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颜:搜寻结果
·为旋花科的蔓性一年生草本植物。
·是夏季早晨会绽放的花种。
·也被用来比喻事物的盛衰。
·在日本为一般随处可见的花种。
·花语为「虚幻的恋情」。
我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椎名町学姊傲人的胸部下侧。
光是瞥见这一幕,我立刻就有些微的「啊,活着真好」的感动涌上心头。
……只有些微而已吗?照理说应该要更感动一点才对吧?我不禁质疑起自己的感受。
「啊,你醒了呀,次郎同学。」
从双峰间探出脸来的学姊眉毛微垂着,而且似乎因为担心而显得有些扭曲。不过这也是可以理解的。毕竟这间别墅里的每一个人应该作梦也想不到我会遭到杀害。在稍微放宽心之际却听见我的死讯,即使是学姊,想必也会因此而动摇不安吧。
此刻我是躺在学姊的膝盖上。而地点,看来好像是我遭到杀害的书房床铺上的样子。
「学姊,不好意思……」
「别这么说……你的眼睛能看得清楚吗?呼吸也都正常吗?」
不过,学姊实在是有些担心过了头。毕竟我能够清楚地看见学姊那对丰满的胸部,也能将学姊可爱的脸蛋刻印至自己的眼帘中。虽然要控制呼吸不因过度兴奋而失常有些辛苦,但此刻我的脑袋却是出乎意外地冷静。
仔细想想,如此冷静的反应确实有些奇怪。我能感觉得到学姊的大腿就近在咫尺,而且触感依旧柔软无比。学姊的体温之所以显得微热,应该是因为她充满了热情的关系吧。即使如此,我却无法在如此亲密接触的状况下产生任何心跳加速的感觉。
难道是因为我没有戴眼镜的关系吗?如果真是如此,我得快点把眼镜戴起来才行。毕竟眼镜对我而言,就像是维系住我内心的一种暗示装置一样。当我在睡觉或是在浴室以外的地方拿掉眼镜看事物时,那是用来切换我的意识的东西。因此在不戴眼镜的状态下与人接触这种行为,将会导致我的『心』渐次地消失,最后甚至可能会变回毫无感情的『杀人机器』也说不定。
我如此思考着,同时将手移动到眼角边缘,那里确实有着我平常已经戴习惯的装饰用眼镜的触感。
眼镜还在。既然如此,就表示我已经获得了周围状况所带来的情报,也感受到不至于令心情动摇的感觉才对。也就是说,我对于眼前的状况几乎不会感到丝毫的焦虑或不安。
这就是——当时为了帮助椎名町学姊,而和藤里展开战斗时的状态。
我的心完全消失之后,就会以『彻底的杀人机器』模式展开行动。而此刻的状况则是正在慢慢地趋近于这种模式。
当我对这样的变化感觉不到恐惧时,就代表危险性非常高。
「次郎同学……」
学姊看着陷入沉思的我,不禁再度担心起我的状况。
我不希望学姊露出如此忧心的表情。我希望她能够安心,并且无忧无虑地开怀大笑。
发现这般感情仍强烈地留在我的必中,让我稍微松了了口气。
「可能是因为才刚清醒过来,所以情绪还有些不稳定。不过我的意识已经确实地恢复了。」
「这样呀……那么,我就放心了。」
学姊嘴上虽然这么说,但她的脸上却依然挂着某种难以言喻的不安表情。
「识学妹一直在问次郎同学怎么迟迟没有回来,甚至还在猜你搞不好被女生夜袭了也说不定,然后说要出去找你,于是我便拜托她去看看你的状况。结果就发现你满身是血,变成了一具尸体倒在书房里……」
搞不好被女生夜袭……她为什么会想到这种理由啊?
虽然那样的猜测不算错,但我却不得不佩服识的感觉之敏锐。
「她冷静下来之后,便回来告诉我这件事。现在我则是请识学妹在书房门口等着。因为我不太想要被别人看见我让人死而复生的过程……」
学姊羞赧地移开了视线。看来学姊似乎是用了某种令她十分害羞的方法让我复活的样子。但是,我这辈子却无缘得知或窥见她所使用的方法了。毕竟我无法记得自己失去生命时发生了什么事。对我而言,这或许就是所谓的『因死而生的懊悔』吧。
不过,此刻的我并没有因为这样的懊悔而倍感沉重,反而有种心情变得十分轻盈,宛如身心都获得了洗涤般不可思议的奇妙感受……
「次郎同学,你真的不要紧吗?」
「呃……我的意识确实已经恢复正常了。学姊会再三询问,是因为发生了有什么必须确认清楚才行的状况吗?」
学姊听到我如此反问,视线从我的脸上……移到了胸口附近。
我则是反射性地将手放在她所注视的部位。伤口虽然已经凝固了,但却少了种熟悉的感觉。那种应该会透过手感受到的感觉……如今却一点反应也没有。
这该不会是——
「次郎同学,其实……你现在并没有心脏。」
「……你说什么?」
没错,此刻我的胸口确实毫无任何鼓动的迹象。
即使如此,我的身体却依然继续着生命活动的样子。
没有心脏却能存活。这种现象已经超越了常识所能理解的范畴。
「现在我将次郎同学的生命和我的生命连结了起来……所以我想,只要我的心脏努力地持续跳动着,次郎同学的血就会继续在全身流动才对。」
我试着测量自己的脉搏,的确还在持续地跳动着。而且我也觉得学姊的大腿动脉……应该说连接身体部分的脉搏与我的脉搏相当接近。虽然感受学姊私密部位的脉搏令我觉得有些受宠若惊,但却没有心脏可以让我为此小鹿乱撞,也因此我才能够保持着如比冷静的情绪。理解目前的状况后,就连我自己也忍不住感到十分惊讶。
原来如此。就是因为少了心脏的关系,才会让我的情绪变得这么没有起伏。
情绪很容易影响血液循环。例如害羞时脸颊会变红,高兴的时候则会心跳加速。一旦少了心脏,这些情绪的波动就无法反映出来。
「……唔……」
无论我再怎么反覆触碰自己的胸口,手心所感受到的依然是里面什么都没有的空虚感。
接着,我试着环视整个房间。从四处溅洒的大量鲜血,以及被染成一片赤红的地板和书架来看,可以想见自己的心脏应该是被某人强行拔出来的吧。在那当中有几本书也被染上了鲜红的血色,即使干了之后,我想那些书应该也没有办法读了。毕竟书本是没办法清洗的。
「呃~次郎同学。」
「是,怎么了?」
「其实再这样下去,我的生命迟早也会不足以继续支撑我们两个人的身体,而因此衰弱死亡的。」
「什么?」
焦虑的情绪立刻投射在我的回应上,同一时间我也理解了学姊话中的意思。因为她的生命和我连结在一起,也就是说当学姊失去生命时,我当然也会无以继命。
假设我们的生命相系在一起,但却必须以学姊一个人的生命同时维持两人份的生命机能,不难想见她所承受的负荷是相当大的。
我忍不住想要对学姊大喊『请立刻将我变回尸体的状态!』。但是,既然学姊努力地让我起死回生……我想,她一定也是希望能够依靠我的力量来解决这次的事件。
——她不惜在『危险日』这一天,让自己的生命暴露在危险之中,也要让我复活。
「大概还剩下多少时间呢?」
为了让学姊知道我已明白她话中的意思,我立刻主动地确认起时间。
学姊则是稍微放下一颗心似地微微吐了口气。
「如果不在天亮之前找回次郎同学的心脏……恐怕就来不及了。」
也就是说,只要天一亮,学姊就会因此而死亡。
这么一来,『危险日』所描写的故事也会成真了。
直到现在我依然不了解故事所代表的意思,但是我可以确定原因正是出在自己的身上。
「不好意思,学姊。应该是要由我来保护你的,结果现在却反而让你身陷险境。」
「不,我一点也不在意。因为次郎同学而遭遇危险或令人害怕的事物,对我来说一点问题都没有。」
看见她依然愿意对我授以微笑,确实令现在的我感到有些开心。
既然还保有开心的情绪,就代表我的心应该还能发挥功用才对。
我必须将这份像是『焦虑』般的心情一并保留下来,确保它不会消失无踪才行。
这也是对我而言的一种时限。
——我知道犯人是谁。是夕颜。
当时就是她刺杀我,然后基于某种原因带走了我的心脏。
虽然我对于她为何要做出这种事情完全没有头绪,但是要再次见到她应该不是什么难事。在这种台风天里,就连身为双胞胎姊姊的朝颜都差点被狂风给吹走了,体型同样娇小纤弱的夕颜应该不可能冒险在暴风雨中离开别墅才对。
「其实……我已经知道这一次的
犯人是谁了。」
「咦,是真的吗?因为你是从背后被刺中的,所以我还以为……」
虽然上一次也是被人从背后刺中,但是这次直到我倒地之前,一直和我在一起的就只有一个人而已。
即使她在当下也有可能和某人互换,但是我从背后所感受到的甜美声音和香气,以及那独特的柔软确实都是夕颜所拥有的。因此我有十足的把握可以确定就是她。
可是……
「不过,我还没办法告诉你犯人是谁。」
就是夕颜——就这样说出犯人的名字非常简单。可是,她狙击的对象并非椎名町学姊而是我。我想这当中应该有某种特别的意义存在才对。当然也有可能只是因为她不想和学姊敌对而已。
站在学姊的立场,当然会想要知道杀害了自己眷属的犯人究竟是谁就是了……
「那样也没关系喔,次郎同学。」
学姊毫不犹豫地接受了我的说法,让我忍不住有些惊讶地睁大了双眼。
「咦,你说什么?」
「次郎同学既然说没办法告诉我,就代表一定有无法告诉我的理由。我当然还是会在意究竟是怎么回事,可是我更想要好好珍惜次郎同学的心。」
原来学姊是如此地为我着想。
虽然此刻我的心无法感受任何事物,不过高兴的心情依然令我的眼眶发热。
「学姊,我一定会想办法解决这件事的。我会找回我的心脏,然后再和大家一起……一起笑着迎接明天的到来。所以可以请你相信我,并且等着我回来吗?」
「好的,我会这么做……也请你一定要平安无事地回来喔?」
学姊轻抚着我的额头,微笑地对着我如此说道。为了这个人,我无论如何都要设法找出不会令她伤心的解决方法。这将是我处理这次事件的最高方针。
「你们谈完了吗?」
识在这时候打开门走了进来,我立刻从学姊的膝盖上将身体撑起来。
「识,谢谢你到这里来找我。」
「不会。本人应该要想到会发生这种事,然后事先将斩丝插入你的心脏才对。」
如果她真的料想到这一切并且行动的话,我一定会挂在心上而无法保持冷静的。
「学姊~我来接你了唷——」
「我想你应该需要帮手才对。」
藤里和久宝接连地从门外探头走了进来。
我回过头去,只见学姊也以正襟危坐的姿势端坐在原地。
——从她的举动可以想见,独自一人要维系着两个人的生命是件多么辛苦而困难的事。
「接下来就交给你们两个人了。本人要和门次郎一起出发去搜索。」
「嗯,就这么办。」
我点头附和识的提议,接着向学姊伸出了手。
「……我想,接下来为了维持体力以支撑更久的时间,我应该会完全陷入沉眠状态。然后我会在梦境中梦见当我醒过来的时候,这一切都已经完美地解决了喔,次郎同学。」
「好的,请交给我吧。」
学姊回握住我的手,于是我便顺势施力将学姊从床上拉起来,然后再将她交给久宝照顾。为了不继续造成学姊的负担,我只能尽全力以最快的速度来解决整起事件。
「藤里,久宝,学姊就拜托你们了。」
「没什么啦。倒是门次郎才应该要好好努力来帮她躲避『危险日』喔?」
「嗯,如果有我们可以帮上忙的地方,要我做什么都可以喔。所以门次郎学长也请务必要小心。」
两人温柔的话语令我感动不已,同时也因感动而让我察觉到自己依然拥有『心』,这点让我倍感安心。
「那么,我们走吧,识。」
「了解。」
我在识的陪伴下,先一步离开了书房。
■ ■ ■ ■ ■
「首先本人先把状况告诉你。在这样的状态下,要时常去注意心的动作。因为『情感』和血液的流动之间有着相当大的关联。因此,只要缺少心脏的状态持续下去,门次郎的心就有可能再次消失不见。」
我们一边在走廊上走着,识一边以淡然的口吻告诉我她所收集到的情报。
「嗯,我知道。」
我方才已经验证过了发生这种状况的可能性,而且也亲身体验过了。
目前我的感情已经稍微变得比平时更加敏锐,也更容易理解周遭的资讯。此外,对于敌人现身时该怎么因应,或者对方可能如何袭来等状况,都因为我开始渐次地接近『杀人机器』,而能够合理地进行各种预测以及推断。
「如果想要强迫自己控制感情,建议你可以试着对本人表现出自己的情欲。」
识抬起头,用蓝色的眼睛直视着我。
原来如此,情欲确实和情感有着强烈的连结。
加上如果对象是像识一样既开放,对那种事又随时OK的女性的话……
此刻的识依然是位身着浴衣的美人。平时总是学生制服加上白袍装扮的她虽然少了点女性的魅力,但她事实上却是个令人眼睛为之一亮的美少女。加上她对于性方面的事情显得格外有兴趣,而且也很清楚我对椎名町学姊的想法,因此也不会额外衍生其他的问题。
这么一想,或许识正是最适合我发挥情欲的对象。
然而一想到这里,我立刻就对自己的思考进行了反省。
我刚才的想法对识来说实在是太过失礼了。即使当事人同意,自己也不应该主动去追求如此紊乱的关系。既然识是我的恩人,我就应该更加珍惜她的一切才对。我还真是个糟糕的家伙。
——不过,既然我还保有像这样会立刻感到后悔的感情,应该就没有问题了才对。
「看来我似乎还可以撑下去呢。」
「是吗……」
不知为何,识的语气听起来有些遗憾。但是,眼前的状况依然严苛。除了要赶上学姊所说的时限之外,我本身也有着必须严格遵守的时间限制。
如果遇到紧急时刻,就得利用情欲的力量了……
不,等一等,樱田门次郎。这种想法只会让自己变成糟糕透顶的男人,椎名町学姊也会因为这样而伤心的。
不过,一旦有突发状况,立刻采取依赖情欲的方式或许算是合理的因应措施吧?毕竟感情和合理性也是有可能同时兼顾的。也就是说,只要能够合理地支配情欲,一切应该就能顺利解决了。不,这些话听起来简直就像是在帮自己辩解一样嘛。
「唔唔……」
「你看起来很痛苦呢。」
「都是因为识的提议才会变成这样的。」
「本人可是Everyday Everytime都OK的喔。」
为什么非得讲英文不可呢?我在心里吐槽的同时,也感受到自己只要和识在一起,内心就会变得波澜汹涌。只要和这家伙在一起,或许能够稍微放心地一起行动……我想,她应该是像这样在为我着想吧。
「不过,对方到底是为了什么要夺走我的心脏?」
我决定将心中的疑问和尚未明了的事全部提出来,和识好好地讨论一下。
「关于这件事答案相当简单。在眷属的体内、体外或某个部位存在着所谓的『异能核』……也就是称之为核心的部位。」
「……核心?」
「是的,门次郎的『神性异能·塔纳托斯』的核心正确位置就在心脏。至于本人的核心则是在这只眼睛里。」
识将头发拨开,露出其中一只金色的眼睛。
光是盯着那只眼睛看,就会有种难以言喻的奇妙感觉,仿佛就要被吸入其中一样。
她的『妖魔异能·觉』的核心就在那里,如此一来我也能够理解了。
「此外,当核心不存在于外部的时候,就可能位于内部。特别是像『不死之身』这类会影响身体状况的异能,可以合理推测应该会位于体内的重要器官之中。」
「也就是说,我可以理解成塔纳托斯的核心就等同于心脏的意思啰。」
「应该是这样没错。只要拥有关于异能的知识以及观察对象的眼光,其实无论是谁都能做出这样的推论。」
换句话说,夕颜事前就知道我所拥有的异能,而且预料到核心就位于我的心脏之中。她曾经提到八幡家和异能之间有着密不可分的渊源,因此就算她拥有不输给识的相关知识,也不是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事。
「失去了心脏却还能够活着,这一点真的让我觉得很不可思议呢……」
「是的。」
「如果核心遭到破坏的话会发生什么事?」
此刻我之所以还能活着,是因为椎名町学姊正在支撑着我的生命的缘故。
「一旦杀害你的人将心脏破坏,核心也会因此毁坏,到时门次郎就会死亡。」
简单地说,就是我的性命现在完全掌握在对方手上的意思吧。
只要对方动手,随时都能取我的性命。但至今都毫无动静,难道是想要拿我的心脏作为条件来交涉某件事吗?
迫使夕颜不惜杀人也要这么
做的理由是什么呢?
「杀害你的人应该是朝颜对吧?」
突然被识这么一问,我瞬间不明白她在和我说什么。
对于一直都和藤里以及久宝在一起的识来说,嫌疑犯理所当然也只剩下那对姊妹两人而已。我并不打算否定识的质疑,更何况就算我想掩饰也瞒不过她。不过,她一开始就锁定朝颜为嫌犯还是让我有些惊讶。
但我随即又想到,以夕颜的个性来看,的确不像是会杀害他人的女孩。
「不,是夕颜。她说有话想要对我说……然后就把我带到书房去了。」
「夕颜?」
识很难得地发出了带着讶异的声音。
「……本人无法想像门次郎会没事背对着夕颜,然后乖乖地等着她从身后刺杀你的画面。请你详细说明事情经过。」
「唔……这个嘛……其实是夕颜她……呃,她把衣服脱掉的关系……」
「………………」
识的蓝色眼眸似乎泛起了某种情感。
但是,我又不能在这里停止说明。于是便继续用嘟哝般的语气接着说下去。
「因为后来她脱到全身上下只剩内衣裤,我、我想说自己实在不应该看她的身体,所以才会转过身,然后乖乖地等着……」
因为些许的罪恶感,让我不自觉地模仿起识的说法。
总觉得她马上就会接着说出『你又被女性的那副模样诱惑了』这种话来。
不过,我无法盯着夕颜的裸体看而选择转过身一事也的确是事实。
这代表我必须将心智成长到能面对这种情况才行的意思吗?
「本人明白了。要杀害门次郎还真是一件容易的事呢。」
她的话中带着看不见的刺,应该感受不到疼痛的胸口却莫名地隐隐作痛。
「可是,双胞胎要互换身分仍旧是很简单的事。而且夕颜的个性也很容易模仿。」
听她这么一说,我似乎也只能从发型和个性来辨别两个人的差异而已。
朝颜总是一副精力充沛的模样,相较之下夕颜则是显得文静且羞涩怕生。
两人在个性上的明显差异,让我不曾思考过误认的可能性。但是我毕竟今天才认识她们,如果两人刻意互换身分饰演对方的个性,我就没办法准确地分辨出谁是谁了。
「说得也是,我在中庭帮忙朝颜固定树木之后……她应该就直接到学姊的房间里去了才对。」
「是的。当时她还说等门次郎你们都到了之后,大家要一起通宵玩游戏。」
「之后夕颜没有过去找你们吗?」
「没有。」
我记得当时夕颜告诉自己『因为我还有事情要传达给姊姊她们,所以可以请你先回房间里去等我吗?』。但是,既然识说她并没有过去,或许可以推测她就是趁着这段时间跑去某处拿刀子的。
「本人和大家在房间里等了一阵子,门次郎和夕颜还是没有出现。朝颜认为你们一定是跑到哪里去亲热了,她笑着说了一句:『我去看看他们的状况喔,嘻嘻。』就离开了房间。」
原来如此,这么说来,杀害我的人若是朝颜也不足为奇。
夕颜当时要求我在自己的房间里等她。
实际上犯人却是朝颜。这种可能性基本上并不是没有。
但是,梦里所见到的朝颜留给我的印象,让我觉得一切似乎并不是这么回事。
「总之,来到我的房间,并且将我带到书房的人,在我看来的确是夕颜没错。」
「本人明白了。」
识像是陷入了沉思般用手抵着下巴,并且快步地向前走去。这时候我才突然想到,她到底要去什么地方呢?夕颜如果知道我会死而复生,那么在事件发生之后,应该不可能会乖乖地待在自己的房间里才对。
正如我所料,识并未转向夕颜的房间,而是继续往前走。
我们来到了入口大厅的走廊上,向左转之后又继续前进。
我记得前方应该是洗手间和大浴场才对。
「对了,识,你也很清楚关于八幡之血的事吗?」
「你指的是八幡家的血脉吗?」
识保持着沉思般的姿势向我反问。
「嗯。夕颜说她有着很容易吸引眷属……特别是吸引异性眷属的血脉。就像我一看见夕颜,头脑也会开始变得混沌不清……该怎么说呢,就像是男性的冲动会突然涌上来一样的感觉吧。」
「也就是所谓的情欲对吧?」
「唔。」
识开门见山地说道,我却完全无法加以否定。
「话说回来,我到现在还不敢相信夕颜竟然会做出那么大胆的举动。她明明就是个容易脸红,动不动就会『呀哇哇哇——』叫着,然后惊慌失措的小女孩。如果说她们其实是三胞胎,我还比较能够理解呢。」
「那样的可能性也未必完全没有。」
识很认真地回应了我的玩笑话。
「八幡家是一个必须至少生下双胞胎的家系。出生在该家系的孩子们,也都有很高的可能性会拥有特别的力量或者和技能相关的才能。据说当孩子出生时,母亲会有很高的机率就此死亡,而八幡家则会将孩子们培育成『巫女』。我和她们也是在培育机构里认识的。所以即使她们拥有某些特殊的技术,或者是还不足以称之为异能的能力,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
「培育机构?」
「莫非你对巫女其实很感兴趣?」
「啊,呃~我只是单纯觉得巫女挺可爱的而已……」
识用理所当然的口吻所叙述的内容,听起来和我被培育成杀手的成长历程有着某些相似的部分。无论是识、朝颜或是夕颜,应该都是在如此特殊的背景下成长的。藤里因为是夜族的关系,拥有异能自是理所当然,而从久宝所拥有的和年龄不符的技术与能力来看,可以想见她必定走过不同于一般人的残酷人生。至于椎名町学姊则是因为只剩下最近三年的记忆,因此可以说她的过去有着连自己都不知道的秘密。
——自己认识的每一位女性都曾走过一段『不平凡』的人生,或许正因为如此,她们才能乐于过着和平而安稳的生活。
她们为了守护这样的日子而努力。因此,我也要好好地加油才行。
「已确认门次郎的内心,此刻正处于热血沸腾的状态。」
「虽然是事实,但是听你说出口还是让人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耶。」
「感情状态好像也很正常,这样本人就放心了。」
害羞的感觉同样也是来自于感情层面的精神反应。正如识所言,能够产生这样的感情,也算是获得了令人安心的要素之一。她真的很懂得操控我的心情呢。
「呃,对了,那对姊妹究竟拥有什么样的技术或是能力?」
「目前本人还没得到关于这一点的情报。」
「她们是你很久以前就认识的表姊妹,你怎么会什么都没听说过呢?」
「八殿家和八幡家虽然很亲近,但并非是同盟家系。」
同盟家系。我倒是第一次听到这个词汇。
藤里和学姊是以同为夜族的关系而结成了同盟。也就是说,她们会共享情报,以当一方遭遇困难时,另一方则会伸出援手这样的形式相互协助。所以我才能在这种时候请藤里保护学姊,反过来说,『发生在我身上的灾难』对她们而言,袖手旁观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也就是说,由八幡家策划,然后陷害八殿家和自己的夜族,这种作法的可能性也在推测范围之内。」
「是、是这样吗……」
识依旧以平铺直叙的口吻淡然陈述着事实……我完全无法从她的声音当中感受到任何的情绪。
「识,你和那两个人感情不好吗?」
「毕竟那已经是四年前的记忆了。」
识冷冷地做出了回应,并且毫无停滞地快步向前走去。
但是,当我看见她的手正紧紧地握着拳时,不禁涌现了其他的想法。
识所谓的『有那样的可能性』应该是正确的判断,而她们相处融洽也已经是四年前的事了。然而,识本身对于她们和我们敌对一事,似乎感到十分懊恼的样子。
或许这就是她心中的想法也说不定。
「识,你……」
「是的。」
「如果她们……之所以会这么做其实是有理由的话,你打算怎么办?」
听见我的询问,识也跟着戛然停下了脚步。
接着,她甩动着一头飘逸的长发,转过身来。
「门次郎,她们一定是有什么理由才会这么做的。至于本人……」
她说到这里停了下来,接着仿佛陷入思考似地垂下了脸。
「嗯,识是怎么想的呢?」
「本人……就算知道理由,了解这一切发生的背景,也很可能不会站在她们那一边。虽然觉得多少有些无能为力,但本人对她们是抱持着好感的。」
识以紧握的拳头轻触胸口,并且专注地凝视着我。
在我看来,此刻的识……很难得地表现出自己的感情。
多亏了她,我
心中炙热的情绪又再度被点燃。
表现情绪和遣辞用字都不甚擅长的识,努力地将她的想法传达给我。
这时候如果我不做出回应,对她就太过失礼了。
「我会去了解背后的理由,然后尽全力找出能够两全其美的方法。我绝对不会将杀掉对方和解决事情划上等号的。」
「门次郎……」
我所拥有的确实是用来杀人的技术。正因如此,可以在不需要杀人,甚至不伤害任何人的情况下解决事情,才是我衷心盼望的形式。如果非得有人死的话,我也希望由拥有不死之身的我来替代。
「……门次郎,你是因为很重视那对姊妹的关系,才这么说的吗?还是说……」
「嗯?」
「…………不,当本人没问吧。」
识再度转过身,继续慢慢地向前走去。
虽然我多少能够猜想得到她没有说出口的台词是什么,但是那并非是此刻的我所能擅自回答的问题。所以,我得先拿回自己的心脏,等到我取回真正的『自我』的心时,才能好好地将心中的想法传达给识。
我在心里这么想着。
我和识一同抵达的地方是大浴场。
一楼设有男用和女用两间洗手间,至于别墅特有的大浴场则是男女共用。话虽如此,并不表示男女非得混浴不可。只是,这样的浴场还是令我有些在意。而此刻我缺少能够感觉心跳加速的心脏,因此顶多只能稍微感觉不满而已。
「对方既然已经拿到了你的心脏……本人认为一开始应该要先进行血液的处理才行。整间别墅里能够进行处理的也只有浴场而已,所以本人才会来这里进行调查。」
识将横向的拉门拉开,映入眼帘的是一处颇为宽敞的更衣处。毛玻璃门的另一侧就是大浴场,当然从我们所在的位置无法看见里面的状况。
「此外,要保管心脏,与其放在房间里,本人认为放在有水的空间可能性更高。」
「是这样吗?」
我一边摸着自己的胸口附近,一边有些不解地反问。原本总会噗通噗通地跳动的位置,如今却是毫无动静。或者应该说有种空虚寂寥的感觉。我记得心脏的大小相当于一个男性的拳头。就算将这个大小的东西带进房间里,似乎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
「总之,对方必须先把你的心脏洗干净才行。」
「嗯,是因为上头沾满了鲜血的关系对吧?」
毕竟心脏原本就是用来供给血液的最重要器官。
就在此时,我突然想到,如果心脏里还留有血液的话,应该会从里面喷出来才对。所以识才会认为有可能会放在有水的地方保存吗?
「识,你该不会也有拿过心脏吧?」
我从未想像过这点,因此不禁开口问道。
「本人假设过许多门次郎死亡的原因,所以关于心脏停止、摘除、隔离等作法,本人都做过很仔细的研究了。」
「……你研究得还真是透彻耶……」
「是的。甚至牺牲了睡眠时间呢。」
有个女孩如此认真地思考我将会如何死亡,算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吗?
「本人之所以会去想这些事……呃,算了,没事。」
「?」
无论如何,先不去深究识的这番发言。
虽然对识的反应有些摸不着头绪,不过现在应该不是对这件事吐槽的时候。
「说到有水的地方,房间里不是也都附有淋浴间吗?」
「门次郎的心脏目前还在跳动着,算是处于血液仍在持续流失的状态。本人推测对方应该是将心脏封存在某个袋子里方便带着移动,可是沾在凶手脚和身体上的血液还是会留在楼梯上。问题是当我们走过楼梯时,并没有发现类似血液的痕迹。」
所以识才会推测对方应该是将心脏带到同一层的大浴场来处理。
即使只是刺穿我的身体,喷出的鲜血应该还是会沾到凶手的身体,毕竟整个书房随处可见飞溅的血痕。而且血液也是液体的一种,自然有可能在碰到书架或墙壁后反弹到身上。对方在满身鲜血的状态下穿过走廊,爬上楼梯并且回到自己的房间里……假设真是如此,照理说应该会留下一些痕迹才对。但是,只要将包括走廊在内从书房到大浴场的路径加以清理,就能够湮灭这些痕迹。而且只要用拖把和清洁剂就能轻易地拭去血痕,对于为了管理这间别墅而来到这里的那对姊妹来说,这些工作很可能在短时间内就可以完成。
「此外,也有可能在厨房里进行作业。这里调查完之后,我们就到厨房去一探究竟吧。」
「说到有水的地方,应该就是厨房或洗手间之类的场所了吧。」
无论如何,我实在不愿意想像自己的心脏被拿到女子洗手间里清洗的画面。
但是,从我无法踏进女厕这一点来考量,那里或许正是绝佳的藏匿地点也说不定。
「那么,我们这就进去泡澡吧。」
「你的说法好像哪里怪怪的耶。」
「既然如此,就改成混浴好了。」
「听起来比刚才还要糟糕,我们只要正常地走进浴场就行了吧。」
我一边和识你一言我一语地争论着,一边打开了毛玻璃的拉门。
没想到出现在眼前的竟是——
难以计数的破碎尸体正漂浮着。
「呜。」
我之所以只是倒抽一口气便接受了那幅景象,或许也是因为少了能在瞬间以用力一震来表现恐惧的心脏的缘故。
但是,在瞥见眼前景象的瞬间,我依然能够精准地掌握所见到的一切。
数不清的手脚。拼凑起来的话,到底会是多少人的四肢呢?五人或六人……不知该从何计数的手脚正漂浮在浴池里。再仔细一看,浴场的角落则是堆了成山的头部和身体的尸块,每一块尸体的断面都显得相当工整。其中一颗头颅上的头发虽然相当紊乱,但发色却让我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一旁还有一具宛如少女般的玲珑胴体,加上起伏不甚明显的曲线,以及看似光滑柔顺的肌肤……
怎么看都像是夕颜的身体。
……不会吧。
「这应该是傀儡吧。」
识喃喃自语地说道,光是这样便已足够将我的精神拉回现实之中。定睛一看,断面确实工整到过于平滑,周遭也没有鲜血飞溅的样子,以弃尸现场而言未免太过整齐干净了些。
「傀儡?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想应该是……」
就在识开口说明之际,我忽然察觉到视野的一角有什么东西闪过。
我迅速地以右臂一把抱住识的腰部,并且使劲地向前一跃。
咻!
有一只『脚』朝着我们先前所站的位置袭来。那只『脚』是膝盖以下的部分。而那竟宛如投掷的锐利刀刃一样——笔直地插入了看起来像是大理石材质的地板中。
「有人偷袭吗?」
我以另一只手调整好眼镜的位置,开始搜寻周遭的气息。
然而,却丝毫察觉不到人的呼吸或气味,也听不见任何声音。
即使如此……我却能感受到复数的『视线』正射向我们。
「想不到你竟然发现得比本人还快。」
被我抱在臂膀里的识以佩服的口吻嘀咕着。
「是因为现在的我正处于不容易因感情而动摇的状态中吧。」
「现在算是小小的卡尔瓦里欧模式,也就是所谓的小卡尔瓦里欧对吧?」
识用十分可爱的方式形容我的状态,至少比我自己想到的『微妙的杀人机器模式』要好太多了,于是我决定采用她取的名字。
「又飞来了。」
「我知道!」
抱着识的我虽然想要逃出大浴场,可是这次却一口气飞来了两只手臂和一只脚,于是我只好慌张地向后退开。
对方像是看出我的脚底稍微打滑了一下,迅速掷出另一只手臂射向我的脚部。
「虽然本人早就知道有专门使用傀儡的技术者,但是想不到对方能够以念力般的力量进行操控,还真是超乎本人的想像呢。」
在我怀中的识毫不吝惜地表达了赏识之意。提到『傀儡师』这类的称呼,我通常只会想到用细线操作傀儡的人,不过此时陆续袭来的手脚上却不见任何的丝线。
不只是插进了地板中的脚,就连原本漂浮在浴池上的那些傀儡尸块,也全都缓缓地浮上了空中。那一看就知道不是能够以细线操控出来的动作。手脚陆续浮起后,立刻弹飞似地射了过来。乍看之下似乎只能够直线前进的样子。
不过,也有可能是刻意伪装成让对方以为只能直线前进的样子,然后在关键时刻忽然转弯攻击也说不定。先让敌人习惯单纯的行进轨道,再给予致命的一击,就战略上而言的确是很合理的作法。
然而——
咻咻咻!
每一只手脚,竟然都以和久宝所掷出的短刀相去无几的速度朝我们袭来。
我们的身上并没有任何武器可用。虽然识早已提醒过我应该随身带着武器,但我却以带着刀之类的物品走
在路上,万一被警察抓到,到时候会很难解释为理由拒绝了。
不论脚踏何处都会滑倒的这个地方,要持续闪避陆续飞沓而至的手脚毕竟还是有其难度。但是即使设法逃出了这里,也可能会在跑向毛玻璃拉门时遭到对方集中攻击也说不定。
「你即使抱着本人,也能做出不逊于平时的俐落动作呢。」
被我抱在右臂里的识,并未像那时候的朝颜一样不停地吵闹着。而我则是尽可能地边确认不太湿滑的位置奔跑着,然后踩上淋浴时坐的椅子用力向上一跃,在空中回转一圈后直接蹬踏天花板,再顺利地着地。
持续紧迫在我们身后的手脚,也跟着将整间浴场弄得处处可见龟裂的痕迹。幸好水管没有受损的样子。如果可以踩踏的位置再继续遭到破坏,我也没有自信可以再闪避下去了。
「托你的福,本人这边也大致准备完成了。下一波攻击请你跳进浴池里躲避。」
「跳进浴池?可是如果这么做的话……啊,我懂了。」
如果这么做的话,行动就会受到限制,也会让自己更难回避接踵而至的攻击。但是……既然识已经笃定地宣布『准备完成』,我还是选择相信她。
咻飒!
就在我下定决心的同时,一只『手臂』以比之前还要快上好几倍的速度袭来,我不假思索立刻纵身跃入浴池之中。由于对方的攻击轨道不会弯曲,因此我多少也已经料到速度会有变化,但那速度却出乎我的意料之外。结果我一时疏忽,竟然在跳跃时松开了抱着识的手……
「本人劝你不要乱动才是聪明的作法,八幡夕颜。八殿的斩丝已经布满了整个空间——哇噗!」
啪唰!
我和识几乎同一时间摔进浴池里,激起了两道水柱。为了稍微减轻识所承受的伤害,我尽可能以在她下方的垫底位置落入水中……在落水之前,我看见了识将双手向前伸出的姿势。
八殿斩丝为识所拥有的特殊技术。藉由她的『妖魔异能·觉』强化五感后,即使只凭指尖也能做出各种操控动作。因此她得以宛如念力的力量操纵丝线来缠绑对手,甚至将其五马分尸。
识在脱离我的手臂环抱之前,应该就已经在整间浴场里架设好自己所能操纵的丝线了。她的技术之精准,足以让我就算在浴场里四处奔跑闪避,也完全不会碰触到丝线。然而现在的她,却是以被我从背后抱着的模样沉入了浴池里。如果不赶紧从水里浮出来的话,她应该就无法继续操控丝线吧。
「噗哇!」
「……呼。」
我迅速地让头钻出水面,并且调整好眼镜的位置,识也同时跟着调整呼吸。
在我扶住她的臂膀里,识的手依然维持着先前落水时的姿势。
接着,她朝着我的身体内侧靠了过来。
轰碰!
忽然间,一阵震耳欲聋的爆裂声传入耳中,堆积在大浴场的一隅无数头部和肢体随之弹起四散。
「啊……」
出现在那头的——竟然是面露惊恐表情的夕颜。
看来她似乎是以傀儡的残肢为掩护,躲在里面进行操控来阻扰我们行动的样子。
「总算找到你了,八幡夕颜。」
「识大姊……」
语带颤抖的声音勾起了我的记忆。那声音就和刺杀我之前的嘟哝声如出一辙。
她先偷偷地瞥了我一眼,然后朝识的方向望去,最后才看着依旧飘浮在半空中的无数手脚。
「对、对不起……!」
她道出谢罪的话语之后,立刻冲向毛玻璃门,试图从眼前的现状中逃跑。
「啊!」
得追上去才行!才刚这么想,大量的手脚立刻飘浮而上,阻挡了我们的去路。
「远距离操作……不,或许是自动操作也说不定。」
在我的臂膀里的识冷静地抬头望着难以计数的残肢,并且冷静地分析道。
……她的浴衣因濡湿而紧贴在身上,白皙的肌肤透析可辨。我这时才突然想到,此刻的她似乎并没有穿内衣裤的样子。而我正好抱着她胸部附近的部位,加上身上衣物因濡湿而变得单薄,因此几乎可以轻而易举地触碰到她的——
「……识。」
「就本人而言,即使门次郎就这样直接在浴场里发情,本人也完全可以配合。」
我并不想多作辩解。只是就现实问题来看,我确实正以环抱住识为藉口,将手握放在那对不算丰满但却柔嫩而充满弹性的胸部上,而且还是双手都紧握在上面。
「门次郎并不会主动地感到小鹿乱撞,也不会释放冲动地化为野兽。既然如此,本人只能将你现在的举动解释成单纯在吃豆腐而已。」
「……你现在说的应该是真心话吧。」
「是的。」
「如果我有心脏的话,现在一定是我人生当中跳动得最剧烈的时刻——第一次实际触碰女孩子重要部位的这份经验,对我来说也会是一辈子忘不了的事。或者该说,能够让感情薄弱的我如此心动,这种事或许只有识才能办得到也说不定呢。」
我将自己的心境坦白说出口,识的脸颊随即微微泛起了红潮。
「………………既然如此,本人就收回刚才的话。本人也会想办法忍耐住羞耻心的。」
「抱歉,谢谢你。」
「门次郎,虽然本人此刻的心情是希望能够继续眼前的恋爱喜剧,但还是请你快去追夕颜吧。本人留在这里处理这些傀儡。」
识维持着双手向前伸展的姿势,轻轻地动了动指尖。
啪咻。
她轻弹手指后,聚集在入口附近的几只手脚立刻被切成了数段。
「知道了,交给我吧。」
「本人相信你办得到的。」
识用自己的双脚在浴池里站起身,我也在同一时间边激荡着水花边走出了浴池,然后一直线地朝眼前直奔而去。过程中虽然也有残肢朝我袭来,不过在触碰到我之前,接连像是被强行改变了轨道似地回转着,随即遭到砍断并掉落在地板上。
「识……」
「禁止回头。」
「啊,抱、抱歉。」
我总算跑到了拉门处,原本打算回头向她道谢,却因为这句话而打消了念头。
话说回来,此刻识身上的浴衣几乎是呈现完全透明的状态。听到她难得带着些许焦虑的声音,我不禁慌慌张张地穿过拉门,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更衣处。
「本人的表妹就拜托你了,门次郎。等你拿回自己的心脏之后,我们再继续刚才的恋爱喜剧吧。」
「嗯……我会考虑看看的!」
我对着从身后传来的声音做出了回应。
「好呀。」
识则是难得以带着喜悦,又像是有些羞涩般的声音应了一声。
无法回头看着她此刻的表情,着实令我感到遗憾不已。
■ ■ ■ ■ ■
我持续地追寻着夕颜——正确来说,应该是追着她所遗留下来的痕迹才对。
由于方才大浴池里的地板湿淋淋的,使得她经过的地板全都残留着些许水滴,只要继续沿着水滴追踪,应该就能找出她前往的场所才对。
此刻识应该正在和大量的傀儡残骸展开激战。但是她已经事先布好了丝阵,想必不可能会败给那些进入自动操纵模式的傀儡吧。
我反而比较担心对方是否设下了其他像是这类的陷阱。学姊的房间里有藤里和久宝在,让我放心不少,不过还是有可能遭到其他敌人的袭击。
但是,此时我宁可选择相信伙伴。识是个小心谨慎的人,自然不需要我多作操心。藤里和久宝过去曾经是相当可怕的对手,如今已成为我们的伙伴,我自然可以放心地把学姊托付给她们。
所以,现在只要专注地做自己办得到的事就行了。
夕颜的足迹一直延伸到她的房间。
看来她似乎已经放弃逃跑,决定在这里迎击我的样子。
来到夕颜房间门前的我,决定先试着敲敲她的房门。
不过就在此时,我的心中却突然萌生了些微的踌躇。
来到这里和杀害自己的对象见面,究竟该抱持着什么样的想法才好呢?
久宝杀了我的隔天,又是以什么样的心情和我见面的呢?
毕竟在那之后我们又见过好几次面,早知道就先问问她的想法了。
叩叩。
即使内心百感交集,我依然放轻力道,以能够让里面的人听见的音量,轻轻敲了敲眼前的门。
『……我在。门次郎先生,请进……』
那宛如要消失般的微弱声音确实是夕颜没错。于是我用力甩了甩头,藉此让自己集中精神。
「打扰了。」
我转开门把,出现在眼前的是和我们的房间有着相同格局,隔间为※1LDK的宽敞房间。(译注:「LDK」为日本不动产的专业用语,L为客厅,DK为附有用餐空间的厨房。前方数字则为房间数。)
房里并没有开灯,站在我面前的夕颜则是双手合掌放在裙摆前,以楚楚可怜的姿态注视着我—
—当时我因为她的血而萌生的悸动,此刻已不复见。或许是因为我的『核心』被夺走的关系也说不定。也就是说,要是取回心脏,我或许会再次不自觉地以充满情欲的目光看着她吧。
因为这种想法,而使我能够冷静地和她对谈,让我着实地打从心底感谢着。
「那些傀儡全都是你做的吗?」
「是的,是由我在进行操纵。」
夕颜的声音十分冷静,不过听起来仿佛在压抑着什么似地,有种不自然的感觉。
她究竟是抱持着什么样的心情在和我说话的呢?
我实在无法想像。
「我已经预料到识大姊会推测到我处理心脏的方式,然后迟早会追到大浴场来,所以我才会埋伏在那里。如果可以的话,我甚至希望在当场就让这一切划上句点,可惜事情却不如预想般地顺利。」
「嗯,的确是呢。」
我并不清楚夕颜所谓的预想究竟到什么地步。但是,想必她事前一定连不合常理的计画和模拟都设想过一遍了才对。
「我很惊讶你竟然会动手杀害我。」
这样的对话连我自己都觉得有些突兀,但我已经想不到更适合的措辞了。
「一般应该都会很惊讶吧。毕竟对方突然刺杀了自己。」
「也是啦。还有,在那之后……我虽然复活了,却发现自己的心脏不见了,让我又再次吓了一跳呢。」
「嗯……我想也是。」
夕颜的声音依旧毫无任何起伏,我完全无法读取到她的感情变化。加上缺少灯光,使得我无法看清楚她的表情。她或许正在哭泣,但也可能是冷冷的面无表情也说不定。
无论她现在的表情是哪一种,此刻的我忍不住怀念起因为被姊姊捉弄,而面有难色地红着一张脸的夕颜。
「我可以问一下你为什么要杀害我吗?」
「很简单。只要这样下去——我就能让核心失去力量,并且让你的心脏停止跳动,最后只留下异能。这一切都是为了将异能的核心进行移转所需要的布局。」
「可是,我的异能……如果没有身为夜族的椎名町学姊在,应该就没有任何意义了才对。」
「是的。因此,等到确认你的心脏完全停止之后,我就会使用核心来化为眷属。这就是我的计画。」
原来是这么回事啊。不过这种事真的办得到吗?夕颜是出身于远比我更了解夜族和眷属的家系,即使知道这种方法也不足为奇。之前和藤里战斗的时候,她也曾经很干脆地将久宝身上的异能回收并转为自己所用。由此看来,异能的转移的确是能够办得到的事。
也就是说,当时久宝体内的『核心』移转到了藤里身上。
如今,夕颜正在等待着能够将我的『核心』移转到自己身上的时机到来。
「识大姊虽然没有提到,但我还是藉由自行调查的方式得知了门次郎先生是『不死之身』。不过,那位名为椎名町香夜的夜族却对这件事有所警戒,毕竟你是在异能当中被视为最重要的『神性异能·塔纳托斯』的拥有者……此外,她也是一位驱使不死之身的随从、极其凶恶的夜族。」
我作梦也没想到学姊有一天竟然会被人以『凶恶』这两个字来形容。毕竟她本人是个总是将『喔哇~』当成口头禅,随时都散发着一股轻柔近人氛围的温柔女孩。
但是,我也并非完全无法理解夕颜的话。
毕竟能够让某人或是某物『化为不死之身』的力量,正可谓是异能中的强大异能。
就因为『死亡』是一种绝对而不可违逆的状态,人类才会不断与之对抗以求活得更为长久。
「所以,椎名町小姐究竟会让什么样的英雄……或是某种极为邪恶的存在获得不死的能力?无论是八幡家还是八殿家,甚至是其他家系都对她保持警戒。」
如果将能够守护夜族的最强存在化为不死之身,夜族本身的确会成为被称为凶恶的强大威胁。但是,实际上成了不死之身的却是我。
我虽然具备杀人的技术,不过就技巧面而言久宝还是略胜我一筹,至于识则是在知识和经验层面上胜过我。虽然我只要使用封印在右肩的『一族之力』,或许就能发挥出足以和她们相提并论的能力,可是如此一来我就会变成完全失去『心』的瑕疵品。此刻处于缺少心脏状态的我,虽然不甚明显——但确实正逐渐地接近使用封印力量的状态。那种感觉就像是力量即将觉醒一样,我的『心』也因此受到了时限的压迫,随时可能消失无踪。
关于我本身的状况,我想只要多加忍附或努力以对,多少还是有办法可想才是。
问题在于眼前这个人身上。
「现在我还能像这样子活着并且自由行动……都是多亏了椎名町学姊以自己的身体承受负荷,将生命的力量分给我使用的关系。」
「咦……」
「也就是说,我……我的心脏只要等到我确实死亡后,就能够取出核心是吗?可是,如果我把『神性异能·塔纳托斯』交给夕颜,学姊可能会因此死亡也说不定。」
「咦……是这样吗……可是……就我所知,大多数的夜族应该都是不死之身才对。」
「我想识应该没有告诉你这件事吧。今天其实是学姊的『危险日』。所以,一旦达成某些条件,学姊就会立刻丧命……到那时候你也没办法拿到异能了喔,夕颜。」
我顶多也只能以这样的内容来说服她了。
说真的,我实在不喜欢像这样以告诉对方不知情的事,藉此迫使她放弃的方法。
因为怎么想这都和威胁没两样。藉由揭穿事实让对方绝望,然后不得不放弃,简直就是一种变相的胁迫。
「我想,夕颜你……或许有什么难以启齿的理由,才会那么想要从我身上夺走塔纳托斯吧。你在刺杀我的时候,同样也是满脸歉疚。所以我其实一点都不恨你动手杀害我这件事。即使我不是不死之身,像我这种内心空虚而有缺陷的人,就算对方是假意对我示好,我也绝对不会怨恨愿意主动接近我的人。」
我希望事情得以圆满收场,因此将此刻的想法毫无掩饰地坦诚以对。
这么做或许有些卑鄙,或许为时已晚。
但是——
「现在先把心脏还给我,然后再去找学姊商量,也不失为一个好方法。虽然你以凶恶两个字来形容她,但其实你应该还没有实际和她接触过对吧?椎名町学姊是一个……该怎么说呢,她是个和凶狠或邪恶恰好相反,非常纯真的一名女性。即使我没有告诉她自己到底是被谁所杀的,她也一点都不在意,只是说了一句『那样也没关系喔』。所以……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找她谈谈呢,夕颜?」
我之所以如此拚命,除了想要拯救眼前的女孩,当然也希望能够帮助学姊。除此之外,在上一次的事件中,我已经深刻地领悟到自己死亡以及丧失心灵会让周围的人多么痛苦难受,因此我极力避免重蹈覆辙。
如今我只能尽全力地说服她,只能不停地想像。
即使不清楚夕颜所背负的『理由』,但我依然能够想像她所抱持的『觉悟』为何。
如果识也在这里,就能多出一组夜族和眷属的组合。如此一来,她应该就能明白只要杀了我,自己也会身处险境的连带关系才对。
不过即使如此,夕颜依旧怀有不得不这么做的理由。
所以她动手了。我可以想像她必定是抱持着某种觉悟。
「……门次郎先生,你也有可能因为害怕死亡,所以对我说谎对吧?」
「以你的立场而言,我确实有可能是在说谎,事实上,我的确也不想死。如果我死了,或是再度丧失了心灵,周围的人就会因此而感到悲伤。我从小就是以一个杀手的身分被培育长大,虽然拥有心也不过两年的时间而已,但也会有人希望这样的我不要消失。而我也想要回报大家对我的好,所以我一点都不想要死。」
「……你刚才提到椎名町小姐的危险日,那件事情是真的吗?」
「是真的。我白天听说这件事的时候也吓了一跳。正因如此,识才会安排我们到这间别墅来躲避危险日,同时也邀请和我们同盟的夜族与眷属一起前来。听说那个危险日……是只要条件一满足,学姊就会失去性命的日子。」
「……原来是这么回事呀……」
虽然依旧无法看清楚夕颜此刻的表情,但至少看得出来她若有所思地垂下了脸。
「我还有一个问题想要问你……」
「嗯,你尽管问没关系。」
我已经没有必要再以自己所知道的情报作为交换条件。只要正面接受所有的一切就行了。因此,如果夕颜愿意将不为人知的秘密告诉我,我也很乐意仔细聆听。相对于此,只要能够回避『死亡』,我愿意尽己所能去做任何事。
「那个时候,你为什么……为什么不愿意接纳那么努力试图接近你的我呢……?」
那时候的夕颜连声音都微微地颤抖着,想必是因为在男性面前露出肌肤这件事令她恐惧不已吧。当时的她的确相当努力。虽然那也可能是为了避免在杀掉我之
后,让衣服染上鲜血所作的预防措施而已……无论怎么说,她当下的心情确实都是不容抹灭的。
我试着回忆在黑暗之中,那犹如楚楚可怜地绽放着的小花般的女性身影——
「如果只是接受你,对我而言其实再简单不过了。」
我决定率直地说出自己的想法。
「那时候的我……对夕颜也充满了难以压抑的冲动。呃……这时候或许不太适合说这种话,但是我对你的身体确实很感兴趣。所以如果只是要接受你的身体,对我而言根本不是什么难事。」
「既然如此……是为什么呢?难道你怀疑我对你的心意吗?」
「不,我不是那种会疑神疑鬼的人。就算对方是开玩笑地对我说『我喜欢你』,我也会把它当真。因为我无法怀疑对方说出口的感情。这种事是需要高度技巧的。」
毕竟我自己的心和感情原本就不是很稳定。
「但是,夕颜自己也被逼到了极限对吧?我想那时候的你应该很害怕才对。即使对方是你接下来要杀害的对象,你应该也不想让对方看见自己的身体吧。」
「…………可是,我并不排斥让你看见我的身体。我是下定了决心才这么做的。因为我很难过、很痛苦,所以我希望至少能和门次郎先生……」
「如果是这样的话,你所做的一切就太多余了。面对如此难过又痛苦的你,我大概也无法只是为了安慰你就接受你的身体。夕颜如此真心地想着我……其实我也有点喜欢你的感觉呢。我觉得你很可爱,很有魅力,而这些感觉并不是来自于冲动……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比较好就是了。」
我无法将自己想说的话整理得井然有序。
这时候如果能像藤里一样那么能言善道就好了。
「我想要以自己的身分,认真地接受你的一切。」
「…………」
夕颜不发一语,但我却能感受到她正直视着我。
「这不是一时涌现的感情而已。夕颜今后的人生……这么说或许有点夸张,但是,我想要带着承担这一切的觉悟来接受你的全部。所以,一时的肉体欢愉……对我来说是无法接受的。」
「…………呼。」
感觉到夕颜似乎轻轻吐了一口气,我凝视着她,仿佛真的看见她叹息的嘴角。
紧接着——
「噗……噗呀哈哈哈哈哈!门次郎先生真的是太有趣了啦!呀哈哈哈哈哈!!」
「咦!?」
她仿佛再也按捺不住似地爆笑出声。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也是啦,想不到夕颜会以脱光这一招来让门次郎先生做出那样的觉悟呢——不过那也是没办法的事,毕竟夕颜看的少女漫画,全都是男生比较蛮横地强迫女生的剧情呀。噗、噗哈哈哈!」
想不到夕颜会脱光?也、也就是说——咦~等等,奇怪了?难道说……
「……你、你是朝颜吗?」
「呀哈哈哈,嗯,对不起喔,门次郎先生。哎——说到这个,原来男生是那样在克制自己的性欲呀。毕竟漫画或动画里面不太会描写到这个部分,所以我一直都不晓得呢——」
「呃——等、等等,也有可能只是我比较爱找藉口啦……」
「嗯——如此说来,一个半裸的女孩子就在眼前诱惑,你却不愿意回应对方,这样真的很失礼呢。你果然就是所谓的无胆男呢!」
呜。
这句话再次刺痛了我的心。
「呃、可是,随便和她发生关系的话,夕颜的心也可能会受伤啊……」
「女孩子即使被喜欢的人伤害,也会觉得很高兴喔?」
「……但、但是,你想想,万一真的发生了,我……我和椎名町学姊或是识之间的关系不就……」
「先后顺序有那么重要吗!夕颜就是现在想要你嘛!女孩子只是希望能够排除万难,然后小鹿乱撞地和喜欢的人你侬我侬地亲热而已呀。」
………………真的是这个样子吗?
还是说朝颜现在的说法,其实只是少女漫画里特有的价值观呢?
「不好意思,这件事对我来说门槛实在是太高了。」
我只能无力地垂下头。身为男人总是经常强词夺理,没想到原来连女孩子也会受感情驱使而失控啊?
但是,事后应该也会因此而后悔吧?还是说连这份后悔女孩子都能乐在其中?
——男人穷其一生都无法理解女人的心思。看来这句话说得一点都没错。
学姊、识、还有其他人,对我来说要和她们相处都太困难了……
「话说回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知道对方其实是朝颜后,我不禁配合她改变了说话的语气。
「都是因为你不懂女人心的关系吧。」
「呃,关于这一点我已经反省过了。」
「门次郎先生真的是会反省的人呢。呀哈哈!不过没关系啦,我倒是觉得就算你还是不懂女人心也没差。毕竟男生就是这一点可爱嘛。」
朝颜那没有极限的乐天态度,确实有着和外表恰恰相反的大姊姊风范。
她完全就是朝颜本人。
不过,等一下,双胞胎互换身分的把戏也是常见的制式手法。
「你真的是朝颜吗?」
「咦?当然是呀。你看喔,嗯……」
她将头上的单束马尾解开,然后动作俐落地绑成了双马尾。
「嘿!」
「呃,光是这样我还是没办法判断啊。」
「是吗?那我应该怎么做才行?」
嗯——朝颜略显困惑地用手抵住下巴思考了起来。
我则是趁这个时候快步地走到了她的身边。
「嗯?」
朝颜有些讶异地抬起了头。
「就这样做。」
话毕,我直接以单手将她抱了起来。
「噫哇呀啊啊啊啊!?你、你要做什么!?你想绑架我吗!?」
「原来如此,由这个重量和触感来看,确实是朝颜没错呢。」
即使是同卵双胞胎,或是外表几乎长得一模一样的两个人——
人类只要还活着,肌肉和体重照理来说还是会有差异才对。
幸运的是,以前我曾学过几种确认人类身体状态的方法,这次则是藉由重量、触感和肌肉的连结来确认对方的身分。
「咦,这就是你的确认方法?」
「和我先前抱你的感觉一致,所以我可以确定你就是朝颜。」
「你好像把我当成物品在确认一样耶——」
虽然感觉到对方抗议的视线,但自己也才刚吃过双胞胎互换身分的亏,因此希望她就当作是扯平了吧。我一边这么想着,一边将朝颜的身体放到了地板上。
「不过,嗯……夕颜动手刺杀我这件事应该是千真万确的吧?还有,刚才操纵傀儡攻击我们的是朝颜对吧?」
「没错,我拥有操纵傀儡的技术喔。当然,我从一开始就知道夕颜计画杀害门次郎先生。所以我才会在私底下劝她『既然如此,更应该在杀掉他之前留下美好的回忆呀!』。谁知道你是一个无胆眼镜男,直到最后还是很没用呢——」
呜呜。满是针刺的责难话语又一次深深地重创了我的胸口。
即使此刻少了心脏,感情也变得十分薄弱,但伤人的话还是会令我感到痛苦。我又学到了一点。
「不过呀,我觉得这样的门次郎先生也很不错呢。夕颜的初恋对象是门次郎先生这么有趣的男孩子,我也觉得很开心喔。」
这样真的好吗?
才刚说我是无胆眼镜男,现在又突然一副对我抱持着好感的样子。
女孩子的心情还真是令人捉摸不定。
「对了,朝颜,夕颜下定决心要杀我这件事也是事实对吧?」
「嗯,是呀。因为那孩子她……一直都待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里,我也为自己没办法帮助她而懊恼不已。我唯一能做的就只有陪在她的身边支持她,或是和她交换身分而已。可是,她却说刺杀门次郎先生这件事必须要由她自己亲手做才行。她当时可是一边流着眼泪一边下定决心的呢。」
原来她是流着眼泪做出这个决定的啊。究竟是为了什么原因,让她即使如此痛苦也非得杀掉我不可呢?
这个世界总是无法让人顺心如意地达成自己的愿望呢。
「总之,既然事情都变成这个样子了,我想应该算是成功失败各半吧?」
朝颜用有些没好气的语调向我说道。
她像是对这一切有所释怀,又像是已然放弃了一切,只是单纯地陈述着事实。虽然她试着表现出一副无所谓的态度……但我却能感受到她拚命努力过后的无奈。
「夕颜之前曾经说过,不管遇到任何突发状况,她都想要获得不死之身。所以她早已经作好了不择手段的觉悟。如果椎名町小姐会就这样死去,我想夕颜她……应该会作好更大的觉悟吧。」
「更大的觉悟……你的意思是还有其他的方法吗?」
「门次郎先生,别墅里的杀人犯……可是准备了好几套杀人
计画呢。为了筹备这个计画,甚至不惜花了好几年的时间。即使如此,还是会发生出乎意料的状况,所以有时候犯人们还是必须将机运交给老天爷决定才行。」
自从发生椎名町学姊的事件之后,我便阅读了相当多的奇幻小说。
确实,无论犯人在事前制定出多么缜密的计画,一旦面临某些关键时刻,还是经常会碰到『这种时候只能靠运气了』或是『不赌一把不行』之类的状况。
每当我读到这里,那些犯人面对危急时刻的胆量和千钧一发的临机应变能力,总是让我感到十分佩服……
「所以,夕颜就像那些犯人一样,并不在意自己会碰上什么突发状况,因为她早就已经准备好最后的手段了。」
朝颜竟然将这样的秘密告诉我,我不禁对她的立场产生了疑惑……她这么做的用意是什么?
「朝颜,你……」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门次郎先生。」
她像是要制止我继续说下去似地,轻轻用食指抵住了我的嘴唇。
由于我们两人有身高上的差距,因此她必须踮着脚尖才能这么做。我从抬头望着我的闪耀视线中,感受到一股强韧的意志。
「总觉得这一刻我好像能够肯定一些事情了呢。像是我自己的事,夕颜的事,还有真实究竟是什么。不过,夕颜却依然一无所知。因为她一直都被困在暗无天日的黑暗之中。我们明明无时无刻都在一起的,但是……却只有夕颜一个人必须承受这份孤独。」
朝颜将原本抵在我嘴唇上的手指,直接——
移动到自己的嘴唇上。
接着,她露出像是带着某种意涵……又宛如豁然开朗般的微笑。
「所以请你帮助她吧。就像你能够抵达充满光辉的世界一样,请你将那孩子从囚禁了她四年的黑暗之中拉出来……这么做或许会令她尝到一些痛苦,但是,这是我无法办到的事……」
朝颜说完后,一个箭步冲上前抱住了我。
「我可以把这个任务交给你吗?」
她的拥抱令我感受到了许多复杂交织的情感。
虽然身为姊姊,却无法帮助妹妹的痛苦。
以及必须将这一切托付给他人而感到的歉意。
当然……还包括了对我的信赖感。
「嗯,知道了,我会努力试试看。」
「……嗯,拜托你努力看看吧。」
朝颜再度紧紧地抱住了我。
她的语调清晰爽朗,和平常没有两样。
但是,紧抱着我的那双手传来的心惰,却让我仿佛触及到了她的『心』一样……
当下的我有这样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