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瓷皇宫发生的事件虽然不是全部,但大多已成为流言从人们口中传开,从女仆到花匠,从花匠到厨师,从厨师到出入的商人,流言一味地扩散开来。
巴里斯顿王国来的使者是年轻的国王,声称自己是鲁多尼亚三世之子的事被严厉保密,然而,无论保密得多周全仍无法滴水不漏,有时还会故意被泄露出去,苏伊和奥尔曼谈过话并觐见薇多利亚后,白瓷皇宫内从上到下都在谈论这件事。
他与奥尔曼谈话的内容受到卡琳严厉的控管而未曝光,尤其是奥尔曼与赫尔妮雅的往事,然而苏伊的存在却无法隐藏,留布尔格市内的事也会被传开,因此在酒场、街头巷尾,甚至是贫民窟都在谣传鲁多尼亚三世私生子苏伊的事。
「一个王位有两名代王,现在还冒出第三个,这真有趣。」
脸上挂着无耻笑容的是宰相特鲁西姆,由于支持他的底盘很脆弱,经常要看权力者的脸色,因此状况愈混乱愈能抬高自身的价值。
「倘若他是真的,薇多利亚代王与奥尔曼代王脸色都会很难看吧。」
「继承权已底定。」
听到耶儿拉妮雅的话,老人笑着否定。
「只要他是真的,世间会怎么传这件事呢,两位代王也无法置之不理,耶儿拉妮雅,你多用点脑筋吧。」
她没有反驳,比起是不是血亲一事,他是巴里斯顿王国的国王才是问题所在,但她没有说出口。
「让那位少年住在白瓷皇宫里,只要为他讲几句好话,我们的价值也会提高呢。」
耶儿拉妮雅默默听着,内心却满怀狐疑。
(虽说是少年,好歹也是巴里斯顿的国王,搞不好会在白瓷皇宫里饲养出比芬梅尔豪森还强大的力量,)
对方是贝鲁兰多联合王国的一员,因为这关系联合王国对芬梅尔豪森的影响力可能会更强烈。
这种事特鲁西姆想必也很清楚,但他却靠自自己的计谋想来操弄这些事,只凭一张嘴走天下,晋升宰相一职的男人,觉得自己足以撼动芬梅尔豪森王国,也是太自恋的关系。
不过依耶儿拉妮雅来看,连宰相洞察先机的能力也衰弱了,过去所具备的洞察力不知跑去哪里,全由野心接任了这个位子。
「耶儿拉妮雅,似乎连阳暗神和阴明神都在对我说尽情使力吧。」
特鲁西姆脸上散发野心与欲望的光芒。
「我一直都躲在代王的影子下,现在也不用这么做了。」
「什么……」
「似乎有必要再跟圣下谈谈,那少年应该也是双圣教的信徒,只要仗着双圣教的威势,要他顺从我就容易多了。」
「是。」
「去准备吧。」
耶儿拉妮雅回答「遵命。」
但她心中却想着另一件事,即便他是双圣教的信徒,难道就会乖乖顺从科特洛吗?说到底他真是信徒吗?最重要的是,他究竟是为何要来造访芬梅尔豪森呢?
(最好来进行调查……)
单纯调查这些太慢了,使用更快速一点的方法吧,而且是最直接最确实的手段。
哪怕到头来会被宰相,不对,被整个王国指责也不管了,她最终目的是向她们复仇,那名女仆和自命清高的罗迪亚骑士。
耶儿拉妮雅留下沉浸在欲望大海中的特鲁西姆,迅速退下。
另一方面,身为代王又是国家门面的女性对这件事却嗤之以鼻。
「又多了个皇弟吗?」
说话的是薇多莉亚,听到苏伊自称是皇弟时,不觉得震惊反而认为是在开玩笑。
「我的兄弟姐妹大多是女的,但几乎嫁到他国也没有王位继承权,但出现在这里的是男的啊?海尼尔、诺伊贝克、加库特,还有幼年就死亡连名字都不晓得的皇弟,大家都撒手人寰,现在应该只剩奥尔曼才对。」
因为竞争王位的敌人只剩一人,她也不觉得有什么好紧张,但人数增加就另当别论了。
「私生子啊,我祈祷过今后不要再出现什么私生子,而这人也不一定是真的。」
「意思是假的吗?」
依蕾克莉丝返问,薇多莉亚颔首。
「恐怕是的,父亲虽说是个好色王,也不会随随便便留下龙种的。」
「要调查吗?」
「没那个必要,肯定是骗人的。」
没有证据能左证她这番话,只是单纯的直觉,这女性喜欢对自己有利的说词。
依蕾克莉丝也很清楚这一点。
「这样的话,今后该如何处置巴里斯顿王?」
「冒用王室血统是重罪,虽然想下令送他去大牢,但也不可能立即判巴里斯顿国王有罪,先别理他了。」
「那么就谨慎地忽视他。」
「巴里斯顿王的自尊心若有老鼠那样大的话,就会发现我在避开他,这件事有必要和奥尔曼谈谈。」
「自称亲人的人出现,奥尔曼代王内心也不平静吧。」
「是吧,那人也早就觉得对方是假的吧,既然两个代王都否认他的血缘,问题就能立刻解决了,罗耶尔米娜。」
娇小的女人应声出现,她一瞥见依蕾克莉丝,就愤恨地瞪着她。
薇多莉亚没有理会,直接说。
「我想见奥尔曼,叫他空出时间来。」
「奥尔曼代王应该已经休息了。」
薇多莉亚一脸诧异,表情比刚刚阴沉。
「这么早?」
「厨师说的,他什么也没吃就上床了。」
「……看起来是这样,该不会背地里在工作什么的吧。」
她顿时感到狐疑。
千真万确,那天奥尔曼早早就上床休息。
若在平时他会在书库查阅数据或向卡琳指派工作,但今天他不仅什么也没做,连饭也没吃。
虽说躺在床上却睡不着,眼皮底下回放刚刚所发生的事。
希尔托露德应该已经病死了,他一直看护到临终之前,因病衰弱的身体不可能苏醒。
不过希尔托露德在死亡前双眼却发光,那是猎捕猎物时令人胆寒的光芒,不掩藏欲望,沉沦欲望之中的眼光,赫尔妮雅的双眼里的确有同样的光芒。
奥尔曼身体在颤抖,他没想到这世上竟然有两个人拥有那种眼神,若真是如此,难道赫尔妮雅被希尔托露德附身了吗?有可能发生这种事吗?
感觉好讨厌,他不想再尝到那种事了,内心已受到严重的创伤,想忘也忘不了的事件,现在又出现在他眼前,而且还是意外的发展。
「混账……!」
奥尔曼跳起来,根本睡不着,明明已经躺下来了呼吸却很急促,心脏跳得很快。
他拿起床边的水壶,直接就口喝,几道水从嘴边流下来。
虽然解渴了,心情却还是很糟。
这时突然看到有东西漂浮在眼前,深红色的宝石,那宝石是冥玉,是芬梅尔豪森王国国王的 证明。
「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他呢喃说,冥玉平时虽然消失不见,但有时会突然出现,感觉要将他带到未知的地方似地而发生一些事,有时是单纯的恶梦,有时则是有人丧命。
奥尔曼用手想拨开冥玉,却无法触碰,宛如幻影一般,照理说不存在,却逃离不了的幻影。
他仓皇地大喊卡琳。
寝室的门立即开启。
「您叫我吗?」
「监视苏伊一世后有什么报告?」
「他已觐见薇多莉亚,接着应该会去见科特洛教宗。」
「会谈的内容呢?」
「这就不得而知了。」
「快去给我调查!一个都不准漏掉并且向我报告!」
尖叫之后才终于清醒,因为尖叫声也传入自己的耳中,帮他恢复了理智。
看着卡琳,他的脸色发青。
「啊……抱歉……」
「不会。」
女仆的表情一如往常。
「若身体不适,要不要叫医生?」
「不用,反正也治不好。」
他自嘲地说。
奥尔曼觉得自己简直就像死去的加库特一样,脾气火爆又急躁,动不动就大声咆哮,虽然跟那男人没有血缘关系,既然都是住在白瓷皇宫里,某些个性应该也会很类似吧。
说起来真无奈,他是为了消去血的气味,才成为代王的。
冥玉仍未消失,但他没心思问卡琳有没有看到。
「睡着醒着都是恶梦啊……」
「若克服血的话,总有一天能安稳入睡吧。」
「卡琳……坐下吧。」
奥尔曼重新说:
「坐在我身边。」
女仆顺从他的命令。
他坐在床上,与卡琳比邻而坐,两人沉默一段时间。
「卡琳……你说过你是跟冥玉一起侍奉君王的。」
「是的。」
「君王……除了我之外的君王也如此痛苦吗?」
「……芬梅尔豪森的王位称得上不轻松。」
她静静地表示。
「十三王朝的正统末裔,即使外表光鲜亮丽,事实上
却是痛苦与怨恨的连锁,国王为了逃离庞大的压力而有独自的解压方式。」
「鲁多尼亚三世也是这样吗?」
「那位每次一看到美女就立对方为王后,您明白那是什么意思吗?」
不需返问也晓得她说的是什么。
鲁多尼亚三世为了消除王位的庞大压力而放纵情欲,这行为有损声誉,所以也会遭到轻视,然而,王位与冥玉沉重到让他不得不这么做。
而且也因此奥尔曼的母亲莉诺瓦娜才会被看上,于是他成为代王,只能说是缘份。
「究竟是王室的血液引起的怪癖,或是冥玉所造成的……」
「我也不晓得是哪方造成的。」
卡琳答道,奥尔曼自嘲的说:
「原来如此啊,鲁多尼亚也是这样……心情整个好差哦。」
「希尔托露德殿下几乎感觉不到王位的压力,那位是独树一格的。」
「生病之前,冥玉是在皇姐的手中。」
「是的,虽然后来生了重病,但那位真的不把压力放在眼里,奥尔曼殿下离开时,她更加埋头于政务上。」
「简直是妖怪嘛。」
不禁咕哝说,他逃出白瓷皇宫之后,不论在哪里都听得到关于希尔托露德的传闻,这人的存在感令人发抖。
他顿时想到一件事,若是专心理政,那她对奥尔曼做的那件事又是怎么回事?
「皇姐的……」
「若您问的是希尔托露德殿下的性癖,可以说几乎没有。」
「她一直专心在政治上啊。」
「奥尔曼殿下一离开,自己或许也有所改变吧。」
是这样吗?反倒是一直累积在内心里,与其说是性癖更近似复仇的感情吧,自视甚高的皇姐,即使拒绝过男人,却没有被拒绝的经验。
唯独奥尔曼拒绝了她,临死之际对他坦承这件事。
「皇姐……恨我吗?」
女仆回答:
「她爱您,不过,爱与恨经常是一体两面。」
「就是还在恨我吧……」
赫尔妮雅眼中的光芒的的确确是皇姐的,明明已经不在这世上,却刺痛着他的心脏。
奥尔曼无奈叹息,自己仍在皇姐的手掌心里团团转吗?
这时卡琳小声说。
「虽说是代王,职责跟国王是一样的,不仅要消除沉重的压力,也需要解决欲望。」
他不解地返问:
「什么意思?」
「留布尔格里也有妓院。」
慢了半拍才听懂女仆话中的意思,奥尔曼连忙摇头。
「别说了,被娜莉雅听到还得了。」
「听说您曾经也住过妓院。」
「那是因为没钱,只是睡在胖大婶的房间里,年轻女人我没办法的。」
妓院也有上下层之分,他住的地方是下下层,能喝到便宜酒的店属于第二层,再加上没有钱,哪里都去不了。
「靠近女人就受不了了,何况是妓院。」
「跟我应该就没关系吧?」
他下意识回看卡琳。
看不出在说笑,这女人很少开玩笑。
「我……啊,跟你……」
「我发誓效忠奥尔曼殿下,任何事都愿意接受。」
她很美丽,体态纤细婀娜,宛如画中走出来的美女一样,美得令人感到头晕目眩。
而且若是她的身体,奥尔曼就能够碰触。
喉咙发出吞口水的声音。
「……不行。」
视线移开。
「对女仆出手感觉实在太违背道德了。」
「不会有人知道的。」
「就算这样也不行。」
他从所坐的位置上挪开,离开卡琳。
「谢谢,今天先这样吧。」
奥尔曼故意回得很冷淡,女仆起身鞠躬。
「……那么就此告退。」
「嗯。」
「需要我的时候,请别客气。」
说完卡琳便离开,门静静地关上。
奥尔曼发呆了好一会儿,改变主意钻回床上,在不知不觉中冥玉消失了。
从翌日起,苏伊便常去市中心走走,建议他这么做的是赫尔妮雅,但对市民来说哪个代王来都一样。
据说是鲁多尼亚三世之子的本人出现在眼前,对留布尔格市民来说是极大的震撼,不仅在市场里购物还杀价,年纪轻轻的少年跟商人讨价还价的画面令市民莞尔,也感受到充份的亲切感。
「那就是鲁多尼亚三世的私生子?很可爱呢。」
「来买东西啊,还真是新鲜呢。」
「与之前高高在上的贵族们截然不同。」
留布尔格内都在谈论苏伊的事,对他的评价也很高,虽然不是很大声,但也出现「让他扶正当国王吧」的声音。
在这样的情况中,奥尔曼与薇多莉亚见面。
是薇多莉亚强力要求两人要见一面,既然又多了个弟弟,之前的姐弟关系也会有所影响,于是白瓷皇宫内的大食堂作为临时的开会地点。
进到食堂里,护卫一职的娜莉雅眯起眼睛,因为不只薇多莉亚,特鲁西姆也在。
她对卡琳小声说:
「怎么连那男的都在。」
「似乎从哪里听到会谈一事,两位代王既然要见面,宰相也势必在场才行。」
听到女仆的回答,娜莉雅不客气地啧舌。
「耶儿拉娜雅打听到的吗?皇兄,特鲁西姆很少……」
奥尔曼没听两人的谈话,神情阴郁眼神还游移不定。
「皇兄,您怎么了。」
「唔?啊,抱歉。」
「身体不舒服吗?」
「昨晚没睡而己,别担心。」
仿佛在说给自己听,并坐入位子上。
大伙儿坐定位后,特鲁西姆率先发言。
「首先,薇多莉亚代王、奥尔曼代王两位到场,喜悦之至,这次的会谈是因为先前造访我国的巴里斯顿王宣称是鲁多尼亚三世之子,于是由老朽恳请……」
老人即将冗长的开场白时,薇多莉亚打断他的话。
「开什么玩笑,想会谈的人是我,你只是搭顺风车而已,别给我强出头。」
「……」
「开场白也不用了,该如何处置苏伊?从这里开始吧。」
特鲁西姆勉强答应。
「好……那么苏伊大人真的是已故的鲁多尼亚三世之子吗?」
「想也知道是假的。」
薇多莉亚不屑地表示。
「父亲死亡之后才出现就是最好的证明,他是想来争王位的吧,与其讲这种无聊事,还不如说些有建设性的。」
被这么劈头大骂,特鲁西姆皱纹遍布的脸顿时通红,宰相结结巴巴地开口:
「今后我国该如何处置苏伊大人。」
「赶出去。」
薇多莉亚挑明地说。
「让他回巴斯里顿,事情就解决了。」
「可是那位既是巴里斯顿国王又是使者,不可能如此简单就让他回去。」
「那就用绳子绑住脖子拉他走。」
「这怎么行?太粗暴了。」
特鲁西姆瞪大眼睛说。
「对他国国王做这种事,会让我国的处事能力被质疑,就让他待在我国一阵子比较妥当。」
「这样是浪费金钱和时间,若对生病的老鼠置之不理整个家都会生病哦,一定要赶出去才行,还是说苏伊在这里,正合你意?」
「您这是什么话?」
比起讽刺所带来的屈辱,被说出真相更令特鲁西姆狼狈。
「老夫的意思是薇多莉亚代王的作法太野蛮了,不是文明人该做的,做这种事会被其他国家看不起。」
「你在意的不是其他国家,而是宰相的位置吧。」
「老朽是为了王国的将来着想,瞧不起苏伊大人的话,贝鲁兰多联合王国也会来抗议的。」
「那就出动军队一战高下。」
薇多莉亚说得很干脆,兵数的多寡没有问题,她主张要表现出奋力一战的决心。
特鲁西姆嘴角快要起泡似地说:
「这么做实在太胡来了!我国才差一点跟古杰尔赫夫帝国开战,现在又要跟其他国家打战吗?」
「我的意思是,对你的欲望恕不奉陪。」
「您这是在侮辱我吗!」
「如果事实算是侮辱的话。」
薇多莉亚很讨厌特鲁西姆,也可以说她瞧不起武官以外的人,没有在战场上战斗经验的人都太弱没什么好谈的,是她一贯的主张。
以特鲁西姆来看她这样非常危险,只不过对于欲望一事,薇多莉亚的确没有说错。
「万一苏伊大人真是令弟,该怎么办?」
「一样赶出去。」
「这样太蛮横了!」
「蛮横的是你的欲望。」
想法被看破,语气盛气凌人的特鲁西姆只能哑口无言,如果苏伊就这样被赶出去,棋子就少了一枚的算盘几乎被看穿。
「……奥、奥尔曼代王怎么想?」
特鲁西姆把话丢过来,奥尔曼逐抬头。
「奥尔曼代王也认为让苏伊大人回巴里斯顿王国比较妥当吗?」
他的回答恐怕是在薇多莉亚的预料之外。
「不……留在这里好。」
「哦。」
特鲁西姆笑逐颜开,薇多莉亚则是大吃一惊。
「你是认真的?这么做有什么意义吗?」
「说不定他真的是鲁多尼亚三世的孩子。」
「这意思是他是我们的皇弟吗?」
「我就是这个意思。」
他按着太阳穴,因为头痛扩散了,眼睛里出现赫尔妮雅的眼神。
薇多莉亚不屑地瞪视着他。
「为何说得那么肯定。」
「不是肯定……而是有可能。」
「一样,代王说话可不能那么轻率。」
她说的没有错,公众场合上的无心之言,也有可能成为战争的导火线,更何况这次的聚会是公开的,连宰相都参加。
奥尔曼眨着眼睛。
「我知道啊。」
「那就收回你的话。」
「没办法,若他是我们的皇弟就无法置之不理,毕竟是亲人吧。」
「这种事无法求证,因为没有任何证据。」
「也没有作假的证据,所以有可能是皇……」
「别开玩笑了!」
薇多莉亚大力敲桌子,声音响彻高耸的天花板。
「两位别吵了。」
特鲁西姆出言缓颊。
「在下特鲁西姆对奥尔曼代王的话很感动,担忧令弟的事,不愧是历史悠久的王室一员,既然是鲁多尼亚三世之子,就不能草率视之。」
薇多莉亚怒瞪着他。
「你挺开心的嘛。」
「因为是与王室有关的事。」
「你跟以前我在庭园里看到的青蛙长得很像,尤其是皮皱的样子简直一模一样,连叫声都很像呢。」
说完,她站了起来。
「这场闹剧结束了。」
「奥尔曼代王既然同意,就不用勉强让苏伊大人回去了。」
「随你们便,我不同意。」
「现在不是同不同意的问题。」
「总有一天苏伊会怕得逃回国,不然就是死亡,后者的可能性很高,好好给我记住。」
薇多莉亚粗鲁地往椅子一踹离开大食堂,愤怒似乎从地板传了过来。
特鲁西姆露出满意的笑容并看向奥尔曼。
「真不傀是奥尔曼代王,不屈就薇多莉亚代王的要求果真具有王者的风范,薇多莉亚代王虽握有军权,但在下特鲁西姆支持你,只要凭老朽的口舌,不论多大的困难都能渡过的。」
老人滔滔不绝地自夸,但奥尔曼仍低着头。
他再度眨着眼,额头开始冒汗。
一语不发地站起来。
「皇兄……」
娜莉雅担心地叫唤着,奥尔曼走得摇摇晃晃。
这时卡琳伸出手。
「我扶您。」
「……嗯,抱歉。」
奥尔曼扶着卡琳行走,不舒服的感觉逐渐缓和。
「卡琳,去调查苏伊,要巨细弥遗,还有,你能这样撑着我一会儿吗?」
「遵命,什么命令都欣然接受。」
娜莉雅眼神僵硬地望着他的背影,但奥尔曼没有发现。
(那个女仆又来了……)
娜莉雅内心咕哝着。
(老对皇兄做那种事……)
照娜莉雅的个性一定会开口追问,立刻要她说清楚讲明白,不过,对方是奥尔曼信赖的女仆,看起来只是搀扶着步履蹒跚的皇兄,娜莉雅必须压抑住身为罗迪亚大陆的骑士,而且还是皇妹的妒意。
她为了平抚气愤的情绪而走出大食堂,漫无目的地在皇宫内走来走去。
自己也晓得这样没有意义,但若不这么做她无法待在奥尔曼的身边,或许自己没资格担任护卫一职,但现在也只能这样安抚自己的心。
即使如此仍忍不住去想,之前两人是指尖互碰,这次是手牵手,肢体接触愈来愈明显了。
「我……何时才能跟皇兄那样啊……」
娜莉雅不自觉地脱口而出,幸好周围没有半个人。
「不用永远也没关系,哪怕只有一瞬间也……」
那是自欺欺人,其实是想一直手牵手,一起共同生活,她也梦想拥有理想的家庭生活,不用依赖剑的人生,想结婚,生孩子,过着幸福的人生。
那个对象除了皇兄以外,不做第二人选。
娜莉雅幻想到这部分,独自红着脸,又在乱想了,没有血缘关系却仍是兄妹,结为夫妇不论在人伦道德或双圣教的教义都是悖逆的,即使是她也会有所顾虑吧,
她蓦地抬起头,不知不觉间来到皇宫里头,至今都很少靠近的地方。
这里是中庭附近,原本是长兄海尼尔所使用的这个地方,为了聊以慰藉体弱多病的他,摆着各式各样图画和雕刻品。
「现在应该是薇多莉亚皇姐在使用吧……」
那位皇姐的身影刚好出现在视线一角。
她站在寝室前,那头红发不可能会认错,不只薇多莉亚,旁边还有别的女性。
(那人的确是……依蕾克莉丝吧,)
薇多莉亚打开门,向依蕾克莉丝伸出手,依蕾克莉丝像是被服侍的贵夫人般,优雅地牵起她的手。
两人身影消失在寝室内,虽说她们是军务卿与部下的关系,但动作太过亲密,看得娜莉雅目瞪口呆。
(那两人是怎么……)
她内心浮现某种想法,薇多莉亚虽然受到来自各地的求婚,却始终保持独身,据说她誓言与军队共存亡,但说不定是为了其他的原因。
各样的情厌在娜莉雅内心翻腾着。
她也有好奇心,却碍于骑士的自尊与道德,极力压抑想要偷窥的行为,因为这对娜莉雅来说是「下流的事」。
然而现在私心胜过一切,跟平时的薇多莉亚回异的行为,刺激着娜莉雅的好奇心。
她突然想到附近的仓库有绳子,便立刻过去拿。
娜莉雅将绳子拿在手上往楼上移动,正下方是薇多莉亚的寝室。
她将绳子绑在凸出来的露台扶手上,向下垂吊,娜莉雅抓住绳子慢慢往下降。
幸好没有人看到,由于这里是薇多莉亚使用的区域,佣人们没事时畏惧得不会靠近,因此没有任何人发现垂吊在绳子上的娜莉雅。
(我在做什么啊……)
连自己也不晓得为何要这么做,这样不就简直像卡琳一样吗?身为骑士却在偷窥别人。
可是为了确认涌上内心的疑虑,的确也只能这么做。
她来到窗户旁边,不用确认就知道是薇多莉亚的寝室,娜莉雅就在寝室的外头。
光滑的墙壁害脚无法撑住,虽然很辛苦娜莉雅仍使劲接近窗户,小心翼翼地窥看屋内情形。
越过窗户看到薇多莉亚的身影,在她旁边。
「依蕾克莉丝……!」
努力忍着不发出声音,因为她们两人正躺在床上,那是什么意思连娜莉雅也瞬间就能理解,被喻为独眼猛将的皇姐为何坚决不找夫婿的原因。
比起恶心的感觉,反而是更大的震撼包围着她。
(皇姐竟然做这种事……)
抓着绳子的手冒汗。
其他人知道这件事吗?还是只有自己?知道这件事后该怎么办呢?
此刻的娜莉雅实在无法作出结论。
翌日早晨。
在床上打盹的奥尔曼,因敲门声醒来。
若在平时,那敲门声是早餐的信号,今早却不同,因为当门一打开,娇小的少女便飞扑过来。
「皇兄,早安。」
是梅妮卡,她脸上挂着天真的笑容并跳到床上。
奥尔曼也跟平时一样微笑以对。
「啊,早安。」
「今天梅妮卡是第一个见到皇兄的,平常都是女仆先。」
「因为卡琳的部下去拿早餐了。」
卡琳也常常自己去端早餐,这么做也是为了预防下毒,卡琳也会让手下打理餐点,她偶尔也会亲自下厨。
梅妮卡不悦地嘟着嘴。
「那个女仆老黏着皇兄不放,若是梅妮卡一定会煮得更好吃。」
「因为你有在练习下厨啊。」
梅妮卡在床上换了个方向,钻到被子下躺好。
接着牵起奥尔曼的手。
「皇兄的手好温暖呢。」
「是吗?」
「是的,梅妮卡的手呢?」
「很温暖啊。」
「比那个女仆温暖吗?」
他回答「这就不晓得了。」他没怀疑过为何小小年纪的皇妹为何对卡琳的事那么了解,年幼的妹妹对奥尔曼来说既疗愈又不用提防,也不需要去调查她。
梅妮卡本身也没将心中的妒意表现出来。
「皇兄,今天您要做什么呢?」
「去会客。」
「哎呀,难不成又多了个兄弟姐妹吗?」
奥尔曼看着妹妹。
「怎么,你知道了啊?」
「大家都在传,那人多大年纪?」
「应该是十三岁。」
「这样就是比我大了呢。」
梅妮卡附和后就没再追问,奥尔曼感到意外。
「说不定梅妮卡会多了个哥哥哦。」
妹妹耸耸肩。
「不可能是哥哥啦,皇兄也不可能真的相信吧?谁叫增加兄弟姐妹不是件好事情。」
奥尔曼有时会对这年幼的少女所发挥的才气感到讶异,理应一无所知的年龄与立场,却能正确地抓到重点。
「……梅妮卡真聪明。」
「听到皇兄夸赞梅妮卡觉得好幸福,梅妮卡希望能比女仆比娜莉雅皇姐还要聪明。」
「有目标是好事。」
「而且,我觉得最喜欢皇兄的人是梅妮卡。」
说完后,梅妮卡合上眼。
奥尔曼轻轻抚摸着发出鼻息声的皇妹的头发,她是白瓷皇宫里能够敞开心房和接触的少数女性,这样就足够了。
为了不吵醒梅妮卡,他悄悄下床,安静地梳洗完毕后离开房间。
奥尔曼将她的「喜欢」视为兄妹之情,不只他,若有一百个人听到这句话,一百个人都会如此认为吧。
对梅妮卡而言却不是这样,顾名思义,她是爱着皇兄的,跟有没有血缘也无关。
她来寝室也不只是想和皇兄说话而已,还想闻闻床上的气味,皇兄的氛围、气味她都爱。
所以她并没有睡觉只是假装睡着,等到奥尔曼离开后,再在床上尽情享受他的气味。
(呵呵……娜莉雅皇姐和卡琳绝对无法做这种事吧,)
年幼的少女将被子盖住头窃笑着,然后手指慢慢伸向下腹。
奥尔曼往白瓷皇宫的大厅走去,外国来的宾客逗留在二楼视野佳的房间里。
娜莉雅虽然也在,这个皇妹却好似心不在焉的样子。
「身体不舒服吗?」
奥尔曼关心地问道,她却立刻否定。
「不是,皇兄昨天走路才摇摇晃晃的,您没事吧?」
「已经好了,我想是心理作用吧。」
「我也是。」
「欸?」
「昨天所看到的,一定也是我想太多。」
两人来到会客室,一敲门便传来「请进」的应门声。
接着进到房内,由于是招待宾客的房间装潢很气派,家饰布全都绣上金线作装饰,墙上挂着风景画,图画使用的大多是暖色系,那些是在贝鲁兰多王国购买的,银制食器则全都擦得晶晶亮亮。
赫尔妮雅站在房间中央,没见到苏伊的身影。
她嫣然一笑。
「哎呀,欢迎,怎么了,一脸的倦容?」
「你们获准留在这里了。」
「这是认同苏伊是鲁多尼亚三世之子吗?」
「……目前的确无法否认。」
听到奥尔曼的话,赫尔妮雅笑逐颜开。
「谢谢,不傀是好伙伴。」
「前伙伴吧。」
「前伙伴仍是伙伴啊。」
赫尔妮雅坐在皮椅上,也劝两人入坐。
「坐下吧?」
「不了。」
奥尔曼来到她身边。
「目的是什么?」
「什么意思?」
「要我承认苏伊是皇弟,究竟有何目的?」
「因为我是被他雇用的啊。」
「你会因为钱就干这么大条的事吗?应该别有目的吧,还是……是皇姐的指示?」
他晓得身后的娜莉雅一定会觉得奇怪,但他不客气地注视着赫尔妮雅的眼睛。
那双眼睛里看不见那个光芒,那双眼眸的确是在沙漠中一起行动的女性的。
赫尔妮雅露出苦笑。
「哎呀,你想勾引我吗?」
「别乱说话。」
「从那个狭窄的洞穴以来,第一次靠我这么近呢。」
「那有够痛苦,因为我害怕女人。」
「那时不也说了要帮你克服这件事吗?」
「不用你鸡婆。」
他离开赫尔妮雅,没感觉到希尔托露德的影子
「因为心怀慈悲才帮助苏伊吗?真不像你的作风。」
「那孩子真的很可怜呢,听说从小就被其他的兄姐霸凌,虽然是因为上头的兄姐都死了,才能继承王位的。」
「这种故事似乎哪里听过。」
「或许才渴求有个温柔的兄弟姐妹吧。」
赫尔妮雅注射着奥尔曼和娜莉雅两人。
他也不是不懂,他也曾崇拜温柔美丽的皇姐,在敏感的时期,这种心情更强烈,可惜最后却留下沉痛的回忆。
「你要跟着苏伊到何时?」
「我是随行人员啊,受雇的期间吧。」
然后她站起来,主动靠近奥尔曼。
「可是既然你说能够留下来,我也可以一直待在这里哦。」
赫尔妮雅笑巧嫣兮地说,没有那时怪异的眼神。
锵一声,长剑横亘两人中间。
娜莉雅从腰间抽起长剑,分开奥尔曼和赫尔妮雅,剑仍在剑鞘里,伸出去的只是剑柄,表示并无杀意。
只不过话中渗杂着怒气。
「别胡言乱语,你以为皇兄是什么人?」
赫尔妮雅露出暧昧的表情。
「我的前伙伴啊。」
「现在是我国的代王。」
「从我来看就是以前的奥尔曼啊。」
「对皇兄要加敬称。」
「哎呀,皇妹殿下吃醋了吗?」
娜莉雅瞬间脸红,旋即表情犀利。
「若继续说些不礼貌的话,我可是会真的拔剑哦。」
「那可敬谢不敏。」
赫尔妮雅后退一步,确认她离开奥尔曼后,娜莉雅才收回剑。
「若胆敢再对皇兄无礼,下次就来真的了。」
「我无礼的对象其实是你吧。」
娜莉雅眯起眼睛,瞪着比自己年长的女性说。
另一方面,奥尔曼在两人吵嘴之际仔细地观察着,对象当然是赫尔妮雅。
她的眼眸里感觉不到希尔露德的气息,在临时的谒见室所看见那令人害怕的诡谲厌,只有两人独处时,皇姐的欲望赤裸裸地表现出来,现在完全感受不到那样的氛围。
虽然松了口气,但那时究竟是怎么回事?单纯想太多,因为太疲劳而让自己做恶梦了吧?
(拜托那么一次就好,)
这时突然想到,房里少了个重要人物。
「苏伊人呢?」
「在外头散步,一直关在房间里会窒息,从这里看得到他吧。」
赫尔妮雅指着窗户说。
从窗户往下俯视,刚好看到那名少年在走路,日光下的金发闪闪发光,如梦幻般的景象。
脸正要转回来之际,他发现。
里头的草丛里不自然地沙沙摆动,那摆动的方式并不是被风吹,而是有什么躲藏在里头的感觉。
「苏伊!」
奥尔曼喊道,少年先是看了他一眼,接着看向草丛。
拿着剑的两名男子顿时从草丛跳出来,刀尖直指着苏伊。
「危险!」
除了出声警告之外别无他法,刺客知道他不可能出手相救才会袭击苏伊的。
这时出现另一个声音。
「皇兄,请让开!」
娜莉雅大喊,她对连忙让开的奥尔曼连看都不看一眼,直接从窗户跳下去。
娜莉雅着地后同时抽出长剑。
「不许有人在皇兄眼前放肆!」
她一来到苏伊面前便挥起剑,长剑与长剑交手,发出金属声。
娜莉雅手腕一转,刺客的剑被弹开掉落在地,失去武器的男人被踹开后,只剩一人对峙。
另一个是浑身肌肉的男人,精壮的身躯与巨大的武器,以刺客来说块头算很大。
男人嘶吼着,没有意义,纯粹为了恐吓的吼叫声。
但娜莉雅气定神闲地听着,反而让她夺得率先下手的好机会。
不待对方出手,她一个迈步横向劈下去,男人的衣服被划破,渗出血来,她避开愤怒当头所挥下的剑,接着再刺过去。
男人的武器滚落在地,他的手腕流血……
娜莉雅再度架好剑。
「我已手下留情,若想再打就杀无赦。」
听到这声宣战,两人都不敢吭声,终于转身向后逃之天天。
娜莉雅收起剑,这才走下来的奥尔曼和赫尔妮雅关心苏伊的状况。
「有受伤吗?」
奥尔曼扶起苏伊。
「我没事,谢谢。」
「向我皇妹道谢吧。」
于是苏伊向娜莉雅行礼致谢。
而那个皇妹向奥尔曼招手说:
「请看这个,这里。」
她拿起袭击者扔掉的剑,并指着剑柄的部分说。
剑柄的部分刻着小小的侧脸的狼徽章。
「这是王国的国军军印,是我国工房所制作的武器。」
「那些人是士兵吗?」
「是皇姐的部下。」
统筹军队的是薇多莉亚,而且士兵潜伏在皇宫的庭院里,明显和薇多莉亚有关。
「应该是下令若有万一就处理掉他吧。」
「皇宫附近有兵营,最好别让苏伊大人留在皇宫。」
白瓷皇宫严格限制持武器进入宫内,但若是薇多莉亚就有可能办得到,她应该会出动大批全副武装的士兵进到皇宫里吧,明白这件事后也晓得保护他是有难度的。
但奥尔曼没有马上附和皇妹的提议。
「皇兄,怎么了吗?」
他没有回答,一瞬间看了下苏伊,接着对他说。
「很遗憾这里很危险,苏伊,你最好移去别的地方吧。」
「不用,我无所谓。」
「有人要你的命哦。」
「如果有人要我死,也会有人要我生,运气好的话那些人会替我挡掉危险,而且,我是国王,还是两国的国王,如果这样就死去也只是命该如此。」
「我可没办法保证你的生命安全哦。」
「没关系,况且哥哥……刚刚犹豫了吧?」
奥尔曼没回答,因为被说中了,他刚刚的确衡量了苏伊的性命,苏伊死亡所产生的利益和活着所产生的利益,如果死掉,许多烦恼的因素就会消失。
但是既然赫尔妮雅看到了就无法见死不救,她的眼神虽然没变,但奥尔曼的心却被束缚住了。
苏伊微笑。
「没关系,可是我是你皇弟,具国王的资格,所以非渡过这样的试练不可。」
「……」
「还有皇兄,下次一起轻松地喝茶好吗?」
「现在就可以了。」
「最好是两人单独,日后再让赫尔妮雅跟您连络。」
苏伊带赫尔妮雅回自己的房间。
奥尔曼不由得啧了一声,刚刚这里所发生的事实在太难看了。
「娜莉雅,跟我过来。」
「去哪里?」
「去找皇姐。」
不待她回答,奥尔曼便跑了出去。
白瓷皇宫的正对面是军营,距离稍远的地方有官兵的宿舍,均为王室所有。
宿舍旁有栋小而美的建筑物,那栋算是执政室,负责护卫白瓷皇宫的禁卫军与士兵们的指挥官都待在那里,也被称作将军府。
前几天那里还有禁卫军的指挥官,如今则由士兵的指挥官兼任,那人就是薇多莉亚。
奥尔曼猜到皇姐在这里。
「薇多莉亚皇姐!」
他一开门便大声喊道,娜莉雅也跟在身后。
「你在吧?皇姐。」
房内几名军官手持着剑站起来,看到这状况的娜莉雅为保护皇兄而挡在前面。
奥尔曼不予理会再度喊道:
「皇姐!」
「别叫了,吵死了。」
薇多莉亚走下楼梯。
「有事吗?你来这种地方真稀奇。」
「你晓得我为何而来吧?」
一听到他的话,薇多莉亚用一只眼睛向军官示意后,他们放下剑离开房间。
房里只剩三人。
「奥尔曼,这不是正式的会谈所以书记不在场,之后若将这里说的话泄漏出去,我也会一概否认。」
奥尔曼点头同意。
「好。」
「你为何想杀苏伊。」
「不置可否。」
薇多莉亚坐在简朴的椅子上,也示意奥尔曼坐下。
「我就当你承认了。」
「不过代王的位子愈来愈多也真无奈。」
「作法太残暴了。」
「简洁又有效率是我的理念。」
「苏伊也是巴里斯顿王,在白瓷皇宫遭杀害的事如果被贝鲁兰多联合王国知道,会派兵攻打过来的。」
「这样就迎战啊,我们不会打输联合王国兵的。」
薇多莉亚自信满满地说,她丝毫不认为自己所锻练的士兵会比贝鲁兰多联合王国的差。
奥尔曼觉得这种想法是不行的,若与西南方的贝鲁兰多掀起战争,北方的古杰尔赫夫就会趁机介入,无论薇多莉亚是多么厉害的名将,既然没有分身就不可能同时与南北两方开打。
如果对方假好心说是为了要帮忙我国赶走贝鲁兰多怎么办?所以才要派军驻扎在廉登市呢?没有表露出侵略的意图,反而更麻烦。
然而就算跟这位皇姐解释,她不仅听不下去还会一笑置之吧,毕竟「打赢必输的仗」是她的理念。
之前的确一直很顺利,如今遭到南北大国同时觊觎,本国的国力与数年前相比也弱了不少。
「没万全准备最好别开战。」
听到奥尔曼的话,薇多莉亚当然会加以反驳。
「老早就准备妥当了,与其等到国势衰弱,趁着士兵还精力充沛时开战才是上上之策。」
「若输了就没意义了。」
「杀掉苏伊会引爆战争,但不杀他就不会有战争吗?」
「也是……的确无法肯定说没有。」
奥尔曼说得有所保留,贝鲁兰多的确很有可能找什么借口就攻过来。
「这样杀了他还速战速决,还是说……」
薇多莉亚的独眼一亮。
「你放感情了吗?还真的相信他是皇弟啊?」
「……我也不知道。」
脑海中又出现赫尔妮雅的眼眸。
「……皇姐你忤逆过希尔托露德皇姐吗?」
薇多莉亚面露诧异。
「你在说什么,有人胆敢忤逆那位皇姐吗?」
奥尔曼张了几次口,终于出声。
「……有个人忤逆她后逃出来,现在要付出代价了,似乎无法否认苏伊是皇弟……」
他只挤出这些话。
眼前的皇姐一脸这样讲反而更不懂的表情,娜莉雅也面露不解。
外头传来敲门声,一名军官入内,笔直往薇多莉雅走去并附耳说话。
她点了点头。
「奥尔曼,你的使者来了。」
她的独眼难得露出困惑的眼神。
「使者来是无妨,但也派高档一点的嘛。」
奥尔曼与娜莉雅脑中虽然浮现出问号,但马上晓得原因。
进来的人是卡琳。
「有事想跟奥尔曼殿下禀报。」
女仆用词非常谨慎,薇多莉亚与手下们一直都认为卡琳只是一般的女仆,所以由她带来重要的消息觉得很不可思议。
「能够在此提出吗?」
「可以啊。」
「苏伊大人似乎正前往德亚朵菈大教堂。」
「动作真快,他去做什么。」
「这部分便不得而知。」
「……知道了,退下吧。」
卡琳躬身行礼后便离开将军府,
薇多莉亚不屑地说,
「自称皇弟的那家伙出手了吗?奥尔曼,你想跟那些人联手吗?」
「你觉得呢?」
皇姐的独眼瞬间变色。
「别给我开这种玩笑,若你想跟那些人联手,我也会杀了你,就算对方是皇弟也一样。」
「我非常明白薇多莉亚皇姐的可怕。」
「很好,只要不阻挡我登基之路,你也能活得长长久久。」
奥尔曼没有回答,他心中另有打算。
那就是登基为王,不过这位皇姐也没有隐藏她的野心,他们与苏伊一起堵在芬梅尔豪森的王位前。
载着苏伊的马车缓慢地走在德亚朵菈大教堂的路上。
马车的侧面清楚印着代表巴里斯顿王国徽章的鹿角,这徽章画得很新,目的是为了引人注目。
事实上,看到马车的人们的确开始谈论。
「巴里斯顿的国王真是先王的孩子吗?」
「前往大教堂也是为了告知自己的身分吧。」
「听说教宗也承认了。」
这些小道消息如野火燎原般扩散,想当然耳,苏伊与赫尔妮雅就是为了引起这效果,才故意放慢车速。
尤其是狂热的双圣教信徒莫名的相信将发生革命性的大事件,双圣教的教义禁忌很多,但大部分都能自由心证的来解释,对信奉教义第一,视双圣教为罗迪亚大陆唯一宗教的人而言,现在是凝聚信徒的最佳时机。
马车来到德亚朵菈大教堂前,故意停在人多的地方也是计划好的吧。
民众为了一睹年轻的君王蜂涌而上,为了应付这些人苏伊下车打招呼,甚至出现女人的尖叫声。
光是「少年君王」的称呼就容易受到关注,和本国有血缘关系就更吸引人了。
「苏伊一世,请为婴儿祝福。」
「请救救双圣教。」
苏伊没有直接回答,笑容可掬地挥着手,一边往大教堂里走去。
赫尔妮雅走在前头,两人前往大教堂中的贵宾室。
等在那里的是科特洛与特鲁西姆,站在角落的是耶儿拉妮雅。
少年一进去便礼貌地跪下来。
「科特洛教宗,终于见到您,深感无上光荣。」
「哦,
苏伊一世,快来我这边。」
科特洛坐在椅子上招招手说,一国之王对自己以礼相待的景象,过份地满足他的自尊心。
「我实在敬佩您敬畏双神的态度。」
「圣下是阳暗神与阴明神的代理人,理应如此。」
「唔,不过这里只有我一人,无需如此多礼,神会体谅的。」
科特洛催促他站起来,但没请他入坐,在场坐着的只有他自己。
苏伊与科特洛面对面。
「话说回来,圣下,希望您能听听我的请求。」
「说说看吧。」
「本人不只是巴里斯顿的国王,也是芬梅尔豪森王室的血脉,但是代王不承认这件事,奥尔曼代王还算认同我,薇多莉亚代王甚至不把我当回事。」
「嗯,神也感到悲哀。」
「请您务必证明在下苏伊为鲁多尼亚三世之子,圣下的话代王无法忽视,民众肯定也会接受。」
「这要求太大了。」
科特格看了一下特鲁西姆,宰相干咳几声后说:
「希尔托露德代王的继承者有四位,其中一人已死亡,一人因发病而辞退代王王位,苏伊大人打算加入吗?」
「毕竟我是鲁多尼亚三世的私生子。」
苏伊回答得很大方,完全不怀疑自己所言真假。
特鲁西姆摸摸下巴。
「不过现在才承认身分,反弹也很强吧。」
「正因如此才更需要圣下说话,不仅如此,若宰相大人也能帮腔,反对声浪也会变小。」
「嗯,也是有可能。」宰相回答说。
最近特鲁西姆老被瞧不起,但他终于可以充份发挥宰相的头衔,尤其是面对他国的时候。
此外,如果双圣教的教宗认同这件事可信度就会增加,毕竟双圣教是罗迪亚大陆信徒人数最多的宗教。
特鲁西姆询问科特洛:
「您觉得呢?圣下。」
「我明白您的要求了,但老夫该如何向外公布?」
「听说薇多莉亚代王的母后是古杰尔赫夫人。」
「她的名字是芙丽妲妮亚吧。」
「希望召下能公开她曾通奸的事实,薇多莉亚代王不是鲁多尼亚三世的孩子,而是芙丽妲妮亚的私生子,而且成为王妃后仍不守妇道。」
「你说什么!」
连柯特洛也极为惊愕,特鲁西姆也惊讶地瞪大眼睛。
换言之,苏伊的请求是要宣布薇多莉亚并非鲁多尼亚三世之子,芬梅尔豪森王室里养子、嫡子并不稀奇,但王妃通奸所生下的孩子就另当别论了,那是天大的丑闻。
白瓷皇宫肯定会引发大震荡吧,对方是王国代王之一的人选,又是罗迪亚大陆威震四方的独眼猛将。
「奥尔曼代王原本就是拖油瓶,应该没多大影响,有问题的是薇多莉亚代王,若不适任代王,人心自然远离,就由在下苏伊来凝聚世人的支持。」
「唔……」
科特洛额上冒汗,他没有擦汗,而是在反刍苏伊的话,无论私生活有多乱,也不可能捏造如此荒诞的事。
「…… 你认为老夫办得到?」
「芙丽妲妮亚曾是狂热的双圣教信徒,而圣下是双神的代理人,您说的话就是神谕。」
「你怨恨薇多莉亚到这种地步吗?」
「倒也不是这样,是薇多莉亚代王先对我开刀的。」
「这样的话就算神下了这神谕,但老夫……双圣教会有什么利益,老夫希望至少双圣教的收支出能由我方自行管理。」
「当然,我向您保证,不仅如此,成为芬梅尔豪王室继承人之时,连同巴里斯顿王国都会排除双圣教以外的宗教。」
「哦!」
「再过不久我也会成为贝鲁兰多联合王国的国王,如此一来,贝鲁兰多全土都会以双圣教作为唯一的信仰。」
「什么……」
科特洛再度瞪大双眼。
双圣教虽是罗迪亚大陆最大的宗教,但也有其他宗教存在,每个国家都有传统或新兴宗教,根深蒂固。
之所以会有这情形,是因为维利西斯大王当初统一大陆全土时,也借助了各宗教的力量,他以报恩为由,同意所有宗教能自由传教。
这对双圣教本身的传教也是很有力的一点,不过,一旦获得利益就变了,成为最大的宗教后,常常向芬梅尔豪森王要求排除其他宗教,每次都被驳回也是因为要承袭维利西斯大王的作法。
苏伊的提案则是颠覆前例,他承诺会实现这件事。
科特洛额头上的汗已干,笑逐颜开,因为前往荣光的阶梯就在眼前。
「对双圣教如此竭尽心力,想必神也会聆听你的愿望吧。」
「诚惶诚恐。」
「芙丽妲妮亚是个不守妇道淫乱的女子,薇多莉亚也是。」
「圣下说的没错。」
「关于苏伊一世继承芬梅尔豪森王位一事,特鲁西姆也出份力吧。」
宰相连忙行礼,柯特洛伸出手。
「请宣誓对双圣教的忠诚。」
苏伊一跪下,恭敬地牵起他的手并且亲吻。
「就此告辞。」
少年站起来,从科特洛面前退下,赫尔妮雅也跟在后头。
骰子投出去了,他踏出成为芬梅尔豪森王的第一步。
苏伊与赫尔妮雅一离开房间,紧张的气氛便稍微缓解,柯特洛仍坐在椅子上,依旧难掩笑意。
「特鲁西姆啊,双圣教统治世界的时候终于来临了。」
「恭喜,圣下。」
宰相用满脸皱纹的脸道贺。
「芬梅尔豪森终于成就了神的义。」
「世界都要跪拜在双神脚前,哪怕是十三王朝以来的君王也无一例外。」
「维利西斯大王若在这里,一定会后悔自己所做的事,五体投地匍匐在圣下脚前。」
「双神位于地之上、人之上、国之上,无一例外。」
科特洛对特鲁西姆的奉承话,满意地点头。
过去的双圣教是成立于贫困之中,是个以相互扶持为目的的宗教团体,然而这意义在双圣教来到宗教的上层时便已消失,变得跟世俗的宗教没两样,科特洛是将世俗的欲望整个浓缩起来的男人。
宰相附耳小声说:
「获得神谕是圣下的特权,那少年也明白这道理吧。」
「真是聪明的小子呢。」
「可是有朝一日若成为芬梅尔豪森的国王,也要考虑到他会翻脸哦,现在也是巴里斯顿王,派军进驻芬梅尔豪森也是不无可能。」
科特洛一听眉头深锁。
「唔……软弱之人常会舍弃信仰,的确无法否认不会有这种事。」
老人眼神变得锐利。
「老夫可不想站在那种人的底下。」
「这件事交给老朽处理,一定能巩固圣下的地位。」
「要怎么做?」
特鲁西姆再度窃窃私语,科特洛的表情逐渐开朗起来。
「原来如此,不愧为一国宰相呢,单凭口才就能替双圣教工作。」
「包在我身上。」
宰相向耶儿拉妮雅微微示意,她没有回应静静走出房间。
奥尔曼并不晓得苏伊与科特洛、特鲁西姆的谈话内容,卡琳虽然也监视着德亚朵菈大教堂,但耶儿拉妮雅与「白瓷气息」设下了完美的防谍行动,因此不否认进行得不是很顺利。
平时他在书库工作结束回到寝室后,都是直接躺到床上,不只睡觉,还会在脑中整理当天发生的事,稍作休息也能让头脑清晰。
所以他一开寝室的门,就想马上上床。
但他今天没躺上去,反倒是大吃一惊。
因为有另一个人坐在床上。
「唷,你好。」
私自进到奥尔曼寝室的是赫尔妮雅。
他整理好惊讶的心情,摆出一张脸。
「喂,你干嘛。」
「抱歉啦,你的女仆说过要我待在觐见的地方等,但太无聊就跑过来了。」
「这里是我的房间,娜莉雅!」
他叫唤皇妹,在外头守卫的娜莉雅一开门,果然也是大吃一惊。
「……你何时偷溜进来的!?」
她抽起剑质问,赫尔妮雅举起双手「冷静冷静。」
「我什么也没做啦,只是有个请求而已。」
「我可没答应你哦。」
奥尔曼吃惊地回答。
「我都这样跑来见你了,应该会想听听吧?」
和过去共事时一样的眼神,奥尔曼只想了一下就对娜莉雅点点头,护卫他的皇妹虽犹豫不安,仍照指示回到走廊。
奥尔曼从墙边拿椅子过来坐好。
「你的请求是什么?」
「谈话之前,不喝个什么吗?」
「不了,有也不喝,请求是什么?」
「真冷淡……对了,苏伊是鲁多尼亚三世之子的传闻流出去了,不觉得挺不错的吗?」
「是你出的主意吗?」
「算吧。」
赫尔妮雅一脸得意。
「这是参
考你在维塔利亚时的作法哦。」
「都几百年以前的事了。」
「那种手段任何时候都有效啦。」
「你的目的是什么?让苏伊坐上王位,自己当宰相吗?」
「那样很不赖啊,操控历史悠久之王国的女宰相。」
她坐在床上,腿交叉,直直伸长的腿很醒目。
「只不过就这样把你晾在一旁不是很不好意思吗?干脆互相联手对抗薇多莉亚代王如何?」
「太狡猾了吧。」
「人数凑起来,薇多莉亚也无法跟我们斗吧?」
「我若与苏伊联手,就是摆明与皇姐为敌,我可不想这样,而且你背后有宰相跟科特洛教宗吧,有哪个人会笨到引蛇入室吗?」
「明天会宣布一件撼动芬梅尔豪森的人消息。」
她轻松地说。
「宣布完毕后,就算你低头拜托要跟我们合作也太迟啰,现在是最后的机会。」
奥尔曼立刻拒绝。
「愚蠢至极。」
「哪有,你是和苏伊合作哦。」
「就说不要了。」
「合作吧。」
赫尔妮雅目不转睛地注视着他。
「若是你应该办得到,你在维塔利亚时取了王妃的性命,不知是不是因为是王室的关系,你这男人能够随心所欲意,相信奥尔曼不会错过这样的好机会。」
「我不可能……」
话只说到一半。
因为赫尔妮雅的感觉改变了,那是在临时的谒见室所见到的气息,仿佛无底沼泽般的寒意与恐惧,那些感觉交织在一起,释放出令人惧怕的性感,这氛围只有危险的香气可形容。
赫尔妮雅的体内是希尔托露德。
「听话嘛,可爱的小鸟。」
顿时听到像是希尔托露德的声音。
「曾经拒绝我的小鸟,但我不准再发生这种事啰。」
「……希尔托露德皇姐……」
奥尔曼喃喃说,为避免从椅子上摔下来而辛苦撑着身体。
「不会吧……不会,一定是假的,皇姐早就死了……」
「奥尔曼,看着我,来吧。」
他凝视着赫尔妮雅的双眼,瞳孔的确是皇姐的颜色。
「你比薇多莉亚更适合当国王,所以要听我的话。」
「又来了……我不想和薇多莉亚皇姐为敌……」
「可以的,这种小困难轻松就能跨越,那就是身为国王的资质啊。」
「苏伊……为什么要……」
「呵呵,还在害怕吗,放心吧,你要当上国王,就只能这么做了。」
奥尔曼的脑海中浮现出希尔托露德的身影,柔声说话的姿态,如舞会上华丽的舞姿,态度从容地与各国的大使交手的姿态,以及,在床上袭击他的模样。
过去被希尔托露德咬的小指隐隐作痛。
他用沙哑的声音说。
「我已经决定要……除去王室的气味……」
「那就听我的话,与苏伊介作,小鸟若想展翅离巢就只能这么做。」
「顺从过一次……就表示承认苏伊……可是我不要……我不要再这么做……」
「……」
「可爱的小鸟。」
「……我想要除去的是……姐姐的气味……」
「奥尔曼。」
「……唔……」
他仰望着天花板拼命抗拒。
「我讨厌……皇姐……希尔托露德……」
「呵呵呵。」
希尔托露德的声音在脑中响起。
「小鸟长大了,但还早得很呢,翅膀长硬想离巢?这样下手就得残忍些了,毕竟小鸟也是有喙嘴的。」
「拜、拜托,消失吧……」
「拜托什么?」
突然出现另一个声音,他面向前方,坐在那里的是赫尔妮雅。
刚刚的感觉已消失,瞳孔的颜色也跟原来的一样,是过去曾联手合作过的女性。
她有些吃惊地问道:
「奥尔曼,你突然咕咕哝哝在说些什么啊?我没听清楚。」
「……不要跟你合作……」
「什么啊,这样还要用拜托的?」
「你有听到我说拜托嘛。」
他发现自己背部冒冷汗。
赫尔妮雅倒是很开心。
「没有啦,我们合作比较好哦,因为很快就要宣布那件事了。」
「……是什么?」
「还是秘密,可是若接受我送的礼物,就告诉你。」
「不要……」
「你不要客气啦。」
赫尔妮雅离开床,走向奥尔曼,她故意将头发往上撩,胸口稍微打开。露出白皙得令人吃惊的皮肤。
「我们还没发展这种关系吧,不觉得这样很可惜吗?」
她慢慢靠过去,不是希尔托露德那种可怕的感觉,而且健康又阳光的性感。
「差不多了吧,我该跟你做那种事了。」
她的确艳丽动人,沙漠里的商贾们都争相娶她为妻或作情妇,每次她都笑着婉拒。此时却在逼迫一个男人。
「我一直很想要你呢,难得都来芬梅尔豪森了,人家才不要放手。」
「……不要。」
「欸?」
「不是、那个……我没办法。」
奥尔曼站起来,绕到椅子的后面,与赫尔妮雅之间作出屏障。
「已经结束了,我跟你之间什么都不会发生。」
她双手插着腰。
「还在继续讨厌女人吗?」
「我想一辈子治不好了。」
「现在还没治好吗?」
「给我出去。」
他指着大门说,赫尔妮雅耸耸肩。
「真无趣,在沙漠时也一样。」
「靠男人获得乐趣是你的坏习惯。」
「真抱歉呢。」
赫尔妮雅嘴角向下说:
「不跟我发生关系,是你的损失哦。」
「你的阴谋我不会奉陪的。」
「呵,真不像奥尔曼的作风呢,不像那时的奥尔曼。」
她扔下这句话便离开。
奥尔曼大大叹了口气,重新坐正在椅子上,接着甩甩头来清醒脑袋。
隔天,德亚朵菈大教堂出现一个传闻,那是科特洛教宗要发表重大事件。
虽不晓得内容是什么,但直接由教宗来宣布,可见并不是件普通的事情,传言有说会赏赐金币给所有阶层的人,或科特洛要卸下教宗的地位,其中甚至有末日将至的谣言。
由于民众前来聆听发表,使得大教堂正面的人愈来愈多,人多的地方就有摊贩是人之常情,也出现盯上信徒荷包的扒手,除此之外也有取缔这些人的士兵,现场乱哄哄地乱成一片。
绿雨月二十七日(六月二十七日)早晨,科特洛出现在大教堂的露台时,群众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呼声。
科特洛身边的是苏伊,两人比肩而站本身就是特例。
「敬虔的双圣教信徒啊。」
科特洛呼喊道,这里除信徒以外的围观人士也相当多,但他不在乎。
「老夫的话就是双神的神谕,双神嘱咐我要呈迚事实,因此不能包庇,一定要将事实说出来,站在这里的苏伊一世千真万确是鲁多尼亚三世之子,具有继承王位的资格,与是否进行继承仪式无关,苏伊一世是芬梅尔豪森的国王。」
群众哗然,也有声音说「果然是这样」。
「然后,薇多莉亚代王其实并非鲁多尼亚三世之子,她是母亲通奸后所生的孩子,所以我能断言她没有继承王位的资格,再说一遍,薇多莉亚是私生子!因此苏伊才是真正的国王!近日就会在双神的守护之下,进行加冕仪式。」
这次发出如爆炸般的轰声。
芬梅尔豪森的代王且是红发猛将、独耳勇将的薇多莉亚不是鲁多尼亚三世真正的孩子这件事,顿时传了出去,受到民众爱戴的女将军瞬间遭世人唾弃。
况且这件事是由双圣教的教宗发布,效果极大。
消息遍布的地方不只德亚朵菈大教堂门前,也传到住宅街、市场、贫民窟,甚至到妓院,想当然耳白瓷皇宫也都在讨论这话题,
如此一来传到本人耳里也只是时间问题。
「竟说我是私生子!?」
薇多莉亚一只眼往上吊,如烈火般的怒气。
「而且说母后通奸,竟连我母后都侮辱!」
「薇多莉亚请您……。」
「什么,是要我冷静吗?受到这么大的屈辱,难道还要像只虫一样缩起来吗?那些人真可怜,我可是高高在上的芬梅尔豪森将领呢。」
她没有要听罗耶尔米娜忠告的意思。
薇多莉亚在将军府激动地发号司令,情绪被愤怒所支配。
「依蕾克莉丝!派兵驻扎整个首都,如果有人提到这件事就当场逮捕,若抵抗杀了也无妨。」
「是,马上去办。」
薇多莉亚的命令立刻就执行,士兵们穿戴着武器巡视留布尔格,一看到可疑人士立即逮捕,其中当然也有正在谈论苏伊的
事而被砍的人,位于东南部没在使用的剧场成为临时的收留所,没多久就挤满了人。
原本留布尔格就有专门为维持治安组织的卫兵,薇多莉亚的士兵却行经嚣张地径自逮补民众,薇多莉亚性如烈火,完全不能容忍命令不被贯彻,要是稍微偷懒就是士兵自己倒霉,所以对执行任务的认真程度都不是开玩笑的,而收留所收留不下的人就当场杀掉。
关于这件事,这次不是科特洛而是由苏伊发表声明。
「我目前仍未登上王位,但有拯救民众的义务,所以为了维护治安,这几天巴里斯顿王国的士兵会前来我国。」
这意味着他国的军队进驻芬梅尔豪森。
民众喧闹起来,留布尔格虽然不愿意他国的士兵进驻,但对现状也受不了了,巴里斯顿士兵在这种状况下来我国应该也无妨吧,毕竟也是苏伊的士兵。
有些市民也很有勇气,既然救援将到就公然对士兵持刀反抗,扔木片或石头,于是留布尔格状况更加混乱。
在一片混乱的状况中。
奥尔曼不在白瓷皇宫内,他收到苏伊的传话而外出。
留布尔格市内有市场,这城市因为被称为「万物的故乡」,前来购物的人很多,市场也发展得很大。
人潮聚集的地方自然商店林立,买东西买累了的客人用餐的店,来自远方的商人住宿的旅馆,以及以这些人为目标的妓院等等。
奥尔曼被约来的地方也是这些店家之一。
简朴的檐前排着桌子和椅子,拿了点的食物和饮料便坐下来用餐,和庶民的景象很搭,这里的价格也很便宜。
奥尔曼穿着外套直接就坐,脸用头巾遮住,对周围的人眺望了一阵子。
没有人注意到他,大家都忙碌地奔走着,想必无人料到代王会出现在这种杂乱的地方吧,或许这里才是讲秘密的最佳场所。
有人坐在他的对面,他看过去对方便微微颔首。
「特地约您过来,甚感惶恐。」
苏伊也盖着头巾。
「我原以为会被拒绝。」
「没什么,你约我就来了,虽然不觉得那是种邀约。」
「您遵守约定了。」
「传话的便条直接放在我房间,感觉很差呢。」
少年露出苦笑。
附近响起叫卖声,杀价的人之间开始争吵起来,他们对两位代王看也不看,哪怕薇多莉亚的士兵正在值勤,也阻止不了人们作生意。
苏伊开口:
「这种零乱低俗的地方,不适合芬梅尔豪森的代王莅临。」
「习惯了所以没关系。」
「听赫尔妮雅说,您以前曾在这种地方生活过。」
「那家伙也说我的坏话吗?」
「不是,提到奥尔曼代王的事情时,一向都是充满怀念,很开心的样子。」
头巾里的表情露出笑容。
奥尔曼没有回答,确认着周围的情况,没有明显动作的人,也没看到话题中的赫尔妮雅。
「我一个人来的,皇兄也是一个人吧?」
「单独行动是从以前就有的习惯,你才是不会喜欢这种又脏又下流的店吧?」
「我也曾在这种地方生活过。」
外表看似温室里长大的贵族气质,果然也尝过辛酸啊。
他颇感兴趣地环视四周。
「非常有趣呢,芬梅尔豪森的代王与巴里斯顿的国王,竟在这种地方单独会面,周围的人应该想都没想过吧。」
「若要杀我们,现在是最好的时机。」
「真是可惜了。」
奥尔曼玩弄手边的木头杯子。
「话说回来,特地把我叫出来有什么事?」
「你似乎在调查我。」
「你也在调查我吧。」
「是的,但事实没有改变,我的确是您的皇弟。」
说得小声不让人听见,语气却很肯定。
「或许是吧,但你可没有芬梅尔豪森的王位继承权哦。」
「现在有了,皇兄也听到教宗的话吧。」
「是啦。」
当然不是直接听到的,但他也觉得这作法很厉害,让民众留下苏伊是王室血缘者之一的印象,正因为继承的仪式是在密室中进行,而采用了简洁的方式。
「皇兄听到教宗的话也没任何行动,照理说您应该要和薇多莉亚代王一起压制民众才对,所以这代表您承认我吗?」
「……我只是觉得你活下来对我比较有利。」
「科特洛教宗也如此认为吧,宰相一定也一样。」
「你很擅长说服人呢。」
奥尔曼耸了下肩说。
「野心也是一眼就能看穿。」
「教宗和宰相也不容忽视,有朝一日统治芬梅尔豪森时或许需要那些人材。」
奥尔曼挑着眉。
「认真的吗?你就那么想要芬梅尔豪森的王位吗?你是巴里斯顿的国王吧,不懂得满足吗?」
「不。」
苏伊说得很白。
「你知道吗?君王是要求力量的,广大的领土,庞大的军队,靠着力量君临天下,民众也要求这样的力量,若君王没有那样的力量就没用了,无论是名不见经传的小国或强盛的古杰尔赫夫帝国的皇帝都一样,大家都梦想成为罗迪亚大陆的君王,并朝此目标迈进。」
停了一下又接着说,
「我希望皇兄能协助我。」
「要我协助你?我好歹也是芬梅尔豪森的代王哦。」
「我登基那天,会命皇兄为副王。」
「简直像是命令。」
「就是。」
斩钉截铁说。
苏伊说得简直自己已经得到了王冠一样,这名少年正在命令奥尔曼协助国王,协助拥有芬梅尔豪森王室血缘的自己。
说血统或许比较正确,苏伊再怎么说也流着鲁多尼亚三世的血,相较之下奥尔曼只是第七任王妃的拖油瓶。
「副王的意思是我的地位在你之下啰?」
「若在昨天之前,我们地位是同等的。」
「薇多莉亚皇姐呢?」
「那位就让她退场,我想听您的回答。」
奥尔曼没有回答,一直盯着自己的掌心。
「……苏伊的确也很有野心的样子,但却没反应……」
「什么意思?」
「我怀疑你究竟有没有成为芬梅尔豪森王的资格。」
「当然有,我才想问皇兄,您有意跟我一起登上王位吗?」
少年要求他的回答。
「……我不会这么做。」
奥尔曼摇头拒绝。
「我决定要靠自己的手除去黑暗。」
「对芬梅尔豪森来说也是好事。」
「这是你该做的事吗?」
「是的,既然戴上王冠的话。」
少年断言说。
奥尔曼注视着他,倔强的表情,嘴唇紧绷,感觉不到说笑的意思,似乎决意承受以这个年纪当上国王会受到的困难与辛苦,而且还企图称霸罗迪亚大陆。
不过奥尔曼从苏伊的口中嗅到一丝异样的感觉,一点点的异臭。
「这真的是……你的意思吗?」
「当然。」
「不是受到谁的影响?」
「很久以前……」
少年缓缓道来。
「当我还是一个人,宫廷内没有任何友伴时,某位女性曾对我说,我得成为君王,不只巴里斯顿,也要当芬梅尔豪森的国王,接着从那人听到我出身的秘密,虽然只隐约懂一些些,但晓得自己鲁是多尼亚三世之子,从那时起我就雇用那个人,并决定成为君王。」
奥尔曼没有反问那女人是谁。
「那人的双眸非常吸引人。」
话声里混杂着兴奋,他说。
「美丽、深邃又清澈,但又有不想委身于任何人般的诱惑,我想一直沉浸在那样的心情之中。」
苏伊神情迷蒙,脸红发热,甚至感觉到他春心荡漾。
奥尔曼的脸色僵硬,不自觉脱口而出。
「那样……很危险。」
「为什么,我就是听了那人的话才来这里的。」
「那人不是赫尔妮雅,是更可怕的东西,比毒品还可怕哦,沉沦在享乐中就会无法抽身。」
奥尔曼周游各国时曾到过鸦片窟,烟雾弥漫中,人们嘴上叼着烟管,眼神迷蒙混浊,懒散地躺着,活着不像活着,死着不像死者,只是一直在吸鸦片。
那双眼里所蕴藏的,是和鸦片一样的东西。
「现在就停止。」
苏伊窃笑着。
「难不成你是在嫉妒我和赫尔妮雅?」
奥尔曼不禁站起来。
「才不是!」
「该怎么办呢,唉,嫉妒也无妨哦,因为我也嫉妒皇兄,皇兄了解赫尔妮雅以前的模样,不是会很不甘心吗?皇兄跟那么有魅力的女性交情那么深,所以不只是芬梅尔豪森,连赫尔妮雅都要到手。」
「太危险了,那是皇姐的……」
话说到一半就打消念头,提到已死亡的希尔托露德
,对方不可能会相信吧,现在仍被受她所困这件事。
少年哈哈大笑。
「代王的借口太难看了。」
「……苏伊,你听我说。」
奥尔曼吞下怒气,尽可能地保持平静。
「你若真的想当上国王,就必须要克服那双眼眸不可,耽溺在黏稠的泥沼里,一起往下沉并不是君王或一般人该做的事。」
「你讲得也太玄了吧。」
「我也跟你一样囚禁在那双眸子里,我一直都努力想要克服,你遇到的眼眸跟我遇到的一样,至今为止所相信的或许都要舍弃,但也只能如此,这有关你的尊严,不要被人操控,靠自己的意志活下去吧!若不这么做,就再也无法回头了!」
奥尔曼不知不觉声音变大。
有几个人转头看过来,旋即又转回去,声音消失熙攘的人潮中。
「……你的热情我晓得了。」
苏伊的笑容仍在。
「可是没用的,我顶多认为皇兄不会偷走赫尔妮雅而已。」
「……这可是最后的忠告。」
「谢谢您,可是皇兄,您一定会协助我的,肯定如此。」
这是他自己的意思,还是希尔托露德?
苏伊站起来,优雅地行礼后便离开。
奥尔曼在那里待了一会儿。
希尔托露德曾说过因为是少年所以很美丽,仔细一想,苏伊跟那时的自己有着同样浓厚的幼嫩模样,所以才会被希尔托露德盯上吧,苏伊被困住了吗?
奥尔曼肯定自己绝不会协助他,他绝不要被苏伊背后的赫尔妮雅与希尔托露德的影子操控,奥尔曼决定要除去黑暗,所以绝不会与他合作。
他接受苏伊的宣战,漫延在王室里的血腥味,势必要想办法除去才行。
和少年一样,他也下定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