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彷徨的眼神 PHASE 03

一走出舱梯,阿瑟便忍不住赞叹起来。

这里就是迪欧奇亚啊好漂亮的城市啊!

走在他身旁的塔莉亚也停下脚步,向港口对面的那一大片景色望去。

突破喀尔纳罕之后,智慧女神穿过内陆,来到面对黑海的这座基地。淡风轻烟中,苍翠群山在后,白色的房舍罗列在前,精致秀丽的尖塔耸立其间,指向蔚蓝无云的晴空,清澄碧海更令人想起殖民地的风光。

我好像很久没到这种风景优美的地方来了。

阿瑟感叹地说道,塔莉亚也若有所感地点点头。

之前不是航海就是基地的,这一段路又都是从山区走来这会儿能在这里休息几天,大家也会很高兴才是。

母舰的乘员们几乎都是在城市里长大的。殖民地虽也有农业卫星,但对这些迁居到有限空间的太空移民而言,地广人稀是个陌生的成语。迪欧奇亚当然称不上是个大都市,只不过众人这阵子都在特殊的生活环境里,这里至少会是个能让他们稍定心神的地方。

如是想着,塔莉亚一面往基地司令部走去,忽然又停下来环顾四周。

不过,这是怎么了?

咦怎么回事啊?

只见士兵们全挤在基地设施的一角,正在那儿兴奋地吵吵闹闹,而且不单是基地内,就连转篱外面都站着许多看似平民的一般百姓,满怀期待的猛往这个方向瞧。

谜底很快就揭晓了。办理停船手续时,基地官员喜孜孜地对他们说:

你们的运气真好。基地正好办了一场劳军演唱会呢!

而当塔莉亚等人再次走到户外时,便听见场地方向响起一阵热烈的鼓掌与欢呼声。她随着众人的视线仰头看去,当场瞠目结舌。

耀眼的睛空中出现三架MS:一架迪因、一架橘色的空战MS,中间架着另一架漆成粉红色的扎古,正向这里翩然飞来。扎古的肩头各绘着一颗爱心,胸前写着大大的LOVE!字样;一架机战变得如此花俏,让塔莉亚看得傻眼。迟了一会儿,她才发现那架扎古的双手小心翼翼地捧在胸前,掌心似乎有个小小的人影。

大家好!我是拉克丝?克莱茵!

一听见这个声音,地面上立刻爆出更惊天动地地欢呼。迪因和橘色机体轻轻地将粉红色的扎古放在舞台上,然后向后退去。轻快的前奏响起,粉红色的长发在扎古的手上甩动着,来自殖民地的歌姬拉克丝?克莱因开始了她的演。

不过,比起拉克丝的演唱会,塔莉亚更在意那架已退场的橘色MS。起初以为是加装了飞行组件的扎古,但从它胸部的形状、肩头的突起,以及手臂上类似武装套件之类的附属品看来,她又觉得不是。它的头部外型比扎古略略简化,象徽队长机的天线从前额伸出。这是新型机。

让一架新型机随行劳军演唱会?塔莉亚正觉得奇妙时,眼光不经意地扫到基地一隅,瞥见一架降落的喷射直升机。一个高而瘦的人影走出来,黑色的长发被狂风吹乱不管隔得再远,塔莉亚都认得出这个男人。

是吉伯特?狄兰达尔议长。他为什么会――?

接着,从新型机走下来的红衣士兵向他恭敬的行礼。

原来如此。她恍然大悟。那架新机体不是陪同拉克丝?克莱因,而是为殖民地的议长护航的。

塔莉亚不由自主的远远盯着狄兰达尔,但见对方也像是注意到她的视线似的,眼光朝这里瞟了过来,还投以微微一笑。身为女人,能被他在这样的人群中一眼便找到自己,感觉倒还不坏,可是就一个直接受命于议长的FAITH而言,看见顶头上司千里迢迢微服出巡,又觉得状况不太对劲。

以FAITH身份接下第一份任务时,其实塔莉亚已经猜出自己被赋予的任务意义为何了。

智慧女神在奥布海域以一敌众,无可避免地成为众人瞩目的焦点,狄兰达尔势必利用这个声望与气势,将这艘战舰塑造成某种形象对,他们将扮演正义的英雄,解放世界各地联合暴虐的统治所苦的人们。英雄必须一路打胜仗,而智慧女神越胜利,殖民地的形象便越提升,相对将使反派的地球联合失去权威,这就是为战争做了最好的政治宣传。因此,她被任命为FAITH,并获增另一个同样是FAITH的阿斯兰。塔莉亚十分明白议长的用意与肯定,但在现实面,必须持续打胜仗的压力可也不轻。

哇啊,我们真的是太好运了。

无视于长官这厢的暗自思量,阿瑟竟跟着拉克丝的歌声开心地摇着身体。看见他那仿佛无忧无虑的轻松表情,塔莉亚盘算了一会儿。

现在若是掐死他,要找替任的副官恐怕不容易。

约在此时,乘员们都来到舰上的交谊厅,从窗口观望迪欧奇亚基地的景象,而阿斯兰也在其中,一看见粉红色的扎古缓缓降临、音乐声开始播放,维诺立刻欢呼着冲向萤幕,很快便将那名抚着粉红色秀发的少女身影放大显示出来。

咦,是拉克丝小姐?

不会吧!

这下子众人全都高兴起来了,惊喜地向萤幕或窗边挤去,唯独阿斯兰觉得脑门上像是被人敲了一记,血都被抽光了。

好棒哦!是拉克丝?克莱因本人?

刚刚还在旁边闲聊的露娜玛莉亚,这会儿也瞪大了眼睛叫道。阿斯兰忍不住浑身僵硬。

当然,此刻在外头唱歌的并不是真正的拉克丝?克莱因,而是米亚?坎贝尔――狄兰达尔找来的冒牌货。

一接获离舰许可,乘员们便争先恐后地冲出船舱,阿斯兰也在霍克姐妹的劝邀下走出舰外。

三人在演唱会场的正前方停下,隔着满场兴奋的观众群,远远看着那个在粉红扎古掌上高歌的少女。相对于周遭的热烈气氛,阿斯兰觉得自己冷汗直冒。站在那儿的是个百分之百的假拉克丝,连维诺和尤兰都觉得她唱歌的感觉变了不是吗?竟然不避耳目地让她直接出现在这么多人的眼前,阿斯兰实在很怀疑米亚或议长的心态。万一被人拆穿,他们打算怎么收拾?

正在暗自烦忧时,却听得露娜玛莉亚天真问道:

她要来,您不知道吗?

咦哦,呃不

阿斯兰胆颤心惊的含糊以对,但见露娜玛莉亚也不多疑,自顾地找出解释。

哎,这阵子在联络上也不方便嘛,你们两个人一定也很少联络。

呃这个嗯。

阿斯兰一面擦去额角的汗,一面胡乱点头。

就是这点麻烦。在露娜玛莉亚等人的眼中,阿斯兰和拉克丝仍然订有婚约,米亚大概也一直是这么想的。要是在他这里出了什么问题引人起疑,米亚的身份就会曝光了。其实他真不想跟这场骗局扯上关系,但也无意扯议长或米亚的后腿。

就在这时,站在阿斯兰另一侧的美玲小小叫了一声,跌过来攀住他的手臂。少女的胸部突然压了上来,阿斯兰赶紧吃惊地退开。

对对不起。有人撞到我

但见美玲红着脸道歉。原来他们正站在通往会场的走道正前方,加上这会儿才赶来的士兵们一心只顾着看拉克丝,没留神便很容易撞到他们。

哦,我们站在这里也不安全,到对面去吧!

阿斯兰说着,便护着美玲朝建筑物方向走去。他感觉露娜玛莉亚好像瞪了她妹妹一眼,为什么?

你不看吗?

发现他们要走,真向他唤了一声。

啊,嗯呃,嗯

想到自己从刚才开始就只能这样支吾其词,阿斯兰觉得好丢脸。这是哪门子烂掩护射击,看这情形,还是尽快逃离这里才是上策。

拉克丝小姐!谢谢您!

回应士兵的呼声,拉克丝――不,是米亚探身向前挥手。

能在这里见到大家,我也真的很开心!各位勇敢的扎夫特军士兵们!为了和平,真的非常谢谢你们!

说完,她也转身基地外围,对着铁丝网外的平民们挥手。

还有迪欧奇亚的各位朋友!我也时时刻刻地由衷祈祷战争能早一日结束!

这番亲切的呼吁,也让迪欧奇亚的居民欣喜的发出欢呼。

为了那一天的到来,让我们继续努力吧!

在军民们震耳欲聋的喝彩声中,阿斯兰隐约觉得不大对劲。巧的是,宛如猜出了他的心怀,美玲也略略歪着头说道:

我还是觉得拉克丝小姐好像变了耶?

还好啊,呃,有有一点吧。

好不容易挤出演唱会场时,阿斯兰已经是满身大汗。

我的天啊!

史汀克闷哼了一声,戴上墨镜跳进驾驶座。铁丝网那头还在唱歌欢呼着,不过等在邻座的史

史黛拉好像对这场热闹一点兴趣也没有,甚至连安全带也没解掉,只有奥卢眼巴巴的望向那边,脸上显得有点羡慕。

就是啊人家扎夫特好像还满开心的嘛!

奥卢向宽敞的的后座一躺,无奈的如是说道。史汀克没搭腔,只是踩下了油门,把这片喧闹声远远势在身后。

当然,他们三人可不是来看殖民地偶像唱歌跳舞的。部队接获情报,指出那艘敌舰已驶入迪欧奇亚,他们是来亲眼确认的。

所以咧?我们还是要追杀那艘战舰?

奥卢懒洋洋的问道,史汀克看着前方回答。

应该是吧?哎,尼奥也有那个意思嘛!

嗯总觉得好麻烦哦!

奥卢依旧瘫在椅子上,没精打彩的横倒着看外面,眼界中有远方小小的智慧女神舰桥。

尼奥和史汀克对那艘战舰格外执着,奥卢却觉得那样死缠烂打实在很难看。大人们就会拘泥在一些无聊的事情上,不过自己可不同。若要他来做,他会做得更酷。

史汀克朝照后镜瞄了一眼,一针见血地说:

对我们来说,重要的不是这场战争的结局,只有有没有本事杀敌,会不会被杀死――如此而已。

奥卢把头转回来,不置可否。

也是啦!

两人聊来聊去,最后总是聊到这些事情。史黛拉跟不上他们的对话,只能茫然看着沿路的风景,但一见到路旁出现海岸线,她立刻高兴地叫起来,把头探出车外去看。史黛拉好像很喜欢海,

要是不去吵她,她可以看上一整天都不会腻。奥卢觉得莫名其妙,海有什么好玩的,不过就是一滩水罢了。

可是说到那艘船,这阵子的成绩都是黑叉叉吧?

史汀克继续说道,奥卢觉得这话好不顺耳。

又没打输它。

没事喜欢耍酷的他,对胜负问题极敏感,却听得史汀克淡淡回道:

我们出战,没打赢就是输了啊!非干掉不可――你不会不知道吧?

他知道,奥卢望向海面,微微点头。

对胜负敏感是当然的,因为这是他们最重要的价值标准,也是条件附加的目的。

他们――是为了胜利而被塑造出来的。他们要杀死调整者,不停的杀,直到杀光为止。

史黛拉迎着海风,抚着柔软的金发,咯咯笑得好开心。

白痴一个――奥卢心想。这家伙什么都不懂,也不会去想。每次都只会当一个幸福的傻瓜。

可是,他偶尔会羡慕起这样的她。

刚刚在铁丝网后面的那帮人说要为了和平而战,还说祈祷战争结束。

和平是什么,奥卢清楚得很。那就是战争的相反。所以,他才不想要什么和平,否则一旦战争没了,他们就没人要了。

对,奥卢心里非常明白。可是就在刚才,一个念头不小心闪过脑中。――就算战争结束,铁丝网后面的那些家伙也有地方可以回去吧

他忍不住想,明知道这种事情想了也没有。

奥卢静默下来,看着史黛拉在那儿望着海笑。

幻痛不会允许我们打输的。

史汀克斩钉截铁地又说了说这么一句,不知怎地,那声音听来既勉强又僵涩。

真是的真受不了你,怎么会跑到这种地方来呀?

塔莉亚语带厌烦地喊了一声,靠在露台扶手上的狄兰达尔立刻笑出了声音。

哈哈,你有没有吓一跳哇?

他转过头来,脸上竟罕见地显出一抹淘气。塔莉亚一见到那种笑容,对他的那份爱情便在胸口暖了起来。她只得苦笑。

是呀,当然吓了一跳――算了,我也不是头一次被吓着。

狄兰达尔的心情这么好,不光是因为能在迪欧奇亚的扎夫特基地看到自己。塔莉亚心知肚明。狄兰达尔下榻在这儿的国军招待所,而被叫到这里来见他的,并非只有自己一人。

你的气色不错呢。听说你表现得很杰出,我真高兴。

狄兰达尔走了过来,向立正在塔莉亚身旁的雷?札?巴雷尔,声音极其温暖。雷平常根本没什么表情,这时却忽然露出稚气的笑容,像是受宠若惊。

吉尔

我们也好久没像这样好好儿的聚聚了。

身材高挑的狄兰达尔略略俯身,雷竟然像个孩子似的神出双手搂住他的颈子,狄兰达尔便也用力抱了抱他。在这一刻,雷的面色显得无比安详。

塔莉亚不知道他们之间究竟有什么渊源,她也不想去探索。但从眼前的景象,她看得出两人的关系相当密切。

眼见狄兰达尔的脸上流露出父亲也似的神情,她的心底隐隐作痛。

寒喧几句后,三人便在露台上的茶几旁坐了下来。

该不是大西洋联邦有什么动静吧?

塔莉亚把心情转回现实面,一坐下就向身旁的狄兰达尔开问:

不然我想,你也不会特地在这里出现吧?怎么了呢?

嗯?

看着面前斟好的茶,狄兰达尔避重就轻地笑了笑。

是这样吗?――我是说,大家果真会有这种联想吗?

这个人的口风还是很不好套。塔莉亚故意在他面前叹了口气,忽然听见入口处响起一个声音。

报告。

一个发色金中带红、身穿红色制服的青年出现在露台上。他就是刚才从那架新型MS里走出来的驾驶员,而他的衣领上也别了一枚闪闪发光的FAITH徽章。

我把您要召见的智慧女神战斗驾驶员带来了。

在青年的身后,露娜玛莉亚和真紧张得诚惶诚恐,而年纪轻轻的阿斯兰和他两人站在一起,却稳重得像是个保护者似的,看得塔莉亚不自觉笑眯了眼。

看见狄兰达尔议长站起身,走过来迎向自己,真下意识地把领子拉正。

嗨,好久不见了,阿斯兰。

走到立正敬礼的战士们面前,议长先向阿斯兰伸出了手。

是,议长。

阿斯兰放下手,和议长相握。接着议长将目光转向露娜玛莉亚。

这两位是?

报告,露娜玛莉亚?霍克!

露娜玛莉亚还是那样一板一眼,以清朗的声调报上姓名,身旁的真赶忙也挺起胸膛。

真真?飞鸟!

却见狄兰达尔直接转向了真:

就是你啊,我可很清楚呢!

这话来得太出人意料,真不由得把眼睛瞪得好大――议长记得我?

没在意他的疑惑,狄兰达尔迳自微笑着伸出手:

听说你这阵子表现得非常优异啊!受勋的申请也送到议会里来了,我想过一阵子就会下来了吧!

被议长如此大力赞扬,真几乎要自豪得发疯了。原来议长有注意到自己的表现!

他向露娜玛莉亚看去,见她也高兴得像是她自己受赏似的,一时不禁难为情起来,红着脸用双手握住议长的手。

谢谢谢您!

众人应邀坐下后,狄兰达尔继续对真说道:

我还听说,不久前的那场罗安格林关口之战中,你也立下了非常成功的战果。你在军械库一号出击时不过是初次上阵而己,短短时间就有这样精彩的表现,实在了不起。

议长的高度评价简直把真棒上了天,但真忽而想自己应该表现谦虚。

不那是萨拉队长的作战计划订得好。我不,属下只是遵照他的指示

偷偷往旁瞄一眼,但见阿斯兰仍像平时冷静自若,沉稳地看着端放在面前的杯盘果然是见过大场面的人,在议长面前也不会紧张;而比自己先到一步,不知是不是陪议长一起来的雷也还是那张扑克脸。

这座城市能获得解放,也是多亏有你们攻下那座关口。啊呀,你们做得真是太好了。

再没有比这句褒奖更令人感到光荣的了。露娜玛莉亚也喜不自胜地说了一声谢谢您!精神十足地俯身致敬。

接着,话题便转向当前的战况。

不过,现在全世界都处在相当复杂的情况

见狄兰达尔挟着叹息说道,舰长便问了一个人人都关心的问题。

宇宙的情势现在如何呢?例如月球的地球军。

还是老样子啊!

狄兰达尔面露难色地答道:

偶尔有小规模的战斗,不过哎,只是小规模。

听他这么说,真稍稍放下心来。战局虽然胶着得令人心急,但至少殖民地目前没有危险,

对于家人都在祖国的露娜玛莉亚和维诺等人而言,这就是最好的消息了。

――而地球上又是这种情况,我方也搞不清究竟是怎么回事。不少地区都像这座城市一样,开始反抗联合军,向我方求援

狄兰达尔耸了耸肩,又继续说:

真不知道我们到底在做什么呢?

照他这么说,迪欧奇亚也是揭竿起义,要求欧亚联邦独立的都市之一了。欧亚联邦和大西洋联邦对于这些独立运动向来以武力镇压,凭武力无法与之抗衡的城市便向扎夫特求援,因此,当联邦军遭到排除后,当地便成为扎夫特的据点之一。日前攻下的喀尔纳罕也是一样。

真也觉得这种事情确实是不可思议。战争之所以爆发,一开始是少数人制造了尤尼乌斯七号坠落的意外,地球上的自然人又气得把账算在全体调整者身上所致。可是现在,自然人却受到自然人的迫害,反而还向调整者寻求救助来了。

没有休战或停战的迹象吗?

塔莉亚又问道,便见议长苦笑着看向她。

很遗憾――联合阵营一步也不肯妥协。我们也不希

望战争发生,可是单只有我方努力,实在很难有结果。

听到这些话,真心底埋藏的旧火种又点燃了。地球联合每次都这样,拿一些莫明其妙的藉口来引发战争,甚至不惜迫害他们的同胸自然人,硬要把自己解决不了的难题丢到别人头上。大家应该也一样很讨厌战争才是,偏偏他们一直喊打,又不肯停手,在真的眼中看来,只觉得他们的脑筋有问题。

不过你们身为军人,这些话也许不该说给你们听。

狄兰达尔显得有些困扰,但又向真等人做了个微笑。

毕竟,结束战争选择一条不战的道路,远比决定一战要难得多了。

真的心底本已燃起怒火,一听得此言便忍不住开口。

可是!

结果他一出声,便见全场的眼神都往自己身上集中了。真想起自己正面对着何等的大人物,连忙低下头去。

啊对不起!

不过,狄兰达尔议长一点也不以为意,还笑着催促他道:

不,没关系啊,你想说什么就尽管说吧!你们是实际在前线战斗的人,你们的意见很宝贵。我也是因为想听听你们的说法,才特地把你们找来的。

真打量着舰长的脸色,见她并没有责备自己的意思,便大着胆子把话说完。

的确,我认为能避免战争是很重要,可是面对敌人的威胁时,我们也没有别的办法!

奥布的理念又在真的脑中掀起一丝苦涩。他想起为了那份理念而牺牲的家人。

应该战斗的时候却不挺身而出,那别说保护国家了连自己都保护不了。

那是十四岁的他。束手无策,只有一味的逃。

自己做错了什么吗?无辜被杀的家人呢?他们也没有做错什么任何事,罪不至死啊!

真怀着往日的怒意,向议长陈诉:

我们应该保护那些和平过日子的普通人!

普通人――就像在印度洋小岛上被迫劳动的岛民们,或是喀尔纳罕的可妮儿和她的同胞们。

是的,他们就像从前的自己和家人。

真有些激动的说完,发现塔莉亚和露娜玛莉亚都惊讶地凝视着自己。他确实没和他们聊过这一类的话题,但看见两人露出如此吃惊的表情,他忍不住猜想自己以前都被想成什么德性了。

不过

众人对真那番话的省思尚未褪尽,却听得阿斯兰低声接道:

那么因为被杀所以杀人,因为杀了人所以又被杀,这样最后就能得到和平了吗――曾经有人这样问过我。

真暗暗吃惊,朝阿斯兰看去,却见他的面色极为沉郁。

我当时答不出来,甚至现在也还不在还没有找到答案的情况下,我又回到了战场。

再一次,真又为听不懂他的话而烦躁起来。

最后能否得到和平――他从没想过。他知道战争是怎么开始的,可是和平要怎么样才能开始?

对问题就在这里。

狄兰达尔点了点头,从座位上站起来,慢慢走向栏杆,一面开始阐述他的想法。

长久以来,我们始终有战争,甚至演变到今天这个地步每个时代都有人不停呼吁、控诉战争的可厌,但为什么战争如此无法消弥?――真,你觉得是为什么呢?

突然被他点名,真在惊讶之余勉强答道:

呃那当然是因为每个时代都有一些自私自利的笨蛋就像蓝色宇宙或大西洋联邦那样的。

他愈说愈心虚,忍不住窥探狄兰达尔的脸色。

说错了吗?

不。哎,你说得也是。那也是原因之一。

从议长回答时的表情看来,他这个答案大概得七十五分吧?见狄兰达尔板着手指头,像在细数什么:

想将别人的东西据为己有、和自己不同、憎恨、恐惧、是非――人类一直免不了战争,为的就是这类的理由。可是,战争还有另一种更等而下之、更无可救药的面貌。

啊?

真和露娜玛莉亚面面相觑,但见狄兰达尔的眼光一直落在露台对面,那儿停着一架橘色的MS,像是在观望这里似的。

就拿那架机体来说ZGMF――X2000古夫烈焰型,是前阵子才从兵工厂正式推出的新机种。现在是战时,所以新机种就像这样一批接一批的被研发出来。

真一时掌握不到他的意思,只有在疑惑中听着议长淡淡述说。

在战场上,飞弹被发射,MS被击毁,各种东西都会遭到到破坏,因此工厂要不断的制造新的机体、补充飞弹好送到前线去。两军都是如此在这种情况下,生产线几乎是供不应求。一架机体、一枚飞弹的价格是多少,你们想一想。

狄兰达尔回过身来,不带感情地说:

单纯从产业的角度来看,有哪一种商品能有这等流动性,还有高额而源源不绝的获利?

真受到打击。他从来没有把战争看做是一种产业,甚至觉得那根本是另一个次元的事情。

议长这些话

看着真和露娜玛莉亚惊愕地僵在那儿,舰长连忙轻声出言制止,好像一个母亲不让父亲在孩子面前讲不该说的话。

可是那

真困惑地想要反问。

对,只要有战争,这就是必然的过程――也是无可奈何。

狄兰达尔向他点点头,不过他的话还没说完。

可是,人这种动物就是如此,一发现有利可图,便会逆向思考这又是另一种无可避免的事

议长的语调里搀杂了一丝苦意。阿斯兰可能是听懂了,真看他微微的倒抽一口冷气。可是,真自己却听不懂。

逆向――思考?

战争若是结束,人们就不需要武器――那么,这些人就没钱赚了。可是当战争持续时呢?――至少自己能赚大钱。这么一来,对这些人来说,战争是非得存在不可了,不是吗?

怎么可以

真不禁屏息。

那是敌人。危险,快应战、我们被攻击了,天理不容。快应战――在人类历史中,永远都有人这样鼓噪、教唆别人,并且把战争当作是一种产业去经营,甚至不断推广它。就为了自己的利益懂吗?

狄兰达尔说到这里,心酸地叹了一口气。――真不敢相信!

只为了自己的利益而掀起战争?他知道有人会为了赚钱而排挤他人或是破坏环境,但这是人命关天的事情,这是战争啊!为了那种理由而致使成千上万的人断送性命,那些家伙难道不在乎?

用那么多鲜血滴出来的钱,他们花起来难道没有一点感觉?

这实在太超乎他的理解范围了,真甚至感觉不到怒意,取而代之的竟是一阵恶寒。跟那种动机比起来,报复调整者之类的藉口还比较容易理解。

议长又凄切的说:

这次的这场战争背后,肯定也有他们――LOGOS在操纵。那些人才是蓝色宇宙真正幕后主使者。

LOGOS?

听到这个陌生的名字,阿斯兰起了反应。

至于真,这时才明白战争是个多么无奈的公式,一时陷入了沉默。

像蓝色宇宙那些人的意志,为什么能这样坚持、这样散布,便是因为它的背后存在着一股庞大的势力。蓝色宇宙也好,认同那些论调而亲赴前线的人们也好,说穿了都只不过是死亡商人们手下的棋子罢了。

所以,我们的难处就在这里。只要有那些人在幕后操纵,殖民地和地球恐怕就得继续交战下去

在狄兰达尔的结论中,阿斯兰似乎陷入了某种沉思。

若是能够,我也希望尽可能设法阻止,只是现在不从人愿真正的困难点,其实是在这一点上啊

狄兰达尔长叹一声,放眼望向落日下的风景。

真坐在那儿,双手在桌子下紧紧握拳。

难道真的有这种事情?LOGOS――死亡商人。就为了那些商人要牟利,真尤和爸妈惨死在炮火下!

咦,真的可以吗?

露娜玛莉亚高叫了起来。狄兰达尔议长刚才提议,让智慧女神的战斗驾驶们在这栋招待所里住一个晚上。

是呀。反正你们也在休假,难得议长有这份盛情,你们就不要推辞了,今天就在这儿好好的休息休息吧!

舰长也大方的同意。

况且你们表现得那么好,也确实有资格呀!

招待所虽是扎夫特所建的军用宿舍,设备却不比迪欧奇亚本地最高级的饭店逊色。知道自己可以在这里地方过夜,露娜玛莉亚惊喜万分地和真互看一眼。女生果然就是女生,真忍不住觉得好笑,又听得阿斯兰对他们说:

真、露娜玛莉亚,你们就接受议长的好意吧!母舰那边,我会回去――

不,阿斯兰,这可不行。你当然也要留下来。

议长笑着说道。阿斯兰对豪华饭店一点兴趣也没有,打定主意要推辞,却在这时听见走廊尽头传来一个清亮的声音。

阿斯兰~!

一看见少女往这儿奔来的身影,阿斯兰顿时浑身僵硬。是拉克丝――扮成拉克丝的米亚?

坎贝尔。

啊!拜托你等等!

穿着黑西装的助理挥汗追在后头,阿斯兰见过他。

喏?

狄兰达尔又向他微微一笑。阿斯兰慌得不知该怎么办,只能杵在原地,米亚马上三步并作两步地跳上来抱住他。

他差点儿就要喊出她的真名,所幸及时吞了回去,一面急急推开她的身体。

啊,拉克丝?克莱因。你辛苦了。

狄兰达尔客气地向米亚欠身致意,态度一派沉稳,完全不像是装出来的。

谢谢您。

但见米亚也端庄地向狄兰达尔微笑答谢,随即转过身面向阿斯兰。

听说你也在饭店里,我就急着赶回来了!今天的舞台表演怎么样?你看了吗?

米亚兴高采烈地一个劲儿对他说话,阿斯兰却只能不自在地乱点头。

呃噢,算是有

真的吗?怎么样?

他很努力想表现得自然,却无法不在意真和露娜玛莉亚不住打量的视线。眼见阿斯兰满脸困惑,狄兰达尔竟像火上加油似的笑着对米亚说:

我刚才正在建议他们今天在这里住上一晚。你们两位好久没见面了,也趁这个机会好好儿共进晚餐吧!

哎呀!真的吗?那真是太教人高兴了,阿斯兰!

米亚眼睛都亮了起来,一下就缠起阿斯兰的手臂。阿斯兰心里老想着和她保持距离,便死命推辞。

不!我得回到母舰上去。战斗驾驶不应该集体离舰――

我会回到母舰留守。

他在仓皇之际打出来的藉口,却被雷那冷静的声音给挡下了。

况且,队长和真才是值得接受褒奖的菁英战士。

唯独在这一刻,阿斯兰由衷地恨起雷的这番谦逊之辞。米亚却反而向雷投以感激的笑容,一面将阿斯兰的手臂缠得更紧,好像深怕他逃掉似的。

那么阿斯兰,我们马上订位

对了在那之前,

不意地,狄兰达尔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回过头来。

阿斯兰,先借一步说话好吗?

是?

米亚的脸上露出不满的神色,阿斯兰则是高兴地赶紧跟着议长走,一方面是想逃离米亚的纠缠,另一方面也的确想和狄兰达尔单独谈谈。

不知几时,太阳己经完全下山,暗蓝色的夜幕下,狄兰达尔领着阿斯兰走进庭园。米亚坐在稍远处的长椅子上,捧着红色的哈罗在那儿等着。议长在喷水池边停下脚步,这时才开口说话:

其实是有关大天使号的事情你也有所听闻吧?

阿斯兰立刻为之一惊。

是!

事实上,他原本想打听议长刚才提到LOGOS,可是此刻一听到大天使号的名字,那些疑问全都抛到不知哪儿去了。

那艘船离开了奥布,之后去了什么地方我是想,说不定你会知道

听到对方这么说,阿斯兰感到有些沮丧。这么看来,议长也不知道基拉和卡嘉利等人的下落了。

不,我一直挂念着这件事,可是也没听说到任何消息。我本来还正想向您打听。

说起来,阿斯兰一直为了眼前的事情而忙,这阵子也没有余力打听他们的后续消息,现在一想起卡嘉利他们,阿斯兰只觉得自己好像在虚度光阴,心里无比焦燥。

狄兰达尔向他看了一会儿,眼神闪过一瞬的莫测高深,然后继续说:

这样啊不,我是想,大天使号和自由既然离开了奥布,那么她――真正的拉克丝?克莱因或许会跟他们在一起。

狄兰达尔说这话时,眼神停留在那个酷似拉克丝、正坐在椅子上百般无聊的少女身上。阿斯兰点了点头。

是,我想一定是的。基拉不――啊,不。

他觉得没必要让议长知道基拉和拉克丝的关系,便换了一种说法。

――那艘船既然离开奥布,应该不会留下拉克丝才是。

眼见阿斯兰如此肯定,狄兰达尔忧心地叹了口气:

现在情势这样混乱,让人担心啊。我一直在找她,真的很希望她能回到殖民地来

起初,阿斯兰也想过大天使号上的众人或许会投奔殖民地,但见到议长也不知情,想来是没有这个可能性了。卡嘉利也不至于离开奥布至少不会想离开地球。

可是,基拉他们究竟怎么盘算的呢?他们如今又在何处?

狄兰达尔感叹地喃喃道:

我们这样子,老是走回头路,恐怕她早已厌烦透顶

这句话也刺进了阿斯兰的心。

他再次投身军戎,卡嘉利――还有基拉,会怎么想呢?

眼前又浮现敌军士兵们遭到枪决,一个接一个头部中弹而死的景象。而自己也是杀害他们的人之一。

自己不敢又走上回头路了吗?

阿斯兰仍犹迷惘,却在这时,红色哈罗跳进了他和狄兰达尔之间。

哈罗哈再!

大概是米亚等得不耐烦了,故意设定哈罗说这些话吧?狄兰达尔便苦笑起来。

啊,真不好意思,把你留了这么久。今后若是那艘船和你有联系,你能不能通知我呢?

阿斯兰想了想,议长的确有事情必须向拉克丝解释清楚,也难怪他想知道她的下落了。

是,我知道了――那么,我也同样要麻烦议长。

谈话结束,狄兰达尔正要转头走开,阿斯兰又加了一句。议长回过头不解的嗯?了一声,看见阿斯兰热切地直视着他。

您若有知道他们的下落,到时候也请和我联络

噢,好的。我会的。

议长这才像是被提醒似的微笑答应,然后就走远了。一见两人道别,米亚立刻从椅子上跳起来奔向阿斯兰。茫然看着她,阿斯兰又想起自己的朋友和所爱的人们。

他们到哪里去了而他们要去的地方,是否埋藏着答案?

第二天早上,阿斯兰被耀眼的阳光照得醒来。映入眼帘的天花板,让他先发现这儿不是战舰上的寝室。

对了――他在将醒未醒之际迷糊地想着――昨晚议长邀他们在招待所过夜。和米亚吃过晚饭后,他就一个人回房想事情,结果好像忘记拉上窗帘就睡着了。

虽说是休假,也该起床了。阿斯兰在灿烂的阳光中眯起眼睛,一面撑着床想坐起身――就在这时,他的手摸到一个柔软的物体。不是棉被也不是衫衣,而是某种更有弹性的东西。阿斯兰猛然坐直身子,慌张地往旁边看去。

被单下有一团明显的隆起。他战战兢兢地掀开被子,最先看见的就是那一头睡乱了的粉红色长发。

嗯嗯

嘴里发出含糊的呓语,背向他的睡人儿慢慢翻过身来。朝阳将那张脸照得十足清晰,正是米亚天真的睡脸。

呃咦咦咦?

不看还好,这一看可吓死他了。阿斯兰当场惊跳起来,一个不小心竟跌出了床外。大概是被这阵骚动给惊醒,床上的米亚伸了一个懒腰,慵懒地坐起身来;阿斯兰却是跌坐在地上爬不起来,错愕已极的看着眼前的景象。――自己还在睡吗?对了,这是梦!拜托这是个梦!

这个愿望却被一阵敲门声给打碎了。

早安,队长!

在门外叫他的是露娜玛莉亚。阿斯兰赶忙爬起来往房门走去,没几步又猛然停下。他想起自己现在只穿着内衣,床上又坐着一个衣衫不整外加睡眼惺松的女孩子在这种情况下开门,百分之两百会被误解的!

队长,您起床了吗?要是方便的话,我想我们可以一起去餐厅。

啊噢呃,这个

脑袋里只剩下恐慌了。阿斯兰环顾四周,看到昨晚脱下后随手扔的制服便马上冲过去,抓起了长裤就先抬脚往里面伸。

队长?

啊、好!

一边对着门外回答,阿斯兰一边和长裤奋战。这一刻简直比混沌高达还要难对付。为什么裤子拉链偏偏在这种急得要死的紧要关头这么难拉呢?

这时,坐在床上一脸不悦的米亚走下床,随即笔直地转向门口。阿斯兰迟了一秒才发觉她的意图,想阻止时却已经太迟。

米亚毫不犹豫地打开了房门。门外就站着露娜玛莉亚,一手边举着正准备敲门,这会儿忽然看见面前的少女,惊讶得连嘴都闭不拢。米亚便向这位早晨的访客嫣然一笑。

谢谢。不过,请您自己先去吧!阿斯兰待会儿就会和我一起过去的。

隔着米亚,露娜玛莉亚和阿斯兰都僵住了。露娜玛莉亚的目光停在少女的凌乱发丝和粉色薄衬衣上,接着再移往她身后的阿斯兰――衣服只穿到一半。至于阿斯兰,他只觉得脑子不听使唤。――如果这是梦,一定是不折不扣的恶梦。

当着哑然呆立的露娜玛莉亚面前,米亚砰的一声关上了房门,然后带着满足的神情走回房里。

那张看似纯真的脸上没有一丝自觉,好像完全不知道她刚才招惹出什么灾难。阿斯兰忍不住抓住她逼问:

你是什么意思?

咦?谁叫那女孩

什么那女孩!我是问你到底为什么!几时跑进我房间来的?

阿斯兰穷凶极地连声问道,米亚却仿佛一点儿也不怕他生气似的

,只管嬉皮笑脸地回答:

我跟柜台说呀,我说好要去他房间,可是他好像睡着了。

阿斯兰在心里诅咒那个值班的柜台人员,怎么这么好骗!又见米亚露出无趣的表情继续说:

谁知道,你好像真的睡着了。

所以你就?你为什么要做这种事啊!

阿斯兰气得大骂,但他是真的搞不懂为什么。米亚半倾着头,显得十分意外。

咦?可是一般人看到分开很久的未婚夫,不是都会

拉克丝才不会做这种事!

便见米亚吃惊地睁大了眼睛。

咦?不会吗?为什么?

阿斯兰抱头。

啊,议长已经走了吗?

踏进餐厅时,真向露娜玛莉亚问道,但不知道为什么,她答话的口气隐约带刺。

是呀!人家很忙啊!昨天还跟我们聊了那么多呢,想起来真不可思议是吧!

喔,是啊

真缩了缩脖子,不晓得她为什么心情不好。

干嘛一大早就生气?昨天她还为了能住在这么豪华的饭店而兴奋成那样。难道她有起床气?

却听得她仍在叨叨念着:

你最好了啦,昨天议长夸你夸了那么久,今天又放你假。你可开心了哦?

见矛头转向自己,真便也没好气的问她:

你怎么啦?

没什么

露娜玛莉亚不领情地抬起下巴。这时,窗子的方向有人叫他们。

你们两个

两人往那里一看,原来是昨天带他们去议长房间的那个红衣士兵。他正坐在窗边的桌旁喝着

咖啡。

你们是昨天智慧女神号上的新兵吧?

是!恕我们失敬。早安。

露娜玛莉亚立刻立正敬礼,真也跟着照做,便见那人眯起细长的眼睛对他们微笑,接着歪头想了想。

还有一个FAITH小子跑哪去了?

他的衣领上也和阿斯兰一样别着FAITH的徽章。露娜玛莉亚便以生硬的语气答道:

队长应该还在他的房里

正巧这时,走廊上有个引人注意的清丽嗓音渐渐接近,露娜玛莉亚的表情就绷得更紧了。真回过头去望向餐厅入口,只见拉克丝?克莱因欢喜地挽着阿斯兰的手,状似亲密的走了起来。

结果你知道吗?那个阿兵哥的脸变得好红哦,还跟我说谢谢你

拉克丝用她那黄莺出谷似的声音滔滔不绝,阿斯兰却板着一张脸,甚至不和她对眼相看。这

这一位该不会也有起床气的毛病吧?

原来如此啊!我懂了,谢啦!

看见这一幕,这个金发的FAITH男子便恍然大悟似的笑了起来,随即站起身,举止流畅地走向阿斯兰和拉克丝。

早安,拉克丝小姐。

阿斯兰发现他走来,急忙甩开拉克丝的手,向他敬礼。拉克丝仍是笑得妩媚。

哎呀,您早。

昨天您辛苦了,基地的士兵们也都高兴得不得了呢!这一趟来,您一定又提振了不少士气。

海涅先生,您也喜欢我的表演吗?

是的。那是当然。

客套一番之后,这个被唤作海涅的士兵便看着阿斯兰。

昨天一堆琐事,害我没能好好的跟你打声招呼。我是特务队的海涅?威斯坦弗坦。你好,阿斯兰。

我才是。我是阿斯兰?萨拉。

阿斯兰显得悄悄迟疑,握住对方伸出来的手。却见海涅邪邪的笑道:

我知道你啊,大名人!

真和露娜玛莉亚正看着他们,听见这话也紧张起来。一见面就当着人家面前摆出这种态度,这个海涅?威斯坦弗斯该不是在向阿斯兰挑衅吧?

说到挑衅――真向身旁的少女偷瞄一眼――当初无意挑衅,但也摆出同样态度的人,这儿还有一个。

不过我是最近才听说你归队的。

海涅一派爽朗地――至少看来如此就近找了张椅子坐下,继续聊着。

你以前是克鲁泽队的吧?

啊,是。

我那时是在贺金斯队。所以雅金?杜维那时大概刚好跟你错过啰?

这几句试探也似的话,让阿斯兰的脸上浮现一丝警戒。这是当然。第二次雅金?杜威攻防战发生时,阿斯兰已经不在扎夫特,其后的行动自然也没有留在记录里。

拉克丝察觉不出两名FAITH间的紧张气氛,脸上正显得无聊时,昨天也出现过的那个黑衣助理轻手轻脚地走近来说道:

拉克丝小姐。一会儿要讨论今天的行程了,不好意思,请您跟我来

啊-?拉克丝噘起嘴,不满地叫了起来,但见那个助理并没就此打退堂鼓。

麻烦您。

助理的语气坚定,拉克丝只好不情不愿的站起身。

好啦!没办法――那么,阿斯兰,我们晚点见。

向自己的未婚夫回眸一笑,拉克丝便提着裙摆走开了。海涅调侃起阿斯兰来:

你们感情挺好的嘛!

呃、啊,不。还不至于

阿斯兰连忙否认,看起来倒像是难为情似的,海涅笑得悠哉,一迳挖苦他。

有什么关系嘛,感情好是一件好事呀!嗯。

唔是,哎

连同昨天那样看来,阿斯兰好像一碰到拉克丝就没辄了,跟他在作战时的有条不紊比较起来,简直判若两人。想不到竟发现队长的弱点,真觉得有点好玩。

那么你们三个,加上昨天那个金发的,智慧女神的战斗驾驶一共四个吗?

海涅环顾三个,一个一个的拿手指头数着。

脉冲高达?扎古战士、救世主高达――然后那小子是瞬发型扎古幽灵?

是?

瞧他刻意一一细数,真和露娜玛莉亚都不解其意。海涅把目光转回到同样不明究理的阿斯兰身上。

而你是FAITH吧?舰长也是。

是。

人数虽少,但就战力而言也算充足了啊?

无视于身旁三人的疑惑,海涅自顾在那儿左思右想。

――怪了,那议长为什么还叫我去你们舰上?

听到这里,真等三人才知道海涅追问的理由,便纷纷叫了起来。

什么?

你要登上智慧女神号?

阿斯兰也是一脸惊奇,看来议长也没跟他提过。

哎,就是啊。休假结束后就正式布署了。

海涅向大惑不解的阿斯兰瞥了一眼,体谅似的耸了耸肩:

我晚一点才会到船上去报到兼打招呼,不过――你会不会觉得有点麻烦啊?一艘船上有三个FAITH。

不,这个

听得他又这样把话摊开来说,阿斯兰反而含糊以对。

算了无所谓,反正在前线只管做事就是了――立场不同的人,看事情的角度也不同,是吧?

海涅大刺刺地说着,像是十分豁达。他接着又对真和露娜玛莉亚微微一笑:

总之,多指教罗!你们是议长期待的智慧女神,我也会努力表现的。

是,请多指教。

这时的阿斯兰总算才恢复了平常的冷静,严谨地向海涅敬礼。真和露娜玛莉亚也连忙跟着举手。

议长期待的智慧女神――这句话让真感到自豪,却又有些困惑。母舰又要多一个战斗驾驶员了,做费了一番劲才习惯在阿斯兰的指挥下行动,这会儿又要适应另一个FAITH,他们真能顺利配合吗?

喷射直升机在那儿空转,等着乘客上机。

那我走了,阿斯兰。

米亚露出拉克丝式的笑容,阿斯兰却只有一股终于赶走了瘟神的感觉。他向她敬礼,口气生疏地道别。

是,一路顺风。

不料,米亚的一双雪白玉臂却忽地环上他的背。她把脸贴近,用周遭听不到的声音对阿斯兰耳语:

一般总有吻别吧?

话才说着,她已经伸直了脊背凑上脸来。阿斯兰便也用旁人听不到的声音冷冷吐了一句:

少放肆。

他一把拉开米亚的身体,直接把她带到直升机前。

来,你要迟到了。

什么?

米亚不满的抬头看他,但他不由分说地使劲将她推进机舱,然后马上退离直升机。

阿斯兰受够了这种闹剧。欺骗世人的罪恶感无时无刻不存在,怎么样也抹不去。

话说回来,米亚又在打什么主意?在大庭广众下扮演一个未婚妻――这是米亚自己的认定,阿斯兰却觉得她的表现没有这么单纯,甚至显然是演技过剩。还是说,她其实是似藉名义企图接近自己?如果是这样,这种做法根本只会造成反效果。

目送米亚搭乘的直升机起飞,阿斯兰觉得整个人都轻松起来,一面在心里如是想着。

回到招待所时,他看见真与露娜玛莉亚正从大厅走向电梯,也听见他们的对话。

那,今天接着要怎么办呢?

什么怎么办?

露娜玛莉亚略显忧郁地答道:

也想去街上逛逛,可是一个人去又好无聊嘛对雷

也过意不去,我看我回母舰算了。

阿斯兰追上去,从后方出声喊住他们。

你可以跟真一起去啊!

电梯来了,三人一起走了进去。

难得有休假,你们就散散心吧!母舰有我回去,你们尽管去玩。

阿斯兰抱着好意做此安排,可是听到他的话,露娜玛莉亚却反而气呼呼。

是哦。队长已经不用休息了是吧?有拉克丝小姐充份替您散心了嘛!

听到这几句半怨半恨的讽刺,阿斯兰一怔难不成是在暗指早止的事情?八成是。

真在一旁眨着眼,完全不知道他们之间出了什么事,但露娜玛莉亚可管不了,愈说愈激动。

说得也是!既然这样,您大可以申请去做拉克丝小姐的护卫嘛!

露娜玛莉亚

队长您又是FAITH,要这么安排应该不成问题吧?

电梯门开了,露娜玛莉亚忿忿地丢下最后一句,扭头走出电梯。

等一下,露娜玛莉亚!

阿斯兰跑过去拉住她,瞥见真还在那儿一脸不解地看着,只好向他喊了一声你先走吧,

随即转回去面对露娜玛莉亚。露娜玛莉亚抬高了脸看着阿斯兰,摆出一副挑战似的神情。

你要打女人?

看来,早上的那一幕恐怕完全把她惹毛了。不过她干嘛要不高兴呢?实在一点也搞不懂。

阿斯兰深深地叹了口气。不管怎么说,还是趁现在把讲清楚比较好,于是他勉强按下内心狼狈,改以事务性的冷静语气说道:

今天早上的事情我也有疏忽之处,所以我不想辩解什么不过你误会了,而且你刚才那种态度会让我困扰。

误会?

露娜玛莉亚冷冷地说:

我可不觉得有什么误会――不过我知道了,以后我会注意的,尤其是拉克丝小姐在场的时候。

不是,我就是说

就是这里有误会。但一转念,若是解开了这个误会,弄不好可能会曝露米亚的真正身分。阿斯兰伤透了脑筋,不知道该怎么说明,一方面又觉得自己好丢脸。

他何必为了一件自己都不记得的事大费唇舌甚至是对着一个部下去解释这种事呢?若是一个被女朋友脚踏两条船的男人倒还罢了。

请放心!您们两人的事我都懂,我也会体谅的!

露娜玛莉亚没给他更多时间解释,草草向他敬礼之后转身就走。看着她愤然远去的背影,阿斯兰只觉得万分疲惫而且不知是不是自己多心,他觉得事态好像比解释之前更加恶化了。他又长叹一声。

我到底在做什么啊

真向基地借了一辆摩托车,往沿海道路骑去。迎面吹来的风、速度感和引擎声带来感官满足的舒畅,而且他可以把视线只集中在路面上,不顾路旁的风景。若是平常,他会在此时甩开无谓的杂念与烦恼,让自己在这一刻放松;可是现在,各种思绪在他脑子里打转,却找不到出口。

昨天在议长接见时得知的那些真象,令他产生一种无力的空虚感。

自己打的是一场人为操纵的战争他实在很难接受。战争会给人带来好处的这种想法,在他的心里是不存在的,因为一旦有了战争,不只是兵器,所有的人事物都会遭到破坏、丧失,包括房舍、工厂、道路或发电厂、城市乡村还有生命。那应该都是难以估计的损失才是。

不,真想起学校里教过的东西――如果把损失解释成消费一词呢?扩大消费将产生经济效果。不见的东西要重新生产,这就会形成可观的金流。

什么都能重新生产,唯独生命不能。――你自己想想,我们为什么还需要力量呢?

蓦地,那个少女满怀愤恨的叫声在脑中响起。真猛然惊觉。

那是卡嘉利对议长说过的话。人们为什么非得制造杀人武器不可,原来她曾经问得那样直截了当,而当时听来只像是伪善之辞的话语,如今却令真感到一丝心痛。――因为被杀所以杀人,又因为杀了人而被杀,这样最后真能得到和平吗?

阿斯兰是这么说的。

他不懂,不懂要怎么做才能使世界和平。既然敌人杀来了,我们当然得应战――真一向只有这种观念。现在他知道,这样就等于称了那帮死亡商人的心,因为跳出来要大家以战抗敌的,就是那些煸动者。

那么,和平要怎么样开始?――不侵略他国、不容许他国侵略,也不介入他国的纷争。

坚拒战争到最后一刻的奥布,仍然失去了和平。

真实在不懂。

要是知道那帮什么LOGOS的家伙躲在哪里,真一定会马上杀过去。他要让他们知道,被消费掉的人心里有多少痛。

不过事情恐怕没那么简单吧,议长都说不容易了。

来到一处海崖的顶端,真把摩托车停了下来。浪花拍打在崖下,海面上点点散布着巍峨奇岩,视野开阔且风景壮观。他取下安全帽,任海风从微汗的发间吹过,感受寂静从四面八方涌来,一股孤绝于世外的心情油然而生。远方隐隐有海鸟的啼唱。

海浪声中,有个细细的歌声随风飘来。真往声音来处看去。

他看见一个女孩子在唱歌跳舞。她的金发看起来好柔软,白色的裙摆在风中轻盈飞舞。就在不远处的另一座崖头上,那女孩高举着一双纤纤玉臂,欢天喜地的跳着转圈圈,她的脚步虽然随兴胡乱,却充满了生动的喜悦与美感。真看得入迷了。

世界明明如此美丽

不知为什么,真的胸口一紧,便将视线转向海面,叹了一口气。

听得一个小小的叫声,他不经意地回头看那女孩,却发现只不过一眨眼,那女孩的身影竟从悬崖上消失了接着下方传来水声。

啊?

不会吧?他暗暗想着,丢下摩托车便往那女孩刚才待过的地方跑去。一面沿着石头间隙找路,真一面伸长了脖子往下探,直到抵达那座崖头的前端,他总算在海浪之间看见那颗金色的小脑袋。

咦咦咦?太离谱了?掉下去啦?

真愕然地从崖上探出身子,只见少女在海里死命的挣扎,海浪却仍然拍过来覆没她的头。然后,她就没再浮起来了。

不会游泳吗?

崖高大约十公尺左右。真急急脱去上衣,毫不犹豫地一跃而下,在一秒钟的空白后,海面便像咬上来似的撞在身上。他先浮出水面,朝少女最后消失的那一处海面下潜去,不久就看见她的身影正渐渐下沉。真奋力拔水前进,一面伸手去抓少女的身体,然后将她拦腰抱起,往水面游去。

少女的手脚在他的脸和腿上乱踢乱抓,但他现在可没闲工夫感觉疼痛。没过多久,两人就浮出海面。

少女已经吓坏了,双手乱挥想抓住真。她的力气大得不像个女孩。被她一抓,真差点又被拖进水里。

可恶!冷静点!

尝到海水的咸涩,真仍然努力对她说,可是少女根本不管,仍是使劲的挣扎,真的脸都被她的指甲刮伤了。

这样不行。真只好先放开她,再次潜进水中,然后绕到少女的后方,一手从背后牢牢扣住她,让她没办法乱动,才将她重新带回水面。

架着总算不再乱动,真这才顺利的游向一处浅滩。在他的搀扶下,少女脚步踉跄的跟着爬上沙岸,还不时呛咳着。她想走到石头上,但大概是脚抽筋或挣扎累了,只见她一个不慎跌坐在浅水里,连喊叫声都没发出来。刚才被她抓伤的脸颊忽然开始刺痛,真一时气起来,忍不住破口大骂:

你想死啊!白痴!

少女惊骇地身子一缩。

连游泳都不会,还敢在那种地方乱跑!你发什么呆

真一股脑儿地骂着,感觉到少女的反应不太对劲,抬起目光看去时,却见她的嘴唇都发青了,浑身不停打颤。

啊啊不要

她惊怯万分地向后退,变了色的嘴唇吟吟有辞。

死不要

啥?

真不解又不耐烦的把脸凑过去。一见他靠近,少女竟一骨碌跳起来。

不要!

她踩在浅滩的水上往外跑,好像逃离真。

你干嘛?啊、喂!等一下!怎么了啊?

真被她的举动弄得傻眼,只能呆站着看被水绊倒、又爬起来跌跌撞撞地再逃。

不要我不要死!好可怕!

不是,就叫你先等一下嘛!你跑什么跑!

刚刚才捡回一命的她,竟然又往海面逃去。真只好赶过去拦住她,否则要是她又在自己面前溺水,那可不是好玩的。少女拚命的扭动身体不让他抓,口中不停尖叫。

我会死呀!被枪打中就会死啊!

这女孩子是?――真的心中一惊。一个闪神,真的脸被少女的手肘结结实实地挥中,令他刹时只觉得眼前一白,血腥味在嘴里扩散开来。这一刻的感觉,竟像那道烧死爸妈和妹妹的白光迸射时。

不行啊!不行、不行

少女蹒跚地走在浅滩里,没几步又跌倒。

好可怕我好怕死!

直赶紧抱起她的身体。

好好好,我知道了!放心放心

,你不会死!

那双瘦弱的肩膀又是一颤。真紧紧的抱住她。试图安抚她的情绪:

不要怕!我会我会保护你!

此话一出,少女那僵硬的身体便慢慢地放松下来,紫色的大眼睛里这才映出真的脸孔。泪水在她的眼中涌现,她就像个年幻的孩子似的,放声哭了起来。抱歉哦都是我不好。

真尽量把声音放轻,努力安慰她。

真的,抱歉没事了,别哭了好不好?

少女攀在真的身上,仍然不住地大哭。

这女孩以前一定遇过很可怕的事,搞不好就是在大战发生的那阵子。真有听人家说过,很多人因为战争而受到心灵创伤,一直难以平复。

这样可怜的一个女孩,而且她刚刚还差点丢了性命,自己却对她那样凶,害怕她吓成这样。真愧疚得心痛。

不要怕别怕了。你不会有事的

他柔声说着,切切凝视着少女的脸。

我会好好保护你的

少女仍犹惊恐地仰看着真,那双紫色的眸子被泪水沾湿,却散发着纯真无瑕的光芒,宛若宝石一般灿烂。如此脆弱而纤细的美,让真一时失了言语。

保护我?

断断续续的,少女重复这句话。

嗯。

真坚定说道,怀着神圣的心情。

所以你不用再怕了。你不会死的,一定不会!

做这种承诺也许像是在胡闹,这世上哪有不会死的人。

然而在这一刻,真也想念自己所说的话。他暗暗发誓,愿意用自己的一切来守护这条仿佛随时都可能消散的生命。

少女用双手捧起真的手,贴在她白晰的脸颊上,好像要确定那份感触。

保护?

掌心感觉到她细嫩而温暖的肌肤,真向她微笑。

嗯保护。

少女陶醉地闭上了眼睛,表情渐渐变得安详。真屏气凝神的看着她的表情变化,感动得想哭。

有一种感觉正在填满他的心,并且一点一滴的满出来。这是什么?

两人回到岸边,走到石块上。不知是发冷还是依然害怕,少女不停发抖。真拿出手帕来拧干,为她擦拭还在淌水的头发。

你还好吧?冷不冷?啊。

他发现少女的脚踝正在流血,赶紧蹲下去。

被石头割破了吗痛不痛?

真问她,她却像是任凭他作主似的答也不答,只拿一副天真无邪的表情看着他。真的心里激起一股保护欲,眼下能保护这女孩的只有自己了。

他再拧干手帕,按住还在流血的伤口,然后绑好。姑且做完急救措施后,真站起来环顾四周。

不过,现在要怎么办呢?

这里是一处小型的峡湾岩岸,他们所在的两旁都是如屏风般耸立的悬崖,崖壁都超过九十度,就算是调整者的他也很难从手攀上去。循着这片石地走,不一会儿就被峭壁挡住去路,也没有别的路可心绕过山崖,看来只有再一次游到海上,另外寻找上岸的地点了

可是这女孩又不会游泳

少女单纯的眼神追随真,好象没发现他们身处的状况。真朝她笑一笑,免得她无端心慌,然后拉出挂在自己颈子上的项链。链子下端挂着他识别牌和紧急用的小型发信机,当他在战斗或其它场合遇到急难时,可以用来通报自己所在的位置。

到时候不知道会被骂成怎样哎,不管了。

真把发信器机折成两半。其实这东西只能在真正紧急的情况下使用,但至少他现在确实无法凭自己的力量归队。讯号在中子干扰环境里也许不稳定,但应该还能传到停泊在迪欧奇亚基地的母舰吧?

再来只有等了。真望向石地后方,那儿好像有一个小小的山洞,没别的东西无所谓,起码能避避风也好。

看着真那儿走来忙去,少女的眼神仍是那样纯真。

史黛拉痴痴凝视跳动的火舌。掉进海里之后,把她救起来的少年又跑去捡流木,然后就做了这个火堆。火一直在烧,偶尔跳出不可思议的青光和绿光。

少年会做好多种事情,又会游泳,又会做火堆。他帮史黛拉的伤绑了一块布,伤口就不流血了,简直就像研究所里的医生一样。

而且,他还说要保护史黛拉。

他们把衣服脱掉,摊在火旁让它烘干。就像跟史汀克他们在一起时那样,史黛拉也把洋装给脱了,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少年看见她只穿着小短裤时,脸红起来还转头不看她。

你是住在这里的吗?

他们背对背坐着,少年问道。她碰到他的皮肤,体温传了过来。

名字呢?听得懂吗?

他说得很慢,而且很温柔。这个她就听得懂。

名字史黛拉。住在,不知道。

少年的声音里出现一丝困惑。

那,你平常都跟谁在一起?你爸爸妈妈呢?

一起的是尼奥、史汀克、奥卢爸爸妈妈不知道。

听到史黛拉的回答,少年的声音难过起来。

这样啊。那你一定也遇到过可怕的事情,是不是?

可怕?

史黛拉惊慌的看着少年。其实她还在怕。从听到死这个字之后,她就会一直怕,直到睡着为止。少年紧张的转过头来。

啊呀,抱歉。现在不用怕了啦!我会――嗯,这个,我会待在这里保护你,不会走的。

听到他这么说,她的心里突然暖洋洋的亮起来。

保护史黛拉?我不会死?

嗯!你放心,不会死的!

少年直视着史黛拉的双眼说道。看到他的眼睛,史黛拉的心噗通噗通的跳起来。

好奇妙。刚开始被他骂的时候,史黛拉觉得他好可怕,而且他的眼珠子红得像火一样,还说出史黛拉讨厌的那个字。可是他后来又抱住她,还对她说:史黛拉不会死。他会保护她。

保护她以前都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现在她晓得了。保护就是不会死,就是好温暖、好温柔,像尼奥的声音一样,也像她被少年紧紧抱住时的那种感觉。

啊,我叫做真。

少年突然想起来说道:

我叫真?飞鸟。知道吗?

真?

史黛拉小小声的跟着念了一次。少年――真好像好开心似的笑了。

对,真。你记得住吗?

看到真的笑脸,史黛拉的心又噗通噗通跳。

不可思议。虽然有点像可怕,可是又轻飘飘的好舒服。真好奇妙,她喜欢。她也喜欢尼奥,可是跟那种喜欢有点不一样。

她细细念着这个名字。

史黛拉忽然想到一件事,站起来跑到摊开的衣服旁。她在裙子的口袋里找了找,摸到那个硬硬冷冷的东西。这个淡粉红色的贝壳是她今天早上在沙滩上捡到的宝贝。她拿着贝壳转过身去,发现真本来在看这里,这会儿突然又像吓到似的马上转头看旁边。史黛拉走向他,说了一声来,

把手掌上的贝壳拿给他。

咦,这个?

真抬起头看着史黛拉的脸,马上又慌慌张张的别开视线,一面问道。他的脸怎么又红了?

给我的吗?

真收下贝壳,这次才看着史黛拉的眼睛笑了。

谢谢。

史黛拉也好高兴,她愈来愈觉得好喜欢真。她在他旁边坐下来,本来靠着他的肩,结果他又扭扭捏捏的背过去。史黛拉搞不懂他,转过来有什么关系?转过来才能看见他的脸啊!

不过,只要挨着他的背,就会感觉他身上的温暖。史黛拉就这么默默的看了火光一会儿。

过了不久,他们把衣服穿上。裙子还是湿湿的,穿起来不太舒服,可是穿上衣服后,真才总算肯转过脸来。

这个我想很快就会有人来人。你不要担心。

能看到真的脸,史黛拉高兴得不得了,只顾着笑。

她已经不怕了。只要真在她的身旁,史黛拉就什么也不用怕了。

史黛拉把头靠在具的肩膀上,沉默包围了他们。打从出生以来,史黛拉头一次有这种感觉。

不知道这样坐了多久,海浪声里渐渐传来引擎声,由远而近。

来了!

真站起身来,跑到洞口探出头去。刺眼的白光突然从外面照进来。真跳到洞外的石地上,高声向不知什么人大喊着。海上的引擎声愈来愈大。

休假还给我发紧急讯号,你这家伙是不出事则己、一出事就非同小可!

队长!

那个人跟真讲话,真也对他叫了一声。史黛拉有点不安,便也站起来走向洞口。她看见浅滩那边停了一艘小船,船头站着一个人影在跟真说话。探照灯又亮又刺眼,那人背着光,她看不清楚。

你怎么会在这种地方出事?

我哪有?我才不是出事呢!只是碰到

史黛拉偷偷挨过去,想要躲到真的背后,真和船上的人说到一半,发现她跑来便转过头来,然后轻轻握住史黛拉的手。史黛拉稍稍安下心来。跟船上的陌生人讲话时,真好像突然变了个人似的,她怕原来的那个真不见了。

没过多久,小船放下一

只船橡皮艇,把真和史黛拉载到小船那里去。船上的人拿毛毯来,真把它轻轻的围在史黛拉身上,史黛拉害怕那些不认识的人,便紧紧的依畏在真的身旁。

这女孩从悬崖掉到海里去了我把她救起来游到这里,结果就困住了

听到真的解释,刚才跟他讲话的那个人就转过头来看史黛拉。

她住在迪欧奇亚吗?

那个人穿红色的制服,黑发被海风吹起,年纪还很轻,看起来跟史汀克他们差不多大。

没有,她没有说清楚

真略略压低了声音,向那人答道:

可能她父母亲什么的死于战争我猜她可能受过很大的打击。

这样啊

那人有所意会,又朝史黛拉瞄了一眼。他们两个聊了一会儿,可是史黛拉都听不太懂,便不由自主缩起毛毯下的身子,跟真挨得更紧了。

既然只知道名字,我们也只好把她带到基地去,再请他们调查她的身分了。

穿红衣的人忧心的说完,便转回去面向前方。小船在暗沉沉的海面上疾驶。就在这时,史黛拉在引擎声中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

史黛拉!

史黛拉猛然向声音的方向扭头望去,看见山崖上有两个小小的人影。不过天色己暗,她只看得出影子。

是史汀克和奥卢。他们在找史黛拉。

史黛拉一心一意地看着岸上,真急忙问她:

从这里恐怕不可能哦。

红衣服的人坐在前面,也抬头看着山崖上,一面说道:

只能先回基地再过来了开快点吧!

太阳下山已经过了一个多小时,史汀克放慢车速,沿着滨海道路开了好久,心里愈来愈急。

海面已经暗得什么也看不见了,可是邻座的奥卢还在朝海岸线张望,两只眼睛瞪得好大。

真是!那个大白痴!

奥卢的这句咒骂,史汀克也已经听了不下十数次。

说来难得,尼奥让他们三人放假,还说随便他们在这样市区里做什么都行;其实不能说难得,根本就是前所未有,所以史黛拉就穿上她喜欢的裙子,一早就跑到海滩上去了。只要随便找个看得到海的地方把她一丢,那家伙就算玩一整天也不会腻,甚至在他们在太空里时,她也可以默默的一直看小瓶子里的鱼。就因为她是那种呆子,史汀克和奥卢才没多想,就真的把她丢在海边随她去了。

没想到,当他们在黄昏时来到海边接她,竟然怎么也看不见她的人影。两人一向自认是史黛拉的保护者,这下子也紧张起来,只好到处找她。

该不会咚啊的一-掉下去吧?

奥卢闷闷地吐了一句,把史汀克惹毛了。

你少乌鸦嘴啦!怎么跟尼奥交待?

可是我们找了这么久都没找到

奥卢只说到这里,没再说下去,嘴上虽然放弃,他的眼睛还是不死心地盯着岸边瞧。奥卢个性冲动又爱嘲笑人,但他担心史黛拉的程度却和史汀克不相上下。说来说去,谁教他们三人是伙伴呢。

史汀克也隐约知道他们和一般人不同,其他人的动作没有这么快,力气也没有这么大,无法灵活的操纵MS。不管怎么看,那些普通人都脆弱得多,比他们三个不如,所以那些家伙会怕他们怕得像什么似的。他并不在乎,只不过有些时候,那些家伙的眼神里混着不一样的意味。

轻蔑――还是怜悯?

就是这一点让史汀克不爽。他们三个有哪一点要被那些弱者怜悯?

因为,对史汀克而言,伙伴是个特别的存在。至少他们和自己是一样的。纵使用权是脑袋空空、好命的史黛拉。

就在这时,一辆军用车从对向车道开来。在会车的那一刻,史汀克听见车上有人在叫他的名字,连忙踩下刹车。

啊?

奥卢惊讶的叫道,史汀克忙向后方大喊:

史黛拉!

那辆军用车也停了下来,与他们的汽车相距数公尺。奥卢认出史黛拉裹着毛毯坐在车上,不

禁愕然喃喃道:

呃,那不是扎夫特的吉普车吗?

两人立刻互看一眼史黛拉为什么会坐在敌人的汽车里?

史汀克马上倒车过去,停车时又猛又急。

史黛拉!

史汀克!

史黛拉高兴的从车上跳下来,快步跑向走下车的史汀克,她看起来没受什么伤,也没有受到拘禁。奥卢绕过汽车走到史汀克身后低声说:

喂喂,是红衣服耶!

嘘。

史汀克使眼色要奥卢闭嘴,再往吉普车上走下来的人影看去,见其中一人穿着便服,另一人则穿着象征菁英的红色制服。史黛拉跑过来抱住他,却浑身都是海水味,史汀克便向她问道:

你到底出了什么事啊?

她掉进海里了。

穿便服的少年走过来替她答道。他站在史黛拉身后,笑得十分亲切。

我刚好在旁边看到――啊,不过太好了,我们也不知道她的身分,正不晓得该怎么办呢!

史汀克打量着站在少年身后的红制服,猜他大概和自己一般岁数,脸上也和少年一样完全没有警戒的神情。照这样看来,他们应该没查出史黛拉和自己的真实身分,也许以为她是普通的老百姓,所以才救了她又用汽车送她。

这样啊,那真是不好意思了,谢谢你们。

史汀克堆起和气的笑容道谢,以免对方察觉他的紧张,接着侧眼向旁边瞄去,却见奥卢满怀敌意的瞪着那个红制服,便立刻用手肘撞了他一下,他才装作若其事的移开了视线。史汀克又假意笑着说:真的,承蒙扎夫特的各位多方照顾

那两名少年好像一点儿也没听出这番话的讽刺。他们的笑容极其和善,又客气地接受他的感谢。

不会,别这么说――太好了,史黛拉,幸好能找到你哥哥。

嗯。

史黛拉用力一点头,那名扎夫特少年便也开怀笑了起来。好像真心为她庆幸似的。史汀克忽然有一个奇妙的想法他们明明是是调整者,怎么看起来几乎和普通人没两样呢?

军用车掉转方向开回来,在扎夫特的少年身旁停下。

那就告辞了。

红衣少年向他们略一鞠躬,便坐上了前座。穿便服的少年跟着要上车,史黛拉却突然向他跑去。

真你要走了吗?

咦?对啊,抱歉。

史黛拉的表情变得好悲伤,少年则显得有些困扰。

不过你看你哥哥他们都来了嘛,所以你不用怕了,不是吗?

史黛拉想了一下,却还是依依不舍的看着那个少年。史汀克暗自暴躁起来。

史黛拉这家伙,才一会儿工夫居然跟人家熟起来了!那家伙可是敌人耶!是把尤利乌斯七号推到地球上,杀死了好多人的调整者耶!

但见车上的少年也像是感染了史黛拉的情绪似的,表情同样显得不舍。

呃,这个我们会再见面的,一定

该走罗,真。听到没?

红制服用长官似的口气催促道。车子开动了,史黛拉还追上去跑了两、三步,而那个名唤真的少年也从车上探出身来。

抱歉哦,史黛拉!可是我一定会,真的我们会再见的!不对,我会去找你!

少年一路叫着,直到汽车转过弯角后消失。史黛拉怔怔地站在路上,一直盯着那个方向看。

那样子活像一条被主人丢下的小狗,史汀克看了就气,便自顾坐进车子。

啊呀,败给她啦!真是吓死人了,受不了!

奥卢突然开朗起来,嚷嚷着坐进前座。

真的是。

史汀克嘴里应道,心里想着。

再见面哪有这个可能。如果史黛拉真的那跟那小子再见面,一定是在战场上。

以敌对的身分――

心头这把火怎么就是消不下去,却见史黛拉还杵在那儿动也不动,史汀克忍不住厉声大喝:

史黛拉!喂,我们要走了!

隔了半晌,史黛拉才神情落寞地向他们走来。她的脚踝上绑着一条陌生的手帕,吸引了史汀克的目光。是那个少年的东西吗?

不知怎地,史汀克祈祷他们不要再见到面。

坐在行驶中的吉普车上,真还是一直看着后方。本以会被调侃或取笑,没想到阿斯兰什么也没说,而且也不问,让真有些感激。史黛拉那惊慌的声音,还有真诚信赖自己的那双眼眸,至今仍紧紧箍着他的心。他从来没有过这种思念,这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被一个人那样强烈的需要。就算是奉献自己的所有,他也愿意保护那女孩。他想要永远将她拥在怀里,使她免于任何恐惧危险。

遇见她至今不过半日而己,他们也没有完整的聊过几句,可是真的心已经深深被那名少女所夺,甚至一点也不觉得这样的结果不可思议。

他把手伸进口袋,抓住史黛拉送他的小贝壳。――有一天,我一定要去找她。

想到这里,他才发觉自己竟不知道她住在哪里,甚至连她的全名也不晓得。当然,史黛拉当时说不知道

,但他刚才真该趁她哥哥在场时问个清楚的。

尼奥、史汀克、奥卢史黛拉提过这些名字。不过,那两名少年让真感觉怪怪的。他也说不上来,只觉得他们和史黛拉的气质一点也不像,反倒一直在揣度不安似的――说不定他们是头一次近距离看到调整者,所以才那样紧张。真不禁觉得自己的怀疑好可笑。

自己恐怕是嫉妒他们能待史黛拉的身边呢,所幸他们至少是关心史黛拉的。

不论如何真下定决心。

等战争结束后不,就下次休假时也好,他一定要来迪欧奇亚找史黛拉。

手上没有任何线索,但他不担心。不知为何,真确信自己一定能找到她。――对,史黛拉我们一定能相见

在海风吹拂中,真仍然注视着身后黑夜,想着少女目送自己离去时的模样。

你们到底是怎么了啊!

封闭的空气中,怒吼声颤抖着。罗德?吉普列尔粗鲁的敲着办公,瞪着萤幕画面上的男子。

你应该也很清楚啊!

萤幕上的大西洋联邦总统柯普兰显得似乎不悦己极。

计划的准备工作都还没有做完,就出那场意外,我们在那么惨重的伤亡下还照你要求的强制开战,结果我方的攻击全被避开,三两下就把手段用尽了。

的确,不用他说,吉普列尔自己也知道,只不过见对方一副责任全在你的态度,让吉普列尔满肚子火。提不出像样的反对就服从,做完了才来放马后炮,简直是无能者最佳的范例。

――现在到处都有人跳起来反抗,施压才结成的同盟开始瓦解,这也是难免啊!

说了半天,这个男的根本只是把自己的无能先搁一旁,把责任转嫁到别人身上而己嘛!吉普列尔瞪着他,一字一句的说:

我要听的不是这个!我问的是对策!面对这种现况,你做了什么吗?

此话一出,通讯频道那头的柯普兰得便面露苦色。吉普列尔继续追击。

高喊打倒调整者、消灭调整者,喊得那么大声,现在你又想灭火了?

不,怎么会

于是吉普列尔装模作样地大叹一口气,毫不客气地放言:

反正,弱者最后都会向强者依附的!胜利者才是正义啊!这么简单的法则你都忘了吗?总统先生!

吉普列尔说实话,吉普列尔此刻的心里是一片焦虑。自从雅金?杜威之战让他们失去当时的盟主穆达?阿兹莱尔之后,蓝色宇宙的势力大跌,而且一路恶化,现在能重建起组织体制、取回足以折服联合首脑们的发言权,全都是继任盟主的吉普列尔的功劳。这下好了,不过做了一个错误的决定,他就被柯普兰得等人看轻成这样,难道建立起的地位就要再度失去了。

正因如此,吉普列尔更要坚持他强势的态度。不给对方反驳的机会,他继续气愤骂道:

就是因为我们没展现力量,人家才敢起来反抗的!你现在知道问题所在了,赶快从这一点着手。像欧亚西侧那样的动乱,还不都是你们一直默许才会愈演愈列、搞得到处都是!

可是我们的情况也很吃紧啊!

却见柯普兰也同样愤愤不平。

现在战力有限,再加上人员的问题况且你自己的幻痛也没有多大的建树,不是吗!

捱了这道反击,吉普列尔一时答不出话。

真是的!他暗暗咬牙切齿,一面想起尼奥?罗安诺克那张戴着面具的那此家伙到现在连一艘战舰也收拾不了,才会让这种无能者抓到把柄大做文章!

然而,战力还是一大问题。地球联合军虽然一向以过剩的物资睥睨群雄,如今仍未从尤尼乌斯七号坠落的损害中恢复,而且反抗的火种已经在各地散布。就算是再大的战力,分崩离析后也会变得薄弱。这是当然的。

所以

急躁地思索着下一句话要怎么接,吉普列尔脑中忽地闪过一个国名。他在大腿上拍了一下,探出身去。

――对,奥布啊!

啊?

柯普兰一脸讶异,吉普列尔却投以一个会心微笑。

那个国家现在已经在我们的阵营了,我想他们的战力应该不小

柯普兰仿佛这才恍然大悟,点头做思考状。还有什么好想的――吉普列尔心中雀跃。

就是说啊!唉,你也真是的,怎么一直没想到这一步呢!

现在他愈想愈觉得这是个好提议。

黑海那边就让他们去嘛!叫他们善尽盟国的义务,赶走扎夫特啊!

直布罗陀的扎夫特基地正在准备进攻苏伊士,而且听说那艘智慧女神也将加入这场作战行动。爆破尤尼乌斯七号时的功劳,加上在奥布海域和喀尔纳罕的胜利,那艘的声望愈来愈高,这就吸引更多的蠢蛋抛弃联合、倾心于殖民地了。苏伊士的重要性固然不可小看,但他们必须更早击溃那艘敌舰,否则后患无穷。因此,吉普列尔想到利用奥布军。

让奥布出兵,我方就不伤本了,况且想想今后的布局,也该让奥布流点血才好削弱它的力量。

刚好,对方现在也有个把柄握在他手上,他们肯定不敢拒绝。

那个国家现在已经不敢说不了。因为他们前阵子冒出一个捞什子,又给了我们一个惊喜嘛

自由高达和大天使号――是两个消失在雅金?杜威时的名字,前者对联合阵营而言仍是敌MS,后者则是地球军的叛逃舰。众人都以为它们已不存在,不料却出现在奥布国内,之后还跟代表首长一起消失,这件事很难不被视为对联合阵营的背信行动。尽管奥布方面极力否认,不过

还有个问题吉普列尔的脑中掠过一丝忧虑。

自由高达、大天使号――他们在奥布现身,其意图为何?

而那些人现在在哪里,又在做什么?

不要!不行!这个不行!

听见少女激昂的尖叫声从维修室里传出来,尼奥便过去探过究竟,只见史黛拉坐在圆床上,激动的和研究员们僵持不下。

你走开啦!不要碰!

史黛拉大发脾气,研究员们只好拚命的哄她。

好好好,我知道,我不会再碰它了。

抱歉抱歉,我没有要抢你的啦!

另外两张床上,史汀克和奥卢都在看他们拉拉扯扯,表情既像是惊讶,又像觉得有趣。尼奥走进房里喊道怎么啦?研究员们则是一见他便仿佛救世主降临。

尼奥!

史黛拉也发现他来,立刻呼唤他的名字求助。研究员向尼奥耳语道:

催眠前本想看看她脚上的伤,谁知道一取下那条手帕,她就发起脾气

尼奥向她看去,史黛拉果然将一条脏兮兮的手帕紧紧抱在胸前。看见尼奥走过来,她抬起脸哀求似的看着他。尼奥便向她温柔的微笑:

怎么,吓着你啦?对不起啊,史黛拉。别担心,没有人会抢走它的。

真的吗?

史黛拉半信半疑的问。

是啊。这是史黛拉的宝贝,谁敢抢走它。

尼奥轻抚她的头发,点头向她她保证:

所以,你放心的睡吧!

史黛拉这才相信,表情顿时缓和下来,乖乖的躺在床上。

处理完伤口,床罩降了下来,三人就像往常那般陷入熟睡。

其实我还真像是个坏叔叔呢,

注视着史黛拉天真的睡空,尼奥自嘲道:

什么没有人会抢走你的宝贝连这种话都敢哄。

而他们此刻正从她身上夺走的,却是比什么都珍贵的东西

很厉害啊,每次都有劳您。

无视于尼奥的罪恶感,研究员笑着说道。这话是在称赞他扮演的坏叔叔。尼奥向他瞥了一眼,不意地喃喃自语:

记忆这种东西究竟是有才好,还是没有才幸福呢有时我都忍不住要想

他不知道史黛拉今天出了什么事,但从史汀克等人的话里听来,她好像在海晨溺水了。也许是离死太接近了,她身上出现了制约词不达意生效后的迹象,但从刚才那副模样看来,又和平时的制约恐慌大不相同,尼奥不禁狐疑。

难得她吵成那样,该不是发生了什么特别的事吧?

史黛拉本身一定发生了某种非常重要的变化,也许重要到足以决定她的人生价值――让凡事都漫不经心的她,会为了一条不起眼的手帕执着成那样。

却见研究员一面操作仪器,一面公事化的回答:

说得也是。她留下的印象是有一点强,哎,应该有办法删得掉。

当然,他的工作就是消除史黛拉等人的记忆,对他来说,这只不过是伴随着任务而来的小麻烦;不管这份记忆对当事人而言有多么重要的价值

尼奥的沉默或许透露了他的迷惘,研究员瞄了他一眼,眼神中蕴含着警告。

我认为,对他们而言,没有记忆会比较幸福――一部只要照相关指示打倒敌人就好的战斗机器,多余的情感只会构成阻挠,效率也会变差。

和强化人打交道,这些研究员的资历比尼奥要来得长,他们大概就是用这种心态切割的吧?要是不能切割,那就下不了手了。

是啊我知道。

尼奥答道,像是说给自己听:

那几个孩子就算知道什么、思考什么反正也不能怎么样。

史黛拉等人没有自己的人生,有的只是身为兵器的用途。既然如此,与其为了不会实现的事而烦恼,还不如忘却一切要来的轻松。

尼奥转身要走,却又听见身后传来一句低吟咏。

别移情,否则你会痛苦哦!

研究员们想必也铺起过段心路历程,因而有此忠告。尼奥半转过头朝他笑道:

都怪我不小心放他们出去逛街。他们可能碰到不少事情麻烦你维修时多费心罗!

他只是想让他们至少有机会品尝人生之乐――未料这分好意却惹出了麻烦,令尼奥嗤笑起自己的妇人之仁。

是。

研究员冷静的点头,十足专业。

维修要多费点心。愈是精密打造的东西,愈需要细心照料才能发挥其性能。

尼奥走出维修室之际,又低声地自言自语:

那么怕死的孩子要想不死只有不断的打倒敌人才行

是的。为了这个目的,他们得删除于战斗不必要的情感,连一丝疏忽都不能留下。为了不让她被死给逮住。

尼奥最后望了一眼,史黛拉仍将手帕抱在胸口,睡脸上挂着微笑,好像那是全世界最珍贵的宝物似的。

我是雷?札?巴路。

最先发现海涅走进交谊厅的不是别人,就是雷。真等人跟着一起起身立正,举手敬礼。海涅的身旁还站着阿斯兰,大概是在带他参观舰内吧。海涅回应雷的致意,态度却是一派轻松随兴。

噢,是瞬发型扎古幽灵是吧?我是海涅?威斯坦弗斯,幸会。

海涅好奇地东张西望,继续往交谊厅里走。

不过,最新型就是最新型啊,是吧?我说智慧女神。跟纳斯卡级截然不同耶!

他一面感叹,一面向阿斯兰徵求同意。

是啊,呃也是啦!

阿斯兰不由得为这位新同胞的我行我素而苦笑。真在一旁对照观察着这两位FAITH。

威斯坦弗斯队长之前都在纳斯卡级上服役?

露娜玛莉亚向他问道,却听得海涅啊?了一声,面露不解。

叫我海涅就好了啦,别那样硬梆梆的。这是扎夫特战斗驾驶的基本精神,不是吗?――你是露娜玛莉亚对不对?

啊,是

露娜玛莉亚迟疑地回答,真也困惑地偷看阿斯兰。

的确,扎夫特并没有如一般军事组织的阶级制度,只有各分队及其领导者,那人便要负起队长的职责。队的单位不一,三五人是一队,一艘船甚至多艘战舰上的全体乘员也可以是一队。智慧女神原本由塔莉亚任艘长兼任队长,在阿斯兰来了以后才将MS机队交由他掌管,因此对真等人而言,阿斯兰就是他们直属的队长。至少真自己是这么想的。不过现在多了海涅,以后会变成怎样呢?

我之前都待在总部哦,前阵子开战时的防卫战,我也有出击耶

海涅在回答露娜玛莉亚的问题时,真悄悄向阿斯兰问道;

队长那个,我们

却见阿斯兰拦下了他的问题:

真,威斯坦弗队长比较资深。

这意思是,阿斯兰的资历比海涅浅,所以海涅才是队长。真不禁迷惘,脑袋也一时转不过来,而海涅在这时听到了阿斯兰的话,忽然转过头来。

――海涅。

阿斯兰一脸歉意,大概已经被他提醒过好几次了。海涅调皮的歪嘴一笑,忽又讶异的问他:

啊,不过怎么?你一直被人家叫队长队长的吗?

呃是。

阿斯兰尴尬地答道,现场顿时流露着一股不自在的难堪气氛。

他倒也没要求别人喊他队长,只是真等人都是这么称呼他的,阿斯兰自己也觉得这很普通,所以没有阻止他们。结果海涅发着大家的面说队长喊起来不够亲和,这就让人尴尬了。

像是出来打圆场的,雷轻描淡写的解释:

既是战斗指挥官,我们当然就

啊?哦!

海涅想了一会儿,话锋一转。

啊不,可是你们想想,这样搞出隔阂又跟伙伴脱节实在不太好,不是吗?

啊?

真为这出其不意的说法而惊讶――跟伙伴脱节?

我们都是扎夫特的战斗驾驶,上了前线,大家就是一视同仁啊,不管是FAITH也好红衣服也好,或是绿色也好。

海涅理直气壮地说着,又向众人问道:

要是只会服从命令,非要窝在一起才能战斗,那不就跟地球军那群呆瓜们一样了吗?所以我们平起平坐好了。

真还是没能马上接受这种观念,便望向阿斯兰。

他明白海涅说的话。在军队里,为了迅速达成目的,指挥系统是必须的,可是太过重视这个系统的形式,会使组织变得僵化而失去功能。扎夫特便是因此而决定废除阶级,好让实战时临场判断得以优先。扎夫特军的个人智商水平偏高,这项措施才得以发挥攻效,但是反过来说,加诸于个人的责任也相开重大。

因此,一视同仁――海涅的意见是说得通的,不过阿斯兰可以接受吗?

真等人的心里正在彷徨,忽见海涅瞪着眼睛向他们看来。

啊,还是怎么着?他离家出走后回来就欺负学弟?

啊,不

阿斯兰急忙否定,真也惊愕地大叫:

没有,才没有――

那就叫我队长――你这个也真是的,阿斯兰,为什么不要求他们只叫名字就好呢?

被海涅这般自作主张似的一说,阿斯兰也只能恭谨的赔不是。

不好意思。

眼见见面礼自己的这一脚踢成功了,海涅双手叉腰,看着众人:

哎,从今天开始,我们就是伙伴了。大家要同心协力奋斗啊!

海涅豪迈有力的一喝,昂首走出了交谊厅。这个人实在我行我素得达了头,真被他耍得无言以对,便和阿斯兰互看一眼,却见阿斯兰一脸苦笑,忽地凑过来悄声说道:

其实我也很想像他那样

咦?

真大感意外的打量阿斯兰,见他好像很难为情。被他这样一盯,阿斯兰更害羞,表情也苦苦的。

只是有点不敢

惊见阿斯兰有另一面,真对他的看法忽然改变了。

海涅把他说成离家回来欺负学弟,令真有些懊恼和错愕。不过,他真的说错了吗?难道不是他们这些晚辈在不知不觉间把阿斯兰推到更高的地位,还筑起一道墙隔开他的吗?就因为他比较成熟、是队长,是FAITH,又是传说中的菁英。

所以,真就要求他表现得完美,要求那些真自己也办不到的事,还觉得那是理所当然。现在想想,自己就是用这种心态在反抗他。

而今站在自己面前的,却只是一个不擅交际,严肃却呆板,而且和自己差不多年纪的少年。

队长

真不自觉喊了他一声,其实也没想到要说什么,只是发现了他新的一面,觉得想说点什么罢了。

阿斯兰便淘气的纠正他:

是阿斯兰啦,真。

真捂住嘴。这时,海涅的催促声传来。他已经丢下带路人,自顾自走得好远了。

喂,你在干嘛啊?阿斯兰。你要来带路耶!

啊,是!不好意思!

阿斯兰慌忙答道。看见他这副模样,真忍不住笑了,阿斯兰也回以一笑,两人就像是共犯似的。真感觉自己和对方的距离拉近了,多亏了海涅的坦率和我行我素。

是啊,把阿斯兰当做队长,反抗他的命令,这点事谁都做得到,而自己投身于扎夫特,追求的可不是这么一点鸡毛蒜皮的小事。

在这样的自豪之中,真举步跟上他的新同胞。

风浪变大啰!

天城上尉眺望着混浊的海洋,嘴里喃喃道,邻坐的特大嘎上校搭腔:

才刚形成而已,我看过去大概要一个钟头吧?

说得也是,这个低气压也没多大。

他们正在奥布舰队的旗舰――航空母舰建御雷号的舰桥上。南非附近的印度洋海面上正在形成低气压,云幕低垂,就算是坐在庞大的航空母舰上,仍然感觉得到脚下有如翻搅似的摇晃。

好望角邻近海域吹的是偏西强风,这儿又是与洋流交会的地点,因此波涛汹涌,自古以来就是航海的难处。

不过我真没想到,我们竟会绕好望角走。

天城又低声说。在建御雷的领军下,奥布舰队正向苏伊士前进。既是由奥布出发,其实直接往西横越印度洋要来得快多了,他们却从东绕过南美的德累克海峡,再绕过好望角以穿越红海,走得是又远又平顺――就为了避开卡贝塔利亚到直布罗陀之间的扎夫特势力范围。

有什么办法?虽然对手是同一边的,但是舞台在黑海,印度洋又没观众。

特大嘎又是那副极尽嘲讽之能事的口吻,天城不由得忧心地叹息。

这一趟远征当然不是出

自奥布的意愿。是联合军为镇压各地的反抗暴动已忙得不可开交,便单方面的决定要奥布将战力投入前线。

咦,我们的最高司令官大人呢?主角怎么不见啦?

特大嘎继续挖苦的问,天城则是轻蔑笑道:

我看,他可能还在房间里跟呕吐袋难分难舍吧?

哎呀喂这位司令大人真是不得了哇!

和长官一样,天城对这位司令官大人――尤纳?洛玛?塞兰也怀着一肚子反感。在他们这些军人眼中看来,尤纳?洛玛空有一张嘴皮,只是个仗父亲声势的窝囊废罢了。相对的,继承乌兹米遗志而即位的卡嘉利都还与一般兵接受过同样的军事训练。甚至也上前线战斗过。对她的那份忠诚,实在很难射在尤纳身上。

不过

天城压低了声音:

这话也许不该说出口,不过关于这次出兵,属下还是持疑。

特大嘎的目光停留在这位副官脸上。虽知说了也无济于事,天城还是不吐不快。

不侵略他国、不容许他国侵略,也不介入他国的纷争那才是奥布的理念,也是我奥布军的精神,可是――

可是他们现在远离祖国,正开在准备加入外国战争的航道上。做出这种事,还谈什么国家理念。

在尤纳?洛玛等任职阁僚的首长们眼中,大概只有大西洋联邦的强大势力吧?明着说是为了护国而情非得己,其实是惧于眼前的威胁而舍弃信念。用许多鲜血守护并换取的这份理念,就这样轻易被抛弃了,他不认为这是正确的。

卡嘉利一去不回,是不是因为对这样的祖国绝望了?

国家元首放弃国家,固然不是一件值得原谅的事,只不过,天城就是禁不住对她产生同情和共鸣。

是啊,我懂你的意思。不过这也是为了保卫国家

特大嘎粗声说着,好像不高兴。

说实在话虽然情势动荡险恶,我们也只能期望大天使号和卡嘉利大人能继续守住奥布的信念了

天城消沉的低下头去,他的心里也有一份带着罪恶感的期许,但愿大天使号能收拾这些乱象。他相信那艘战舰有这样的力量,因为他们在前次大战时曾经立下奇迹般的战果。

特大嘎沉沉的叹口气,随即向天老太太看了一眼,静静的笑说:

――要是来不及,那就祈祷她会在某个角落看见这场战斗吧!

身为军人,他们只能服从国家的决定而战。那么至少,他们要表现得英勇果敢,不让卡嘉利丢脸。

天城咀嚼着这份退而求其次的愿望,坚定的点点头。

哦奥布的派遣军啊

尼奥在J.R.Jones的舰桥里接过命令状时,显得颇为感佩。上头的人还真会动脑筋。

航空母舰一,护卫舰六。预计明天傍晚会进入本区。

舰长传达奥布方面的情报。他们目前停泊在苏伊士等待命令,接下来有可能要继续追击智慧女神,也可能招待新任务。不管是哪一项,舰上都只剩下混沌高达、盖亚高达、深渊高达和尼奥的一架威达,势必得就近找基地补给。

老样子,尼奥的语调还是那样不正经,舰长也只好敷衍的应一下。

哎,好吧。我知道了。

尼奥舒口气站起身,一面说道:

坦白说,这一带也确实不能不镇压了。

喀尔纳罕失守,黑海周围城市也慢慢开始脱离欧亚联邦的支配,转变成亲殖民地的区域,要是就这么一路崩盘垮到直布罗陀,那么欧亚西侧将成为扎夫特的支配地区,苏伊士就完全孤立了。

还是认真点工作吧

说到一半,尼奥的脸上忽又浮现一抹不可思议的笑容。

或者说叫他们认真点工作,你说怎么样?

这时候,在同一艘舰上的维修室里,床上的史黛拉睁开了眼睛。

睡醒时的感觉就像以往那样舒畅。不,她甚至觉得比平常还舒服。

她做了一个好长好长的梦,一个既幸福又安详的梦。虽然也和平常一样,她一点也想不起来梦到什么。

史黛拉慢慢坐起身。这一动,泪水就从脸颊滑落。她愣了一会儿,发现泪水还在不绝涌出,便伸手去摸。

自己为什么在哭呢?

她不知道,但觉得心底好像有个洞,好像少了什么。

她擦一擦被泪水濡湿的脸,动作有些孩子气。再坐起来时,胸前又有个轻软的东西飘落。她捡起来。

这是什么

看起来是一块脏脏的布。上面有干干的盐分,有点硬,好像还沾了血迹似的印子。这种东西怎么会跑到床上来?

史黛拉忽然觉得些许不安,目不转接的看着那片布。――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看得再仔细,也看不出个所以然,那还是一块脏布而己。史黛拉把布片丢开,走下圆床。

今天不知道有没有战争呢?好想赶快坐进盖亚高达跑来跑去。尼奥现在做什么?要是见到他,他会不会像平常那样温柔的对她说话?

一瞬间,她觉得自己好像听过另一个温柔的说话声,但那不是尼奥的。

不过,史黛拉很快就把那个声音给忘了,还有她丢在床上的那一块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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