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实:搜寻结果
·非假货或冒牌货。
·非用于掩饰欺骗,而是具备实质功能的东西。
·指正式或道地的内容。
·指实际存在的事物。
·指已经确认为事实的事物。
在约会结束后接着进行住宿聚会的那个夜晚。
时间大约刚过晚上八点钟左右。
椎名町学姊的房间里喧嚣吵闹声不断。
「话说回来,爱和真的长得很可爱呢。」
「呃~椎名町学姊,同样的话你已经讲三次了耶……」
「这、这样子呀……因为我只要一看见你,就会忍不住想要这么说……」
学姊相当中意我带来的妹妹爱和。
而爱和似乎也没想到自己会如此受到喜爱,即使她的脸颊变得红通通的,依然难掩喜悦的表情。原本担心她会像是初到他人家中的猫一样拘谨怕生,结果爱和却展现了我意料之外的社交能力。
不过,毕竟是一直以来努力地指导我和人相处交流的方法,让我能够拥有心灵的妹妹。想必她应该早就习惯和初次见面的人交谈了吧。
嗯,带她一起过来真是太好了。
「爱和,你是来确认椎名町学姊适不适合当门次郎的老婆的吗?」
「是的,这也是我的目的之一。」
爱和不加犹豫地回应了藤里的提问。
一旁的学姊立刻涨红了脸颊,藤里和久宝则是纷纷露出笑容望着爱和。
气氛能够炒得如此热络真是太好了。
不过对我来说,要打入女生的圈子里难度毕竟还是很高,因此我便待在厨房看着妹妹和围着她的其他三人相处的画面。
即使如此,我依然有些坐立难安。可能是因为担心爱和提到什么和自己有关的事吧。虽然我不认为她会说出有损我形象的事情,但我却感受到一股她会将我见不得人的糗事当成聊天话题的氛围。
……话说回来,一直待在厨房里穷紧张也没有用。
为了让女生们能够更加顺利地聊天,我才会到厨房来拿补充用的饮料。
「唔……」
我打开冰箱,发现里面的乌龙茶少了许多。
当我的女生朋友们聚在一起时,比起苹果汁或柳橙汁等热量较高的饮料,茶系列的饮料消耗量总是会来得更加剧烈。这是我从之前的聚会中得到的教训。现在想想,先前去旅行的时候,也是麦茶和运动饮料消耗得特别快。我想应该也是夕颜她们特地为我们准备的吧。
于是我活用上次所得到的经验,今天特地带来了比较多的茶类饮料。只要有足够的备用量,饮料应该就不至于会在今天晚上被喝光。如果有剩下的可以留在这里让学姊喝,或是当成图书委员会的饮料放到准备室的冰箱里也行。总之,多买一些应该不会造成浪费才对。
我将每个人用过的杯子放到厨房的流理台之后,先把冰块放进新的纸杯里,再将麦茶倒入杯中。就在这时候,四人的谈话声再度传进了我的耳朵里。
「学姊,你真的那么喜欢门次郎的妹妹呀?」
「是的。爱和就像个洋娃娃一样,真的很可爱呢。」
「既然如此,只要和门次郎结婚,他的妹妹就能名正言顺成为学姊的妹妹了呀!」
「唔!!」
我难掩好奇地探头一看,只见学姊的双颊已经泛红到了难以形容的程度。
做得好,藤里。真是个超棒的建议。
如果自己也在场的话,恐怕也会深陷尴尬之中吧。像现在这样待在离现场有段距离的场所,反倒能够放心而乐在其中地听着对方讨论有关于自己的事。
「呃~这个嘛,哥哥说这件事可能还太早了一点……」
爱和开始搬出像是我的监护人会说的话,但看起来并没有什么不开心的感觉。看来爱和似乎也挺喜欢椎名町学姊的。
这么一来,她应该就不会说出『你和哥哥一点都不配!』这类伤人的话了吧。看样子不需要太担心眼前的状况了。
「咦~爱和,你果然还是不希望自己最爱的哥哥被别人抢走吗?」
「……其实我确实有一点这种想法。」
爱和毫不掩饰地点头回应了久宝的提问。我看了之后,心情也不禁获得了几分抚慰。
我记得那应该是名为嫉妒的感情。
感受到妹妹独占欲的我,忍不住开心地微微露出了笑容。
话说回来,那三个人真的很快就完全接纳爱和了呢……我记得在场的三人……也就是我的女性朋友们,大多不擅长用社交辞令和他人往来。像藤里原本就拥有『不矫作虚伪』的特质,由此可以想见她应该是真的很中意爱和才对。久宝是属于不会否定他人的类型,而学姊更是拥有能够温柔地包容所有人的个性。
正因如此,我才会认为三人对爱和的亲近态度不像是客套或伪装,而是出自于所谓的信赖感。而我也再次觉得,能够让妹妹和这些好朋友以及自己所憧憬的人见面,真的是太好了。
「门次郎,你为什么要拿着麦茶傻笑?」
「呜。」
我一回过神来,才发现识不知何时已经站在我的身后。
我到现在才发现,原来她并没有加入女生们的谈话之中。
「吓我一跳,拜托你不要突然跟我说话啦。」
「神出鬼没就是本人的存在意义。」
既然她本着如此崇高的理由,或多或少吓到他人也是没办法的事。只是,我总觉得从前好像也发生过频似的状况就是了。
不过仔细想想,那是一个『为了揪出犯人』而充满杀伐之气的日子。相较之下,今天则是不带任何紧张感的轻松日子。
——在我心里的一隅,依然十分在意夜颜的那通电话,以及藤里等人所提供的『传说中的眷属』的相关情报。对方除了可以化身成任何人之外,甚至有可能使用化身对象的异能。搞不好还能将自己承受的伤害转移到化身对象的身上也说不定。
如此难缠的对手,此刻可能已经潜伏在我们之中。
但是,目前连对方的目的都尚未明朗,而且实际接触过对方的也只有藤里和久宝而已。加上对方又刻意让两人全身而退,反倒使其现身的目的更显得扑朔迷离。
如果对方能够这样持续下去,不要来干扰我们就好了……我如此暗自祈祷着。与其疑心生暗鬼地怀疑我们之中『或许已经混进了冒牌货』,我更想要专心地享受眼前的快乐时光。
「识特地跑来厨房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本人希望能够私下聊聊。」
「喔,私下聊聊是吗?」
厨房里的声音不太会传进客厅里。况且我们两人又是在如此近距离的状态下说话,如果不是经过专业训练的耳朵,想要听见或是理解对话内容应该是不可能的事。也就是说,目前待在客厅里的人顶多只有久宝有可能听见我和识的对话。藤里虽然拥有几项身为夜族的异能,但身体能力和技术方面似乎没有经过训练,更不用说椎名町学姊与爱和了。
既然如此,有可能听见我们对话的就只剩下久宝了。
「不必顾虑久宝那岐。」
识宛如看穿了我的心思似地如此说道。
「喔,那就没问题了。」
由于识始终面无表情,因此我实在猜不透她到底想私下聊谁的事。但是看起来,至少和久宝无关。
「在今天的住宿聚会中,本人感觉到一股非善意的气息。」
「非善意的气息?」
直到刚才为止气氛都显得十分和平快乐,因此识突如其来的话,不禁令我的表情蒙上一层阴影。
「是的。正如你所知,本人的异能『妖魔异能·觉』可以用于强化五感。不过,该异能也能用来使所有的感觉总动员地一并运作,进而生成近似于被称为『第六感』的特殊感觉。」
第六感。
我记得那是指『能够掌握人类的五感无法察知事物』的某种特殊感觉。
虽然尚未获得科学证实,但基本上是被和直觉、灵感与灵光乍现等感觉视为同样定义的词汇。
识能够透过『强化五感』的异能让每一项感觉都变得更加敏锐而强大,并且拓展感觉所及之范围,藉此掌握人类所无法察觉的各种事物。我想她所指的应该就是这么回事吧。
对于只能用五感来感受周遭气息和掌握状况的人来说,确实有些难以置信。
但是,识所说的话是值得信赖的。我对于她始终抱持着绝对的信任。
「也就是说,你并非只是用感觉去观察,而是确实感受到某种不祥的预感对吧。」
「是的……你愿意相信本人吗?」
「那还用说。光是看见识特地跑来告诉我,我就已经相信你了。」
听到我不带一丝犹豫的肯定答覆,识略为陷入了沉默。
我觉得她那对隐藏在头发之下的眼睛似乎正在打量着我。
……难不成她是在害羞吗?
「如果你的信赖是理所当然的事,那么本人也会倾全力回应你的信赖。」
宛如嗫嚅
般的细小声音里,似乎能够听见些微的欣喜。
「喔,这、这样啊。那么……你可以告诉我,你感觉到什么吗?虽然我这么问,但用第六感感觉到的事物可能也很难描述就是了。」
「是的。要使用五感来做比喻是不可能的事,顶多只能用『总觉得』三个字来描述而已。」
「唔,这样啊……」
那我到底该怎么继续问下去才好呢?
我想,识本身很可能也是在不清楚那种感觉究竟为何的状况下才来找我的,甚至是抱着希望找我商量这件事的心态吧。
也就是说,她需要的是从我这里获得能够形容该感觉的必要刺激。
只要我能够给出一语中的般的提示,让她可以回应『对对,就是那种感觉』的话,我想自己应该也能更加确定那股非善意的气息究竟是什么了。
「你觉得那股气息有愈来愈浓的迹象吗?」
「是的,随着时间流逝,气息也变得愈加浓密。」
听起来就像是有时间限制一样。
一旦时限结束,究竟会发生什么事呢?既然识都已明确地表示是『不祥的预感』,或许会发生难以挽回的严重事态也说不定。
总而言之,我们不能再继续若无其事地放任时间流逝了。
「有没有可能是来自谁的身上?例如藤里或久宝可能又想要恶作剧之类的?」
「……不,她们两人完全是清白的。不如说,本人认为她们两人应该也一样察觉到了『某物』,因此为了进行援护和支援才会刻意来参加这场住宿聚会。」
的确,在那起事件之后,藤里和久宝就十分积极地协助我们。
藤里总是不时地教导我有关于夜族的知识,久宝则会陪我进行训练。这或许也是因为我实在不太可靠的缘故。不过,和初识时不稳定的关系相较,我对于如今能与她们相处得如此融洽这点,打从心底感到高兴。加上两人也决定在『下个目标』出现之前安分度日,让我不禁暗自祈祷,如果可能的话,真希望那些状况能够不要发生。
我很难想像现在的两人还会再度狙击椎名町学姊。如果非要往坏的方面去想,她们或许是打算在取得信任并让我松懈之后再采取行动。可是,既然连不会轻易上当的识都认定她们依然站在我们这一边,这样的可能性就相对更低了。
「那么,我的妹妹也没问题吗?」
如果用删去法思考的话,迟早会轮到爱和。当然我心里从未如此想过。
「樱田门爱和她……」
识的视线转向了客厅。
我似乎看见她的发际间,闪过了一道淡金色的光芒。
「……无法确定。就状况而言她确实有最大的可能性……但是却没有任何可疑之处。」
换句话说,爱和本身虽然没有任何值得怀疑的地方,不过从状况来考量的话,却是最有可能做出『某事』的嫌疑人。
我和爱和一同生活至今已过了两年。
我很清楚她并没有任何特殊的力量,也始终认为她与夜族或眷属等非表面社会的存在同样毫无关连。
我知道自己很容易受骗上当,因此如果她想瞒着我在背后做些什么,也是易如反掌的事。
说起来很丢脸,但是如果爱和真的在我不知道的情况下和非表面社会的事物有所牵扯,我毫无疑问地必然会被蒙在鼓里。
藤里和久宝是白色。
爱和则是灰色,因此目前尚可将她从嫌疑犯中排除。
「既然如此……会不会并非来自于某人,而是即将发生某种现象的预感?」
「现象……原来如此。」
识将一度集中在爱和身上的视线收回,再度抬头望着我。
「你是说对方已经设置好了一切,只是在等待状况发生而已对吧。」
「嗯,像是炸弹之类的。呃,但是,我不觉得那种东西能够对身为夜族的学姊造成任何威胁就是了。」
如果是极具威力的炸弹,或许真的能够杀害夜族也说不定。不过毕竟我和久宝都在场,至少可以守护住彼此的主人。而且我过去……也曾学习过几项应付炸弹的方法,虽然是否能够确实应付还得视炸弹的种类而定。我想久宝在这方面应该和我差不多,只要身上有工具,她也有某种程度的自信能在发现之后加以拆除才对。
「如果是炸弹的话,只要能够找出所在位置,由你来拆除应该没问题吧?」
「大概吧。如果久宝也愿意帮忙我的话,要拆除炸弹就不成问题了。既然我们身在学校,应该找得到用来替代必要工具的物品才对。」
「听起来还真是可靠。」
识如此率直地向我寻求协助,不禁令我有股莫名的感动。
因为每次进行搜查或应付状况时,我的反应向来比识还要慢半拍,因此遇到像这样被依赖的状况总会令我感到十分开心。
「如果对方设置的是定时炸弹,就有可能在上头施加术式也说不定。」
「嗯?啊,你是指在我们之前去的别墅里也曾见过的,用来连接异空间的法术对吧。」
先前我们旅行的目的地,也就是八殿家的别墅中,其实早已设置了某种特殊的结界。
那是一处外观呈现八角形的别墅。乍看之下似乎别有用心的房屋造型,后来也确认的确具有魔法阵的涵义。当术式发生效用时,异世界的通道便随之开启,不只有许多如『魔物』般的生物前仆后继地涌现,就连整栋别墅的重力也开始朝奇怪的方向变化,导致走廊和天花板全都倒了过来。
这次难道也会发生诸如此类的巨大变化吗?
「可是,关于术式……可以不先选定外观或地点之类的条件就使用吗?」
「是的。例如有使用道具,将想要施展术式的空间加以包围住的方法。或者是到处绘制启动术式用的图腾,来包覆住特定范围也行。」
「也就是说,只要有你说的道具或是画好图腾,就能发动像先前那样的大型术式吗?」
「正是如此。对方可能已经将术式设置在这座时钟塔里,如果目标是狙击我们的话,这么做的可能性相当高。与当时整栋别墅都和异世界相连的状况不同,只要达成某些限定条件,有的术式只要花一天的时间就能设置完成。」
我们今天才刚结束一场三人约会。
也就是说,这座时钟塔在白天的时候可说是处于唱空城的状态。如果是只需一天就能设置完成的术式,那么对方应该有非常充分的准备时间才对。
「可能是炸弹,也可能是术式。总之,我们就依照这样的路线开始着手调查吧。」
「说得也是,我们就来调查看看吧。」
识提出了针对『不祥的预感』的因应方针,于是我们决定立刻展开行动。我跟在识的身后离开了厨房,手上拿着装有麦茶的杯子,一同朝着正在聊天的学姊她们的方向走去。
「香夜,本人感觉到不祥的预感,因此接下来要开始进行调查。」
「学姊,各位,我也要去协助识。」
「啊,好的。那就麻烦你们两位了。」
虽然学姊一瞬间难掩讶异地睁大了双眼,但很快便进入状况并点头回应我们。
藤里、久宝还有爱和的表情也变得十分严肃。虽然打断众人愉快融洽的气氛令我感到十分抱歉,但我还是希望尽可能在事态恶化之前采取行动。
而且只要待在这个房间里,学姊和其他人就能安全无虞。据说是因为这里布有『结界』的关系,除了学姊主动邀请的人以外,其他人都无法踏进其中一步。除此之外,同时还具有阻绝来自外部攻击性力量的效果。
我还听说,即使敌人想要将整栋时钟塔炸个粉碎,这个房间仍然不会受到任何影响。虽然我不清楚究竟是基于何种原理,但是就连藤里也同意这样的说法。她还说过『从来没有看过如此牢不可破的结界』。
仔细一看,爱和正用手抵住下巴沉思着。
「爱和,怎么了吗?」
「没有……哥哥,今天难道是『那个日子』吗?」
她所谓的『那个日子』,指的就是可能发生某些事件的日子。
换句话说,就是椎名町学姊的『危险日』。
「呃~这个嘛……」
由于我也没有听说过,因此便不自觉地将视线移到了学姊身上。
「啊,今天并不是记述着危险的日子。不过,即使如此也不能保证百分之百安全,毕竟我之前已经有过一次教训了。」
我想起来了。学姊曾经说过『因为是安全日的关系,所以不会有事』而邀请我到她的房间,结果却在那天被久宝杀害。由于那件事的肇因完全出自于学姊个人的疏忽大意,才会让她现在基于反省之意而说出这样的话吧。
只是就结果来看,学姊和当时一同被杀害的我如今依然平安地活着,这也表示当时安全日的说法是正确的。
也就是说,所谓的『安全日』并非是绝对不会发生事件或碰上危险的日子。可以确定的是,即使在这样的日子里,任何时候出现状况也不足为奇。
「原来如此……那么,
哥哥,我可以和你们一起去吗?」
爱和的提议令我感到十分惊讶。
我当然不能够让妹妹身陷险境。无论爱和的头脑再怎么聪明,她毕竟也只是个运动神经普通的平凡女国中生而已。
「不行,爱和。识既然说有不祥的预感,就表示很可能会碰上什么危险……所以我希望你可以和学姊她们一起留在这里……」
「我知道很危险,但是其实我也一样有不祥的预感。」
「爱和也感觉到了?」
所有人的视线一齐集中在爱和的身上。
至于我的妹妹则是毫无惧色地竖起了一根手指,以坚定的语气开口说道:
「如果哥哥和识小姐前往调查的时候碰上什么状况,导致两人走散的话……我想哥哥很可能会再度遇到死亡的状况。」
「啊——……」
最先理解这句话并叹了口气的是藤里。
「确实很有可能发生那种事呢……」
学姊也煞有其事地附和道。
我则是将目光移向相当于最后一道防线的久宝身上。
「……门次郎学长,我觉得你妹妹所考虑的比你还要周全。毕竟在这种时候,你确实是会用死亡来换取事件线索的类型呢。」
从制造出第一起事例的当事人口中说出的话,分量果然与众不同。
仔细一想,当时被久宝杀害之后,我的确接连碰上了许多凄惨无比的状况。
「唔~真的……是这样子吗?」
我将脸转向真正的最终堡垒,也就是识的方向。
即使其他人说的是正确的,我也不希望让妹妹卷入可能遭遇的危险之中。
这份心情难道没有人能够理解吗?
「嗯,本人察觉到一股炙热的视线。」
识发现我正在注视着她。
只见她开始迅速地褪下身上的白袍。
「呃,不是啦,你不需要脱衣服。」
「这样呀……」
真糟糕,还是完全无法沟通。
虽然我有种选错对象的遗憾,但是就实际状况来看,现场的确没有人能够理解我此时的心情。
「而且,哥哥每次被卷入和女性有关的麻烦时,就会无法作出正确的判断。特别是牵扯到情色事物时,就会立刻变回青涩的少年。」
「喔——……」
藤里再次理解似地发出了同意般的应声。
而对此有过难以计数经验的我,自然无法作出任何反驳。
第一次是造访学姊的房间时。
当时由于是『我和学姊单独两人的住宿众会』,我整个人兴奋到心脏激烈地狂跳不已。也因此被久宝攻击时,我竟然是在毫无反应的状况下被杀死的。
第二次则是遇到夕颜那时候。
当时我背对开始脱起衣服的夕颜,结果反而被她从身后狠狠地刺上一刀。如果那时候我顺从自己内心的邪念转头偷看的话,应该就能阻止她的偷袭了吧。只是,要我目不转睛地盯着女性的裸体看,原本就不是我的能力范围所及的事。即使当时夕颜没有动手,我也因为诸多理由而松懈戒备,全身上下应该都是破绽。就算是不擅于战斗与杀人技术的夕颜,也能够立刻找到杀害我的机会才对。
这次如果又发生像爱和所说的情色系突发状况的话,我或许也会无法冷静以对,最后落得被杀害的凄惨下场。
虽然我不想认同,但爱和的理论确实十分完美。
如果要打破这样的理论,我就必须收起好色的心态以及容易对女性感到兴奋的反应才行。即使我自己完全没有那个意思,但这样的弱点始终困扰着我。
「所以我决定要和你们一起去。」
被爱和指出无法修正的弱点后,我一下子失去了再继续和她争辩的立场。
「呃,可是,爱和……」
即使如此,我依然试图做最后的抵抗。毕竟我实在无法不替妹妹担心。
我不想带着妹妹前往任何具有危险性的地方,因为爱和是我仅剩的唯一家人,身为哥哥的我当然会想要尽全力地保护她的安全。
「哥哥,你就不要再拒绝我了。你只要碰到跟自己有关的事,就不会看重自己的生命。但是,如果要守护某个对你而言十分重要的人,你就能发挥超出实力的力量了对吧?」
「嗯,说得也是。次郎同学的确是那种类型的人呢。」
学姊颇有同感似地点了点头。
只要碰到跟自己有关的事,就不会看重自己的生命——这样的说法也获得了学姊的肯定。从至今为止的经历来看,爱和所说的的确是事实,也因此让我找不到话可以反驳。
当我想要守护某个人的时候,的确会比平常更加拼命。与其以意志或动力来解释,不如说是某种忧心他人更胜过自身的自觉使然。
「所以,当哥哥和我一起行动的时候,请你一定要好好守护我。如果哥哥不小心阵亡的话,我就会跟着身陷险境。请你要一边保护自己的安全,一边持续守护着我。这就是我要拜托你做的事。」
「喔,好——我了解了。」
既然爱和都已经讲得如此明确,我也无话可说了。
毕竟她的理论毫无破绽,我当然也无从反驳。
我能做的,就只有祈祷接下来的调查过程中不要发生任何状况。
「嘻嘻,你被妹妹堵得无话可说了呢,门次郎。」
藤里面露微笑地看着我与爱和,而我则是从她的笑容里读出了『真是对感情要好的兄妹呢』这般温暖的讯息。想必她也觉得我是那种一旦必须守护某人时,更能够发挥实力的人吧。
总之,还是带着爱和一起走吧。我同时也暗自在心中发誓,无论接下来会遇到什么危险,我绝对不会让爱和受到半点伤害。
「好,我下定决心了。藤里,久宝,学姊就拜托你们了。」
「嗯,放心交给我们就行啰。」
「对呀,我会尽一切力量守护她的。」
藤里和久宝爽快地接受了我的请托。原本应该是由身为椎名町学姊眷属的我和识来守护学姊的,能有如此值得依赖的伙伴在身边,着实令我感到十分欣慰。
两人过去都曾经有过成功守护学姊的实绩。当时的学姊陷入深眠之中,藤里她们如果有杀意的话,要取走学姊的性命可说是轻而易举的事。但是两人非但没有趁人之危,反而还用自己的身体保护学姊,不受袭击而来的魔物伤害。
我相信这次她们也不可能会突然转变心意背叛我,然后反过来杀害学姊才对。
「不过,如果对手是上次遇见的『传说中的眷属』,光凭我们恐怕没办法应付了,这一点希望你先作好心理准备。」
「『传说中的眷属』是吗……」
识所感觉到的『不祥的预感』,会不会就是此人所造成的呢?
久宝曾一度碰上『传说中的眷属』,但在对方面前却丝毫使不上力。正因为有过这样的经验,她应该也会是我们当中最重视警戒的人。
「对方若是打算与我们为敌,凭我一个人绝对无法应付。以当时和她接触的感觉来看,就算我们两人再加上门次郎学长,能不能与之匹敌都还是未知数。所以请务必万事小心,学长。」
「嗯,我知道。一旦发生状况,我会马上通知你们。同样的,这里有状况时我也会立刻冲回来的。」
「嗯……那就拜托你了,门次郎学长。」
久宝露出浅浅的一笑,对着我点了个头。对方竟是连如此值得信赖的少女都必须警戒至此的对手。
看来打从一开始,对方就注定不是我一个人能应付的敌人了。
正因如此,识所谓的『不祥的预感』即使只是单纯的错觉,只要有可能和『传说中的眷属』扯上关系,就必须将警戒程度提升至最高等级才行。
我咽了一口口水,再度绷紧全身神经。
「那么,我们出发了,学姊。」
「好的。次郎同学、爱和、识学妹,请一定要小心喔。」
向送我们离开的学姊等人点了个头后,我、识以及爱和便依序走出了椎名町学姊的房间。
■ ■ ■ ■ ■
「哥哥,这里好像没有什么特别奇怪的地方耶。」
「门次郎,楼梯并不存在任何看起来像是装置的物品。」
「准备室里好像也没有什么问题呢……」
我们三人在时钟塔里到处搜索,可是却始终没有发现任何可疑之处。我们并未遗漏看起来久未移动的棚架,也不忘进入堆满灰尘的仓库里,仔细检查最近是否有人进入的迹象,甚至还跳到一般人无法接触到的高度,进行地毯式的搜索。
总之,所有想得到的场所我们全都仔细地搜查了一遍,但却没有获得任何结果。
「爱和。」
「嗯?」
我挥着手将妹妹叫了过来,然后为她拨掉沾到头发上的灰尘。
我们所做的事在某种意义上就像是在大扫除一样,而且也跑到好几个尘埃堆积如山的场所,使得爱和的黑发沾上了许多白色的灰尘。
「啊……谢
谢你。」
「不会。你的头发整理得那么漂亮,要是弄脏就太可惜了。」
当我为她拨掉如同白色粉末般的灰尘时,爱和似乎因为头发被触碰而羞红着脸,垂下了头。和平时一副强势态度的她不同,如此乖巧害羞的模样更激起了我的保护欲。她真的是个十分完美的妹妹呢。
「嗯,这样就行了。」
「谢谢。哥哥身上也沾到了一点灰尘呢。」
「喔,是吗?」
我率直地让爱和拨掉我头发和肩膀上的灰尘,接着以缓慢的步伐走下楼梯,并且望着识所在的方向。
「确认结束,我们集合吧。」
「说得也是。识,只要将要找的东西视为『某种文字』或者是『未曾见过的道具』就可以了吧?」
「是的,设置结界或施展术式基本上需要准备的就是那些物品。念诵术式属于例外,因为那种状况下很容易被发现。」
「那是因为只要在时钟塔里念诵什么,立刻就会被听见的关系对吧。」
「对方会不会正偷偷躲起来念诵呢?」
话虽如此,刚才我们已经搜索过了所有可能藏身的地点,结果并未发现任何人影。
但是,倘若敌人拥有让身体透明化之类的异能则不在此限。如果对方能够完美地隐藏住自己的存在,那么此刻可能正躲在某处小声地念诵着术式也说不定。
「虽然有那种可能,不过要施展大规模的术式……例如能够一次抓住两个夜族或加以隔离的术式,必须进行正式的仪式才能施展成功。」
「喔……像是必须以宏亮的声音清楚地念诵之类的对吧。」
「正是那样。」
识以点头回应了爱和的论点后,仿佛要继续调查其他地方似地将视线移向墙壁。
我既佩服识拥有如此渊博的知识,也对爱和能够迅速理解并接受这些知识感到佩服不已。
每次向爱和报告事件时,她总是能够很干脆地接受我所说的一切,而且还会进一步去做更详细的调查。我记得自己刚得知学姊其实是夜族、自己成了不死之身、还有这个世界上存在着所谓的异能之类的事实时,几乎处在完全无法理解的状况。每次接收到新情报时,我大多都会用『这样子啊』来回应,之后再针对该情报好好地深入思考。
「哥哥,你怎么了?身上还有哪里沾到灰尘吗?」
「没有啦,我只是很惊讶爱和的接受度竟然这么高而已。」
「我本来就是这样的呀。既然出生在杀手世家里,即使没有学过任何相关技术或知识,我还是可以想像『非表面的社会里其实还有很多超乎想像的事』呢。」
爱和或许比我更能够适应非表面社会的生活也说不定。
不过,我的原则是绝对不能够让妹妹遭遇危险,因此今后还是得继续提醒她,不能太过深究这一切才行。
「啊,识小姐,请问已经确认完毕了吗?」
「确认是吗?本人已经确认和门次郎是爱的奴隶与主人的关系了。」
我不记得识曾经向我确认过这件事,而且爱和的表情也并未因此动摇。
「原来如此。但是哥哥是个呆头鹅,我想你应该会很辛苦吧。」
「的确很辛苦。不过,也别有一番滋味就是了。」
「你能够如此深入地理解哥哥的一切,身为妹妹的我真的感到很高兴。」
两人不知为何开始将我当成话题,很开心地聊了起来。
「对了,具体来说,识小姐所谓的『不祥的预感』究竟是指什么?」
爱和自然地将话题转移到正事之上。看来她似乎已经掌握住和识相处的诀窍了。
「第六感……本人藉由自己的异能强化五感之后,就能够察觉到凭一般的感官所无法接收到的『某种感受』。」
「原来如此……因为不是一般的感官,所以也没办法详细地描述对吧。」
「正是如此,所以本人才会用『不祥的预感』来代替。」
「识小姐是从今天的什么时候,开始感觉到那种预感的呢?」
「从回到学校之后,这种感觉就没有消失过。至于本人感到这种感觉有增幅的情形,则是大家都到齐之后……也就是大家一起开心聊天的时候。」
「也就是说,你是直到刚刚才有相对较强的感觉对吧……」
爱和试着询问识产生感觉的时间点,想要藉此找出搜索过程中遗漏的部分。
但是,自从回到学校之后,识就一直被那股不协调感困扰着。如此一来,便可以合理推测对方应该是算好我们何时会回到学校,并且在那之前设下了某种装置。
「识小姐,关于地点……你记得在什么地方所接收到的感觉比较强吗?」
「单以感觉的强烈程度而言,是本人进入学校后门时特别强烈。此外就是在香夜房间外面。离开房间后来到目前所在的图书准备室,更有着比先前还要强烈的感觉。」
「既然如此,可以推测结界所覆盖的范围,比起椎名町学姊的房间,这一带应该更加明显才对……因此图书准备室和楼梯或许更加危险也说不定……」
「正是如此。」
多亏了爱和仔细地逐项确认,让一旁的我也得以把握住眼前的状况。
识所感受到的,是一种『无法形容』的感觉。
不过在针对时间和地点抽丝剥茧后,我们也开始能够更加正确地找出真相。
「爱和,你好厉害喔。」
「会吗?就算真的是那样,也是多亏了哥哥的关系。」
「多亏了我?」
「从以前开始,哥哥就只会告诉我最低限度的必要情报而已,也因此让我养成了先将每一项情报都细细地反覆推敲后,再进行理解的习惯。」
原来是这么回事。
刚与爱和见面的我十分不擅长和人对话,既无法了解对方究竟是为了追求什么而进行交谈,也不懂对方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情和我说话。即使是现在我也不认为自己已熟悉此道,但是至少已经可以一边想像对方的情绪变化,一边在不造成对方不悦的情况下进行会话。我已经可以像个普通人一样与人交谈。当然,这一切都得感谢爱和的指导。
「我想要确认一件事,就是方才我们所处的椎名町学姊的房间里,是否有可能已经被设置了结界?」
「虽然可能性不是零,但是应该相当低。香夜的结界在她不在的时候也会产生作用,因此趁着香夜不注意的时候设置结界,这样的方法便无法成立。换句话说,想要侵入她房间的困难度是相当高的。」
不过,之前也发生过学姊以为是我敲门而未经确认便打开房门,结果被找上门来的久宝给杀害的情形。虽然将责任归咎于学姊不够谨慎听起来有点可怜,但是我也找不到任何能为她开脱的理由,于是只能选择沉默以对。
「嗯——……可是,即使难度再高,也不代表可能性为零对吧。例如,对方能够使用连椎名町学姊和识小姐都想像不到的特殊方法之类的。」
「是的,异能确实具有各式各样的效果。只要拥有高度的应用能力,就能产生更多出人意表的使用方法。即使对方没有入侵用的异能,但只要拥有可以操控香夜的异能,就能让香夜主动邀请自己进入房间。以能力达成此种行为并非不可能,本人甚至必须说『确实有这样的可能性』才行。」
「也就是说,即使是夜族,也可能会被异能所控制的意思吧……」
毕竟藤里所拥有的异能就是『随心所欲地操控他人』,因此可能性确实不是没有。这么一来,藤里如果真的想要设下什么机关的话,此刻椎名町学姊的房间恐怕已经陷入危险状态了。
而且和藤里拥有相同异能的敌人,很可能正和她们共处一室也说不定。
考虑到多样可能性的爱和,就现阶段而言确实比我更能派得上用场。
「不过,对方潜伏在椎名町学姊房间里的机率确实不高。这座时钟塔的内部似乎也没有什么异状,不如我们移动到室外去进行调查吧,识小姐。」
「好的。那么,我们就连外墙一并调查吧。」
看见两人气投意和的模样,我不禁感到一股淡淡的寂寞。
但是,识与爱和能够相处得如此融洽,也让我跟着放心不少。毕竟之前爱和还误会了我和识之间的关系呢。
如果可以趁着这个机会,让她了解我和识之间并非那种关系就好了。
我一边如此想着,一边跟在两人身后朝着大门走去。
那是一扇厚重的铁门,因此我自然想到应该由自己来开放。
「我来开吧。」
我走到两人前面,并且将手放在门上,想不到门把却异常地冰冷。
「唔哇~」
「哥哥,怎么了?」
「呃,不晓得是不是冷气太强了,连门把都好冰喔。」
我开口解释,一旁的识则是小心翼翼地轻触门把。
「……这是……」
一瞬间,我感觉识的眼眸似乎闪过了一道金色的光芒。
在她触碰门把的同时,似乎也发动了『
妖魔异能·觉』。
喀嚓。识转动门把,试图推开大门。
……然而,厚重的铁门却只是稍微晃动了一下,几乎没有任何开启的迹象。
「门次郎,请你过来帮忙开门。」
「啊,好,我知道了。」
难道我们被关在时钟塔里面了吗?这么说来,对方是从外面设下机关的啰?
我压抑住这股不好的预感,将手放在门上使劲地推。
唔唔唔!
仿佛被某种沉重的物品堵住似的,除了些微的摇晃外,整扇门依然毫无动静。
「哥哥?」
「……我们三个人一起推推看吧。」
这扇门是由内向外推开的构造。因此,如果没有上锁却打不开,就表示外侧可能有什么东西挡住了门才对。
「知道了。由识小姐来转动门把,至于哥哥和我则是负责推门对吧。那么,就麻烦哥哥推门的上方,我负责推下面。」
原来如此,不是以蛮力硬推,而是将力量集中在不同的位置。
理解了爱和的提议后,我将手放在门的上方。
「那么就开始吧。哥哥,识小姐,一、二……三!」
「三!」
识紧跟着爱和的指示发出喊声,我们三个人也在同一时间齐力向前推……
轧轧、轧轧轧轧。
这次门总算是打开了约五公分左右。
「成功了!」
然而,我们的喜悦仅仅维持了片刻。
咻噜噜噜噜噜噜噜噜!!
一阵强烈的冷风和大量的白色粉末从室外一口气灌了进来。
「噗哇!」
由于我们每个人的脸都紧贴着门扉,导致粉末全都直接灌进了嘴巴里。
而且这是……
「雪……?」
从开欧的门缝间向外窥探,这才发现地面上竟然积了厚厚的一层雪。
既然累积了如此的雪量,门会这么难打开也就不难理解了。
更何况外面下的还是暴风雪。
狂风成了阻力,因此想要推开门也变得更加困难。
但是,更重要的是……
「现在是暑假期间没错吧……?」
头发上再度沾满白粉的爱和,表情呆滞地嘟哝着。
冰冷的风雪从室外灌进来,让她仅穿着单薄衣物的身体不住颤抖着。
「总之,我们还是先把门关上吧。」
我试着轻拉大门,但从门外灌进来的强风却使得门不听使唤。
「喝啊——!!」
于是我索性使劲一拉,厚重的铁制大门终于伴随着一阵『喀隆』的沉厚声响关了起来。
「呼……」
爱和伸手拍落头发和衣服上的白雪,轻轻地叹着气。
我则是一边调整呼吸,一边将视线转向识的方向。
「识,这是怎么回事?」
「那应该是用来进行次元转移、设置结界或进行空间隔离时使用的物品。这也是我们搜查时的盲点。对方不只是将时钟塔……不只是将香夜个人当成目标,而是对我们所聚集在此的整间『学校』设下了机关。」
「你的意思是……」
我不禁倒抽了一口气。
「是的,我们已经身处在敌人的术式之中。」
■ ■ ■ ■ ■
调查结束后,我们再度在椎名町学姊的房间里集合。
我将冷气关掉后,房间的温度立刻就上升了。
学姊的房间以及图书准备室依然保持着夏季的温度,只有外头呈现足以形成暴风雪的寒冬状态而已。顺带一提,这一带即使到了冬季也鲜少下雪。因此,如果整个地区都降下如此大雪,可想而知必定会造成相当大的骚动。
我们所处的地方既没有停电,也不至于冷到全身颤抖。因此只要待在这里,就能够过得舒适自在。但是反过来说,我们也无法再踏出这座时钟塔一步了。
只是,没办法实现大家挤在一起相互依偎取暖的场景,让我感到放心之余又有点遗憾就是了。
「现在往窗外一看,才发现整间学校已经变成一片雪白了耶——」
探头望着窗外的藤里以淡然自在的口吻说道。
事实上,外头早已经一片漆黑,学校里也没有确实装设照明设备。即使凝神定睛往外看,映入眼帘的也只有学校的腹地,根本无法看见学校外面的街道目前究竟是什么模样。
智慧型手机此刻也显示着没有讯号,加上学姊的房间和图书准备室都没有网路可用,一旦需要使用网路的话,就只能移动到识所居住的电算中心了。
不过至少可以确认,目前『时钟塔外』已经被谜样的暴风雪现象所笼罩住了。
若是『整个城镇都陷入暴风雪状态』的话,实在难以想像敌人的术式究竟拥有多大的力量。
「到底是要什么等级的人才能办到这种事?」
「像是拥有将所施展的术式特殊化异能的夜族,或是擅于创造细腻术式的人物等等。只要是俗称『达人』的存在就有可能办到。」
听见『达人』一词时,首先浮现在我脑海的就是『传说中的眷属』。
「所以,也有可能是『传说中的眷属』啰?」
「是的。既然有这样的称号,可以想像对方应该拥有相对丰富的知识量。本人认为将她设定为假想敌也没有问题。」
假想敌。的确,在这种状况下我们依然无法掌握造成此种现象的犯人身分,也无法进行详细的调查。因此,将夜颜曾经警告过,藤里等人也曾一度遭遇的『传说中的眷属』视为假想敌,应该是最简单明了的方法。
「呃……我们再重新整理一次目前的状况好吗?」
学姊一脸不安地望着识。
「了解。那么,虽然只是推测,但本人认为有某个人物已经施展出术式,让时钟塔外的校内腹地及周围形成特别的异空间,结果就是变成降下豪雪的地带。」
「你是说时钟塔外……没错吧,识。」
「是的。相对于外面的气温已经降至冰点以下,塔内的气温依然维持着盛夏的温度……本人认为,可以推测对方的术式无法影响到香夜用于和外界隔离的结界。」
「反过来说,这也是最适合限制我们行动的状况呢。」
我们所在的房间有着守护椎名町学姊的结界。因此,对方只要封锁这里以外的范围,就能够将我们困在这里无法动弹。
「事到如今,还是得从自己人怀疑起才行了。」
久宝无奈地耸了耸肩这么说道。
「嗯?什么意思?我倒觉得,应该先准备应付时钟塔外的某人随时可能发动的袭击才对耶……」
我向久宝表示疑问,结果反而是藤里得意洋洋地站到了我的面前。
「那件事当然也得做。不过,在这种情况下,愈是这么做愈会让我们『无法从这里脱身』不是吗?既然如此,说我们当中的某人是『传说中的眷属』所化身的,其实也是很合理的推测。毕竟当我遇见对方的时候,她可是变成了和我一模一样的人耶。我在想,那应该就是对方为了让我们怀疑彼此可能是她所化身的,才会演出那场戏码的吧?」
听藤里这么一说,我有种恍然大悟的感觉。首先,对方先将我们关进时钟塔里。为了让我们互相猜忌,她才会刻意在事前化身成我们当中的某人,藉此展露自己拥有『能够变化成和对方一模一样的外表』这样的能力。
与其说是为了让藤里和久宝看见自己的异能,不如说她的目的是要让两人将这样的情报传达给我们。如此一来,就更容易让我方陷入相互怀疑的状态当中。
如果对方真的设想得如此缜密,那么她恐怕确实是个难以应付的可怕对手。
……但是,万一真是如此,我们对彼此的信任也确实会因此而动摇……
毕竟,我们当中可能有某人已经被冒牌货替换了也说不定。
我逐一凝视着每个人的脸,同时感觉到一阵微微的寒意窜上心头。
直到这一刻为止,对方都还能保持完美的伪装,代表不仅是外表,就连精神层面、习惯、态度等,她都能够模仿得和本人如出一辙。
「原来如此。那么……就先将『传说中的眷属』当成把我们困在这里的犯人吧。」
所有人都带着严肃的表情,点头同意了我的提议。
接下来,我想应该更深入地讨论关于藤里和久宝所看见的异能……也就是对方所展露的变身能力才对。
「如果她能化身成某人……而且变身的水准足以完美呈现本人的一切样貌,那么我们到底该注意什么地方才好呢?」
「嗯……这个嘛,我想最麻烦的应该是……即使对方已经化身为自己,当事人却完全没有察觉的状态吧?」
「当事人完全没有察觉?久宝,这是什么意思?」
「假设这次的幕后黑手真的是『传说中的眷属』,那么根据传闻,她拥有的能力之一是『操纵人的认知』。所谓的『操纵认知』,或许连『传说中的眷属』本人的意识都能加以操纵也说不定。也就是说,完
全化身为该名人物后,只要给予强烈的暗示,让自己认定『自己原本就是那个人』,不就可以减少被怀疑甚至识破的风险了吗?至于要如何恢复,例如只要在下暗示前设定好自动解除的时间,那么……」
「当『传说中的眷属』取回自己意识的时候,就已经被排除在嫌疑犯之外了对吧。」
从住宿聚会开始到现在,我不曾从任何人的身上感到一丝丝的不协调感。
所有人的言行举止就像平常一样,会话内容也十分符合她们各自的风格。
如果久宝所言属实,便代表我们正处于『现在如此思考的自己其实就是「传说中的眷属」,但是自己却不记得这件事』……这样的状况。推理小说里曲折离奇的描述手法,或许就近似于这种内容吧。
所谓的疑心生暗鬼,指的就是不得不怀疑起同伴的状况。但是,如今我们甚至连自己的存在都必须去怀疑。
想不到光是把冠着『传说』两字的人物当成对手,就会感受到如此庞大的压力。
「那么,我们究竟该采取什么样的对策才好呢?」
我一边忧心着对方所带来的强大威胁,一边将话题导向订定对策的方向。
「嗯——的确,不赶快想个因应方法不行呢。」
「虽然是平凡无奇的方法,不过试着问问看当事人才知道的问题如何?」
听见我的提议,久宝露出了疑惑的表情。
「门次郎学长,关于当事人才知道的事,只要事先调查就能知道了。基本上刻意要『化身成他人』的人物,也不可能会因为这些轻松就能得手的情报而露出马脚呀。」
真的如久宝所说的,一点破绽也没有吗?
在许多故事中,都会描述透过细微的言行举止和习惯而导致身分被揭穿的场景。对方如果真的能够模仿得唯妙唯肖而掩饰住这一切,那么我们也只能举白旗投降了。
「而且……举例来说好了。门次郎学长,你还记得第一次和我见面时说了些什么话吗?」
「咦?第一次和久宝见面的时候吗?呃——……」
在图书委员会初次见到久宝时,我只是单纯觉得她是个既可爱又气势慑人的女孩子。
但是,提到我们当时到底说了些什么的话……
「我记得应该是在谈论关于竹刀的事对吧。」
「没错。学长坐在我隔壁的座位上时,我很烦恼竹刀袋要放在哪里才好,多亏了学长陪我一起伤脑筋。当时我在心里想,这个人真是个温柔的好人呢。」
那时候,因为久宝将竹刀带进了委员会办公室里,我觉得把竹刀搁在地板上有些不妥,于是便和她一起寻找可以放竹刀的场所。最后我们把竹刀放到了棚架上。看来久宝对当时的事依然记忆犹新。
「那么,你还记得你对我说的第一句话吗?」
「咦?呃——……」
是「嗨」吗?还是「你好」呢?难道说……不是这类普通的招呼语而已吗?
「我还记得很清楚呢。因为当时我真的吓了一大跳。」
原来我说了足以让她吓一大跳的话啊?这表示当时我所说的,应该不只是单纯的问候语而已。
「不过,虽然我记得很清楚,但是对门次郎学长来说,似乎不是那么有印象的事情呢……」
「不、不是啦,你先等一下,我马上就会想起来了……!」
久宝难得露出略显寂寞的表情,可见对她而言,我当时说的话应该是十分重要的回忆吧。
不过,我想破了头也想不起来,自己到底说了什么令她大吃一惊的话。
「嘻嘻。」
就在这时候,眼前的久宝……还有其他人全都一起露出了微笑。
「嗯?」
「哎呀,真是不好意思,门次郎学长。其实你说的并不是什么需要那么烦恼的特别内容啦。呃,我记得……当时学长只是看着我,然后对我说『你好,带着竹刀行动很累吧?我们去借那个棚架使用吧。』这样而已喔。」
「我果然还是先打了招呼啊……」
虽然是推测而非记忆,但知道实际状况还是令我松了口气。
「可是,门次郎学长还是想不起来对吧?搞不好你其实根本没有先和我打招呼也说不定。我相信你应该是这么想的。也就是说,连这点简单的记忆都会变得如此模糊,而且要确定也是相当困难的事。」
「喔——所以所谓的『只有当事人才知道的情报』,只要不是绝对证据的记忆,就无法作为判断的依据对吧。」
例如录音档案或是影片,不过前提是尚未经过剪辑的原始档案。
撇开不断地使该记忆运作的状况不谈,要确认记忆确实是一件很困难的事。很多人经常会因为『说过还是没说过』而争执不休,就是因为双方的记忆都处于模糊状态的缘故。
「就像我和门次郎学长是职业杀手一样,擅长化身成他人的职业高手,对于他人的心理和记忆应该也相当清楚才对。」
「原来如此……如果『传说中的眷属』连心理和记忆都能够确实掌握的话,要拆穿她的身分就难上加难了。」
「嗯,总之就是这么回事。若是对方不小心犯下什么错误就好了……可是既然是传说中的人物,要期待她犯错应该也很难吧。」
虽然久宝头头是道地分析着……但此刻的她也可能是对方化身的冒牌货。而她本人则是对此毫无自觉,或是心存疑惑却没有确切的证据。
我环视周围,发现学姊正不安地将双手环抱在胸前。
再这样下去,所有人都会陷入连自己都必须怀疑的迷思漩涡之中。
总而言之……我得先把状况想得更简单一点才行。
首先是椎名町学姊。她处于可能被袭击的立场,因此应该是清白的才对。
如果学姊其实是冒牌货,并且将我们关在这个房间里,那么连她也一起留在这里的理由就更令人费解了。如果是对方化身为学姊,并且将学姊隔离在某处,然后自己也躲藏在某处,我们就更加无法判断犯人究竟是谁了。
藤里则是令我半信半疑。因为她曾一度遭到对方化身,而当时的藤里似乎也展露了自己的异能。因此可以怀疑后来才和我们会合的两人之中,有一人可能是冒牌货。再加上久宝也并非一整天都和藤里在一起,即使在某个时间点遭到了替换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
同样的理由也可以套用在久宝身上。她也是后来才和我们会合的两人其中之一,虽然方才作了许多精辟的分析,但再怎么说她也是职业高手。将想法和行动切割开来,对她而言应该早就有过许多经验才对。如果对方化身为久宝,那么留在这里煽动挑拨,或是刻意说明其能力的行动也就可以解释了。
接着,爱和是与我一起从家里过来的,而且她几乎没有离开过我的视线。如果她在家里的时候就已经交换了身分,那么我自然无从得知。可是今天的住宿聚会是傍晚才临时决定的,爱和在接到我的电话之前,应该不知道这件事才对。要化身成事前一无所知的妹妹,赌博的成分未免也太高了一点,所以我认为爱和应该是清白的。
最后就只剩下识了。
「…………」
此刻的她有如陷入烦恼中似地低头沉思着,那模样依然是平时那个可靠的识。不过,我总是无法看出她究竟在想些什么。约会时她虽然几乎都和学姊走在一起,但也可能在学姊不注意的情况下换成了另一个人也说不定。
即使如此,我还是无法怀疑识。
毕竟到目前为止,她已经帮过我无数次。
除此之外,我对于识……更大的理由是来自情感方面。
虽然因为无法冷静思考而不成理论,但其实我更希望凭着一股直觉来相信她。
「好了,你打算怎么做呢,门次郎学长?」
久宝追问道,所有人的视线全都集中在我身上。
令人起疑的是藤里和久宝。而且,两人看起来似乎也早就知道自己是这当中嫌疑最大的。
话说回来,如果久宝所说的『连自己都完全无法察觉』属实,那么即使我们很幸运地找到犯人,对本人而言应该也已经毫无记忆了才对。一旦无法取得对方的自白,就没办法确定那就是我们所要的事实。
最重要的是,即使最后知道了究竟谁是冒牌货,我们『此刻』的心依然会因此而受创。
——对于格外重视『此刻』内心的我而言,实在无法忽视眼前所发生的一切。
「其实我想要什么都不做,只祈祷接下来什么事都不要发生就好了。」
我缓缓说出了心里最直接的想法。
「但是,事实上已经发生了异常事态,被我们假设为犯人的人物还和藤里以及久宝见过面,再加上夜颜之前也曾打电话警告我。虽然可能还有其他的犯人,不过在这里我们就先假设为最糟糕的情况,也就是该人物为『传说中的眷属』来进行讨论吧。」
所有人都点头同意了我的提议。
我先将眼镜往上推了一下,更加深入地整理了自己的思绪。
「假设『传说中的眷属』已经混
入我们之中。虽然这么做未必有效,总之我们还是先确认在场的每一个人『是否为本人』吧。例如我和爱和,椎名町学姊和识,藤里和久宝一组,以知道彼此有过什么样的『过去』的组合进行相互确认,只要稍微感觉到一点不协调感,都要向对方据实以告。我想我们就先由这样的方式开始着手吧。」
「嗯……说得也是。比起什么事都不做,试着努力向前进确实是很重要的呢。」
学姊依然一脸复杂的表情。
我想她一定不希望我们当中存在着敌人吧。
我的心情和她完全一样,因此不禁肯定地向学姊点了个头。
「既然如此,首先……」
或许让各组各自带开会比较好。
问题在于是要离开这个房间讨论,还是应该留在这个房间里。
毕竟是要确认各自的过去,因此当中可能也包含了不想被他人听见的话才对。
「我和那岐的讨论内容就算被听见也没关系喔。」
看起来像是背负着最多秘密的藤里主动说道。
至于久宝则是望着自己的主人,露出一副无可奈何的表情。
「本人也不在意,本人会赤裸裸地向门次郎坦承自己的性癖。」
「咦咦咦!?我、我不会问你那种事喔!?」
「但是,本人还是会问清楚香夜的性癖的。」
「识学妹,你为什么非得知道那种事不可!?」
原来如此,看来那两人的对话似乎颇有一听的价值呢。
「哥哥,你或许也可以说说看自己的性癖之类的事喔?」
「爱和,为什么你会知道那些事?」
「因为那是妹妹的特权。」
爱和得意洋洋地说着,但我却有种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如果是爱和的话,感觉很可能真的知道我的嗜好甚至性癖。
——在这种情况下,我的秘密就算公诸于世也是没办法的事。毕竟有得必有失啊。
而且只要竖耳细听,还能够听见其他人的秘密,这一点也令我颇感兴趣。虽然我知道偷听是不好的行为,但是所谓的人心却往往无法控制这样的欲望。
「好,那么我与爱和就到厨房里谈吧。」
「那岐,那我们一起去泡澡吧?」
「啊,可是我——原来如此。我放弃了啦。」
看来藤里和久宝要到浴室里细谈。
光是这样就足以令我兴味盎然了。
「本人和香夜待在房间的角落谈就行了。」
「说得也是,因为我们昨天才一起泡过澡的嘛。」
……竟然有这种事。
原来学姊和识会一起泡澡啊。
——糟糕,我竟然开始想像起来了。
「顺带一提,哥哥只要听到女生去洗澡,就会不由自主地兴奋起来对吧?」
「呜~爱和,你、你现在是在确认我的性癖吗?」
「是的,如果你没办法回答的话,我就要当你是冒牌货啰,哥哥?」
「呜呜……我……其实是某一天,因为碰巧有机会和女生一起洗澡……所以就喜欢上了这种感觉……」
这种挫败感究竟是从何而来?
在不得已的状况下将秘密暴露在众人面前,令我打从心底感到懊恼。
「记得要好好地珍惜那份『懊恼』的心情喔,哥哥。」
爱和却得意地挺着胸如此说道。原来这也是教育的一环啊。
不过仔细一看,学姊的脸颊已经变得红通通的,至于识则是不知为何正准备褪下白袍,就连藤里和久宝也莫名其妙地露出一副害羞的表情。
「我现在可是完全没有想要偷看或一起泡澡的念头喔!」
我连忙提出了澄清。
「嗯,我知道啦……毕竟门次郎也是个男生嘛……」
「门次郎学长,如果你一天到晚都在做和女生一起泡澡的白日梦的话,对女生而言可是会觉得很困扰的喔……」
这两个人完全没有在听我解释嘛。
「嘻嘻,那我们就开始移动吧。」
爱和带着一副大功告成的表情,像是要结束话题似地作出了最后的指示,于是各组便各自朝方才决定好的地点走去。
■ ■ ■ ■ ■
待在厨房果然是听不见浴室里的声音。
不过相对的,只要专注地竖耳聆听,就能听得见识和椎名町学姊的谈话内容。
即使知道这是不好的行为,我还是忍不住会把耳朵倾往她们的方向。
「泡澡的时候,应该说洗身体的时候,你会从哪个部位开始洗呢?」
「呃……应该是左肩吧?」
「其实,这是在测试你对自己身体的哪个部位最有自信的心理测验。」
「原来我被偷偷测试了呀。」
「香夜在无意识中会对自己的左肩特别有自信。本人认为——那应该是你『希望用左手击灭敌人』这样的意志所反映出的表征。」
「才不是呢,我对自己的身体能力其实没那么有自信。」
「既然如此,那就不是左肩——而是你的左胸才对。而且这两个部位也很接近。」
「咦咦咦!?」
「也就是说,本人可以确定香夜对自己的左胸,应该说对自己的胸部很有自信。呜……」
「你为什么要露出那么悔恨的表情?」
「拥有的人毕竟还是无法理解没有的人的心理呀……」
「为、为什么我会有种罪恶感呢……」
「顺带一提,门次郎洗澡时也会从自己的胸部开始洗,所以你们之后一起入浴的时候请别客气。」
「什么叫做『请别客气』呀!?咦~次郎同学,你在偷听吗!?」
「谁叫香夜要这么大声地吐槽本人,被听到也是理所当然的。」
「噫呀呀呀~次、次郎同学,拜托你尽量捂住耳朵不要听啦。」
「根据昨晚本人目测香夜身体的结果,胸围确实有增加的迹象,至于详细的数值……」
「哇——!哇——!哇——!」
…………
嗯,我看还是别再继续听下去好了。
真希望识不要再明知隔墙有耳的情况下,还大剌剌地公开学姊的隐私。
不过,我还是要给她个赞。
如果可以平安无事地离开这里,我会请她吃个冰淇淋的。
「哥哥,偷听是不好的行为喔。」
看见我如此光明正大地偷听,一旁的妹妹果然还是忍不住念了我一句。
「对不起,爱和。可是她们是故意讲得那么大声的,我倒觉得自己是被迫偷听。」
「嗯,识小姐确实很乐在其中呢。」
毕竟两人的对话声大到不管耳朵灵不灵敏的人都能听见,就连爱和好像也听得一清二楚。这么一来,各自带开到不同地点不就一点意义也没有了吗?
「话说回来,识小姐真的是个很有趣的人呢。」
「嗯,她的确是个很有意思的女生。」
「无论任何时候,她都会优先考虑到哥哥的立场呢。」
「……是吗?」
「椎名町学姊也一样打从心里信赖着哥哥呢。」
「……这样子啊。」
「我一度认为识小姐有嫌疑,如今看来那样的可能性似乎降低了一些。」
想不到爱和竟然如此冷酷地作了这样的推敲。不过,我基于情感面而无法怀疑识的部分由爱和取而代之地提出质疑,这令我安心了不少。
「不过,你为什么会怀疑识?可以告诉我当成参考吗?」
「首先,假设造成这次『下雪事件』的人物有意袭击椎名町学姊,那么对方自然会化身为学姊身旁的人,才能提高袭击的成功率。化身为哥哥当然是个有效的选项,但是因为哥哥有『死而复生』的特征,因此当哥哥遭到怀疑的时候,我也可以杀了你来确定你的真假。从这一点来看,应该可以确定你不会是犯人。」
听到妹妹毫不犹豫地说出『我也可以杀了你』之类的话,让我受到了不小的打击。
但是,爱和如此冷酷无情的思考能力总是帮了我很大的忙。因为无论任何时候,最为我担心的就是爱和了。
「可是,根据藤里提供的情报来看,对方说不定也拥有『能够复制对方异能』的能力呢。」
当藤里的右手发动『妖魔异能·雷兽』时,对方的手似乎也缠上了类似的雷光。虽然只是揣测,不过『传说中的眷属』确实有可能连化身对象的异能都能一并使用。
「即使有那种状况也一样。我听说当哥哥被杀害且再次复活的时候,身体会恢复到『和原本一模一样』的状态。既然如此,犯人也可能复原成自己的身体……我想这样的可能性也应该列入考量才对。」
虽然不太清楚自己死而复生的过程,不过据学姊所说,复活之后身体确实会『完全恢复』。无论再严重的伤或疾病,似乎都能完全治好的样子。
如果对方是在化身成我的状态下死亡的话,是否能够复制我的异能力『完全恢复为原本状态』,并且再度以我的模样复活则是
未知数。在无法确定的情况下,自然没有必要刻意去尝试风险如此高的做法。而且除了我以外的人只要一死亡就无法再度复活,因此当然不可能拿她们做实验。
「从以上的分析来看,哥哥应该也是清白的。但是为了预防万一,我想还是请哥哥先死一次,这样大家应该就能够认同了。」
「我好像听见了什么很可怕的提议耶。」
从妹妹的口中听见『请哥哥先死一次』,再度让我受到了比刚才更大的打击。
不过,连自己都不免怀疑自己时,有这么一个能够证明自己清白的方法还是令我感到安心。接下来如果发生什么紧急状况的话,就能够藉由死亡来验明正身。虽然我不断暗自祈祷着不要发生紧急状况,但是必要时还是得这么做才行。
「接着是关于识小姐的部分,我认为她确实有互换身分的时间。」
「真的吗?可是,她应该一直都和学姊在一起啊……」
「我指的是哥哥为了接我而回家的时候。当时,识小姐应该也是为了换装而回到了自己的房间。由于犯人是对整间学校设下了大范围的机关,因此应该有充分的时间埋伏等待识小姐回来,然后再趁机化身为她也说不定。」
的确没错。我听说为了参加住宿聚会,女孩子都会花时间来做许多准备。
识虽然经常造访学姊的房间,但是也不可能在不作任何准备的情况下前往。例如要和学姊一起泡澡的话,至少也得准备换洗的内衣裤才行。
——不如就以此来推敲看看吧。
学姊和识一起回到了学校之后。
识在前往自己房间,也就是电算中心的管理室的路上,遭遇了『传说中的眷属』。
接下来……她被打倒,身分因此遭到了替换。
于是『传说中的眷属』取代了倒在地上无法动弹的识,化身为和本人完全一样的姿态,一个人前往学姊所在的时钟塔……
光是想像这段过程,我的背脊就不自觉地窜过一阵恐惧。
如果事实真是如此,那么真正的识现在究竟怎么了呢?
由于不能让我们识破这一切,所以将本人藏在某处应该是最恰当的作法。然而为了让她无法抵抗……对方也有可能痛下杀手……
一想到这里,我的胸口便闷痛起来,呼吸也变得不顺,甚至还感到一阵头晕目眩。
「哥哥,请你先冷静下来。」
爱和伸出手来紧紧地握住了我的手。多亏了她,我差点陷入负面思考的意识又再度被拉回到了现实。
「啊,好……抱歉,爱和。」
「不客气,因为我比任何人都还要了解哥哥呀。」
只是手像这样被她紧握住,我起伏不定的心情就能再次恢复平静。
我还在接受爱和的心理谘询和教育指导时,她曾经对我做过好几次相同的举动。
——每当我的情绪出现波动时,她总是很清楚怎么做可以抚平我的心灵。由此可知,眼前的女孩的确是货真价实的爱和没错。
在获得一股安心感的同时,我的心情也跟着稳定了下来。
「只要一提到识小姐的事,哥哥就会立刻失去冷静呢。」
「唔……真的是这样吗?」
如果是关于学姊的事,我倒是很有丧失冷静的自信。
但是,我刚才确实是失去了冷静,因此我无法强硬地反驳爱和。
「嗯,好像是呢。抱歉,我已经没事了。你继续说下去吧。」
总而言之,『目前的识』确实有成为嫌疑犯的可能性。
我决定正面接受这样的事实。
「好的,那么我就继续往下说……识小姐刚才曾经试图把哥哥带出去,而且是前往两个人能够独处的地方。如果哥哥在那时候被杀害……而椎名町学姊则是一直都不知情的话,状况会变成什么样子呢?」
「如果没有学姊的帮忙,我就没办法死而复生……就是这样。换句话说,可以守护学姊的眷属就会从她身边消失的意思对吧。」
这是在识为冒牌货的前提下所做的假设。
只要解决掉我,就能让椎名町学姊的眷属消失。
对方如果已经学会了识的技术,那么这个房间里可能也已经架设好了斩丝也说不定。这么一来,即使有藤里和久宝在场,两人可能也会陷入难以想像的苦战。
若是识本人的话,或许还有办法可想。但若对手真的是『传说中的眷属』就不是这样了。
久宝在上次遭遇时就已经面临完全无法出手的窘境,因此败给对方的可能性应该也很高才对。
「……真的。如果现在的识的确是冒牌货的话……」
「那么一切的状况就能说得通了。」
我不露声色地从厨房向外探出头。
「听好了,香夜。男性只会注视女性的胸部、臀部、脸蛋等部位而已。」
「这、这样子呀。」
「至于外露的大腿和双脚则是其次。因此在保养的时候,必须先把胸部、臀部、脸蛋当成保养重点。」
「原、原来……是这么回事呀……」
……她们两个人到底在谈论什么?
眼前的光景实在太过稀松平常,使得我心中刚萌生的疑惑也跟着渐次消失。
我实在难以想像那个正在以一副理所当然的口吻,对椎名町学姊进行情色指导的人其实不是识。虽然以状况来推敲确实可疑,但是从她的言行举止来看,实在不像是识以外的人能够办得到的事。
「其实只能在理论上怀疑她而已。我也觉得如果眼前的识小姐真的是冒牌货的话,那么犯人也未免太过单纯了些。」
「说得也是……」
即使回顾当初杀害我失败的时期……眼前的识的的确确就是平时的那个她。可以的话,我真希望能够永远相信她就是本尊。
因为这么一来,那个和敌人战斗而受了伤的识就会消失不见了。
「就算再怎么反覆推敲,结果可能还是没办法找出真正的犯人呢。」
「嗯……看来似乎是这样呢。」
「是的,就像是『人狼游戏』一样。假设有一匹狼躲藏在我们之中,所有的生杀大权也都会掌握在它的手中。而我们只能够推测这匹狼接下来会做些什么而已。」
爱和闭上眼睛,缓缓地摇了摇头。
我也知道她所说的这个游戏。只要能辨识出对方的言行举止异于平常,就能够找出混进村民之中的食人狼。不过,当狼完美地隐藏住身分时……就只能用村民的牺牲来换取更多的情报了。
换句话说,在发生状况之前,我们将无法获得任何对方真面目的相关情报。
但是,现况并非游戏。我们之间并不是只要最后有人可以活下来就好。
我得设法让所有人都平安无事。
应该说,我一定得这么做才行。
「爱和,我一定会保护你的。」
首先,我将誓言说出口,藉此强化自己的意志。
「咦~啊……好、好的……」
爱和仿佛很害羞地羞红了脸。
「……呃,那么我的安全就交给你了喔,哥哥。」
「嗯,思考和观察的部分就得拜托你帮忙才行了。」
我将手放在她的头上轻抚着,爱和则像是被搔痒似地微微缩着身体。
「好的……能够帮上哥哥的忙,我其实有点开心呢。」
她轻吐了一口气如此说道。看见她那柔弱的动作而感到有些不好意思的我,则是继续用言语来掩饰自己的难为情。
「嗯,总之,爱和就在不勉强自己的情况下好好加油吧。毕竟你只要一认真起来,斯巴达式的那一面就会显露出来呢。」
「才没有那种事呢。是因为……哥哥是我的家人,所以我才会那么做的啦。」
她有些不服气地嘟起了小嘴,却又很开心似地眯着双眼。
「唉唷,我知道了啦。那么接下来就麻烦你啰,哥哥。」
——噗咚。
听到她说出这句话,我的体内似乎产生了某种反应。
但是,我却无法得知那究竟是什么——在我还来不及掌握它的样貌时,那个反应就已经从我的心中消散得无影无踪了。
「怎么了吗?」
「啊,呃,没有,没什么。」
我有些慌张地否定了自己的情绪。可是,突如其来的不协调感却令我产生了某种不可思议的感觉。
爱和说的那句话——我似乎曾经在某个不同的地方听过。
当时的我,就是遭到这么一股似曾相识的谜样感觉所袭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