把那几个家伙一口气歼灭。幸亏有山下居中牵线,对方的主将葛兰·拉夫特兰也对结盟一事表示同意了。」
「他们……值得信赖吗?」
尽管害怕被斥责,侠士还是将心里的疑问问了出口。虽说是『正式』缔结同盟,但遭到其他队伍的队员攻击时同样会有损伤判定。就算程度比一般战斗减少三成,可是背叛还是令人无法忍受。
但出乎意料之外地,黑绳的态度还是一副八风吹不动的样子。
「哎呀,没问题啦。山下是铁槌的副将,又是我的好朋友,何况这一次是『正式』的结盟。要是搞背叛的话,从今以后还有谁敢组什么同盟啊。」
黑绳说完还发出如熊般的「嘎哈哈哈!」大笑声。
统一学生会战争里存在着所谓『同盟』机制。
说的通俗点,就像是某种互助游戏,向战争管理委员会窗口提出申请便是『正式』结盟,未通过窗口的口头约定则称为『非正式』。
两者最大的差异就在于被同盟对象攻击的损害判定。『正式』会减去七成损害,『非正式』则受损数据不会产生变化。换句话说,站在后者的立场,若是遭受友方袭击,一样会在同盟对象身上造成与一般战斗相同规模的损伤。
再说到『非正式』结盟,在战争开始之前并不会向外发布缔结同盟的通知。于是便能反过来带着恶意利用这点使周围卸下心防,甚至可以从背后向同盟对手施加攻击,但侠士就是不喜欢这种背信忘义的手段。毕竟这已经违反了武士道义。
「总而言之,今天这场战争赌上了我们剑友会的威信,绝对不能输就是了!」
眉间多了几道深刻的皱痕,黑绳将拳头握得嘎嘎作响。
「黑绳学长,您今天还真是很有干劲呢……」
「这是当然的!这跟是不是前任统一学生会长率领的队伍才没有关系!而是那些家伙……突然就把道场破坏得面目全非,还把剑友会赶到组合屋,这件事老子是绝对不会原谅的!」
「是啊……某天早上来参加晨练时,才发现道场居然变成了一片空地……」
在脑海中复苏的苦涩回忆让侠士不禁伸手抹去滑出眼眶的泪水。
「不管怎么说,只是大家一起去偷看女生上游泳课而已,那样的惩罚实在太没道理了。暴虐学生会那些该死的家伙,我一定要彻底打垮她们,让她们匍匐在我的跟前道歉啦!」
「……意?那时候的连续偷窥狂……是黑绳同学你们吗……?」
「啊,不是。罗、罗嗦什么啊!好了好了,快去准备吧,侠士!」
黑绳气势汹汹地站起身,发出一声粗吼。死都不肯对上侠士的双眼。
「我现在就要和谢花一起去向铁槌协会执行部那一伙人打最后一次招呼了。你是明年度的负责人候补,这种事当然得算上一份,快跟我来吧!」
说完还夸张地抖了抖肩膀,便一个人大步地走掉了。
「等、等我一下啊,黑绳学长!」
于是为了与盟友的会晤,两人一起往用来当作集合地点的中央广场走去。
此时的他们依然深信不疑,认定今天的天狱院黑海不过是个无为无策的没落学生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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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颊白同学、真贺里同学,听得到吗?」
教堂祭坛上摆着一台笔记型电脑。悠朝连接在笔电上的耳机麦克风出声道。
拉了张演奏管风琴时使用的长椅过来,便形成和黑海融洽地并肩坐在一起的姿态。因为两个人都注意着电脑萤幕,肩膀总会不时地触碰到,实在让人很难静下心来。
液晶萤幕上显示的是校区的简易地图,教堂前方的杂树林附近,可以清楚看到两个蓝色光点。画面的侧边则亮着『鎹·通话中』『士蜂,通话中』的绿光文字,上头表示这两人的耳机麦克风都是开启状态。
「听得到吗?」的问话声在迟了一拍后,便收到夹带着细小杂音的『喔有,听到了——』『听得很清楚咧』另一头两人的回覆。
「悠,作战计划没问题吧?」
「嗯嗯,应该可行。说真的,连我自己都被吓了一跳啊。」
化不可能为可能——光就今天一天来说,想实现黑海这个太过胡来的要求倒也不是完全不可能。调查过教堂周边的地形,尽可能确认天狱院黑海独自搜集得来的关于其他队伍的情报,再加上认知了自己身上所隐藏的未知能力之后,悠的脑袋也随之激荡出一套作战计划。
「呵呵呵,是吗~」听完悠的回答,黑海嘴里吐出了若有深意的笑声。
「悠,你可得赢下这一局唷。让无谋者屈膝臣服,击退所有狗屁道理,不计一切就是要取得胜利。你可是我相中的,相信你一定能达成我的愿望。」
炙热的眼神。沸腾不已的斗争心态。感受着黑海的言语蛊惑,悠全身上下精神抖擞地颤动起来。
终于要开始了——
已经得知了要领。没问题。会赢的。只要使用这份力量……
心中塞满各式各样的情绪与好不容易下定的决心,侦探军师·羽澄悠开口召唤自己的意念具象化。
「IDEAdriv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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咚噏嗡嗡嗡嗡——!咚嗡嗡嗡嗡嗡——
宣告开战的第二次钟声响彻岛内。
「好了小子们!让那些家伙瞧瞧你们的厉害吧!」
站在聚集起来的一百三十名男人面前,广场中央的黑绳亢奋地高举拳头。
一声听起来像极了怒吼似的号令后,周围便接连发出沙哑的呐喊型轮唱,就连侠士体内的血性也跟着被挑起了。紧握着悬在腰间的野太刀(注4),来光丸,侠士眺望着天狱院黑海的秘密指挥总部,那栋矗立在山丘上的破烂教堂。
以三千风剑友会与铁槌协会联合军集合的中央广场为起点,最短的距离是在几栋校栋间拾级而上,经过中央校栋、南校栋、从第一到第四体育馆、运动社团的社办楼、棒球社的室内练习场、最后再穿过温水游泳池。
从那之后就只有一条路可走。毋须迷惘。那栋破烂教堂位处岛屿的高台上,正面除了一条长路漫漫的石阶之外再无其他;后方除了断崖峭壁,就只有一大片地势陡峭的杂树林。若能靠联合军的人数优势将这条石阶加以封锁,就算彻底断绝了她们的退路。将老鼠赶进麻布袋后,接下来是要煎煮炒炸都能随心所欲了。
注4室町时代武士背在肩上的粗长型刀剑总称。
在完成前往教会的进军路线及袋中老鼠大作战的最终确认后,队伍总算出动了。因为还得指挥作战,黑绳转身返回组合屋道场。
「今天一定要拿出气势杀他们个屁滚尿流啊啊啊啊啊啊!」
能赢,一定会赢。随着胸腔涌现出的昂扬情绪,侠士大喊出声,周遭的伙伴们也回以「呜喔喔喔喔!」足以撼动地表的巨大音量。
身后有伙伴们值得信赖的支援,共计一百三十名兵力的浩大联合突击部队,由侠士担任副队长,以先锋之躯义无反顾地一路向前。
斜瞥了一眼学区内各处正在上演的中小规模队伍相互挞伐,联合军一行顺利地冲过早已算计好的校园路线。
侠士的眼前,如今只剩下最后一段直线道——也就是通往废弃教堂的漫漫石阶。
「继续维持现在的速度,一口气冲上去吧!」
遵从突击队队长谢花的号令,队伍开始登上石阶。侠士的脑海里全是将潜伏于高处的女帝踩在脚下,终于获得压倒性胜利的美好想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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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数量……」
「哎呀,初战就摆出这种阵仗还真是充分过
头了呢。」
悠和黑海盯若笔记型电脑的液晶萤幕上数量惊人的红色亮点。悠操纵着滑鼠点击【一】的图示,将地图缩尺拉远了一些。
敌人的数量标志高达三位数。萤幕上显示的是敌方先锋正准备攻略通往教堂前的石阶路。相对的,蓝色标志仅有两点。此时此刻,颊白和真贺里正穿越杂树林隐身于附近。
她们既是我方的最前线,也是最终防线。若被突破,这场争斗即将画上句点。
悠紧咬下唇拚命扼止紧张的情绪。额际冒出的冷汗沿着脸颊滑落,顺着下颚滴到裙子上。黑海侧眼瞥了下悠的模样,开心地窃笑出声。
「来吧,悠。用你的IDEAdrive给那些可悲的愚民们降下天罚吧。」
——他们的罪过,就是渎神。
羽澄悠已完成IDEAdrive。
右边的瞳孔幻化为金色。
左边的瞳孔则是紫色。
他的虹膜正燃烧着璀璨的双色火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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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始西斜的浓密阳光在树荫间映出满地斑驳。颊白和真贺里一口气冲出犹如水面般不规则摇曳的绿海,到达连接下方的石阶前缘。
颊白屈身躲在一棵大树的树荫底下,屏住气息等待军师的指令。
石阶的终点是迎接登山者的鸟居,左右各有一株雄伟茂密的大树,正是适合藏身的好所在。潜伏在对面树木下的真贺里一定也怀着类似的想法吧。
悄悄转过头窥向山麓处,那里的风景令颊白不禁扬起嘴角。
石阶上还真是人满为患啊。
而且还是百分之百纯浓的血气方刚男子集团。每个人手里都拿着惯用的武器,边发出提振士气的勇猛高呼,边稳健地一步步向前迈进。但是跟人数不成正比的石阶宽度还是让队伍行进得相当迟缓,后方部队还在山脚附近踏步呢。
确认状况之后,颊白伸手调整了下耳机麦克风。
「喂,军师啊,差不多可以突击了吧?我真的很想立刻来个杀无赦啊。」
蔡鸟军师的IDEA能力若真如大姐头所说,现在就直接发动突击应该也不成问题才对。
『不行,还得再等等。敌方人数大约一百三十个……如果正面交锋硬碰硬的话,光凭我方的战力……』
「啊啊?你是想说赢不了吗——?」
颊白的额头上瞬间爆出青筋。一听到这种软弱的发言,就忍不住满肚子火。
『冷静啊咕啾咕啾颊白,话才咕啾咕啾说到一半呢咕啾咕啾……』
『那个——真贺里同学。我正在说明接下来的作战计划……可以麻烦德国香肠先暂停一下吗……』
真贺里的咀嚼声和悠显得很困扰的语气接连传来,颊白不由得苦笑。对真贺里而言,德国香肠就是攸关生死不可侵扰的底线,也能了解她想在战争之前先喂饱肚子的心情。
『敌人打算用人海战术封锁石阶,把我们困在这座高台上。虽然我也很想让你们直接冲下石阶杀他们个措手不及,但天狱院黑海的战斗成员实际上只有两人。若是一个不小心让敌人到达教堂的话……我们就必输无疑了:
『喔呵呵,也就是要把敌人引到咕啾咕啾空间相对狭隘的石阶上,等他们爬到最高处再一口气咕瞅咕啾把他们打倒吧咕啾咕啾……』
什么嘛,原来是这样啊。明白等待的意义后,颊白沉默地微微颔首。
『是的,诚如真贺里同学所言。袭击那些意图将我们围困在高台上的前锋、扰乱敌方的队形,再反过来把他们困在石阶上就是我的策略。所以颊白同学、真贺里同学,在撑到最后一刻之前千万不能擅自展开攻击,务必要等待敌人主动送上门来为止!』
听着通讯那头染上了热度的音调,军师大概也兴奋起来了吧。
『在敌方的部队前锋登顶的瞬间——就是我们出击的时刻了!』
等待第一个登顶的敌人到来,攻击禁令就立刻解除。不让任何一个人接近后方绝对不让他们前往教堂。务必让大姐头赢得胜利……是这样没错吧?
「真不错,这策略还真是简单易懂啊。」
颊白的右手握拳拍了下自己的左掌,呼……然后深深地吐出悠长的呼息。闭上双眼,将意识的焦点凝聚在胸口——紧紧握住垂挂在胸口处的两只十字架。
右手是金与黑。生锈的另一只则落在左手掌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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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剑道部平时就有在锻链身心,但拉扯着这么一支庞大部队爬石阶所带来的反噬作用还真是教人无法忽略。一步一步地拾级而上时,膝盖承受的是无比沉重的酸痛冲击。下巴自然而然地向上仰起,连侠士都感受到下半身彷佛陷于泥沼中的疲惫困顿。
「哈啊……哈啊,看到最上层了!就这样把这鬼地方夷为平地吧!」
谢花队长无所畏惧地放声大喊,然而异状就发生在侠士刻意强打起精神,用咆哮声回应之时——
无法解释的一幕就这么窜入视野。
金与紫——石阶的最顶层匆而闪现了两道狂猛的骇人光芒。
「IDEAdrive————!!」
瞠大了三白眼,鎹颊白高声咆哮。
左边大拇指上的那枚戒指,环绕戒身的液晶萤幕跃出了『IDEAdrive!!』的字样。
紧紧握住的左右两拳——沉眠于其中的十字架绽放出眩目的炽热光芒。金色闪光吞噬了双手,将手腕到手肘逐一覆盖。
沉思尽头的意象是映照出自身模样的钢铁拳头。
不弯折,不屈降,不扭曲,不退让,那双强而有力的手必将仇敌彻底破坏直至灰飞烟灭。
「把这些家伙全部击溃吧……Acht·Acht (注5)!」
融解、蠢动、缠绕、紧缚、渗透、突出——硬化。一切皆与颊白的意念相通。两只十字架经过多阶段的变化,终于幻化生成最适合用于斗殴的新生命形态。
注5第二次世界大战时德军所使用的野战高射炮Flak 18/36/37/41的昵称,因八点八公分口径被称为八八炮(Acht·Acht)。
绚丽奢华的耀眼右腕——代表救赎,宛如黄金与黑曜石的集合体。
颓废扭曲的左腕——烙刻戒律,映出的是一片锈红的废墟。
掌骨的邪恶突起相互擦撞,传出的金属声响令嘴角向上勾起张扬的弧度。
竭尽力气、竭尽精神、竭尽念想,颊白迎来了自身意念的具象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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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DEAdrive……」
右手插在水手服口袋里,士蜂真贺里喃喃出声。
再伸出来时,那只手里拿着的是方才吃过的德国香肠串签。并且戴在左手中指上的戒指正显示着『IDEAdrive』字样。
「来,该拿出武器正式迎战罗……千天无谬!」
威严凛然的声线犹如锐利的箭矢般剌入石板地。为了将心里蠢蠢欲动的妄念在白日之下具象化,真贺里阖上双眼,握着串签的手悄悄便力。
瞳孔里描绘出的是无比坚韧的琉璃色刀刃。彷佛凭空而生的光粒凝聚包覆了整支串签,得以斩断世间所有存在道理的梦幻世界三尺刀就在真贺里手中构筑完成。
就像自然会受到磁石吸引而聚拢的铁砂一样,显现出的是蓝色的柄卷。宛若沾染着闪亮晨露的牵牛花,方形刀柄也绽开了花,天青石铸造的逆刃就耸立在前端张扬着存在感。
蓝紫色雷电的光芒绽射而出,日本刀·千天无谬完整现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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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会有那种事?绝对不可能。
面对突如其来的双色闪光,侠士连呼吸都不由得停滞了。
天狱院黑海在之前的战争中被彻底击溃,现在正处于禁闭期。在战争管理委员会的规范下,应该被封锁了IDEAdrive的能力才对。但这道光芒毫无疑问是IDEA的……不对,肯定是某种错觉。一定是这样没错,不然谁受得了啊!
将所有意志聚集在瞳孔上,侠士挥散了纠缠己身的迷惘念头。
但当走在最前方的谢花踩上最后一级石阶时,事情就发生在那一瞬间——
他就像遭逢交通意外般,整个人往后方弹飞出去。
——谢花是清……落败——
谢花的身躯在空中缓慢地翻转,最后以头下脚上的姿势直接坠落。
再明显不过的异常事态让侠士寒毛直竖,「该死,这不是真的吧!」唇齿间泄漏出来的尽是焦躁。谢花喷溅在半空中的鼻血濡湿了侠士的脸孔。
全身上下的神经细胞都依循本能叫嚣着『快点返回基地啊』,但却连这一点都办不到。身为副队长的自己若是冒然停止前进,占据石阶的联合军队伍也会因此失序,最糟糕的情况则是牵一发而动全身的骨牌效应。最终的结局无疑是全员落败的大惨案。
后头的男同学开始躁动了。毕竟满头鲜血的谢花就这么摔下去了,会出现这样的反应也在情理之中。
「该死,谢花队长……!」侠士苦着一张脸,还是踏上最后一级石阶。
「迷路的小羔羊啊,欢迎你的到来……
」
全身上下的胎毛直竖,连脚步都不由自主地停下。用沙哑嗓音迎接侠士的,是个身高超过一百七十公分,昂然伫立的金发圣职者。
修女、十字架、玛利亚,楚楚可人、纯真、慈爱的心——刹那间,脑海里窜过许多美好的字眼。但眼前的女巨人嘴角所扬起的弧度,彻底否决了侠士心中对修女所抱持的印象,那无疑是冒渎的凶恶笑容。
天狱院黑海的大奶修女。凡是置身于统一学生会战争漩涡之中的参与者,应该没有人不知道她的存在吧。想不到居然得正面迎战这个女人……
尽管面色铁青,侠士的视线还是忍不住凝向她的胸脯。呜喔喔,近距离一看还真是魄力十足啊。
对那黏腻的目光置若罔闻,大奶修女深深吸了一口气——
「给我下十八层地狱去吧吧吧吧吧吧!」
明明是倜圣职者,却吐出不堪入耳的叫嚣狂言,二话不说便直接挥动右拳砸了过来。全身上下的毛孔,真的是全身上下的毛孔瞬间喷出汗水。对大胸脯的执着转眼烟消云散,侠士整张脸都痉孪抽搐着。
心里想的只有一件事,就是对生存的渴望。
怎么能在这种地方被干掉呢——侠士将来光丸抽出刀鞘。
准备抽出刀鞘。
该是抽出了刀鞘才对。
但抢在侠士做出任何动作之前,迎面袭来的是闪耀着金色光辉的拳头残影——握住刀鞘的左手大拇指甚至连有一点小动作都不被允许。
已达到出神入化之速的高压否决了鼻梁的隆起弧度,给予最沉重的打击。
侠士的身体犹如随风飘荡的塑胶袋,毫无反抗能力的坠下石阶。
谢花应该也尝过这种脱离现实的浮游感吧,侠士翻着白眼晕死过去。
——真町侠士……落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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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此刻,颊白的情绪指针被无止境的兴奋转到破表。
「哈哈哈!想吃吃老娘的Acht·Acht的家伙快过来受死啊!」
瞠大了充满浓郁血色的双眸,颊白欢愉地放声咆哮。毫无规则可循的拳击瓦解了剑士的刀刃,准确无误的右直拳一个也不放过地全击向了男子们的下颚。筑起了一座又一座、再一座的伤残者高山。
一次打击数=一个落败。随着轻快的脚步,将藏掖在胸前显露凶恶的钢铁拳头与对方的肉体进行毫无缝隙的亲密接触。攻击的一方完全没有松缓的迹象,反而还越变越残暴。
「喝啊!看我打爆你们啊啊啊啊啊啊啊!」
冲破挥砍而来的白刃暴风,嘲笑着只会纵一文字斩的蠢蛋,颊白正忙着勾勒描绘尸山血河的地狱绘卷。
紧接其后的,是在短短几公尺的距离下拚命后退的无名剑士,被回旋爆击重伤成绘卷上的一点小污渍。
为什么他们非得毫无防备地强行撤退呢?
用不着多作解释,因为在石阶顶端闪烁的光芒可不单单只有那一束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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令人联想到大紫斑蝶羽翅的美丽长发就像挥舞的长鞭在半空中跃动着。
闪耀琉璃色泽的日本刀——千天无谬的刀光每每在四周闪动时,参与战争者的智慧型手机便会出现「落败」二字。
「与大姐头结仇的下三滥们哪……随着千天无谬上的铁锈一同消失吧!」
真贺里的声音震荡了空气的流动。将她团团包围的四个长枪客瞬间就因这殷气势而僵直了身体。对真贺里而言,这短暂的瞬间已经等同于永远般漫长,是彻彻底底的致命空隙。
琉璃色刀刃挥弹出的流动波浪,在眨眼瞬间已将敌人一扫而空。
这四个落败数自然加进真贺里的战绩中。因接触IDEA而遭受电击的男人们在发出濒死的痛苦哀号后便一个接一个倒下——真贺里伸出指尖将千天无谬回转了半圈,反手执刀刺入背后那个趁势高高举起战戟的男子胸口。
「嗯哼,你还得再努力学学如何掩藏气息才行唷!」
睥睨着向后倒下的庞大身躯时,真贺里的耳机传来叩问声。
『颊白同学、真贺里同学,敌人的队形已经溃散了!机不可失……现在就往石阶下方进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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悠的指令同样也送达到颊白的耳里。
「哈哈!军师总算下达许可啦,真贺里!上吧!狩猎人类的时候到啦!」
颊白指着石阶那头,回首望向真贺里,大大的嘴歪斜地扭曲着,满脸都是急躁的笑意。看来就算把突击部队歼灭殆尽了,还是无法平息胸臆问骚动的冲劲。还不够,施暴都还没施过瘾呢。
颊白难以抑止的狂热令真贺里不由得苦笑。
「是哪!当初竟敢跟我们作对,就让他们彻彻底底感受一下报应的滋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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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行爬上石阶顶端的联合军前锋如今落得教人不忍卒睹的凄惨模样。
「该死!那些家伙的IDEA为什么复活了啊?浑蛋!」
担任联合军总司令的黑绳狠狠地一掌拍向组合屋道场的桌子。桌上的罐装咖啡被那股冲击震倒,蔓出一片污渍。
落败队员的「尸体」堵塞了石阶,即便如此,友军队伍还是义无反顾地继续向前,却又在被阻挡了去路动弹不得之际,受到天狱院黑海的大奶修女跟发福武士的狙击——
桌上的笔记型电脑淡漠地显示出那悲惨的战况。
联合军的庞大动员数量在狭窄的石阶上反倒招来恶果。这很明显是作战计策失误。可事到如今已经无法坦然承认这一点了。因为想出这次作战方案的不是别人,正是黑绳自己。
黑绳愤恨地瞪着画面上不断流动的大量落败显示,扯着喉咙用几乎震碎耳机麦克风的音量怒吼道:
「井上!由你来担任临时指择!」
『不行啊!战况已经没有转圜的余地了!请快点下达撤退指示呜哇呀!』
「井上?该死的……关根,由你来指挥前线!绝对不准撤退喔!」
『没办法啦!她们正用不可思议的速度疾冲下石阶了!』
「对方只有两个人吧!这种时候就是要找空隙狙击她们啊,空隙你懂不懂!无论如何一定要想办法冲破她们的防线,强行攻进教堂!动作快点!」
『说什么无论如何,拜托别强人所难了!那些家伙就像玩俄罗斯方块一样,一边歼灭各路队员一边冲下来耶!那种乱七八糟的家伙,连要阻止都……』
黑绳整张脸都涨红了,正想大吼一句「我不想听你解释啦!」时,萤幕上已经浮现关根的落败通知。
「啊啊啊啊啊啊啊!该死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暴怒的黑绳一把捏扁了倒在桌面上的咖啡罐用力扔向房间一隅。天狱院黑海应该是手到擒来才对啊,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
「通知全员!不许后退!无论如何都要挡下那两人!拿出你们傲人的意志力来!」
黑绳对着耳机麦克风口沫横飞地竭力嘶吼,混杂着粗糙的杂音只听见寥寥几声还算有气势的『遵命!』『收到!』『是!』算是那头传来的回应,只可惜这些回应已经传不到抱着脑袋深感无助的黑绳耳里了。
「不,还没完呢……」喉头逸出毫无生气的萎靡嗓音。「那个肉弹魔人才是压轴。最糟糕的情况大不了就强行通过,光凭女人是无法阻止那家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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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红色的三白眼将石阶下的广场全景尽收眼底。
直驱而下的石阶也差不多靠近终点了。虽然一路任由施虐冲动主宰意志,和真贺里一起大肆掀起一阵又一阵的腥风血雨,但体力依然十分充裕。
「唔——颊白啊!看来大魔王已经出现了唷!」
「嘻,这还真是好消息!」
听着真贺里那坚毅凛然的声音,颊白也把目光凝向前方。
映入眼帘的是犹如怪兽电影里的景象。
身高约两公尺。一个虎背熊腰的黑人学生推开了手里握着木刀、日本刀、凿孔刀和大铁锤的队员们,一步步逼近而来。
颊白认识那家伙。他是铁槌协会的主将,葛兰·拉夫特兰。今天是由他执掌后方的指挥吗?
「嘿!指挥官自己忍不住冲到最前线来了吗?」
「唔嗯,现在的状况早就不分后方防御或打头阵了。那家伙都激昂亢奋到忘了自己是谁呢。」
梦幻之刀掠过一息尚存的男学生颈部,顺势将前方剑士的IDEA一刀两断,真贺里的薄唇扭曲出一抹苦笑。
「话虽如此,但他的武器……可不能大意唷。」
对这个意见真是再同意不过了。葛兰·拉夫特兰手里握着的是粗到得用双手才能环抱的圆柱体铁块,上头还长出了无数荆棘倒刺的金碎棒(注6)。不过……
「那家伙搞什么鬼,头壳坏去了吗?」
颊白随即察觉了,在这种情况下,葛兰的武器根本无法发挥出真正的价值。
若想挥动那根巨大的铁块,这条石阶的空间未免太狭窄了。
就算不说这个,那群联合军直到现在也还冥顽不灵地坚守着密集队形。葛兰要是想尽情挥舞那根金碎棒,免不了会损人
害己吧。
在也许会把同伙杀个片甲不留的状况下,照理来说他应该也不敢太乱来吧……颊白心想。
注6日本的一种武器,约出现于南北朝时期,外观类似中国的狼牙棒。
「别妨碍我!法克小日本!」「噫噫噫噫!」「嘎啊啊!」「呜咿咿咿!」
葛兰使尽全力挥舞手中那根金碎棒,没有一丝迟疑地击溃盟友。简直就像在扫除身边所有障碍物。
大概是迟迟末见好转的战况让他坐立难安吧。葛兰瞠大的眼球布满鲜红的血丝,剃光毛发的头顶上浮现出好几条粗大的血管。
破坏欲求与施暴冲动。尽管对葛兰的外形仍有些困惑,颊白还是在持续发疯的他身上感受到了与自己同样的气味。
「真有趣,就来比一下老娘跟你的脑子谁会先爆吧!」
斜眼对真贺里打了个暗号。虽然想跟那个家伙一对一比划……但真贺里似乎想跟平时一样合力出击。毕竟相处得够久,光用视线大概就能明白彼此心里的想法。
……也罢,这次就稍微忍耐一下吧。颊白稍稍放缓了脚下的速度,贴在真贺里的身后。
两人一边屠宰着周围的小罗喽,边并排着朝葛兰进攻。
「来吧,现在马上就去切腹吧!法克女武士!」
「要劈开的是YOU的头头头头头头啊!」
真贺里大声嚷嚷着有听没有懂的谜样语言。但当她将武器高高举起准备突袭时,似乎便足够表达那份深意了。葛兰忽然停下脚步,将金碎棒向侧边一挥,挡在自己的大光头前,也挡住正朝着头顶落下的千天无谬。
而——
气势汹汹成一直线挥落的千天无谬刀尖就那么掠过葛兰,刺入他面前的石板地上。
「HAHAHA!没击中!」
「你啊,咬紧牙关受死吧!」
就在葛兰换手拿过金碎棒准备反击之际——
真贺里的飞弹踢狠狠撞向那截粗壮到都和肩膀合成一体的短脖子。
「嘎呜呜呜!」
唾液从葛兰大张的嘴里喷溅出来。
以刺入地面的千天无谬为支撑奋力一跃——真贺里充分利用疾奔的劲道,用坚硬的鞋底与他的咽喉来了个相见欢。
但葛兰并没有倒下。摔角锻链出的下盘就算挨了助跑过的强力飞弹踢,也仅仅是往后退了两、三步罢了。离被打趴还早得很。
「别太嚣张了!你个混~帐~武~士~!」
葛兰抬起跟小孩身体差不多粗的腿,一张脸甚至被愤怒与恶意涂抹出恶鬼的狰狞形象,准备朝刚落地的真贺里来个脚压技(Foot Stamp),只可惜——
「你在看哪里啦!没用的小肌肉男~?」
歌唱似的轻佻沙哑嗓音妨碍了他举高的那条腿。
「What?」猛地抬起头,那东西已然逼近葛兰的鼻尖。
是鎹颊白的钢铁神拳。
想靠动态视力捕捉完全是不可能的事。击出的拳头在划开空气的同时勾勒出行云流水般美丽的弧线,对准呆愣在原地的葛兰脸孔连同防护用的金碎棒一同击飞。
铁块与血肉相互撞击,迸出「咕啾」的沉钝水声。
那血淋淋的不和谐声响就此化作宣告复仇战落幕的钟声。
——葛兰·拉夫特兰……落败——
葛兰失去支撑的庞大身躯大幅倾斜,边擦撞着硬邦邦的石阶边往山脚下滚去。
虽然有之前倒下的其他同伴当垫背得以缓冲而免于重伤,但大概也得等个三、五天才醒得过来吧……
『——铁槌协会的主将落败了。根据战争管理法第八条的规定,其队伍从此刻起已完全溃败。另外,缔结同盟的三千风剑友会也同样从即刻起——』
几分钟过后,这场战争所有参与者的智慧型手机都收到了三千风剑友会与铁槌协会联合军落败的讯息。
燃烧的橘红色太阳渐渐沉入日本海那头的水平线。
结束战争的石阶下方广场上,联合军的志士们无不低垂着头,有的人保持沉默,有的则瘫坐在地不断呻吟。
身着淡粉红色护士服的集团——特务救护队,通称First Aid的急救队成员们忙着处理伤患们的的伤口,而伤患们全都神色恍惚地盯着手里的智慧型手机萤幕。他们所注视的,恐怕就是萤幕上所显示的『溃败』二字吧。
被苍白的街灯照亮的广场简直像是野战医院。明明充斥着杂乱无章的喧嚣,气氛却极为凝重。不多时,难以抑止的呜咽声便开始自各处传来。
「溃败了呀……哼,就跟我们那时候一样嘛。」
看着眼前这些人,就忍不住想起被内斯卡打败的伤心回忆。「唉,不过比赛就是这么回事呀。」颊白满脸苦涩,但马上又从那些哀伤中脱离出来。
当当当当——当当当当——
宣告战争结束的钟声传入耳中,夹杂着些许寂寥的回响。
颊白缓慢地吐出一口气,再仰起脸孔。
多鸟羽岛的天空染上了带有灰色调的靛蓝,没有任何遮挡视野的杂质。眺望着装饰水平线的暮色,再加上延续至天空的深蓝,便彷佛理解了地球的圆融饱满。这就是大姐头说过的『风情』吧。
不期然地,全身皮肤忽然感到一阵阵刺痛。看来应该是肾上腺素和多巴胺的分泌缩减了。不过如此美景就在眼前铺展,再加上醉人的微风轻拂,原本紧绷的神经会松懈下来也是没办法的事啊。
「啊!啊,果然还是不可能毫发无伤啊。一、二、三、四、五……」
数着身上的擦伤时,才注意到修女服的胸口部分成纵向裂了好大一口子,大概是在战争中不慎被敌人的刀刃划开了吧。只要稍微一动就能看到底下的内衣若隐若现,颊白慌张地赶紧伸手压住布料。
「不过多了这些擦伤的话……今天真是不想洗澡了啊……」
颊白边嘟囔着边用另一只空闲的手当成扇子猛往自己脸上煽风,这时肩膀忽然被人从身后拍了一下。
「颊白啊,似乎有人要来做英雄采访了唷。」
真贺里伸出手指晃了晃,指向广场边的树丛。她也和颊白一样全身擦伤。光从外表就能看出是是充分运用过IDEA的下场。
转头一看,就发现刚才一直躲在树丛里只敢露出头部的两名女学生正战战兢兢地跑向前来。手臂上挂着写有偌大字样的「PRESS」臂章。其中一人的脖子上还挂着一台高档相机,另一个人则用双手握着麦克风。是新闻社的人。
「喂,你们两个!」
颊白随口一唤,个头娇小的少女们立刻铁青着脸僵在原地。搭在彼此肩上的手克制不住地颤抖着,一副马上就要哭出来的模样。
两人之中最先痛下觉悟的是那个拿麦克风的女人。她的表情依然僵硬,因为过于警戒而弓起背脊,放慢了脚步往这里走来。被留在原地的相机女则大喊一声「干穗!」活像是要挽留慷慨赴义的恋人般伸长了手。
(……这、这两个丫颈,到底把老娘想成什么啦……?)
接着便开始「击坠数排行榜怎样怎样……」这些语无伦次乱七八糟的采访,进行到第三个问题时就让人感到乏味了。
「总而言之照片只能拍一张,明白吧?」
被相机女说服让她拍了张相片后,颊白就自顾自地结束了采访,和真贺里并肩再度走上石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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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不起!你们两位真的都好厉害喔!」
「呵呵,挺不错的处刑方式呢。」
并肩站在教堂前,悠和黑海拍着手迎接在这场战争中立下大功的两人。虽然有股不可思议的热气好像快烧焦脑袋了,悠还是拚命稳住踉呛不稳的脚步,压下身体的不适。现在可是该为伙伴凯旋归来而开心祝贺的时刻啊。
「——哈!对我们来说,这种程度的战争要赢实在是太轻松了啦。对吧,真贺里?」
「是啊,可说是天经地义,本该如此的结果啊。」
虽然两个人都露出一派淡漠的表情,声音倒是诚实得掩饰不住那份愉悦。
「晤,那个……要是没把他们引到最后一步,我们就冒然冲到石阶前大开杀诫的话……说不定会被敌方团团包围惨遭盖布袋吧。」
所以你的作战计划也算是有些功劳吧?补充完这句话之后,颊白便移开视线,搔了搔自己白皙的脸颊。
这表示她认同自己是伙伴了吧?悠这才松了一口气,对颊白报以笑容。无论如何,这场胜利应该能让自己保住饭碗吧……
这个时候,黑海的手也「啪」的一下搁在悠的头顶。
「悠,你真很努力呢。不管是你身为军师的实力、或是俱备的IDEA能力,都超出了我的期待喔,了不起。」
摸啊摸,摸啊摸。黑海纤长的手指带来细微的刺激,令悠的脸颊逐渐变得热烫通红。
「啊……那、那个,非常感谢你的称赞!」
主将称赞自己了。不知道为什么,光是被这个人夸奖,就好像有一股温热的刺麻感缓缓渗透包覆了整片背部。甚至对不久前因对方的强硬态度所产生的抗拒心态都软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