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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要简短说个我的小故事。题目是恋爱的故事(我讨厌简称恋事的写法)。
刚升上国中一年级的时候,志同道合的朋友们用美少女恋爱模拟游戏大神的简称「少女大神」称呼我。其实直到今日,嗯,也都是如此。因为那时我过的是玩过八十款以上的恋爱模拟游戏,跟大约七百名的女孩心意相通的日子。
尽管我有自信牢记和每一个带给我鲜明感动的女孩之间的点点滴滴,不过因为把回忆存成纯文字档案的话,似乎只要五百KB就绰绰有余了,所以有关这部分就另待他日再说吧。
只是,在NICONICO网站挂上「神曲」索引标签的游戏或动画歌曲(注1),大致上我都耳熟能详,所以我想我是可以跟你谈得兴高采烈的。不是这样吗?
稍微讲一下我和不会显示选项的女孩之间的啰曼史。
据说那个杀死我奶奶,叫做噂长的家伙喜欢我。我收到了一封里头文字甜蜜到几乎要融化的表白信。
而且,那封信甚至写了希望我身边的女生都死光光的字句。
1 NICONICO是日本著名的影音网站,以动漫游戏相关的影片为大宗,特色是用户对影片的评论可以直接显示在影片之上。
噂长似乎只要有我就能活。
这笑话很难笑吧。我并不是在介绍今年最推荐的恐怖电影,而是让国中二年级的我想要放声惨叫的恋爱故事。很遗憾没有闪光可以放。
这么说起来在我邂逅过的大约七百人之间,应该也存在拿刀砍死围绕在男主角身边的女生这样子的美少女。
死心眼爱某人爱到内心崩溃而不惜违反枪炮弹药刀械管制条例的女孩,这果然是教人吃不消的恐怖电影吧。
虽然不用担心违反枪炮弹药刀械管制条例,却很有可能触犯公然猥亵罪的性感公仔在我的房间等待。我拿着噂长那封疑似犯了恐吓罪的信回来。
「春男你回来了呀。听我说喔,就在大家跳ParaPara舞的时候,我也尝试构思了虚构地传,所以下次我要参加徵文比赛。我想到的虚构地传是这样的——有个男生伸长脖子等待喜欢的女生回家,除了脖子以外的那个也变得很长。嘿嘿,很赞吧?」
艾莉雅丝就像是散播猥亵物品的准罪犯。我对着在书桌上愉快踩着ParaPara舞步的同居人说道。
「艾莉雅丝你听好了,所谓的虚构地传徵文,征求的是『如果有这种地传就好了』的正当内容,你想出那种无聊小事是想怎样?」
「啊哈,春男也有过等待某个人回来,结果让那个也跟着变长的经验吧?嘿,无聊小事是吧。」
「我、我才没有这种经验。」
浮现淘气鬼笑容时的艾莉雅丝很恶劣。愣着站在房间入口的我,成为遭到玩弄的角色。
「春男,你认为我说的『那个』是什么?我等待喜欢的人回家等得越久,想要对他说的话就会不断增加,所以我认为会变得很长的是信件。」
「嗯?你说信件?」
抱着胳臂的艾莉雅丝,手指轻轻指着放在书桌上的便条纸。
「我想到了等春男回来一定要说的话,为了怕自己忘记所以试着写成一封信。写字真的好辛苦。」
二十公分高的艾莉雅丝双手抱着十四公分高的原子笔写字,的确是一件困难的事。如同我们用扫帚大的笔写字一般。
「春男
跳ParaPara一星期辛苦你」
零点三八公厘极细笔写的平假名,这是我第一次看到艾莉雅丝写的字。我大吃一惊,笔迹工整得丝毫不输给我妹妹奈奈子那个八岁儿童。
「话先说在前头,汉字我当然也会写。只是因为笔划太多我不得不放弃。还有,如果春男再晚五分钟回来,我就可以在『辛苦你』的后面好好写上『了』做个结尾。」
艾莉雅丝鸭子般地噘着嘴唇。
「那你为什么要专程写什么信?辛苦了这么短短一句话,应该不会忘记吧。」
一点也不像是聪明的艾莉雅丝。噘着鸭子嘴如踢罐子一般踢飞原子笔的笔盖,笔盖落地滚动。垂头丧气地盘球前进。
「因为,平常星期六不用上学的时候,我总是从一大早就一直跟春男在一起。今天却是一大早就一个人孤零零地看家,感觉有点寂寞。所以我还以为春男回来以后,一定会马上说些色色的事情。」
看样子她是个不论如何寂寞,都会马上讲出黄色笑话而不是寒喧问候的伤脑筋同居人。
「春男,总之你辛苦了。」
「搞什么呀。结果你还不是用讲的。」
「怎样啦,你有不满吗?那你把信还给我。」
「我不要,这可不行。因为这是艾莉雅丝值得纪念首次书写的文字。」
奈奈子感谢为了召唤死神而跳ParaPara舞所写下的信,再加上艾莉雅丝的信。
今天收到好多重要的信件。也收到了并不想珍惜的噂长写来的信。
「噂长喜欢春男吧。」
看完噂长信件的艾莉雅丝,声音变得严肃。
「嗯,真是非常疯狂的爱呢。」
说得如同讲笑一般。可是艾莉雅丝的表情依然正经。
「这种东西才不是爱。」
性感公仔针对噂长的指摘接着开始。
「这种自私任性又不在乎伤害别人的家伙,根本没有爱人的资格。」
彷佛是要吐口水表达不屑,艾莉雅丝看着噂长的信,念出当中的一部分。
「『噂长现在的状况,对春男你爱得要死,其他的女生消失了最好。其他的女人,就让她们去死吧』上面这样写。我饶不了这家伙。虽然这家伙总是在产生荒唐可笑的地传,写的信一定也不是认真的。这很糟糕呀,是不是脑袋坏了?我真想教教这家伙爱是什么。」
艾莉雅丝对恋爱论和惊鸿一瞥有着独自的美学。刚刚也是一面让洋装的荷叶边裙摆翻飞,一面控制着不走光。我想艾莉雅丝无法控制的,是她沸腾起来的情绪。
「本来所谓的爱呀……」
为了避免这位自称爱的传教士直接用力撕破噂长的信,我用食指和中指的指腹轻抚她的头部。不会掉发也没有分岔的金发,宛如水龙头出来的水,流泄过我的手指。
「等镰子跟莱慕回来,我们再一起讨论这封信的事吧。」
地传解决小组的速度之星和全垒打王顶着辣妹妆在人前展现厉害得超乎寻常的ParaPara舞,只是短短一个小时之前的事。由于当场一大群人立刻成了粉丝涌上,所以她们没办法马上回来。预定在不让人识破真实身分之前逃之夭夭,然后到我家来。正好母亲和奈奈子都不在。
我回想着莱慕跟镰子呼吸一致完美到教人看得出神的ParaPara舞时,手机响起了简讯寄来的铃声。
好像是她们到了。简讯写着她们正在大门前面。
即使明知我家现在只有我和艾莉雅丝在,莱慕也无法按下对讲机。看样子她似乎对于按下男生家的电铃感到很害羞。明明她就有颗在棒球打击练习场为了让一大群观众开心,而敢光明正大做出全垒打宣言的强壮心脏。面对投手不管怎样都强悍,面对异姓却只会胆怯的莱慕。
从书桌上拿起噂长的信,走向大门。没有放弃抒发恋爱论的艾莉雅丝,声音从背后传来。
「老实说我认为爱情,最重要的就是暴露自己。」
我一边忍不住差点笑出来,一边走下楼梯。
星期六。十一点多,「国王的早午餐」这个节目中,一个看样子是喜爱南方国家的电影,肌肤晒得黝黑的小姐,正在介绍新上映的电影。我和艾莉雅丝的对话实在愉快,就让我们持续到平常的倒数计时TV这个节目开始的时间吧(注2)。
与爱说话、爱恋爱、爱歌唱节目的女生度过的周末也不错。
2 日本每个星期天凌晨12点58分到1点43分播出的音乐节目,主要介绍当周的排行榜。
「幸好我很会跳ParaPara。可是店里甚至还有不论如何都要追过来的粉丝,实在是太辛苦了。我在垒球杜就很习惯被女生追,这倒是还好。可是被男生追真的好恐怖,我差点就哭了。」
有男性恐惧症的莱慕,一身宛如辣妹类时尚杂志盛夏八月号的读者模特儿跳出来的打扮。可以和比基尼一拼清凉度的小可爱搭配着热裤,尽管罩了件散发着淘气感的运动夹克,还是看得到有如刀伤的纵向肚脐。我有点心神不宁,为了冷静下来视线赶紧往上。眼前所见是莱慕流着黑色汗水的一张黑脸,简直像是赤道正下方的鬼屋的鬼怪。以另一种意义来说,我的确快要失去平常心了。
「莱慕,这你拿去用吧。」
我把毛巾递给可说是马拉松奥运重点培训选手,即使持续跑步应该也不会流半滴汗的镰子以及莱慕。
「镰子、莱慕,真的很谢谢你们。你们的ParaPara是最完美的。托你们的福,奈奈子非常满意。」
我将奈奈子的信交给展现无懈可击Par
aPara舞的两人。两个人看着信,脸上漾开彷佛欧陆舞曲(Eurobeat)前奏一般的开朗笑容。
「你完全变成一个深受妹妹喜欢的好哥哥了呢。这是大家一起努力的成果。」
「汪!」
担任我和镰子ParaPara舞教练的是艾莉雅丝。莱慕说的没错,大家都付出了努力。这一个星期我们学到了努力的珍贵。
带镰子与莱慕到我房间之前,先带她们去盥洗室。
我对着正在卸妆的两个人的背影说道。
「接下来,也有件非得要我们四人同心协力一起做的事。」
看了噂长的信之后,莱慕和镰子会有何反应呢。
「接下来?什么意思?」
等一下再跟她们说明吧。我带着完全把如同面具的黑脸妆卸除干净的两个人,回到了我在二楼的房间。
「哇啊啊啊!」
明明还没看过噂长的信,莱慕就发出了尖叫。
因为刚刚高谈阔论关于爱就是暴露自己的艾莉雅丝,正在暴露身体。
「镰子、莱慕,你们回来啦。」
就像是女性内衣专门杂志PJ的封面,身穿带着诱惑魅力的内衣的艾莉雅丝,以挺出胸部的性感姿势迎接我们。
「在等你们回来的时候,我和春男讨论什么叫做爱。来吧,我们四个人一起思考爱是什么吧。首先每个人就来暴露自己吧。」
艾莉雅丝只要暴露身体的面积增加,笑容也就跟着漾开。
一脸僵硬直往后退的莱慕,瞪着我看,发出颤抖的声音。
「你、你说的非得要四个人同心协力一起做的事,就、就是这么一回事吗?你、你该不会、要说接下来在这个房间里,我们四个人要脱掉衣服之类的话吧?」
少女漫画虽然有接吻的场景,但莱慕看了也会红着脸阖上书本。就算是二楼她可能也会跳窗逃脱,一切都看找如何回答。
或许死命动脑筋思考并非好事。抢在我开口说些什么之前,艾莉雅丝就脱口而出。
「不只是精神层面的爱,肉体的快感也是爱情不可或缺的。想要伤害对方或是对方身边的人是岂有此理。大家一起愉快地相爱不是很好吗?」
话一说完,莱慕立刻惨叫。
到底该先捣住艾莉雅丝的嘴巴,遗是先让莱慕冷静下来?
我选择了后者。
可是我失败了。我想要碰触眼看就要哭出来的莱慕的肩膀,结果落入垒球社王牌有如推点触击(push bunt)般猛力挥出的拳头正中要害的惨况。痛得我无法形容有多痛。
「讨厌,你不要碰我!你、你这个人,是想要跟我、我愉快地相爱是吗?所以,不是要做柔软运动或是6、4、3双杀的练习,而是要做色、色色的事情吗?」
不愧是不只注意投球和打击,连守备练习也不会松懈的莱慕。一说到愉快的事情,我实在无法马上联想到双杀。
「莱慕,我会教你的。男女之间愉快的事情呀,是双杀根本就没得比的喔。」
艾莉雅丝你给我自重。莱慕露出像是在说「拜托饶了我」的表情全身发抖,我像是呐喊般地说。「谦子,给我捣住艾莉雅丝的嘴巴!」
「汪?」
位于房间入口处的镰子发出愣愣的哭声。
这时又发生意料之外的事。
本来是狗的镰子对于露出肌肤毫无抗拒,正在专心摸索作为人类是如何表现出亲昵的行为。
因此镰子对艾莉雅丝所说的话没有半点怀疑,开始脱着衣服的这般举动反而是理所当然……才怪,这是怎么回事!
还残留些许镰子体温的衣服脱了丢在地上。从窗户照进来的阳光照着镰子的皮肤,彷佛乳白色的日光灯,身体由内而外绽放光芒。问题在于她以一丝不挂的样子,露出笑咪咪的表情。
「汪汪汪——」
我可以帮镰子翻译。
她是说接下来要怎么样才能大家一起愉快地相爱?镰子你给我自重。我也发出跟莱慕一样的惨叫,真想抛弃一切逃离这里。
「小甜甜你快把衣服穿好!艾莉艾莉跟你到底想在做什么啦!我还以为你一定在等我跟小甜甜回来,所以才拚命跑回来的。真是烂透了。」
我抓住想要跑走的莱慕的纤细手腕。艾莉雅丝的声音飞了过来。
「等一下嘛。春男可是一边挂念着莱慕你会过来一边等你的。」
「咦?是、是这样吗?」
原本在抵抗的莱慕逐渐减轻力道。
变得有些柔软的细长眼睛挂着两行清泪,抬头望着我。宛若绽放了八分的樱花般浅色嘴唇动了动,发出小小的声音。
「你在挂念我吗?」
我在和莱慕互相凝视着的情况下,用力点头了好几次。放心的表情在莱慕小小的脸上明显地舒展。我也暂时松了一口气。
就在我和莱慕的身边,艾莉雅丝说起那她刚喜欢上的黄色笑话。
「春男可是坐立难安地在等你呢。不只是伸长脖子等,连那个都变长在等你。」
「那个?」
似乎是故意要让回过头的莱慕看见,依然穿着内衣裤的艾莉雅丝一脸彻底的淘气鬼表情,手指着摊开的杂志其中一页。清纯月刊的连载专栏「创作行话大全」。
那是初级篇。法兰克福德式香肠、腊肠、香蕉、松茸。这是什么意思?
行话的旁边还有该样物品的简单图示,真是下流的变形。有男性恐惧症的莱慕好像也懂这些是什么意思,开始嚎啕大哭。
镰子用裸露的胸部紧抱住抽泣的饲主。莱慕的双眼燃烧着怒火,狠狠瞪我。
「要、要是你敢对我乱来,我就要你负起责任。你、你这个色狼!」
艾莉雅丝接着说「色狼、色鬼、色情狂」。妤让人怀念的文字游戏呀。
「莱慕你冷静一点啦。从刚刚开始一直讲猥亵话题没完的人又不是我,是艾莉雅丝呀!顺便请问一下,你说的责任是什么意思?」
「意、意思就是说,那种事情好像是男朋友跟女朋友才会做的,要是你对我做了,那、那我就要你、你当我的男朋友。」
「啊,莱慕好奸诈!这是让生米煮成熟饭的手法吧?春男,你可以尽量对我做色色的事喔。不过你要负责,要跟我当情侣。」
「……汪。」
红着脸小小叫了一声的镰子,这次就算不用翻译,我想你也一定懂的。我的头好痛。
拜托你们别闹了,噂长来信了呀。你们皮再给我绷紧一点。
艾莉雅丝和莱慕争论起责任是怎么回事。镰子一面抱住莱慕不放,一面对书桌上的清纯月刊投以锐利的眼光。我得在杂志被咬烂之前收起来。
这样那样耗下来,我想拿给莱慕和镰子看的噂长信件根本没办法亮出来。
因为能够开口说出正经话题的时间点,根本四处都找不着。
三十分钟后。
「噂长,一定是喜欢你。」
「汪。」
好不容易四个人都看过噂长的信件。
一边看信,温柔的莱慕一边关心地问。「小甜甜,你有没有哪里看不懂的?」看着她严肃的侧脸,我打从心底恳求。只要某人有一丝丝下流的言行就能让莱慕哭得忘记自己是谁,心生畏惧最后变得具有攻击性。真希望这种情况可以得到控制。
完全不能理解下流这种感觉,在我面前也能若无其事地全裸,用像是原本小狗摇尾巴的感觉晃着臀部的镰子,我祈祷她有一天也能培养出正确的羞耻心。
「噂长知道春男住在哪里呢。」
「是呀,这是当然的。」
「而且,说不定还很清楚把信塞在车库的门缝底下,春男很有可能是比家中任何一个人都还要早发现的。一般来说,如果不顾虑会被随便哪一个人发现,应该会投入信箱吧。」
不讲黄色笑话时的艾莉雅丝是很优秀的。就像是邮局的机器迅速依照邮递区号自动分类明信片,艾莉雅丝针对噂长逐步整理出新的资讯。
「虽然我认为噂长可能会是春男学校的某个人,不过感觉又是更靠近春男身边的人。该不会已经和春男见过面了吧?」
一脸有如打暗号给投手的捕手表情,莱慕说道。
「如果是这样,那要找出来就很容易了。因为,这家伙会送来一封这么奇怪的信。是不是你班上的同学?有没有说话跟写字是这种感觉的人?」
艾莉雅丝摇头。
「莱慕,应该不是这样。我认为光是从这封信偏激的遣词用句来看,根本毫无文风可言。写这封信的人一定平常不会这样讲话这样写文章。如果是讲究敬语的信件,单凭这一点也表达出了某种文风。这封信到底是出自怎么样的人之手,可说是完全没有头绪。」
连我都明白艾莉雅丝说的意思。
这封信看起来就像是2ch的东西(注3)。由于不特定的多数人,使用表情符号或是该留言版熟悉的字词发言,渺小如沙的文风,就像是海浪打过的沙滩一般平整无起伏。任谁都模仿得来的偏激文风,可以彻底隐藏任何带有个人风格的东西。
「总而言之,如果要以目前我们得知的资讯归纳噂长的样貌,就是噂长打倒了春男的奶奶,然后不知道为什么将近一年半没有兴起地传,却从今年夏天开始接连展开行动。噂长知道春男有我、镰子和莱慕这些伙伴。然后基于某个原因,用噂长这个绰号把真正的地传当成虚构地传去投稿。到底是个有如行动得莫名其妙以犯罪为乐的淘气鬼,还是个单纯想要挑衅的笨蛋呢?不管怎么样就是喜欢春男,态度积极地想要传达这样的心情。外表方面的线索是零,就只有感觉内心有点自卑而已。」
3 日本人惯用的网路匿名留言版。不同的主题有相对应的留言版,留言上限是一千则。
四个人就此抱头苦思。
噂长大致上了解我们的事情,这种感觉教人恶心。
我们对噂长一无所知则是非常可怕。
「该不会噂长是将计就计,故意弄成像是在真幌中里面的样子给我们看?说不定噂长其实并不在真幌中内。」
「不对,噂长一定在真幌中。到今天为止,春男扯上关系的地传元凶有五个。不倒翁、自动贩卖机、顶真说话、隧道、温泉狮。还有虽然是在地传产生影响之前出现的,人妖石膏像也不正常。虽然找不出这些全部有什么一致的共通点,不过感觉有一点是凑巧而无法掩饰的。跟包括真幌中在内的好几个学校一起举办的话剧比赛有关的『顶真说话』,还有位于真幌中操场一侧的『变身隧道』,以及位在真幌中美术教室的『石膏像』。六个里面就有三个跟真幌中有关系。更进一步来说,『不倒翁』也是在真幌中的学区内出现的。这绝非偶然,噂长一定就在真幌中。」
「有没有可能是因为在真幌中的我可以解决地传,所以才有很多地传在真幌中附近出现?」
「春男你这么说就太奇怪了。因为要是在有能力解决的家伙旁边兴起地传,那就不是马上会被收拾干净了吗?哪有强盗会故意去抢派出所附近的商店啦。」
「嗯,这么一说确实也对。」
「噂长根本就不是想要将计就计。直接送信过来给春男的举动也一样,彷佛就是希望自己能够快点被人发现。」
一直沉默着听到现在的莱慕,用手指梳着双马尾的末端。这是她想要说话之前的习惯,我感觉到她的视线。
「我想要问只有你才知道的校内事情。最近,真幌中有没有喜欢你的女生接近你?」
莱慕的话一说完,艾莉雅丝就边笑边接着说。
「哈哈哈,春男在学校能够交谈的女生就只有小鸟儿呀。其他的女生看到他都像看到鬼一样闪得远远的。早上没半个女生肯跟他说声早安,对吧春男?」
把我说得这么惨。不过遗憾的是几乎都说对了。不能说是完全正确的原因在于,我的脑海中闪过了某个女生的脸。
「老实说,最近我跟班上某个女生走得很近。」
我这么说之后,三个人表情僵硬的样子简直异常。
「春男你在说什么?我们说的可不是恋爱模拟游戏里面认识的女生喔,而是别人家里的姑娘呀。该不会你已经跟那个姑娘玩过行话顶真了吧?」
「你、你这个人,那个女生是哪个位置的?投手?内野手?外野手?该、该不会是捕手吧?你已经跟那个女生一起去过打击练习场了吗?」
「汪、汪、汪——」
大家冷静一点啦。
还有不要三个人同时给我装傻。顺带一捉,镰子刚刚说的是:「你已经跟那个女生一起吃过软糖了吗?」
然后,在我吐槽之前,铃声让三人安静下来。是宣告有访客到来的对讲机铃声。
星期六的中午,到底谁会来呢?
把三人留在房间,我心情轻松地打开大门。如果是某种推销,我要用不输给销售人员的虚伪笑容赶走对方。
然而,出乎意料的访客让我以单脚脱掉拖鞋的状态,全身僵硬。
「……午安。不好意思,我有个原因非得见到田中同学,所以就过来了。」
「哦、哦哦。午安,小花同学。」
宛若戚风蛋糕般软绵绵的浅粉红色七分袖洋装,加上披着宛若鲜奶油般纯白皮草短罩衫。让人心旷神怡的女性魅力。跟着不只是看《CanCam》和《小恶魔ageha》这两本杂志,连我母亲订阅的《Oggi》都有看的艾莉雅丝一起生活,耳濡目染之下,关于女性时尚,我现在也有很多个人的想法了。
说到短罩衫不就是跳西班牙民族舞蹈穿的吗?有这种疑问的你,要不要来我房间拿过期的女性杂志回去看?只要翻阅,就能得到比里面都是一脸似乎在说「我这样很帅对吧」的男人的男性时尚杂志更多的乐趣喔。
「请问,小花可以进去屋内打扰吗?」
小花同学即使穿着跟众人一样的真幌中学生制服,气质依然成熟稳重。一身便服的时候看起来更像是大学二年级,而不是国中二年级的学生。我则是在居家用套头毛衣外,穿着灰色的绒毛外套。小花同学是个时髦到让人面对着会忍不住退缩的大小姐。
「哦,可以呀。抱歉,你梢等一下。」
「好。小花在这里等。啊,该不会……」
满是不安的句尾表现出了犹豫,色素淡薄的眼眸正透露出心神不定的小花同学。当场手就搁在洋装的胸口处,深呼吸起来。
「是不是已经有客人了?」
「没有,没这回事。只是因为屋内有点乱啦。抱歉,我马上去收拾一下。」
我让小花同学在外面等,十万火急跑回房间。
毫无紧张气氛的成员一脸放松地在等我。
「春男呀,是谁来了?阿船?还是草一跟桑岛?」
艾莉雅丝的心中,草一跟桑岛似乎已经是绑在一起的印象了。看到我难以启齿的样子,敏锐的艾莉雅丝好像就看穿了。
「嘿,该不会是这样吧?就是刚刚春男想要介绍的那个走得很近的的女生来了?」
我一点头,镰子和莱慕脸上就弥漫着紧张的神情。
「你跟那女生约好的?」
我摇头,艾莉雅丝说。
「真幌中二年级而且又是二班的女生,既然没有把春男当成害虫一样敬而远之,甚至休假的时候还没有先约好就登门拜访。是有什么把柄落入别人手中,被逼着勉强过来心怀鬼胎之徒呢?还是因为跟女性友人玩游戏输了受惩罚,所以得去少女大神家访问御宅族的可怜少女呢?这很危险呀。如果是春男那些有肥胖症或是懦弱或是白痴的男性友人,我们可以利用莱慕的伸缩杆从二楼阳台离开。可是我不能让那个不知道真实身分的女生,跟春男两个人单独相处。」
那个惩罚说重重地伤了我的心。
「我知道了啦。虽然对小花同学过意不去,不过我最好还是请她打道回府对吧?」
我最想避免的就是艾莉雅丝被人看见的风险。我真的非常不想赶走尽管不可思议却也是专程来找我的同班同学,但无计可施。
「用不着这样。反而你应该请她进来房间。」
「咦?可是,两个人独处应该很不妙吧。也不能让她看见艾莉雅丝。」
这时艾莉雅丝指着房间的某个地方,莱慕和镰子的视线都集中到她那纤细的手指上。
「艾莉艾莉,衣橱有什么问题吗?」
「我要躲在衣橱里面。万一春男有危险,我会马上冲出来救你的不要担心。如果那个奇怪的女生,唔,你说她叫小花对吧?只要让那个小花跟春男两个人独处,说不定她就会露出破绽。真是个意外的线索呀。」
「喂喂喂,我跟小花同学什么事情也不会做的。什么叫做线索?」
「我刚刚不是说过了吗?真幌中里会亲切对春男说话的女生,不是只有小鸟儿一个吗?可是,最近那个叫小花的女生也会跟你说话了,这不是十足的可疑吗?她有没有可能就是噂长?」
小花同学是噂长?
怎么会有这种可笑的事。
「现在还不能确定就是了。也许她是个跟噂长毫无关系的人,但说不定她也是像小鸟儿一样是蜚子。春男你说够了吧?快点带她过来。你不是放她在外面等你吗?我们四个人一起来研究她到底是不是噂长。」
于是艾莉雅丝抓住镰子的肩膀,让莱慕先进去,一起躲入了衣橱之中。
衣橱内,头披着我挂在衣架上的衣服,坐在替换用棉被上的莱慕,发了句牢骚。
「这里,有男生的味道。我感觉要头晕了。」
「不要紧的莱慕。如果这里是男校更衣室之类的地方,或许可能会臭得让人想呕吐,不过既然是春男的味道那就没关系了。春男,你听我说,今天晚上你要不要用这床棉被?呵,因为会沾染上我们三个女生的味道呀。」
「……唔唔,汪。」
把手臂凑近自己的鼻子,轻轻叫了叫的镰子由内关上了门。小小的声音从衣橱内部传了出来。
「春男,不好意思,我跳完ParaPara没有洗澡。所以我满身汗臭,对不起。」
站在我的立场来说,只要藏在替换用棉被底下的清纯月刊
别册泳装特集号,不要被莱慕发现就好了。
「这里就是田中同学的房间吧。抱歉打扰了。」
即使在大门已经说过,但有礼貌的小花同学在进入房间的时候又再说了一次「抱歉打扰了」。她比手拿伸缩杆,从二楼窗户入侵的某位千金小姐国中生,还更有千金小姐的样子。
「请进,请、请坐在那边。」
衣橱里有三个人正在听我们对话。无关紧要的交谈中,我会结巴也是理所当然。我紧张得要命。
「小花同学,抱歉,没什么地方让你坐。」
庆祝念国小的KOKUYO书桌(虽然是多功能的,但格外占空间),放满漫画的书架,还有好几个三层收纳箱,一张不能折叠的木纹摺叠桌。还有一台二〇一一年七月恐怕就会迎接忌日的电视。
来我房间的人大致都有地方可以坐。或许可以说只有那里是能让人坐的。
「请问,我可以坐在这里吗?」
我点头。小花同学果然是在我的床铺边缘坐下。
「抱歉今天突然跑来找你。」
坐在书桌前椅子上的我,可以看见小花同学并拢的膝盖。只看过制服打扮的同班同学,现在穿着便服待在我的房间。这种感觉多么不可思议呀。如果用恋爱模拟游戏来比喻,这就像是只有出现在广告看板上的配角,在萤幕上突然出现了剧情CG一样。我举例举得很有少女大神的风格吧。
「没关系,你不用放在心上。反正放假也很闲,能跟小花同学见面,我很——」
开心——我是想要这么说的。可是,三人份的杀气从衣橱冲了过来。这不是我的错觉。或许是因为待在受地传影响而变成人类的镰子身边,身体能力逐渐提升的我,神经也变得敏锐起来。原本是杜宾狗的镰子,散发出来的杀气是最厉害的。即使爱软糖终究也是道地的肉食动物。
「不好意思,田中同学,小花来找你是有原因的,小花希望你能快点看到。」
「嗯,看什么?」
接着小花同学害羞地低下头去,伸出的双手按着自己的膝盖。
「就是,那个,我……」
小花同学扭扭捏捏的。这个女生真的有可能会是噂长吗?
我紧张地屏气凝神等待她开口。小花同学用模糊细小的声音说道。
「我希望你能看看小花的全部。」
我的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字句。
爱就是暴露自己。
艾莉雅丝的恋爱命题。在这句话之后,自称爱的舞娘的性感公仔,开始跳起脱衣舞。
「田中同学,今天请你接纳小花的全部。」
小花同学看着放在腿上的黑色漆皮包包的内部。明明是国中生,用的包包却很成熟。跟背着粉红色小学生书包上学的小鸟儿天差地远。
小花同学拿出和那个包包风格不相称的东西。一个附上封口扣子的牛皮纸袋。里面是什么我马上就有谱了。
是小花同学写的小说。
「小花很紧张。因为一开始就只有想到田中同学而已。因为这跟以前不一样,是写到结局的完整故事,所以小花非常害怕。」
用夹子夹好的一叠纸从纸袋拿了出来。
我猛然回神,三人组的杀气也变得更加强烈。不,不只如此。小花同学背后的衣橱无声无息打了开来。透过小小的一条缝,艾莉雅丝带着疯狂的视线投射过来。
为什么气成这样?
我的脑袋难得清楚。纸袋和稿纸摩擦的声音,小花同学富有深意的话语再次浮现在我脑海中。为了解除衣橱里那些血气方刚的女孩们的误会,我明白地把话说在前头。
「小花同学写出结局了呀。请让我拜读小花同学全心创作的小说,我很荣幸能够当第一位读者。」
「谢谢!请多多指教。其实小花是刚刚才写好的,虽然星期一到学校再拿给田中同学可能比较好,小花也想过要跟平常一样用电子邮件寄送,不过小花实在能尽快让田中同学看到。我想要拿来给田中同学看,当面听田中同学说感想。非常抱歉小花如此任性,因为这种无聊的理由就带着稿件过来打扰。」
我接过小说。不是手写在稿纸上的,而是列印在A4的纸上。大概有二十张吧。虽然只有一本笔记本一半的厚度,却感觉沉甸甸地很有重量。因为充满了小花同学的全神贯注。
「小花从昨天晚上开始,集中精神一口气写完了。」
小花同学的表情是包含着疲惫的欣喜,声音也很开朗。
「辛苦了,小花同学真厉害。要是我,连写篇作文也总是会头痛半天。」
「没有这么夸张啦,听到田中同学夸奖,小花都不好意思了。抱、抱歉都是小花自顾自在讲话。那么小花乖乖等田中同学看完,好吗?」
我一点头,小花就露出由衷感到松了一口气的表情。
我把稿件放在桌上,开始看起刚出炉好像还冒出热呼呼白烟的小说。
小花同学坐在床沿,好像看了从包包拿出来的文库本。我可以感觉到她在背后冷静不下来一下子打开书,一下子又阖起书。
我想得好好地,不过同时也要尽快看完才行。
小花同学也一样难捱吧,等待自己作晶的读后心得的这段时间。
然后就在万籁俱寂之中,在衣橱内有如挤香油一般正在捉迷藏的伙伴们教我担心。
接下来,就必须突然用爆炸声来配上音乐了吧。
我专注于故事中。
对外表充满自卑的少女,以及其实很温柔却遭女生误会而无法跟异性好好相处的少年,两人之间的小小爱情故事,快步走向两情相悦的结局。
虽然作为故事中背景的城镇和学校的名称都是虚构的,但我发现应该是以真幌市和真幌中为范本写出来的。这么说起来,女主角那名少女和男生说话的方式,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跟小花同学很像。
我对「私小说」这个名词不是非常了解,不过我想这应该很接近了吧。小花同学描写的,宛如报导文学一般却又像是梦境的虚构故事。我读来非常容易融入。
如果是个对小说很讲究的人看了,或许会挑剔哪里不好。情节发展像是列出小片段的日记,缺少起承转合——可能会说出这样的意见。
可是没有出现情敌,没有三角关系,没有不治之症,没有反对交往的双亲,也没有接吻。对或许情节戏剧化的恋爱模拟游戏玩太多的我来说,这种踏实的故事读来真的很愉快。
小花同学到我房间约默过了十五分钟的时候。
我手中的稿件厚度已经变得很薄,只剩下一点点了,大概五张吧。
陌生的铃声响起,是小花同学的手机。
「啊,不好意思。」
向我鞠躬示意后小花同学接起电话,原本笑容满面的表情眼看着僵硬起来。她只一味地说「好」或「我知道了」,我无法推测她对话的内容。
两分钟左右的通话结束之后,小花同学用一张没有血色的脸看着我。端整的五官没有表情,只能明显看到洁白肌肤的细腻表面。我有种像是让一个肌肤部分没有着色的公仔凝视着的感觉。
「田中同学,好像发生新的地传了。」
「咦?地传?地方都市传说?」
衣橱内的成员们似乎也大吃一惊。
「是的。刚刚是虚构会的团员打电话来,听说有个叫做『线四』的八卦从今天开始到处都在传播。」
「线四?小花同学有询问是怎样的地传吗?」
「有的。据说是某个地方手机收讯标示会出现四根天线。好像只要在那里用自己的手机打给自己的手机号码,就可以跟死去的人交谈。」
「随便哪一个死去的人都可以吗?」
平常小花同学的眼眸总给人带着某种哀伤的佣懒印象。然而,即使脸色依然苍白,肩膀害怕地颤抖着,她的双眼还是带着甚至连眨眼都忘记了的热度。
「听说在线四打电话的人,只能跟最难忘的故人联系。」
小花同举一起身,突然深深一鞠躬。
「田中同学对不起,小花必须离开了。关于小说的部分,我认为结局还得改写。很抱歉小花这么任性。请问小花可以把最后五张带回去吗?」
「哦,好呀,当然可以。要等到下次才能看到结局是有点遗憾啦,不过我会好好期待的。」
将稿件后半薄薄的一叠交给小花同学。她再度鞠躬说「非常抱歉提出这种任性的要求」。我常常受到小花同学的道歉,明明她就没有对我做什么坏事。
「小花同学,你要去虚构会吗?还是要去找线四的所在地?」
从椅子起身的我,右手突然被小花同学的双手牢牢抓住。事前毫无徵兆,让我吓了一大跳。
「怎么了?」
小花同学的正常体温可能比我的还要低很多吧,一双手格外冰凉。她的手传来颤抖,无计可施的我就这样让她握着右手呆站不动。她露出奋不顾身的表情。
「不,小花不会去找线四的所在地。小花已经知道是在哪里发生线四的地传。」
「咦?为什么?」
「田中同学要一起过去吗?」
突如其来的邀请。我什么也无法理解地傻傻点头,跟着小花同学一起走出家门。
同时想起小花同学的双亲因为车祸过世的事情。
小花同学好像真的猜到线四的所在地了。
离开我家之后我们走过好几个十字路口,小花同学毫不犹豫地向左向右转弯,大约走了十几分钟之后。
我的后面正跟着莱慕和镰子。因为体积小所以没看见身影的艾莉雅丝理所当然应该也在吧。
「小花同学,为什么你会猜得到线四的所在地呢?」
小花同学突然变得难以攀谈。
我的声音彷佛被那头有如瀑布般又强又美的直发吸收,根本没有传到她本人。感觉就像是对戴着音量大到旁人都听见的耳机的人说话,对方毫无反应。
「……对不起。这小花无法回答,因为小花跟某个人约好了。」
某个人是谁?
约好了什么?
我和小花同学步行的前方,逐渐可以看到住宅区尽头的杂树林。面积大到随便就可以盖十间真幌中的土地上,阔叶树长得郁郁苍苍。这么说起来,我去年夏天好像曾在这里测试过胆量。这里应该取了个能让爱哭鬼更加嚎啕大哭的夸张名字「虚幻树海」才对。
「小花同学,你要进去虚幻树海吗?」
小花同学回过头来,眼睛宛如苏联钻,只是无意义地持续反射光线而已。小花同学的声音变得像是绝对不会发光的小石子一般竪硬。
「是的,小花要进去。」
铺设好的沥青路变成了砂石平均分布和杂草生长的道路。
一条不适合小花同学的黑色浅口鞋行走的道路。有如高尔夫高球座的鞋跟,逐渐陷入细小的石子里头。虽然我不知道接下来要走多久,可是在没有一条像样道路的虚幻树海内,要靠那双鞋走动会很辛苦。
「小花同学,请听我说,你要不要回去换双鞋子再过来?」
「不用,不好意思还是这样继续走下去吧。小花没问题的,田中同学可以吗?」
我点点头。短短的砂石路毫无迹象地中断了。扎实踏过落叶和枯枝的道路,往前走。我小心别让小花同学察觉,偷偷地回头往后看。
视野的远方有些模糊但还是看得到莱慕和镰子的身影。这种晴天底下,莱慕好像拿着把伞。里面应该就是我爱用的短晒衣竿吧。
「小花同学,你要小心脚步喔。」
「好的,谢谢田中同学提醒。」
不知名的树,根部突出地面,小花同学灵巧地用浅口鞋跨越而行。杂树林和洋装实在不搭调,我一面望着小花同学纤细的背影一面行走。看着就教人担心。那背影彷佛是脚边的小树枝,有种一折就断的危险。要说身材苗条莱慕也是一样,可这又是另一回事。因为莱慕宛如自行车的铬铝钢车架一样,细长之中蕴藏着牢固的强韧。
即使往前走,就会有我们要找的线四地传出现吗?这我还不清楚。
如果是有个处心积虑想和我两人独处,以便尽情战斗的人,撒谎把我骗到这里来,那事情就好办了。
想要和我两人独处到这种地步的家伙,当然就只有那么一个。
……就是噂长。
空气潮湿的树林中沉默前进着的小花同学。
你实在太可疑了。
树林重叠枝叶的另一边,隐约可见刚进入午后云间的晴朗天空。林间宛如拉起蕾丝窗帘的室内一般,笼罩在安稳的光线之中。去年试胆时感受到的,那种杂树林深不可测的印象变得淡薄了。这里只是没什么特别,飘落叶子的普通杂树林。比树林更深不可测的,是现在的小花同学。
「我记得我曾经在去年夏天,为了在太阳下山以后测试胆量,所以跟朋友一起跑来这里。真是无聊呀,因为这里怎么看都是座普通的树林嘛。」
踏着小树枝前进的干燥脚步声,以及微风摇曳的干燥树叶声。四周太过安静了,我还是说点什么吧。
「这里曾经发生过什么怪事吗?」
「没有,我们只是一时兴起才跑来测试胆量打发时间的。什么事情也没有过。啊不过呢——」
我想起来了。确实有个传闻,但并非地传。
有传闻说虚幻树海内,有一个国中生模样的女孩子徘徊不去。结果,虽然听说有好几个目击者,可是那个女孩子究竟是谁,还是没人知道。
「不过?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是呀,传闻说有个女孩在这座树林中走动。我想起的是这件事。」
「这样呀。」
忽然树林空了出来,抵达一个可以一眼望尽周围的地方。
没有树木的这个地方,有个看来可以装设一座旋转木马的圆形草地。全力沐浴在阳光底下,尽管是冬季开端的真幌市,草还是长得一片青青。晒了太阳的草有种呛得要命的热气,是夏天的味道。不只如此,草地四处都绽放着大大伸展着叶片的花朵。而且最明显最引人注目的,是草地的中心有个如同前卫艺术作品的物体。
「虚幻树海里面居然有这种地方,还有花在绽放。」
「这里的花是莲花。」
莲花?那在池塘而非草地上伸展叶片,十一月开花的印度国花。我真惊讶。
「小花同学,请问,那是什么?」
我有种彷佛是我正在小花同学的房间内打扰的错觉。似乎在这里的所有物品,只要开口问,她就会全部回答我。
「那个,大概是基地台。」
简直是莫名其妙。
就在小花同学和我的视线前方。假装成是建造在草地上的艺术品,其实是个像是没做好的游戏用攀爬架。深灰色的棒子软绵绵地弯曲,艺术品的头部有如伸入天空的天线般拉长,奇怪的块状物。看起来真的很像是非法弃置的攀爬架。
「可以请田中同学看一下手机吗?」
我从羽绒背心口袋拿出手机。萤幕图案是艾莉雅丝基于搞笑从桌面网站下载的DOCOMO菇。顺带一提,要说笑点在哪里,那就是我的手机是AU的(注4)。我看着DOCOMO菇色彩缤纷的头部左上显示讯号强弱的地方。冷静确认过后吓了一大跳。
出现了四根天线。
「这就是,线四。」
小花同学从漆皮包包以缓慢的动作取出手机。她的脸颊不知不觉中已经湿了。
打开盖子,一边颤抖一边凝视。
4 DOCOMO和AU都是日本的电信业者;DOCOMO菇是该公司的吉祥物。
「……呜,呵呵,太好了。四根天线,就在这里。出现了。」
她边哭边笑。
「小花现在要跟父亲和母亲通话。田中同学如果也有想通话的人,请务必趁此机会打电话。」
小花同学往基地台的另一边走去。
因为要和死去的双亲讲电话,所以可能介意我在附近吧。这也难怪。
树林的暗处中隐约可见镰子和莱慕的人影。这边是大太阳的正下方,从阴暗的另一边应该很容易看见明亮的这边吧。我用手机遮太阳,这是「我会传简讯过去你们不要轻举妄动」的暗号。心领神会真的是我们的拿手好戏。
简讯内容如下:
「这边讯号有四根天线。我不知道小花同学为什么知道这个地方。我个人认为她不是噂长。」
小花同学是噂长这种说法,我只能当成笑话来看。可是,第一次见到小花同学的那三个女生得到的印象好像跟我不同。
「请你千万不要掉以轻心。光是她知道线四所在地这一点就十足可疑了吧。为了保险起见,我已经把伸缩杆瞄准她了。只要春男一遭遇危险,我就会把这女生的瘦小身体关进好几根棍子做的牢房里。」
有礼又坚决的话语,这是莱慕的语气。其中非常过火的地方大概是受到艾莉雅丝监修的影响吧。顺带一提,这则简讯的标题是「汪汪汪——!」。只有文字没有语气我没办法翻译。
「……喂,是爸爸吗?」
声音从基地台的另一侧传来。小花同学好像用自己的手机拨打自己的号码,真的和某个人联络上了。
能够和最难忘的故人通话的线四。用不着多想要是我打电话会和谁联络上。
国小的时候,压岁钱给我一万日圆的慷慨亲戚大叔,因为从楼梯摔下,撞到要害而离开人世。不过我应该不会一打就连络到他吧。我经验过的最亲近的人死亡,就是奶奶。
用自己的手机直接按出自己的号码,有种奇妙的感觉。平常这么做的话,应当会变成通话中。
嘟、嘟、嘟的拨出声音持续着。
不久,这声音也没了。沙——沙——传来像是杂音的空气声。我把手机牢牢贴住耳朵。似乎,这支手机和某个人联络上了。
「喂?」
「……春、春男……」
在杂音中混着的声音,让我的记忆有了一口气追溯到将近两年前的力量。这让我受不了,一瞬间几乎要哭出来。我全身发抖。
「奶、奶奶?」
「是呀,我是春男的奶奶喔
。哎呀,春男,你是不是变声啦?声音听起来英气焕发呢。」
我想把杂音推到旁边,用力地说道。
「奶奶,我呀,有认真在解决地方都市传说喔。因为我要好好地继承奶奶的心愿。」
这可是让人听见就糟糕了的内容。我甚至连小花同学就在基地台的另一边都忘了。不过小花同学也专心在讲自己的电话,并未注意到我。
「哎呀哎呀,我真开心。你不愧是奶奶的孙子呀。还有呀春男……」
干扰的杂音强弱交替有如海浪起伏。把奶奶的声音一部分一部分地逐渐缩减。
我死命地将手机贴紧耳朵,听奶奶说话。
「我有重要的事情要跟你说。你要好好地,听我,接下来……要说的……事情……噂长……的地传……」
奶奶的声音摊在暴风雨的杂音底下。留下让人大吃一惊的寂静,通话便中断了。
即使想要跟奶奶说话再拨打一次,天线也只有三根。已经变成线四的讯号范围之外。
线四是真的存在。
我本来还以为线四的地传应该是虚构的。为什么?因为噂长的信上写着,发生了八名学生一夜之间下落不明的地传。线四的效果应当没有这种失踪方面的要素吧。然而,线四确实发生了。
意思就是,现在发生了两个地传。
昨天晚上发生人员失踪地传,今天则是能和死去的人通话的地传。短短两天出现两个地传。根本就没有时间解决。跟线四有关的部分,我知道只要能用晒衣竿敲击基地台就能解决。但是我让线四维持原状,和小花同学离开了基地台。我不认为线四这个地传会造成人们危害,最重要的是我还想再跟奶奶通话一次。奶奶讲到一半的话后面要说什么,我很在意。
「小花同学,你有打通电话吗?」
虚幻树海是天然的隔音室。
树林外的世界的人潮涌不进来这里。我听见小花同学吸鼻子的声音,她还在流泪。
「有的,可是果然只能打给一个人。」
果然是只能跟故人中最难忘的人物通话的地传,没半点通融。不能给失去双亲的少女和两者对话的机会。
「这样呀,那你是跟令尊通话?还是跟令堂?」
「我无法跟家父也无法跟家母通话。」
「咦?那你在跟谁讲电话?」
「小花跟他讲电话。」
再走五分钟,应当就能走出虚幻树海。
然而小花同学停下脚步,用她那洁白纤细的手牵起我的手。我在发抖。
然后,小花开始诉说她相她口中的那个他的故事。
「小花跟他一起住,是从双亲车祸身亡的婴儿时期开始到国小四年级。他非常疼爱失去双亲一个人孤零零的小花,特别是在奶奶不在时的和室里面,给了小花非常多的疼爱。他的口头禅小花永远不会忘记。他说『再也没有任何男人可以守护小花,我会永远守护小花;再也不会出现深爱小花的男人,我会永远深爱小花』。他在和室里脱掉小花的衣服,让小花全裸之后再穿上其他衣服。小花对他来说,是个可以换衣服的人偶。他不准小花自己脱衣服自己穿衣服。他亲手替小花穿上可爱的衣服,一边跟小花说『因为小花是长相美丽的人偶,所以我们谁都不能爱上别人喔。小花只要永远爱我就好了。小花不能爱上别人,千万不能』,一边持续用像是在品味的视线凝视小花。他想让小花稍微放松,换衣服的时候会用电视放小花喜欢的动画电影。有『少女的爱唤醒奇迹』、『某一天,少女从天而降……』、『这个奇怪的生物,还存在日本。大概是』这些电影,依照年代顺序播放。」
我发现她说的不是作品名称,而是传单上的字句。她应该满喜欢的吧。要是能和小花同学一起讨论动画就好了,可是她的故事才说到一半。
「一部电影看完就会接着放下一部,有一天奶奶不在,小花从早到晚都受到疼爱,看到了年轻魔女骑着扫帚送宅急便的画面。古老榻榻米的味道,还有他纠缠不清的视线,以及动画电影。小花待到国小四年级的那个家,回忆起来都是这一些。」
手还让小花同学握着,我愣愣地站着不动。太过离奇的故事,让我的视线从她脸上移开。忘不了那个人的口头禅的小花同学,那泪湿的双眼我无法直视。小花同学轻轻笑了笑。
「对不起。要田中同学牵小花这种女孩的手,要小花放手吗?」
「你不用放手。你不必跟我道歉。我们就这样继续牵手吧。你说的他,是不是爷爷?」
我心想说什么都好就是得跟小花同学说话。但是,这种时候通常都讲不出什么像样的话语。最后那句是多余的。
「是的。他是个把小花当成可换衣服人偶凝视时,小花想去洗手间,就说人偶是不行去洗手间的喔,不让小花去洗手间的人。他是个说人偶必须要干净漂亮,所以会在浴室把小花身体每个小地方都洗干净的人。他是个在小花国小三年级情人节带小花去游乐园,在摩天轮里面也把小花当可换衣服人偶的人。他是小花亲生的祖父。祖父说我们两人独处的时候,希望小花用『小花的他』称呼他。从小花身边夺走奶奶的也是他。他去世之后,奶奶知道了他对小花做过的事情,因此自杀未遂。然后奶奶就一直没有恢复意识,现在依然在住院。」
我说不出话。
该说些什么才对?我不想说些肤浅的话,只能用力回握小花同学的手。
「其实小花早就心里有数了。但是,在某些地方还是抱持一点点希望。虽然长相声音都不记得了,但是在故人之中小花最忘不了的,应该是父亲和母亲。不过,小花努力想要忘记却永远忘不了的人其实是他。父亲和母亲的长相和声音都没有印象,这也是没办法的吧。哈哈、哈。」
小花同学自嘲般的低语。我第一次听见这么悲伤的笑声。
「可是,小花跟他说清楚了,说小花现在已经有心仪的对象了。虽然他不停地跟小花说不可以爱上别人,但是小花现在已经有了喜欢的人。」
「这样呀,那真是太好了,真的很好。」
自己开口说清楚是多么好的事情,其实我并不知道。只不过,倘若这么做可以成为一个希望以拯救眼看就要从悬崖边缘坠落的小花同学,那么我就会坚定地认为这是好事。
「是田中同学救了小花。」
我的思绪和小花同学的话语连结起来,我感到些微讶异。
「咦,我什么都没做呀。」
微暗的树林中,小花同学轻轻地深呼吸。
「……小花喜欢的人,就是田中同学。」
握着我手的小花同学,直接扑向我的胸口。
我挡住那纤细的身体。我感觉得到小花同学的手战战兢兢地环绕住我的背,似乎并不是因为浅口鞋站不平稳造成的脚步踉舱。
「小花都知道,小花一清二楚。小花知道男人不会打从心底真正喜欢,有个像小花这种过去的女生。可是,小花可以喜欢田中同学吗?可以把田中同学,放在心中吗?」
只要我想,挣脱小花同学的双手是很简单的。她的手臂就像是阴影底下的冬季小树枝,似乎只要一挥开就会折断。小花同学的眼睛贴着我的脸颊,她落下的泪珠,沿着我的脸颊滑落到下巴。
「让小花抱着,田中同学应该觉得很恶心和很不愉快吧。可是,请让小花再抱一下子就好了,拜托田中同学。」
即使小花同学不恳求别人,想被班上第一美少女的她紧抱的男生,应该多如牛毛吧。大概整个年级的男生都是这么想。当然就算听到那个人的事情之后,这一点还是丝毫不会改变。我那些美少女游戏同好而且多愁善感的朋友们,会把女孩子痛苦的过去当成自己发生过的事情苦恼地认真听,然后绝对不会弃那女孩不顾。不管那女孩是JPEG图片,还是真实的人,都是一样的。
「我一点都不觉得恶心。小花同学就跟以前一样,不就是个非常有魅力的女孩子吗?」
「田中同学,小花很开心。」
小花同学的声音听起来难得显得起劲。
「不好意思,田中同学,小花没有看到年轻魔女那部电影的结局。魔女最后有再度听懂黑猫先生跟她说的话吗?」
吉卜力电影,我正在看的是「海潮之声」和短篇「On Your Mark」。除了「地海战记」之外,哪一部的内容我都回答得出来。
然而,我对小花同学说谎了。
「嗯。最后年轻魔女有听懂黑猫说的话喔。」
故事的中段魔女就慢慢听不懂黑猫说的话。其实直到电影的最后,魔女都没能再次听懂。
「黑猫先生说了什么呢?」
被小花同学抱着让我脑袋的反应都变得迟钝,我的谎言没考量这么周全。只能即兴随便说点什么。
「黑猫说『老夫的名字,会不会太像糟老头啦?』应该是这样吧。」
「呵呵,田中同学你在说谎喔。黑猫先生应该不会自称为老夫啦。小花喜欢的人,果然是个善良温柔的人。」
因为鞋跟而身高变高的小花同学,脸颊
依然贴着我的嘴角。透过皮肤,我感觉到小花同学露出了笑容。
双亲死于意外。和那个人之间的回忆。奶奶自杀未遂。
和我同年的小花同学一路承受过来的现实,我完全无法想像。究竟有什么是我做得到的?现在,哪怕是一点点都好,我希望小花同学能够一笑。
或许,我希望的是小花同学有一天能够说「虽然沮丧,可是小花很有精神」吧。
「请问,田中同学可以跟小花交往吗?」
告别时的话语也很出众。
紧抱过我的小花同学泪水干了。她放开我,我们走出杂树林。在我们回家道路岔开的路口,她这么对我说,让我再一次全身僵硬不动。
「这、小花同学,我……」
「对不起。田中同学的回答,请等到后天星期一,到学校的时候再告诉小花。」
「为什么要等到后天?」
「小花回去要改写小说的结局。小花承蒙田中同学拯救。如果没有田中同学,即使因为线四跟他说到话,小花也会什么都说不出口的。如果没有田中同学,小花说不出来自己已经有了心上人。要是小花现在就听到田中同学的回答,不论是好或不好,小花一定写不下去的。答应的话,小花会开心过度;拒绝的话,小花会气馁过度。所以很对不起,虽然发问的是小花,但还请田中同学等到星期一再回答。很抱歉小花这么任性。」
我也有事情想问小花同学。可是彷佛不给我机会一般,她挥挥小手,开始往前跑。
即使不问她「你軎欢我哪里?」这个问题,应该也能安全过关。
虽然在意,但问女孩子这种问题八成是很俗气的吧。
回到我家车库的时候,是下午三点多。
小花同学来访,看小说看到一半,两个人一起去虚幻树海,在线四跟奶奶说话,最后跟小花同学道别。在短短的两个半小时左右,发生了这么多事。时间就是金钱呀。啊,我好像用错地方了。
「我是很不想这么说啦。有没有可能是因为小花想跟那个她讨厌的人说她已经有心上人了,所以她才引发这次的地传?」
艾莉雅丝如此推测。我和小花同学交谈的时候,她好像就待在附近的树丛,听得一清二楚。
「艾莉雅丝你说是这么说,可是你应该没有从小花同学身上感觉到地传的气息吧?」
「是没错啦。我能有所感应,是因为我有彻底判断对方是否为地传元凶的能力。噂长又不是地传元凶,我当然什么也感觉不到。」
「我认为小花同学不是噂长。」
人在车库内电灯泡正下方的莱慕,像是个拿大字报给人看的助理导播,对着我们高举噂长的信件。
「噂长喜欢你,那个女生也喜欢你。」
我知道莱慕想说什么。
「是呀。喜欢我的说不定是噂长吧,不过这毕竟不能算是决定性的证据。」
说到这里,坐在我肩膀上的艾莉雅丝高声地说。
「噂长的情书与小花的表白,时机丝毫不差到恐怖的地步。不过,也是啦,光喜欢春男这一点不能说是确切的证据啦。至少,现在这间车库里面就有一大堆喜欢春男的女生呀。」
镰子微笑,莱慕的视线从我脸上移开。
接着开口的是莱慕。
「我怀疑那个女生,这一点是不会变的。」
「你有看到我被小花同学抱住对吧。」
「我是看到了。那又怎样?我不想听狡辩的藉口。突然听到那样的事情,你也无法拒绝她吧。可是呀,你们两个抱得有够久的。」
我不想对莱慕说些坏心眼的话。
「虽然你怀疑小花同学就是噂长,可是你没有用伸缩杆攻击她吧。」
我看得到的。我想起在和小花同学拥抱着的时候,视线前方,三个人躲藏在树丛里头的模样。镰子妒火中烧,不过表情就像是马上要扑咬住牛排一般非常严肃。艾莉雅丝一脸「真拿你没办法呀」的表情苦笑着。莱慕感觉上则只是真诚露出同情的表情,小花同学艰辛的过往一定完全打动她了吧。
「我没有攻击她,是、是因为从那个距离出手的话,我没有自信能够用伸缩杆准确地只打到她一个人而已。我、我是因为……」
我吓了一跳。莱慕细长眼睛的两端逐渐发红。
「怎么了?莱慕,有沙子跑进你眼睛是吗?」
「你这个人,如果对方不是噂长,你就要跟她交往吗?要当那女生的男朋友吗?」
我应该是笨蛋吧。完全没有考虑这么多。
好奇怪呀。明明是有生以来第一次听见女性说「请和我交往」,然而答案却完全没有浮现。我感觉这不是好或不好的二选一而已。倘若是恋爱模拟游戏的选项,我只要就零点三秒可以下决定了。
「怎样啦?春男该不会在优柔寡断吧?现在发生在你身上的事情,可不是AtelierKaguya的成人色情游戏喔。可没有什么后宫结局!」
艾莉雅丝呀,饶了我别讲电脑游戏的制作商出来啦。这样会招致多方面的误会的。我早就跟你解释过了,我只有看过《大店铺月刊》上面的介绍文而已。当然没玩过游戏。因为我是少女大神,离色情游戏大神还远得很。要是别人叫我色情大神那我就要拒绝上学。
「同时有两个以上的女人爱上你可是地狱呀,是色情古怪又荒谬的世界。春男,你作好心理准备了吗?」
我根本没有心理准备。
「而且,虽然只是举例啦,万一我跟某个人交往,因为吃醋而在地狱出场的,应该是艾莉雅丝或是镰子吧?」
「怎样啦春男?你的意思是就算我或镰子吃醋,你也不当一回事吗?是说我们微不足道吗?春男你真令人火大!你让我抱一下!」
站在我肩上的艾莉雅丝,直接移动到我的脸前面。用光脚的双腿夹住我的下巴,双手往左右竭尽所能地伸直,抓住我的鬓角。我感觉有点痛,视野全是艾莉雅丝的乳沟。眼睛无法聚焦,只能模糊地看见肤色。
「艾莉雅丝你在干么啦!快给我下来!」
「啊嗯,不要讲太多话啦。春男呼出来的气正好对着我的下腹部,啊啊嗯,不行……」
性感公仔的引擎好像发动了。
星期六快要傍晚的时候,有个在人家的脸上开始兴奋的变态。拜托来个人喂将来的梦想是要当网路配音员,演出十八禁游戏女主角的艾莉雅丝,吃个什么镇定剂。
「……汪。」
脸上有艾莉雅丝黏贴般巴住不放,背上则有柔软的体温包覆着。后脑杓传来镰子的声音。充满柔韧肌肉的双手从我的视野两侧逐渐伸过来,镰子从后面环抱住了我。
「嘿嘿嘿,看样子看见春男被小花紧抱感觉难以忍受的,可不只有我一个呀。镰子你也想要抱春男吗?」
「……汪。」
彷佛是在窥探我的反应,镰子软软地汪了一声。可是抱着我的胳臂可是力道强劲,似乎全无松手的意思。
「喂,镰子,放开我啦!」
「汪汪。」
艾莉雅丝挡住我的视线,修长的镰子封锁住我的行动。然后,我运动服的肚子部分传来被人用力捏住的感觉。
「嗯?莱慕?」
莱慕似乎就站在我的正前方。恐怕是因为艾莉雅丝的手臂挡住我的脸,我才会出现有如眼睛被上马赛克而看不清楚的情况。
莱慕的声音就在附近。
「因为我也会出场。」
「啥?」
我只能发出愣住的蠢声音。
上午跳ParaPara,中午直接在杂树林跟踪。一群汗水淋漓的女生。镰子的味道、艾莉雅丝的味道、莱慕的味道,能够感受到浓缩百分之百的距离。
「如果变成地狱的话。」
莱慕依然捏着我的运动服,力量大到几乎要撕裂。
「这是什么意思?」
我想腻了莱慕话语的意思之后,希望当网路配音员的那位高声地说。
「哇哦!好露骨呀!」
除了洋片配音之外,我第一次在真实生活中听到有人说「哇哦」。我要忠告的只有一点。艾莉雅丝兴奋大叫时喷出来的口水,就像是眼药水一样冲入我的眼球。我眼睛发痒难受,给我想点办法呀!我受不了了。
「喂!谁给我拿张面纸过来!」
「哇哦!春男好露骨呀!」
时间流逝,日期即将变换。
我正在跟听到面纸只能有猥亵联想,思想可怜且是全世界最小的曝露狂,一起度过夜晚的我房间内。
「刚刚虽然乱闹一通,不过莱慕也好镰子也好,大概我也是一样,都是感觉有点害怕。」
曝露狂的打扮一点都不辱这个名号。腰部裹着自己剪掉的衬衣,明明是热裤却自己开叉的牛仔裤。两者都是剪去原本三分之二面积的布料。
「你说噂长的事情吗?」
「嗯。就是噂长的信上写着考虑要让我们死光光的事。我当然认为哪能容忍噂长在那里洋洋得意,可是我们也不知道对手有多厉害,就算在这里害怕啦发抖啦,也成不
了什么事。」
深夜时分,正适合讨论严肃的话题。噂长不可能不教人害怕,我也感到害怕。认真的艾莉雅丝说道。
「和噂长决战的时刻,或许已经逼近眼前了。」
床头灯照着躺在桌子边缘的艾莉雅丝。肚脐的形状很好看。虽然感觉好像会看到衣服下挤出来的胸部,可是我不打算盯着看。现在对话的走向严禁搞笑化。
「艾莉雅丝。」
无意义地叫她的名字。没能接着说出口「不会有事的」,是我太软弱。
反而是艾莉雅丝对我说。
「不会有事的。莱慕能用伸缩杆战斗,镰子有厉害的咬功,要是情况不妙还可以迅速逃走。虽然我不能战斗,但是去外面的时候我会随时陪着春男的。你应该知道噂长的信中有提到名字,紧急时刻遭到噂长袭击最危险的是谁吧?」
希望噂长不存在的那些人的名单。莱慕、镰子、艾莉雅丝,还有小鸟儿。
「嗯。我必须跟小鸟儿同学说明,有个叫噂长的家伙锁定了她。即使说明了,我也不可能从早到晚都待在她的身边。」
「我啦镰子啦莱慕啦都不会有事的。今天春男不在的时候,我们三个稍微讨论过了。我们希望春另能够专心保护小鸟儿。」
艾莉雅丝像是在说「我话说完了」一般翻身过去,背对着我。
看样子今天她不要去车库跟镰子一起睡。这么说起来,因为跳ParaPara而疲累的镰子,八点就已经睡了。
我从床上起身,替艾莉雅丝盖上小手巾。
「肚子会冷。」
「我是性感公仔所以身体不要紧,不过还是谢谢你。」
回到床上,许许多多的事情萦绕脑海。
想要投入话剧故事的小鸟儿。
津津有味吃着软糖的镰子。
捏住我衣服下摆的莱慕。
尽管说要保护小鸟儿却在发抖的艾莉雅丝。
「我会特别注意小鸟儿的情况,可是我也一定会保护你们。」
我从后脑杓的金色头发摇曳,知道艾莉雅丝在点头。
这个晚上,噂长应该正在哪里想着什么事情渡过吧。
我第一次尝试探究噂长的心情,可是原本就不知道是在哪里的谁的噂长,就宛如是来路不明的雾。
我梦见了小花同学。
不,或许不是小花同学。不过我不认为是小花同学以外的别人。
美丽的蝴蝶,飞着飞着被蜘蛛丝缠住了。
不知道从哪里忽然冒出来的年老巨大蜘蛛。
不可思议的世界。因为有虫子所以感觉像是夏季,然而周围是一片雪景。地面没有半个足迹的雪原。
蜘蛛不吃蝴蝶,但是也不放了蝴蝶。用八只节肢彷佛抚摸一般爬上蝴蝶的表面。蜘蛛好像跟蝴蝶在说什么,可是我听不到。蜘蛛的眼睛甚至连脚边的丝都不屑一顾,只是专心地盯着蝴蝶。蝴蝶的眼睛正望着蜘蛛后方的,遥远天空。那里是童话的世界,希望正牵着蝴蝶的手在往上跳。七彩的太阳,金黄的积雨云。风也着上颜色,绒毛乘着银色的风逐渐流去。
蝴蝶的表情我并不清楚。看起来像正在哭,感觉也像是看透这个世界上一切的空虚,浮现有如心死般的笑容。
我为什么会认为这只蝴蝶是小花同学呢?
我想,一定是那翅膀的图案明明美得教人惊艳,却不感觉奇妙和铺张,以及即使想振翅高飞也流着泪水散布鳞粉的模样,和小花同学非常相似。
即使笑着,彷佛进入笑容的缝隙之间一般,某处盛满悲伤的眼眸。蝴蝶跟这样的小花同学很像。
忽然蜘蛛网被风卷起。飞向空中,蝴蝶和蜘蛛的身影都逐渐远去。远远地看,我才明白。
蜘蛛网的形状就是小花同学的眼晴。蝴蝶迅速离开。
「别走!」
我出声喊。像要跳起来地从床上坐起身子。
早上五点。醒来的瞬间我就忘了蝴蝶翅膀美丽的图案,只留下了无奈的感情。我似乎吵醒了同居人,桌上传来声音。
「喂,什么叫做『别走』?,你作了什么梦?」
艾莉雅丝说出来的「别走」,声调听起来感觉怪怪的。我不去介意这一点,说道。
「蝴蝶和蜘蛛的梦。」
「什么呀?是像兽奸之类的东西?饶了我吧。要是春男因此梦遗,那我可没办法挺你的变态行径喔。」
恶梦过后的清醒。艾莉雅丝的黄腔真的是提神良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