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即将降临,巴士将街道不断抛在身后一般前进着。
之前看到的繁华街的高楼大厦已经消失,渐渐地周围的住宅多了起来。
车内的乘客屈指可数。梢坐在最后一排宽敞的座位上,看向身旁坐在窗边的他。
他把手肘撑在窗台上,望着窗外交互往来的下班车流。
可能是之前被哥哥轧人砍伤还有影响吧,他的脸上浮现出一丝倦意。然而不时被窗外的车灯照亮的他的侧脸,却比平时在教室里看到的要更加耀眼。
在那之后,从停车场出来虽然又被大个男的部下围困,但取回意识的他不一会儿就击退了敌人。在梢问任何问题之前,他径直牵起梢的手,终于是乘上了这辆巴士。之后只要在摇晃的车厢里坐上30分钟,就能到达目的地。
在车上,他几乎完全没有朝梢搭话。那并不是不高兴,而是不准备接受梢想要说的话的样子。
比如说,像是“为什么不把我交给你哥哥”这样的——
不知怎么的,总觉得他似乎听到了之前梢和他哥哥的对话。在这之上,他正拒绝着梢的心境变化后想要说的话。
‘你以为刻人是抱着什么心情把你带到这里的!’
想起之前他的哥哥的话语。一开始以为他只是在陪梢离家出走,没想到背后藏着这样的想法。
但是现在,至少表面上还只是同班同学的离家出走。为了坚持这件事,他才拒绝着梢想要说的事情。虽然梢所谓的“离家出走”早已破绽百出,但他仍然在尽力维护这个说法。
真是托了他的福。这不是礼貌用语,而是包含了至今为止各种事情的真心话。
(为什么为了我这样的人,要做到这一步呢。)
没有办法问这样的事。
是因为太温柔了吧。就像之前他的哥哥所说的那样,他谁都不想伤害。但是,想要知道他自己内心真正的想法。
“呐。”
“嗯?”
梢下定决心向他搭话,他向梢转过脸来。那一瞬间两人对上了眼神,梢的胸口猛地一跳。
(呜哇)
“什么?”
梢的身体因为某种难以名状的感觉僵直了,他则摆出一副茫然若失的表情。
(知道了我的一切还为我做了这么多啊。)
完全是为了梢——这么想也有点太自以为是了,但知道了梢身体里的东西仍然普通地对待与陪伴梢却是事实。一旦注意到这件事,就不禁在意起他。
“怎么说 有点困扰”
不知道该如何处理这多余的感情。想着必须像至今为止所做的一样用谎话敷衍过去,但完全不知道该如何与他相处。
“怎么了吗?”
他以一副更加不可思议的表情望着梢,梢慌忙移开视线低下头。下意识地想说什么都没有,但梢还是打定了主意开口说道,
“刻人君 有什么愿望吗?”
刚说出口就后悔了。应该更加慎重地选择话语的。
一直在思考着他为什么为自己做了这么多的时候,反过来,他有什么希望别人为他做的事情吗,这样的想法一瞬间浮现出来以后就一直在脑海里萦绕无法散去。
考虑什么人希望别人为他做的事情,这对梢来说完完全全是第一次,于是莫名其妙地顾虑着,思考了半天该如何询问之后,冒出口的就是上面这句。必然地,对于梢的突然发问他愣了一下,随即觉得奇怪地笑了起来。
“怎么了,突然这么问。”
“啊不,那个 你看,感觉刻人君一直无欲无求的样子。所以说,如果能实现愿望的话想做这个想做那个啊,没有这样的想法吗?”
“我想想啊”
他望着窗外流逝的景色,开始思考起来。无论问他什么事情都会很认真地思考呢,梢不禁这么在心里欣慰地想到。
终于,他以“如果能够回到过去”这么开头,
“想要送小猫一程。”
“猫?”
对于这意外而无法理解的话,梢问道。嗯,他点了点头。
“小学的时候做过秘密基地一样的东西。”
“秘密基地 果然男孩子会做这样的事情啊。但是刻人君造秘密基地什么的,有点意外。”
“是吗。我的朋友才是立刻厌倦了呢。”
“于是,只剩下刻人君一个人?”
“嗯,嘛,差不多就是这样。”
看着刻人不愿意说人坏话的样子,梢噗地笑了出来。
“真是像刻人君的作风啊。”
找不到停手的时机,一个人默默地进行作业的样子浮现在眼前。
“不过,猫是怎么回事?”
“嗯,有一天基地里来了一只野猫。然后,就决定在基地里养它了。记得叫的声音非常的可爱。”
话中所用的过去时,以及望着比窗外景色更加遥远地方的侧脸,都让梢莫名地感到不安。
“那之后怎么了?”
“死了。”
“哎?”
“大概是被野狗还是什么袭击了吧。发现它倒在离基地不远的地方,满身是血,样子非常惨。”
“”
“啊,抱歉。”
看着因为这冲击性的事实而低下了头的梢,他慌忙道歉。梢轻轻地摇了摇头,
“嗯,没事的。”
虽然是很悲伤的事情,但总觉得终于碰触到了他的内心。还想要,更多地听他说话。
“然后呢?刚才说想要送它一程什么的”
“那只小猫好像是想去什么地方。”
“什么地方?”
“为了建造一个完美的秘密基地,不断地在附加各种机能上去。所以说,食粮和睡觉的地方都是常备的,也放了从朋友那里拿来的猫玩具。虽然很简陋,但也做了类似于栅栏一样的东西,能让猫通过但野狗就不行。所以说,基地里食物和窝都有,只要呆在里面的话就应该能够幸福地生活下去,没有任何不满和不安才对。”
幸福。被栅栏围起来、衣食无忧的生活。梢的心中被刺了一下。
“但是小猫还是从那里出去了,它有宁可舍弃安全而幸福的生活也要去的地方吧。但那并没有实现,因为被野狗袭击了啊 所以,如果可以的话,我想要把小猫带到它真正想去的地方。”
就在这时,巴士的广播里传来了两人需要下车的站名。
对话一度中断,在广播结束前两人之前持续着沉默,他已经不准备再说什么。终于,巴士开始减速,梢低垂着眼睛喃喃说道。
“我可 不会叫哦?” (Kane:鳴る,指猫等动物的叫,你们懂的)
“是啊。”
他露出抱歉的表情微笑道。
“你的哥哥 会追上来吗?”
“会的,肯定。”
对于梢突然的提问,他也干脆地这么答道。
陌生的城市的巴士的台阶高度也似乎不太一样。
“啊。”
可能是由于脑子一直在想各种各样的事情的缘故,在下车时候,梢的平底鞋勾到了什么东西,就这么失去了平衡,
“哎?”
先下车的他回过头来的时候已经迟了,注意到的时候梢像是抱住他身体一样靠了过来。
“没事吧?”
他的脸,就在眼前。
“——!”
咚!
下一个瞬间,梢几乎是下意识地推开了他的身体。看着被意料之外的一击推倒在地的他,梢这才回过神来。
“抱,抱歉。稍微吓到了一下”
“啊,嗯,没事”
看到歪掉的眼镜后面的瞳孔中闪过一丝惊讶,梢急忙道歉。
(我在干什么啊)
是身体不舒服吗,从刚才开始就感觉自己很奇怪。不像自己。哪里出问题了。
真的对不起啊,梢再一次开口道歉,然后整理心情看了看四周。
两人下车的地方是离住宅街比较近的一所不大的小学门前。校名是“筑南小学”,和从父亲那里偶然入手的信封上的地址一致,目的地应该在这附近。
虽然从信上可以知道住址,但具体在什么地方完全不知道,幸运的是碰到一个住在附近的婆婆问了一下路。那个温柔的老婆婆立刻告诉了他们,啊啊,从这里走没几步路,五分钟就能到了吧——
“好,我们走吧。”
确认好了路,他拿出气势这么说道。
“现,现在去?”
“当然。”
没有管犹豫不决的梢,他在已经完全暗下来的路上不断前进着,梢没有办法只好跟在他的身后。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刚才推开他的缘故,不知不觉地在保持距离。明明就在不久之前还普通地接触、用身体靠近他的说。
(嘛,反正还有点发热。)
多少有些缓解了,但身体还有点发热。如果是感冒的话,不小心传给他就不好了。只是因为这样而以——就在梢这么说服自己的时候,
“啊,就是这里吧。”
这么说着他停住了脚步。这里是伫立在住宅街身处的
一栋旧的二层公寓。
信上的地址写的是203号室,要去的地方应该是这里的二层。从楼下望上去,正好只有从楼梯开始数的第三间屋子没有开灯。
“是出门了吗”
他喃喃地说道。那么明天再来——梢正想这么说,他拍了拍梢的肩膀。
“去吧,说不定在里面呢。”
“哎,刻,刻人君呢?”
“我在这里等着。难得两人再会,还是不要有人打搅比较好吧?”
虽然这大概是他在为自己考虑,说实话希望他能一起来,不过要把这个说出口实在是不好意思。没有办法,梢独自向二楼走去。
呼,梢吐出一口微热的气息,踏着有点刺耳的脚步声,从走廊上古董型的洗衣机旁穿过,站到了203号室的面前。
终于来到这里了。
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梢下定决心按下了门铃 但是,没有人响应。
(不在吗)
比起遗憾,更多的是松了一口气的感觉。如果这时突然门打开来,露出记忆中母亲的脸,并一副不高兴的表情问她“你是谁”的话,想到这样的场景就觉得不寒而栗。
即使这样还是姑且又按了一次铃,还敲了敲门,这时,
“谁啊,真是的”
伴随着不高兴的声音,旁边房间的门开了,从中露出一个夹杂着白发的中年男子的脸。两人对上眼睛。
“你找这家什么事?”
“那,那个,我找平泽惠美女士 住这间屋的”
带着微微的胆怯,梢这么问道。男子皱起眉头回答,
“平泽小姐的话,现在正在住院啊。”
不经意间的一句话刺入梢的胸口。
“住院?”
“啊啊。好像十年前遇到一场事故,那个时候留下的伤导致身体状况不行了。”
“是这样吗”
看着无法继续对话的梢,以及她手上捏着的信封,男子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他上下打量着梢,
“你 是平泽小姐什么人?”
“我是她的女儿。”
“哎,那个人有女儿啊。身体不好一直独自一人,我还以为她单身呢。”
虽然语气很平淡,但话里有着些许非难的味道。
一直都放着不管,事到如今还——
“”
算了,吧。
一下子被这样的心情占据了。
果然。事到如今,啊。事到如今,自己还期待什么
曾经一度让心灵蒙上阴影的回忆,就这么变成乌云笼罩住梢。
“母亲现在 平常怎么样”
“撒。那个人好像也各种辛苦过来的呢。”
就算这样,又怎么样呢。
“但是嘛,一个人也总算是这么过来了么。”
是想说事到如今了,过去遗忘的东西就别再过来露脸,不要打扰人家平静的生活的意思么。
果然,自己这种人,只是个包袱而已。
“母亲的”
“嗯?”
“母亲住的 是哪间医院,您知道吗?”
挤出这句话,梢已经竭尽全力。
“姑且,为了紧急联络所以记下来了。从这里走挺远的哦。”
没办法吗,男子像是这么说道,将一张纸片递给了梢。梢收下纸片,用几乎要消失的声音道了谢,逃一样地离开了那里。
跑下楼梯来到道路旁,靠在自动售货机上的他一脸惊讶地看着梢。
“哎果然还是不在?”
“嗯”
梢没法正眼与他对视,他的眉头皱了起来。
“发生了什么吗?”
“没什么。”
背离开自动售货机,他向梢走来。
“如果发生了什么的话——”
“说了什么都没有!”
一不留神大声叫了出来,梢立刻“啊”地看过去,他瞪圆了眼睛愣在那里。梢移开视线,
“抱歉,但真的什么都没有。只是有点丧气。”
梢勉强露出笑容这么掩饰着。是这样啊,他喃喃念道。
“今天很迟了,明天再来吧。明天是周日,肯定在家的。”
“是啊。嗯,就这么办吧。”
说了谎。
就算到了明天,母亲也不会回到这里。
而且,自己能不能来也不知道。
突然,有种体内的热量又涌上来的感觉。
在很小的时候,那时大概刚进幼儿园,稍稍摸过一点钢琴。
那个时候梢的家比现在要窄小很多,但有一间屋子是钢琴房。
虽然这么说,但也不是什么不得了的东西。只是一个六叠左右的西式房间,堆满了不需要用的东西,其中放了一架型号有点老的电钢琴。即使这样,对于梢来说那里也是不折不扣为了钢琴而存在的房间。
“哎呀,为了空出地方应该早点扔掉的呢。”这么苦笑的妈妈不是太愿意靠近这里,但在梢的软磨硬泡下,妈妈还是在这架旧钢琴上弹了许多曲子给梢听,比幼儿园老师弹的好得多。
每次弹完,妈妈总是抚摸着已经有些键坏掉无法出声的键盘,“再一次,认真地开始试试吗。” 这么略显寂寞地轻声说着。就算三角钢琴是买不起的,但直立式钢琴的话是不是能买一台呢,这么想着。
那会儿正是父亲的公司开始倾颓的时候,因此父亲一天到晚脾气都不太好。每次钢琴稍微一响,一定会传来父亲“给我安静点”的呵斥声,梢不得不忍耐无法听到钢琴的时间。
有那么一天,从那个房间里很稀罕地传来了母亲在偷偷弄着什么的声音。
总算是要扔掉那架钢琴了吗,这么想着稍微偷看了一眼,却立刻被察觉了。
对于从门缝里露出小脸的梢,母亲笑嘻嘻地,“将——”,得意地从屋子里的纸箱堆中翻出了一个东西。
“这是,什~么?”
是头挂式耳机。
大概原本就是那架钢琴的配件吧。母亲开心地把耳机戴在了愣在那里的梢头上。第一次戴耳机,只是感觉很大,弄的头晃悠悠的。“嗯,很配你很配你~” 母亲这么说着,把耳机插头连上钢琴,手指轻轻地敲击了一下键盘。
“?!?!?!”
似乎没有考虑到音量的问题。梢被耳机突然发出的巨大音量吓到了,母亲一边笑着道歉,一边调节了音量,在椅子上坐下慢慢地开始弹起曲子来。
至今为止从没有经验过的,宛如直接在脑海中回响的音色。看着听呆了的梢,母亲笑着把她抱上自己的膝盖,脸贴上梢戴着耳机的耳朵,轻轻说道。
“也给妈妈,听听声音吧?”
从这以后,开始了两个人秘密的钢琴时间。
瞒着父亲偷偷弹奏钢琴的时间实在是别有一番趣味。
在狭小仓库般的房间里,虽然远不及新型扬声器的音色,但两人就这么拾起散落的音符,度过这微不足道的时间。对于梢来说,她所想要的一切似乎都已聚集在此,再也不要别的东西。
至今仍记得那时从背上传来的、包裹着自己温暖。与使用“那个”的力量产生的热所包含的高扬感与满足感不同,那是被安心填满整个心灵的感觉。
自己,是不是正要去破坏记忆中的这份感觉呢。
就这么什么也不做,止足于此是不是更好呢。
抱着仍有一丝残留的,十年前的那份温暖的心情。
结果,今天也打算在卡拉OK过夜了。避开过于引人注目的地方稍微一找,立刻就发现了规定不是很严格的地方。
虽然并不像昨天那样有熟人帮忙把风,但如果有什么骚动还是容易注意到,而且点了食物立刻就能送上来。
他一进入这里,就把菜单上吃的东西从头到尾点了个遍。把上来的食物吃了个精光后,直接睡死了过去。“有什么事情就用烟灰缸叫醒我”,虽然又这么混着玩笑嘱咐了一句,但白天的战斗果然还是有影响吧。
这点对于梢来说也是一样。
“咕”
等到他完全睡着了,梢把身体躺在沙发上。
身体像是在燃烧一般灼热。
从那间公寓出来,症状一下子恶化了,梢已经完全不认为这热量是感冒引起的。
像是胎儿一般缩起身体,只是这么等待热量自己退去。每次一呼吸,就似乎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啪、啪地散发出火粉。头晕晕乎乎的,眼睛也很朦胧,简直就像是发了烧神志不清一样。
如果能就这么闭上眼睛、像是融化在这份热量之中一样睡去的话该有多轻松啊——实际上这的确是无比甜美的诱惑,不过一旦这么做了,
(全部,都会被拿走)
梢对此有所确信。虽然对于不知何时会降临的这一天已经有一定的觉悟,但没想到反抗它是如此的艰辛。那难以抗拒的,诱惑。
明明约定的日期就在明天。果然是乱用那份力量造成的后果吗。虽然很想贴上耳机对“那个”抱怨一两句,但如今的梢这么做了的话意识一瞬间就会被吹飞吧。
(要 挺住)
如果是
之前的自己的话,肯定干脆地两眼一闭,把身体让渡给“那个”了吧。因为之前定下了这样的约定才能活到现在的,也没有什么拒绝的理由。
自己和他人怎么样都无所谓,身体什么的想要就拿去,明明一直这么想的。没想到,竟然在最后关头找到了拒绝的理由什么的。
“真是 伤脑筋啊”
明明不该这样的。
晕眩的视野中看到了他缓慢起伏的背。现在在这里只要稍微被“那个”夺走一下意识,“那个”就会立刻杀掉他吧。以前姑且不说,现在的他在“那个”的觉醒已经没有阻碍的情况下,除了碍事的东西其他什么都不是。
(绝对要 挺住)
就这样,不断重复着像是要把体内的热量吐出一样的静静的呼吸。经过了感觉无比漫长的时间,终于是稍微好了一些。
“嗯”
算好时机,一下子坐起身来。
看了一下时钟。八点。经过的时间比想象中的要短,但那也意味着,就这么度过一夜的话,必须一晚上忍耐热量带来的痛苦与诱惑。
“有点 办不到吧”
颤抖着苦笑了两声,梢把放在他身边的自己的包拽了过来,伸进手去取出了手机。
(都最后了,试着做点好事情吧。)
就在把包放回原位的途中,静静地呼吸着的他的身影映入了眼帘。梢探过去窥视着那张脸,
“昨天 中途被打扰了呢”
虽然本来,那个时候也不是那个意思。
“刻人君,说不定真的会拯救世界呢。”
梢就这么静静地把脸靠近,像是轻触他的脸颊一样吻了上去。
嗯 看到他这么小小地哼了一声,梢笑了。
“这是对你把我一直带到这里的谢礼。虽然是最后的,但也是最初的哦。”
这么想来,至今为止自己的身边谁都没有,只觉得周围都是敌人,但在这最后的最后,为梢着想、站在她身边的人终于出现了,感觉自己这样的人生绝不坏。虽然最初的目的没有达成,但这样也很满足了。
已经,不想再做多余的事情,让自己受伤了。
之后只要抱着这刚刚入手的温暖的感情,去了断一切。
“嘛,这就算是一点小小的回忆吧。”
像是掩饰自己的害羞一般,梢这么自言自语道,离开了他的身边。
小猫,逃走了哦。
“再见。”
对着他的背影轻轻地挥了挥手,梢不发出声响地就这么走出了房间。
吱呀地一声,梢背着手轻轻地关上了门,但这已经是极限了,她把身体靠在了门上。背后是坚硬的玻璃让人感觉格外地冰冷厚重。
而与背后的玻璃相对的,梢的呼吸像是燃烧一般地灼热。她一边模模糊糊地望着天花板上有点闪烁的灯光,一边打出了电话。
“你不是我的‘天敌’吗”
他一定会过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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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住院?”
我用呆然的声音问道。啊啊,面前这位夹杂着白发的大叔一脸不爽地点了点头。
靠着从J怀里抢来的笔记来到了这里,一栋旧公寓的二楼。
不知道是不是当当当地跑上楼梯,还是对着要找的那间房间的门咚咚咚一阵猛敲然后叮咚叮咚门铃按个不停,没过多久旁边房间就冒出一声“吵死了!”的怒吼,一个大叔露出脸来。
“那,那么,这个叫平泽惠美的人现在在住院?”
我不禁连敬语都忘记用就这么问道。那位大叔皱紧眉头,
“所以说了,我刚才不就这么告诉你的么。不过还真是,今天是什么鬼日子啊,一下子两个人都来找这间屋子。什么啊你,和刚才来的那个女孩认识吗?”
刚才来的女孩。那指的是谁一下子就反应了过来。
“你说的难道是一个头上戴着耳机的女孩?”
“啊啊,说是平泽小姐的女儿 也不知道真的假的。”
为什么一直放她一个人不管啊,大叔这么嘟囔道。
“她身后有没有一个男生?戴着眼睛很认真的家伙。”
“男的?不,没有啊。”
刻人没跟她一起?是分头行动了吗。
“那个,知道平泽小姐在哪家医院么?”
“姑且是知道 等着,给你写张纸条。真是的”
大叔一边抱怨着一边回到屋里。
就在这时,我口袋里的手机响了。
柚岛去平泽小姐上班的地方探访了,本以为会是她发来的“你要是太勉强自己的话给你套上项圈也会拴住你啊”之类的短信,结果却是来电,而且还是完全没见过的号码。是谁呢,这么想着接了电话,
‘啊 哥哥’
一开始,我没有听出这是谁的声音。
‘白天受你照顾了’
断断续续的痛苦的声音。要不是一开始称我为哥哥,我可能都不会听出来是梢。她的声音十分虚弱,那份活泼开朗的语调已经不见踪影。
“你!”
‘你没事真是比什么都好 那些黑衣人 你打倒了呢。不愧是 刻人君的哥哥’
哈哈,电话那头传来了这样干枯的笑声,我感到一阵难以言喻的不安。
“你是怎么知道这个号码”
‘刻人君,虽然不带手机,但小本子上把亲戚朋友的电话都记得好好的哦 你不知道吗?’
真不知道。梢用稍微有点得意的声音继续说道,
‘这年头 没有手机什么的不觉得奇怪吗?所以 与其这么费事在本子上记号码 还不如下次 陪他一起去买一支’
梢的样子明显很奇怪。声音很虚,说的话也有点不得要领。
“喂,你现在在什么地方?!刻人呢,刻人也在那里吗?”
‘就在附近哦 就在附近。然后 有件事要拜托哥哥你’
“什么事”
‘你会 听我说吧?“天敌”先生?’
梢指定的地点是离那栋公寓不远的一个小公园。
恐怕是梢在去往公寓的途中发现的吧,我也很快找到了那里。
那是一个被住宅所包围的小小的公园。相比滑梯小的可怜的沙坑,一座秋千,再就没有什么其他设施。这些被唯一一盏路灯照亮,在地上形成形状不可思议的影子。
“”
我把腰靠在秋千的支架上,手就这么放在口袋里,望着这片景象。头脑中被各种各样的思考占据着,接下来可能发生的事情,以及我必须做的事情。
大约等了二十分钟,公园的入口传来了脚步声。
“晚上好”
如同从夜晚的黑暗之中浮现一般,梢出现在了路灯下。
“你”
我不禁站起身来,梢看起来非常异样。
“好像 不是太舒服的样子”
梢像是要忍耐什么一样按住胸口,脚步虚浮、气息凌乱。她的眼神空虚,像是发了高烧一样。现在她的眼睛仿佛没有焦点,好像要进入当时在卡拉OK的那种状态一样。
“啊”
梢的身体突然倾斜了。
“喂——”
“别过来!”
我慌忙跑过去,梢举起手制止了我。
“想被烧死吗。”
对我伸出的那只手上,青白色的火焰摇曳了一瞬。
明明没有贴上耳机。这份事实,以及梢强有力的视线,都把我钉在了那里。
“开玩笑的哦。”
梢的表情突然缓和了,微微笑道,
“为了帮助‘敌人’而冒然靠近什么的,太大意了吧。”
“啊,噢”
梢的语调令人惊讶地冷静。我被她的气势压住,只能点点头。
“请 认真一点啊 有必须要哥哥做的事情。”
必须要我做的事情。
这句话让我的胸中动摇了一下。
“那个 必须要我做的事情是什么啊。还有,刻人那家伙在哪儿?”
但梢并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只是眯起眼睛微微笑了起来,然后轻轻吐了口气并上了眼睛。下一个瞬间,她像是下了决心一般啪地抬头来看着我。
“请从我这里,把‘那个’切掉。”
“!”
我屏住了呼吸。
稍微 不,应该说几乎是完全确信,我预想到了她的答案。不过没想到的是,竟然从她本人口中听到如此坚决的话语。
“不会让你说 做不到哦。”
梢一边凌乱地呼吸着,一边死死地盯着我。
“请就这样 尽到哥哥应尽的责任吧。”
责任。这个词对我来说有点沉重。
“切离之后的事情 也可以拜托你吗。”
“啊,啊啊。你身体里的‘那个’,嗯 没有成为‘容器’的人类的话,就只是个单纯的能量块,总有一天会消散,对我来说正合适。从一端开始切离成碎片的话,大概能搞定吧。”
虽然不是很有把
握——这话实在是说不出口。现在不能说这么任性的话,不允许失败。
呼,梢安心地深深吐了口气。我颤抖着开口问道,
“真的可以吗?”
“嗯。与此相对的,失败了的话可不原谅你哦?”
虽然是按笑话说的,但梢的眼睛里确实浮现着决意与觉悟,她明白失败的可能性会更高。
这是 那个时候的
我全身的汗毛都倒竖起来,我见过这个眼神。那是因为我的原因而离开这个世界的,我的妹妹最后的眼神。
“呃”
高声呻吟着,梢痛苦地弯曲了身体。
“呜 咕”
已经无法分辨这呻吟的声音是我的还是梢的。脑子里咕噜咕噜地转着。明明已经做好觉悟了,可是一旦面对现实就变成这个样子。
冷静下来啊,只要我不失败就一切解决了。从某种角度说,这是神给我的一次机会,让我完成那时候没有做成的事情 你说神?是他才有鬼吧。那家伙不会为我们做任何事情。如今我需要回答的只有一个问题,能做到,还是不能做到。
不过,我真的能做到吗?不会犯下同样的错误?
在这压力之上,还有另外一个念头束缚住了我。原本,这不是现在的我的立场所允许抱有的念头。
这样就行了吗,刻人——
“哥哥 快点”
就在梢发出恳求的声音的时候,
“梢——————!”
随着轰鸣的引擎声,那家伙出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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梢由于高热而模糊的视野,被那光芒一下子照亮了。
眼前是一片纯白的强烈光芒。
等到注意到那时突然闯入公园的一辆摩托的车灯的时候,那辆摩托已经伴随着尖锐的刹车声停在了梢的面前。
“刻——”
和戴着眼睛的柔和的脸旁与纤细的身体完全不搭的巨大摩托,以及骑在上面的令人意外的人物——或许心里的某个地方这么期待着也说不定——让梢瞪圆了眼睛。
“说了如果发生什么事情要用烟灰缸叫醒我吧?”
“刻人君?!”
出现在那里的不是别人,正是在卡拉OK告别了的刻人。
“为,为什么”
“啊啊,这个?稍微强硬地问人家接过来的。虽然是不认识的人,但之后会好好还回去的。”
对于嘴巴惊讶地一开一合的梢,他流利地答道。在他身后,他的哥哥轧人也看呆了愣在那里。
“不,不是说这个”
梢勉强颤抖着张开口说。
“骑车的技巧以前朋友教过我,不会出事故的。”
“这样的”
“去医院的路已经记在脑子里了。你妈妈住院了吧?虽然有点不好意思,但借用了一下你包里的纸条。不过这样的话,之后去医院就一直线了,即使现在去也赶得上。”
“所以说——”
“梢”
像是要塞住梢的话一般,他静静地呼唤了她的名字。
“走吧。”
这么说着,他骑在摩托上伸出了手。
“离家出走,还没有结束吧?”
梢抱着不敢相信的心情看着向自己伸出的手。
——可以吗?
我,可以抓住这只手吗?
可以从这里逃走吗?
对于梢的迷惘,他有力地笑了一下。
“都到这里了,离家出走得做到底啊。”
“——嗯!”
终于,梢握住了那只手。
两只手,牵在了一起。
他握住梢的手,嗯地大大地点了一下头,轻松地把梢拉上自己身后的位置。虽然刚上来的时候有点摇晃,不过梢还是想办法坐稳了。
“那个”
不知道接下来该如何是好,梢的手伸到一半畏畏缩缩的,
“紧紧抓好了。”
他有点强硬地让她抱住了自己的腰,梢也紧紧地贴在他背上。感觉原本就很热的身体一下变得更热了。
“ 刻人君,不适合摩托呢。”
“我知道。”
莫名有点不甘心的话语被若无其事地略过了。
“喂等等你们俩——”
终于从震惊中恢复的轧人慌忙准备跑过来,
“这是还你白天的!”
他轰了一下油门,摩托后面喷出白烟。
“哇——!”
被车灯一照,烟变成了一团白雾包裹住了轧人。
“梢也说他两句吧。”
“哎?”
伴随着轧人的悲鸣,他对梢这么说道。
“但是”
“好了啦。只是单方面被打,不符合梢的作风吧?”
越过肩头看到的那张脸上,露出了与平时不同的恶作剧的笑容。
啊啊,是这样啊,梢这么想到。
看来直到刚才为止,都不像是自己会做的事情。世界明明是自己的敌人,为什么会乖乖地把身体送给这个世界的伙伴、自己的天敌呢。
“这是啥意思——?”
他背后冒出不满的声音,梢转向轧人的方向。他是想要喊的时候被烟呛到了吧,正在不断咳嗽,梢的视线就这么和他对上。
“等——”
“抱歉,我改变主意了。”
就在现在,这个瞬间。
“再见了呢,‘天敌’先生。”
附送了一记眨眼,梢用无比灿烂的笑脸这么说道。
于此同时,摩托如同飞出去一般跑了起来。
“离家出走好像一般都会开偷来的摩托车哦。”
嗖嗖吹过的风中,混杂了些许海水的香味。冰凉的海风像是要夺走身体里的热量,非常的舒服。
远离市中心的海岸道路。
不断轰着引擎,摩托以梢不曾体验过的速度疾驰着。虽然风声非常大,但只要紧紧靠着他的背后的话,感觉声音就能传到。
“还一般呢 这是什么啊。”
“不知道。但是,听人说的。”
他的声音也听得很清楚。
“那么我们,和一般情况完全吻合呢。”
“是啊。一点破绽都没有,完美的离家出走哦。”
所以,不是在此之上的任何东西——他似乎这么喃喃道。
“不过这种离家出走啊,最后都是被人追到走投无路,最后以失败告终哦。”
“哎——那可就伤脑筋了。”
“没关系,这种事情一般都在到达目的地以后发生。”
“但最后不还是会被逮到。”
“是啊。因为,只是离家出走嘛。”
“所以最后总会被带回日常生活那样?”
“是啊是啊。离家出走是孩子干的事情呢,总会有结束的时候。”
“我们就是离家出走的小孩啊,领悟到这个也没有意义吧。”
“嘛别这么说嘛。到最后了让大人们感叹一下‘这群熊孩子真是年轻啊’,让他们自我感觉良好一下也没什么嘛。”
“呜哇,真是让人讨厌的小孩哎。”
他们一边聊着微不足道的话题,摩托一边向前开去。一瞬间看到对面车道的卡车司机惊讶地看着他们的表情,是因为没带头盔吗。就这么目送背后的卡车远去,梢想道,
(我也会被带回日常生活吗。)
虽然吹来的风让症状有所缓解,但身体还是很热。仔细一看,自己身上正飘出青白色的火粉。
(不可能 吧)
说真的,这个场合梢应该问他“从哥哥那里逃出来,之后准备怎么办啊?”之类的话的,不过就算问了他大概也不会回答,梢也就不想问了。现在,梢的愿望只有一个——
请让这个“普通的”离家出走,不要半途而废——
只要,这样就好了。
虽然自私,但除此以外的事情、这之后的事情什么的,现在都无法考虑,也不想考虑。愿意接受梢的任性的人就在眼前,会陪在梢的身边。
“不过还真是伤脑筋啊。在这之后,还得去向摩托的主人道歉。”
漂亮地转过一个急弯,他小声这么说道。
“姑且,算是‘借’过来的吧?”
“嗯,嘛,姑且是。有好好地跟人家把话 说清楚哦?”
“为什么说出来的话自己都不信啊。”
“没,没办法吧,当时很急啊。”
这时他突然想到什么,“啊,对了” 这么说道,
“梢也一起跟我去道歉吧?”
不经意的一句话,在梢的胸中回响着。
“一 起?”
在这个离家出走结束之后?如果结束之后还有然后的话。啊啊,不过是这样啊,肯定会有然后的,因为这只是普通的离家出走啊。
“嗯。比起男生一个人去道歉,有女孩子一起感觉会好一些。虽然对你不好意思,不过到时候就拜托了。”
“ 好啊。”
梢喃喃说道。
“嗯,好啊,一起陪你去。一起去跟人家道歉吧?”
“谢谢,帮大忙了。”
梢开朗地说道,他也这么回答。
(毕竟是为我才这么做的啊。)
有人在为了自己努力竟然是如此令人高兴的事情,以前一直不知道。
“ 刻人君。”
再次将注意力集中到驾驶上的他的身后传来的声音。
“怎么了?”
“我可以自言自语吗?”
稍微空了一瞬,他立刻说,可以啊,这么同意了。
梢缓缓地开始说道。
“ 我至今为止,一直很讨厌周围的人。”
没想到,会有和别人说这些事的一天。
“很羡慕有妈妈的孩子,因为我没有妈妈而欺负我、或者同情我的人都很讨厌,接近我的人又都是为了我的力量,爸爸也是一样、对我自身完全无所谓,妈妈说了一定会来见我、却怎么等也等不到她。在我身边的人一个也没有,周围全都是敌人。这样的世界干脆毁灭就好了,不止一次这么想过。”
“”
他什么都没说。力量啊,世界啊,都是和“普通的”离家出走所不符的词语。但是现在没关系,因为,说到底这只是自言自语而已。
“所以,对于总有一天会把身体交给‘那个’,我也不怎么抗拒。虽然知道是有很大力量的危险存在,但因为以前濒死的时候被它救了才活到今天,姑且也是对我有恩,也知道它真的需要我的身体 反正不管怎样,没有了‘那个’我也活不下去,因为是从它那里分得的生命。”
没法分开的,梢这么喃喃道。
“但是,但是果然这只是表面上的话,实际上并不是这么老实接受的,只是像是讽刺一样的想法。怎么样,世界对我不好,我也接受了那种东西,会变成什么样我可不知道哦,之类的。”
就算知道这只是小孩子的闹性子也没有办法,因为还只是个,会离家出走的小孩子而已。
“我大概对于和妈妈见面感到害怕。十年都没有见了,事到如今再去找她会不会只是个麻烦,会不会只会对我露出嫌我讨厌的表情。”
会不会自己是不必要的。
“所以说,无论会被说什么、会被对以怎样的表情,反正马上一切都要结束了,只是依靠着这一点才一路来到了这里。”
对自己不可能会有温柔的话语,因此最初几乎彻底放弃了。但是一句话也好,就是想要听到。
“但是——”
现在不靠这个也可以。
“但是现在的话,感觉因为别的理由也可以继续努力下去,可以好好地与妈妈见面。”
因为被帮助到了这个地步,被支持到了这个地步。
“ 只是,这样而已。”
说到这里,梢又把头靠在了他的背上。想说的话已经说完了,但他没有回答。
毕竟是自言自语呢,就在梢这么想的时候,他的背微微震动了。
“那么,我也自言自语一下吧。”
“哎?”
不顾梢的惊讶,他开始说道。
“曾经,我还有一个姐姐。”
第一次听说。
“不是之前一起玩扑克的那个哦。是哥哥的双胞胎,在我八岁的时候死了或许可以说是哥哥杀死的。”
“!”
梢屏住了呼吸。他像是抑制住自己的感情一般淡淡地继续道,
“大概,是因为姐姐拥有对世界而言非常危险的能力。所以,‘处理’她的任务就落到了哥哥头上,哥哥至今仍然因为这件事情自责着。”
对于世界来说非常危险,这句话对现在的梢也成立。
“就这么认命可能也就安心了,但我绝对不承认。命运什么的都是扯淡。所以为了反抗命运,只要是能做的事情我都会去做。”
所以,带着梢一起逃走了。为了反抗命运,不犯下哥哥曾经犯下的过错,不让他拥有第二个痛苦的回忆。这就是,一路把梢带到这里的理由。
“是这样 啊”
明明应该是他的自言自语的,梢还是不小心漏出了声音。虽然有点擅自,但感觉胸口像是吹进一阵冷风一样。
但是,他的话还在继续。
“只是这样的话不会做到这一步哦,肯定途中就放弃了。我来到这里还有其他理由。”
“哎?”
“我虽然总是被周围的人说是人很好,但觉得自己不是他们说的那么好人。不是一直在为了别人而行动,如果不是自己真想这么做的话是不会做的。虽然平常对人亲切,被周围的人喜欢,但我也有任性自我的一面,就像那谁一样。”
“呜”
梢浑身一抖,不禁呻吟了一声。平常看起来呆呆的,但该看到的地方还是有好好看到么。
但是这么说来,第一次坐到邻桌的时候,不小心多管了下闲事,可能也是因为觉得他有部分和自己有点相似这样的原因吧。
“我,那个,喜欢和自己有点相似的那谁的笑容啊。”
“哎”
就在刚才,好像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发言。
“说不定那不是人们常说的真正的笑容,但至少对我来说即使那样也可以。所以说,觉得如果和她谈到家和家人的话题的时候,她也能笑着就好了。笑容是真的还是假的什么的无所谓啊,因为比起失落的表情,笑容总是要更好一些吧?”
我从根子上就这么单纯,所以这样就可以了,他这么说道。
“只是,这样而已。”
他的话在那里结束了。
从梢的身体里溢出的青白色的磷光从车尾飘散开去,摩托像是一颗青色的流星一般在夜道上驱驰着,后座上载着世界危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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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 哈哈”
我对着摩托消失的方向,回过神来嘴里漏出了笑声。
“哈哈”
不不不不,真的假的啊?
“哈哈哈”
那个认真的小朋友突然偷来一辆摩托发动特攻啊?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哎呀但是,那家伙也是个相当会乱来的家伙。作为兄弟,这种程度是知道的。真要完全认真起来,那家伙的固执和乱来可能我都追不上。平常越是老实,真要发起飙来就越夸张。
果然平时还是得多叮嘱他不要老和恶友混在一起啊。没想到,刻人竟然会做出那种事情。
哎呀真是,太厉害了啊。
我就这么心情大好,离开公园寻找附近最近的便利店。那家伙能做到的话我也能做到。
运气不错,很快找到了便利店。更令人高兴的事,停车场里一辆摩托前有看起来像小混混的三位小哥坐在地上。我大摇大摆地走过去,
“几位小哥,那东西稍微借我一用。”
用手指着摩托,我用极度绅士的口吻这么拜托道。
“哈?”
不过这行不通,我只好更加礼貌地拜托人家。对面喊道喂你这混蛋开什么玩笑,然后揪住了我的衣服,我只好拿出与之相符的态度与手段对付道,
“会 借 给 我 吧?”
最终我一脸坏笑地这么问道,三人中看起来像是大哥的那个才终于猛地一顿点头。
看吧就是这样,无论是什么人只要诚心诚意地拜托一定就能心灵相通的。对方是态度亲切真是帮大忙了,顺便柚岛不在这里真是太好了。最初朝我冲来的男人脸上稍微有点肿,但和这个没关系,那只是不幸的事故。
“不好意思啊,真的只是稍微借一下就好。”
稍微轰了一下引擎,感觉良好的震动从手腕一直传到脚。曾经拜托熟人开过几次,虽然没有驾照。
“那,那个,要到什么时候”
嘛,总比开着奔驰超速狂奔要强一点吧,就这么自己说服自己的时候,摩托的主人畏畏缩缩地问道。大概是说要用到什么时候才能还吧。
“我看看啊”
我稍微考虑了一下这么说道,
“世界重新取回和平的时候就还给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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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那家医院是不是主要接收长期疗养患者,座落在远离市中心的山间田舍。由于建在山脚下的缘故,被苍翠的森林所包围 不如说是埋了起来。
虽然建筑有点旧,但比想象中的要大,如同浮现在黑暗之中的白色病栋,像是要把人吞噬一样出现在梢的眼前。
“”
脚步,畏缩不前。
平时的话,有什么令人不安的事情的时候只要戴上耳机,尽可能地进行预知就好。预先知道即将发生的事情就能安心,也能做好觉悟,想好对应方法。但是,现在没法这样做。
“走吧。”
就这样,他牵着梢的手走向医院的入口。梢不禁苦笑起来。
(一丝犹豫都没有啊)
再怎么说也是握着女孩子的手啊好歹给
我紧张一下——虽然有这么想,但如今他的迟钝却让人感到心里踏实。想起来,这么被人牵着手好像已经十年没有过了。那个时候,是被谁的手牵着的呢——
由于正面的玄关已经关闭了,他们从旁边的一条狭窄的通道进入了里面。他大大方方地用认真的表情说要看望家人,警卫意外地直接让他们通过了。
医院的大厅意外地冷清。
是由于不缺土地吗,大厅比想象中的要宽敞。但由于太宽敞了,导致寂寥的感觉非常明显。完全没什么人,只有一两个护士啪达啪达穿过所发出的脚步声。昏暗的等待室里,即将熄灯前的电视机上闪烁着影像,显得十分清冷。虽然已经接近晚上九点,但感觉白天大概也是差不多的情况。
(在这种地方)
护士和坐在轮椅上的患者从旁边经过,正盯着他们看的时候,
“三楼,304号室。说是如果是家人的话可以看望并留宿。”
从柜台回来的他喘着气说道。家人——这一点不用那么强调也可以的,梢不禁苦笑。
要去三楼的话,从现在梢他们的位置,比起楼梯乘电梯要更快,但是,
“想要 走楼梯。”
梢这么说道。他愣了一瞬,是领会了梢的想法吗,“那就走楼梯吧”,他立刻很自然地同意了。稍微,想要一点时间。
两人在楼梯上缓缓地向上走去。
走在稍微前面一点的他,似乎在配合可以说走的很慢的梢的脚步。梢对着他的背影说,
“刻人君。”
“嗯?”
“谢谢呢,很多很多事情。”
这么说来,好像在卡拉OK也说过完全相同的话。那个时候是带着客套的语气稍微道谢,而现在是完完全全发自心底的话语。
但他到底知不知道梢的这番心境变化呢。
“没事的。这种事情挺习惯了。”
也是和当时几乎一样的回答。因为别人的任性而陪着跑这么远,明明这种事情不会经常发生的。
(谢谢)
在心中又说了一边。这样像谁道谢可能也是第一次。
花了相当长时间,终于来到了三楼。这时,
“刻人——!”
楼下传来了这样的声音。
“!”
梢的身体僵直了。
“刻人————!”
终于,他来了,作为“天敌”的他。白天虽然放跑了自己,但这次是认真的吧,要把梢身体中的那个东西从梢身上切除掉。
“自己已经到了 在通知我们这件事情吗。”
他从楼梯扶手间往下看去,这么喃喃说道,然后转向梢。
“梢去病房。”
“但,但是”
不可能不明白这句话的意思。
“好了。最坏的情况也能绊住他一会儿。反正无论如何也得做个了断的。”
最坏的情况。梢的脑海里浮现起之前在车站毫不犹豫就转向轧人的相反方向的刻人,以及他被小刀划了一下就失去意识的情景。完全,没有胜算。
“那,那我也”
本来他的敌人应该是自己,没有兄弟相争的理由。利用刻人的念头早已从脑海中消失,只是想着两个人要比一个人强一些,梢打算用手贴上耳机,
“不行。”
他迅速地抓住了梢的手,用强有力的眼神看着梢。
“被哥哥划到一下就完了。不管梢再怎么强,也不能让你冒这样的风险。”
不容置否的语调。他的想法也能明白。为了不让轧人和梢战斗而一路帮梢逃到了这里,不惜和自己的哥哥对立。
作为没有关系的他人,明明只要把含有巨大危险的自己赶快交出去就好了——
对于更不愿意去病房了的梢,他的表情突然缓和了下来。
“我只是,在帮梢离家出走而已哦。”
用沉稳的声音这么说着。
“因为梢说想见自己的妈妈,所以把你带到了这里。梢身体里的那个东西啦,天敌啦,世界会怎么怎么样啦,这些都无所谓。因为,这些事情我从一开始就不知道。”
(不可能 不知道的)
但梢什么都没说,只是低着头。他继续用温柔的声音说道,
“我只是暖场的而已,大概是为梢和哥哥的接触稍微铺垫一下的程度。对于梢身体里的那个东西我连敌人都算不上,是个到了关键的地方完全没有戏份的小配角。但是——”
他摘下了眼镜,露出强有力的眼神。
“正片开始前我就会让一切结束。”
正片开始前就让一切结束。这么作的话,大幕就不会拉开,不会让它拉开。什么都不会开始,什么都不会让它发生,比如关系到世界命运的战斗之类的。
这次的事情,全部都会以“普通的”离家出走而告终。
正片开始前我就会让一切结束。
梢原本以为正义使者是更加光辉华丽的角色,被万人称赞景仰的家伙。所以,有一天这样的家伙一脸了不起的样子出现在梢面前的话,还真想给他一发火球尝尝,甚至这么想过。
但是,面前的他正要为梢而战斗,谁也不会承认他,谁也不会称赞他。必然的。因为梢本来是应该被打倒的存在。
所以至少一个人也好,需要有谁来支持他——
“——”
回过神来,梢已经走到他身边,握着他的手说。
“一定会赢。”
“哎?”
梢握住他的手低着头像祈祷一般——不,实际上就是在祈祷。
虽然这是在没有戴耳机、也没法和神明大人对话下作出的,完全靠不住的预知。
“绝对,会赢的。”
他赢了之后,什么就都不会发生,梢和轧人不会战斗。想要看到,这样的未来。
“因为,不翻到最后一张牌是不知道谁输谁赢的啊!”
回过神来,声音已经开始颤抖。梢忍着眼眶里即将溢出来的东西,只是低着头紧紧握住他的手。
“”
不知道这样过了多久,可能实际也没有多长。
梢的呼吸平静了下来,他轻轻地放开了梢的手。抬起头来,看见他微笑的脸庞。
“知道了。绝对会赢的。”
对着清楚地作出宣言的他,梢仍然低着脑袋小小地点了下头,然后嘶地吸了下鼻子说道,
“我也会加油的。”
“哎?”
“加油不把这副身体让给那家伙。”
从心底里这么想还是头一次。“那个”从很早以前开始就和自己形影不离,没有它的话应该活不下去,就是所谓的一心同体。但是现在——
“然后的话 就和刻人所希望的一样,变成什么都不发生了吧?只是作为普通的离家出走画上句号。这样的话,我也要努力。”
他在短时间内什么都没回答。梢觉得自己脸上肯定已经不成样子了,没办法抬起脸来,只是这么低着头祈祷他能接受这番话。
“知道了,我们各自加油吧。没问题,梢的话能做到。”
果然是变成了很像他的风格的直来直去的说法,但这句话悄悄地进到了梢的心里。
“刻人君,我呢”
梢正这么说道,噔噔噔,有人登上楼梯的声音传来。梢身体僵住了,正义使者来了。
“这里可以了,你快去吧。”
“ 嗯。”
静静地听从这个声音,梢转过身去。
已经,不能再犹豫了。不能再指望谁牵着自己的手了。
“梢,”
对着正准备迈开步子的梢,他没有回头这么喊道。
“别说什么自己不被人爱着啊。这种事情,擅自决定是不行的。好好地见面、谈话以后再确认吧。如果真的被妈妈说了什么很过分的话——”
说到这里,他微微回过头,露出少许恶作剧的笑容。
“那个时候,就借用那个‘神明大人’的力量,管它是毁灭世界还是什么都去做吧。我不会阻止的,要做的话干脆就做的华丽点。”
“——嗯!”
梢浮现出满面笑容,这次终于跑了出去。
真是的,多么邪恶的对话啊。但是这样一来,就完全不感到恐惧了。不安早已不知道被吹去何方,心中只有一片晴朗,无论前方有什么等着自己都不害怕。因为——
(我才管不了那么多呢!)
因为,自己手中正握着整个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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动真格的兄弟打架,这是第二次吗
爬上楼梯,弟弟正站在走廊上。
他像是阻止我往前走一样堵在那里,再往前就会碰到梢了。看着爬上楼梯的我,刻人这么说道,
“这里,不会让你过哦。”
“我猜也是啊。”
我不禁露出苦笑。(ここを通りたくば——ってやつだ。中间漏了这句,真是是看不懂求指点)他老老实实地等在这里。我耸了下肩,指了指天花板。
“去屋顶干吧。在这儿开打的话既会打扰病人,也会被护士赶出去吧。”
“”
对于我意外的提议,刻人露出了惊讶的表情。虽然他似乎在拼命动脑筋思考这是不是陷阱,但看到我很干脆地转过身走上通向屋顶的楼梯后,也慢慢地跟了上来,仍然保持着绝对不让我去梢身边的架势。
“呐。”
一边爬着楼梯,我一边向刻人搭话。
“”
没有反应,是表示自己对于说服的话语没有回应的意思吗。实在没有办法,我望着前方一个人开始自言自语起来。
“那个女孩身上的东西,说是非常糟糕哦。”
“”
“虽然现在还呆在她身体里挺老实的,但真正觉醒成为完全状态的话可就不好办了。”
“”
“这样一来,我就没办法了,只能找小七姐解决。”
“”
“但那就不知道这颗星球有没有办法承受住小七姐和它的战斗了。真是好笑吧,根本没法想象啊。真是的,太背运了。”
“”
“但是,我的话有可能在事情发生前阻止它。”
“”
“虽然不知道能不能行,但我会试着切离那个女孩和她身体里的东西。能把她带到这里来吗。”
“”
刻人果然还是一言不发,他心中应该已经有答案了。
真是没变啊,这家伙。
认真、顽固,一旦下了决定就绝不改变,无论到哪里都是一直线地——
大概,在这家伙的固执面前,世界和平什么的也得往后放吧。这家伙狭窄但无比耿直的瞳孔中,除了眼前的事情意外什么都看不到。
哎呀这家伙,真的,好厉害啊。
呼,我大大地吐了口气,闭上嘴继续爬楼梯。即将到达楼顶的门的时候,
“呐。”
我再次向他搭话。虽然刻人还是不回答,但我继续说道,
“那个时候,没和你一起埋了小猫,抱歉啊。”
刻人的足音一瞬间停了下来。
“没事的。”
一句话。
只是短短的、不经意的一句话,但这样一句话就让我感到满足。
一直一直想要说的事情。接下来无论变成怎样的结果,只有这件事情想要先说出来。
就这样楼梯终于迎来了尽头。面前是厚重的铁门,我使劲打开了它。
一阵令人舒爽的风迎面吹来,星星开始闪烁的夜空占据了整片视野。真是打架的绝佳日子。
一边感受着微微带有树木清香的风,我将手伸入了怀中。看到这一幕刻人立刻绷紧了身体,但我把取出的刀子拿着刃端交给了刻人。
“一瞬间就分出胜负太无聊了啊。”
因为你大概不会服气吧。
“稍微让你一点而已。”
要让你输得体无完肤心服口服。
“只是,如果我赢了的话,我就抢回刚才交给你的那把刀,用它去切那个女孩。可以吧?”
刻人交替看了看手中的刀子和我的脸,终于点了头。
“我赢了的话,希望你什么都不说就这么撤退,保证无论接下来发生什么事情,都不会用刀伤害梢。”
“这种事情赢了我再说啊。”
“那么现在就赢过你。”
听到这明确的胜利宣言,我口中漏出了笑声。
将手插在口袋里就这么走到屋顶的中央,我回过身与弟弟对峙起来。
“你就试试看吧小色鬼!试着从正义使者那里保护你女朋友吧!”
我沉下腰摆好架势,脚一蹬地。
“上啊——!”
兄弟干架,说不定这是最后一次了。
“吃我一招!”
啪,啪!我的拳头连续两发打在刻人脸上,几乎同时产生效果。
“!”
再怎么没事,被结结实实地打在脸上也不会完全不畏缩。不过不愧是打架经验丰富吗,刻人仅仅畏缩了一瞬间,几乎没有任何硬直就嗖地朝我伸出了手。
“太慢了。”
但这种仅凭条件反射作出的莽撞的反击,没有轻而易举被它击中的理由。
刻人的手抓了个空,这时我已经后跳退了一步,等到他的攻击势头已去的时候,我又一蹬地再次缩短了我们之间的距离。就这么趁着突进的势头,
“呜啦!”
朝着刻人的胸口一直线地踹进去。这是之前放倒了J的、用脚后跟击溃对方腹部的浑身的一踢。
“啊!”
刻人的口中第一次漏出了呻吟声。这是当然的,吃了这么一击,一般人可不是昏过去就能完事的。刻人再怎么结实,这样的攻击带来的伤害也绝对不轻。
搞定了吗,一瞬间这么想的时候,
“呃!”
刻人却没有倒下,而是叉开双脚使劲站住。看到他瞳孔中闪烁着斗志的光芒,我反射性地往后一跳。一瞬之后,刻人试图抓住我的手再次扑了个空。
这是何等的毅力啊
我看着眼前的弟弟,一半感到佩服,一半觉得这家伙真是没救了。
“哩啊——!”
刻人朝我猛突过来。虽然势头和魄力很猛,无奈没有速度。我再次让刻人的双手落空,
“嘿。”
早一步跳向空中避开攻击得我,像是在空中漫步一般在刻人的后脑勺上踩了一脚。
刻人向前倒去,发出了额头撞地的声音,我在他后方无声地着陆。
“可恶!”
按着脑袋站起来的刻人的视线,与越过肩向背后看去的我的视线撞在了一起。
切,我咋了下舌,这结实程度真是服了他了,后脑挨了那么一下竟然能立刻站起来。
但是,他的脚有点摇晃,伤害有实实在在地在累积,总有一刻会到达极限。
说到底,刻人根本不可能打赢我。
刻人的力量与耐久非常厉害,这一点上远胜于我,但与之相对的,完全跟不上我的动作。无论力量再怎么强,打不到人就没有意义。
以前,我因为早上的占卜之类的原因被刻人侥幸逮到打败过一次,但侥幸是不会一再发生的,这次我也有意识地避免这种情况。
一点都不会大意,一瞬也不会给对方攻击得几回。完全的一击脱离,慢慢地消磨对方的体力。对方有100攻100防的话,我在被100伤害的攻击打到之前,就会用只有1点伤害的攻击击中对方100次。
就算让我宣言也可以,刻人连万分之一的胜算也没有。
所以——
“哒——!”
刻人蹬地缩进了距离。这是至今为止最快的一次突进,但我以快之数倍的速度飞了过去。趁着势头放出的一击飞踢正中刻人的头部。
“!”
这本应该是造成脑震荡都算轻的了的一击,但刻人只是后仰了一下,瞬间瞳孔中再次燃起战意,朝空中的我伸出了手。
空中的我无法轻易采取行动。刻人的脸上浮现出得手了的神情。
“哪会一直被你干啊!”
对,现在这个情况下刻人对我能做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作好受伤的觉悟,忍下我的攻击,瞄准我攻击的间隙。
刻人的手载着胜利的希望,向我伸来。
“”
但是,我无比冷静地看穿了他的动作,在空中轻巧地一扭身,将将躲过了他的手。与此同时,用刚才没有参与飞踹的左脚踢开了刻人的手。
“骗人吧!”
视野的角落里捕捉到了刻人因为惊愕而扭曲的脸,我以刻人被我踢到的手腕为轴,在空中转了一圈,
“真遗憾啊。”
绑!毫不留情地踹向他的头。这次刻人终于没有站住,而是被吹飞滚了出去。
——所以,该放弃了,刻人。
=============================================
梢一边跑着,一边盯着之前被他抓住的手腕。
好热。
是在阻止自己戴上耳机的时候抓着的。这么想来,在停车场的时候也被他哥哥刻人抓过,那时候的感觉清晰地浮现出来。
这两个人果然是兄弟啊。
到达了304号室,这里不是单间,而是走廊角落里一个偏僻的四人房。房门旁边的墙上贴着有点脏的姓名标签上,只有“平泽惠美”一个名字。
(啊啊)
手放在门把上就这么不懂了。与自己不同的姓氏仿佛是那样遥远的存在,在拒绝着自己进入这里。
即使这样,梢也不能退缩。为了完全不顾梢身体里的那个东西、把梢带到这里来的人,也必须前进。
下定决心打开房门的瞬间,楼上传来了有什么东西激烈撞击的声音。远处的护士用怀疑的眼神看着天花板,梢则对声音的来源心知肚明。
(正在战斗)
绝对会赢,刚才梢这么说了。
这是她进行的“预知”。既然如此,作为“神明大人”就不能
让它落空。
梢用手摸上了头上的耳机,那是将自己和“神明大人”这个称呼的根源存在唯一联系起来的道具。
但是说实话,即使现在梢也不觉得自己身体中的“那个”有多厉害。因为,从很久以前开始就一直形影不离,是无论何时都在梢的身边的存在。
大概,没有和他在一起的话,梢几乎不会抵抗就会把身体交出去了吧。这既是当初约定好的,也有点对于至今为止维持自己的生命、陪伴在自己身边的一点报恩。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不能把这副身体交出去。虽然不能交出去,
(但是,如果是那么厉害的东西的话)
觉醒已经接近,不交出去的前提是梢能靠自己的意志抑制住它。
不会说想再成为一次神明大人这样的话,不是神明也没关系。只是这一瞬间,像以前一样再次——
“拜托了!”
有生以来第一次从心底,梢为了别人而贴紧了耳机。
=================================================
“哈啊,差不多该给我倒下了吧,你这家伙!”
已经不知道打中了多少次攻击了。我虽然毫发未损,但也气喘吁吁。
刻人全身都破破烂烂,仅靠着最后一口气站在那里。
攻击不可能没有效果,伤害应该实实在在累积起来了,脚步应该不能动了,已经接近极限。
但是,这极限绝对无法到达——
“切!”
如果在这里心急了准备一口气决胜负了,那才真是正中刻人的下怀。虽然刻人的眼睛失去了焦点,但深处的光芒绝对没有消失。
冷静下来啊我,不是决定好了不能有一点大意,把一击脱离贯彻到底吗。
但是,不用刀子果然是个败笔,不该耍这个帅的。之后被弟弟怎么责备都无所谓,刀子一划赶紧把事情搞定才是正道。现在花了这么多时间,当初完全没有想到刻人竟然这么耐打。
我扫视了一下周围。即使没有刀子,只要有什么可以用来切出伤口的道具,虽然效率可能不高但多少能发挥出一点我的能力。就在想有什么东西可以用的时候,
“哎?”
刻人的嘴里漏出了声音。
像是突然被人喊道名字一样,刻人抬起头来,然后像是在找什么一样来回看着四周,接着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视线在虚空之中飘荡。
——怎么回事?
刻人的样子很奇怪,不妙。大概是对脑袋打的太多了。果然已经是极限了。
硬撑也给我有个限度啊!
没办法了,想办法下一击解决战斗吧。我这么下定决心,接近了视线仍然在空中的刻人。
一瞬间我从刻人的视野中消失了,虽然只是单纯利用高速绕道了他的视觉死角,但刻人的眼睛应该是跟不上的。
到底会从哪个方向攻过来呢——让他产生这样的犹豫,一瞬间使他的判断能力下降,让他作出莽撞的攻击。这样打中的几率简直是微乎其微,完全是撞大运——
“呜哦?!”
发生了意料之外的事情,刻人的手嗖地一声切开风,朝着完全处于右后方死角的我抓来。
“呃!”
修正轨道也已经不管用了。我撇开刻人的手,并以接触的地方作为基点在刻人头上一个空返,没有进行攻击就这么在刻人后方落地了。实在是过于吃惊,没有了攻击的念头。
刚才那是,什么啊
刻人那边也一脸惊讶地看着自己的手。刚才那一下就是如此精确的攻击。如果说是凭着运气和直觉发出的,精度也太高了,刚才他的手简直像是能看到我一样朝我胸口袭来
不不不不,我摇了摇头。
纯属侥幸。肯定是看穿了我从视野中消失、再从后方逼近的习惯。根据这个抓住时机,碰巧作出了完美一击,除此以外就什么也没有了。觉得他好像看到了我什么的,我怎么会有这种想法。之前曾经被打倒一次,肯定是因为这个而变的疑神疑鬼了。
我挥去杂念,再次靠近刻人。
这次不仅仅是从视野里小时,而是不断地用侧步在刻人周围高速逡巡。由于高速奔跑中发出声音,刻人的意识一定被吸引住了。
前后左右,到底从哪里攻来?刻人会难以判断吧。一边迷惘,一边还必须做出决断。但是,答案不是这些当中的任何一个。
“嘿!”
正上方。
我从刻人的头顶进行进攻。和刚才避开刻人攻击时候蹬他后脑的动作不同,这次是像是要把人脑袋踩扁似的一踹。虽然攻击稍微有些危险,但为了将刻人一击打倒,这种程度还是必要的。
刻人仍然没有注意到。虽然可能会注意到我的影子,但抬头的时候就已经迟了,我脚踹下去的地方是后脑还是正脸没有太大区别。
我的脚正急速接近刻人的后脑勺。但是,就在击中前的瞬间,刻人动了。
“哎?”
我不禁漏出声音。在我的攻击即将命中的时候,刻人横向移动避开了,完全没有往上看。
我的脚虚浮地刚一落地,就传来了刻人的手迅速逼近的声音。我慌忙往后退去,刻人的指尖擦过我的衣服。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怎么回事啊
我这次完全陷入困惑了。刻人的反应很奇怪。刚才也是,就算感觉到了我会从上方攻击,抬头的动作也是必须的。否则的话,那么完美的回避时机是无法做到的。不仅如此,如果刚刚刻人的动作再快那么一点的话,我在空中就会被抓住。
我看向刻人,他虽然仍然露出觉得不可思议的表情,但之前失去焦点的眼睛已经露出了清晰的光芒。
那是找到希望、取回自信的光。明明刚才已经只剩最后一口气了。
但是,我注意到了一件奇怪的事情。
刻人的视线没有看向我。
不,身体和脸虽然是朝着这边的,但意识没有放在我身上。像是和自己身体内部说话一样,又好像是和谁在打电话一样——
打电话?
这个瞬间,我的脑中闪过小七姐的一句话。
——战斗中最重要的事情就是注意对手的动向。根据这个能预测到“之后的之后”就不错了,但理想情况是预读到“之后的之后”的再之后会发生的事情。这种事情做到极致,对手怎么做、自己又怎么做,这样的情景就会啪地浮现在眼前。这样一来,之后只需要照着浮现在眼前的情景依葫芦画瓢就行了。嘛,前提是身体会照着想象中那样行动就是了——
我在状况好的时候也是能预读的,在预想到对手下一步动作的前提下采取行动,但无法像小七姐那样形成明确的情景,仅仅是在一瞬间按照想法进行行动,而且也会有读错的时候。
但是如果,刻人能看到小七姐所说的那种情景的话。
‘啪地,未来的情景会浮现出来——’
梢曾经说过的话在脑海中响起。
但那应该不是随时随地想看谁就看谁的,梢自己这么说过。而且,梢根本不在这里,刻人根本不可能看到这样的——
如果说是传过来的呢?
但没听说过梢有这种类似心灵感应的能力,也不觉得她有所隐藏。像是事到如今觉醒新的能力什么的
“能看见”
刻人喃喃自语道。
“能看见,也能听见哦。”
他像空无一物的空中笑道。
“不可能吧”
是因为梢的“觉醒”接近了吗?能力因此获得跳跃性的提升。不过,对如此瞬息万变的战斗进行正确预知、再通过心灵感应传送什么的,
也太扯了吧——!
情况开始往我无法掌控的方向发展。
“呜噢噢噢噢噢噢噢噢!”
我发动了最后的攻击,全力蹬地以最大速度冲了过去。不带任何伎俩、毫不留情、全力全开的直踹。我的脚大概也不会完好无损,但管不了了。抛开一切,如流星一般在空中飞驰。这你要是能看穿就有鬼了!
给我打中啊!
这么想来,我在如此祈祷的时候就已经败了。
刻人以完美的时机避开了攻击。
“什”
我的脚踹了个空,随后刻人的脸上哔地裂开了一条缝。
下一个瞬间,无比的冲击在身体中回荡,像是曾经感受过的、要把五脏六腑全部搅乱一样的冲击。不,比那时的还要厉害,我简直要把内脏全吐出来了,这样的冲击。
被抓住了。
在避开我攻击得同时,刻人精确地抓住了在他身旁高速飞过的我。伴随着我的衣服裂开的声音,刻人带着我的身体一同转了一圈,像是为了不被我的速度带跑、以及防止我受到更大冲击一样杀住了势头。
(这家伙!)
然后刻人大幅度地回转身体,把我举起到他的头上。一瞬间的浮空感,无重力状态。刹那之间看到了夜空。
刻人的战法无比简单——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把我的身体一直线地向下摔去。
——不管三七二十一、百万吨的一击。
我眼中的天空,碎裂了。
咚!粉身碎骨的冲击从背上传至全身。
“呃啊!”
口中发出了从没停过的声音。
视野一里片白色,然后突然一下又完全黑掉了。身体中力量正急速地散去。
类似于强烈的睡意一样的感觉把我的意识拉向深处
寂静包围了我。
“赢了?”
终于,混杂着喘气声的刻人的声音随风飘来。
就在那时。
“—— 还没完。”
“哎?”
刻人吃惊地回过头,但已经迟了。我从刻人身后架住了他。
“别以为怪力技能是你的独家专长!”
我霍地起身,从刻人身后牢牢架住他,手紧紧箍住他的腰。头上不断流出的血液进入眼睛有点难受,但我毫不在意。
“啊!”
“好——嘞,十几年没这么抱过你了哟!”
不管吱呀作响的身体,我用尽剩下的全部力量,毫不留情地把亲爱的弟弟举了起来,然后就这么往后全力一贯。
“啊,哇,呜哇!”
“老哥输给弟弟那也太逊了啊啊啊——!”
轰!不输于刚才刻人那一击的巨响与冲击传入我的耳朵和身体。
手腕上传来实实在在的手感。
胡乱的一击背摔。 (译注:原文バックドロップ,反正就是摔角那个经典技能你们懂的)
考虑到之前的伤害,加上现在这下是脑袋着地,就算是刻人也应该没法站起来。
确认到刻人的身体失去力量,我从他腰上抽回了手。随即,身体无力地崩落下来。
“嘿 嘿嘿”
看着完全失去意识的刻人,我颤抖着肩膀笑着。总而言之先笑一下。
“嘿嘿嘿,嘿嘿嘿嘿嘿嘿嘿嘿嘿嘿嘿嘿嘿嘿嘿”
像是抽筋一样,我一阵一阵笑个不停。
“啊——啊”
视野和身体摇晃了一下,我倒了下来
在那之后,不知道失去意识了多长时间。
突然,一阵无以言喻的恶寒袭来,身体一震的同时睁开了眼睛。
夜晚的黑暗包围着我的身体,天空中闪烁的星星映在我的眼帘之中,看来应该没过多久,最多也就二、三十分钟吧。
我在屋顶的地面上感受着夜晚的凉风,视线朝旁边瞟去。
“你这家伙也太结实了吧”
“只有这个 是优点啊。”
刻人站了起来。
虽然头上流着血,但脚步却很踏实。受到的伤害没有使他的眼神变浑浊,对着那一如既往澄澈的视线,我张开唯一能动的嘴说道,
“要来了哦。”
“我知道。”
下个瞬间,刻人视线的前方,屋顶的门被人打开了。
啪,啪,啪,伴随着拍手的声音。
‘——干得漂亮,少年。’
既是梢,又不是梢的声音。
那家伙用从高天之上俯瞰地上之民的视线看向我们,浮现出无所畏惧的笑容。
‘别露出那么可怕的表情。帮我打倒了“天敌”,我可是很感谢你哦?’
虽然很不甘心,我的身体已经一厘米也动不了了,意识也在急速褪去。但我没有丝毫的不安,好好干啊小色鬼,用这句话送走弟弟的背影。
‘没想到最后站着的竟然会是你,少年啊。’
无论面前是什么,那个背影都绝不动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