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总觉得无法接受耶!」
赌场区出口也有兑币处,我和铃真在那边听了将赌场代币换成点数的方法。
我换得198点。如一开始的小丑所言,几乎都是打倒杰克所得。如此也罢。
可是,铃真明明在最后的游戏得到王冠,却只有180点。也就是只有最初给予的赌本纳入计算,不包括为挑战女王准备的100代币。
因此我抗议,无法接受这样的规则……
「我不在意啊。」
但当事人却干脆地回答,还快步离开兑币所。
「不,可是……」
「……他本人都接受了,那也无可奈何。」
我想留住铃真反遭桑田劝戒,最后我也离开赌场。
刚走出赌场,外面感觉相当安静,一起出来的两人组的对话声听来也格外清楚。
「我问你喔~刚才的射击游戏,你有观战到最后吗?」
「啊~……嗯。最后他们连秘密关卡也过关了~」
「咦~!很厉害嘛!见证了世纪的瞬间!咦?你的表情怎么那么消沉?」
「那个啊~游戏结束后我偷看小隔间,里面什么人也没有,只有一些绷带。」
「这算哈……恐怖传说?机器故障?」
但游乐园特有的喧闹声渐渐回到耳中,别人的会话逐渐远去。
「……不提点数,土产的问题你想怎么解决?」
我追上铃真后问起此事。
「嗯~希望不会没得找?」
铃真的回答像是说没得找的话,两手空空去也无所谓,但我得负部分责任,因此不能答应。
「要有是地方可弄到手就好了。」
「前面有个餐饮区,说不定也有土产区?」
桑田繁忙苦思的我提出点子,但一听到土产区,某个红色影子就闪过脑海。
「说到土产区,我猜卖的会是水豚红战士周边商品。」
铃真似乎也想到这个可能,摸摸手腕上的红护腕开口,我默默点了头。
「水豚红战士?」
另一方面,桑田似乎还没遇见那只可恨的啮齿类动物,不解地歪着头。
「那玩意造型非常不可爱,不适合当作土产。」
我皱眉说明,让她暂时接受。
「不管里面装什么,只要放进像送土产的包装袋就好,装水豚红战士也无所谓吧?」
然而铃真轻松地提议。会打包石头当礼物的人,大概就是那么漫不经心。
听到袋子让我突然想起来,从书包中取出刚才从吊娃娃机拿到的奖品——不是人偶,而是小钱囊。
「在这袋子里面装进像土产的东西就好了……」
我打开小带子,里面是一块小小的指南针。
「怎么看都是普通的指南针。」
「嗯,这种东西怎会放在吊娃娃机的奖品里?」
桑田探头看着我的手边表示,正如她所说,银色的指南针没有任何装饰,微妙的奖品令我叹了一口气。
虽然说只要表面上符合礼物的形式,指南针也不能当成土产吧。
「指南针吗?还不坏,很实用。」
我如此认为,铃真的判断却出了错。看看他的脸,好像也没有说谎的样子。
「那你暂时当成土产带着吧。」
「不过,这是多加良拿到的东西……没关系吗?」
我把袋子连指南针塞到他手里,铃真来回看着袋子和我歪歪头。我知道他又开始思。品的价值,总之先点点头:
「我想给你。而且东西是因为你的建议才吊到的,本来一半便算是。」
「……我先借用了,虽然不知道……这块指南针会带我们到哪里去。」
我接着告诉铃真他也有所有权,他老实地接受,脸上浮现恶作剧似的笑容。
「那么……你们要直接去下一个游乐设施吗?」
桑田此时询问,我和铃真面面相觑。
救出灰谷的过程中,她从笹世那边问出入会仪式一定程度的情报——至于她们之间是怎么讨论(交易)的,被桑田的冰之微笑带过不得而知——也理解我们挑战的游戏,没有问题。
问题在于我随着谈话不经意地前进,却一瞬间搞不清楚这条路是不是通往下一个游乐设施的路线。
我发觉后慌忙环顾四周,铃真也模仿我东张西望,桑田傻眼地叹息。
「刚才我也说过……一直往前走的话会到餐饮区喔。」
不过,她最后温柔地告诉我们。
「谢谢。」
虽然有点丢脸,我仍郑重道谢,桑田什么话也没说地摇摇头,大概是替我着想。我这么解释她的沉默,回想先前默背的介绍牌。
我想起餐饮区之后是下一个游乐设施时……
「啊……好香~」
铃真被油炸的香味吸引,摇摇晃晃地走了过去。
不过嗅觉受食物香味剌激的人不只他,我也朝传来香味的方向看去。
于是我发现餐飮区近在眼前,朝都还站在入口。
「先填填肚子,再去下一个游乐设施如何?」
看到朝都以脚尖敲打地面,就知道他等我们等得不耐烦了,但我还是这么提议。时间将近十二点,我们一早就开始不断行动,差不多也该休息片刻了。
听到我的声音回头的瞬间,朝都露出愁眉苦脸的表情,不过立刻用帽子挡了起来。
「不快一点的话,赶不上『茶会』。」
朝都没能隐藏语气里的不悦。
「我认为又饿又累地到处跑,效率反倒更差吧?」
我走近烦躁的朝都,用他喜爱的理论说服道。
「对呀,游戏看来不只是体力对决,动脑筋可需要糖分。」
「……我肚子也饿了。」
再加上桑田温柔的台词,铃真仿佛忘了先前的争吵般开甜嘴唇。
「……连铃真都这样说,我只好奉陪。」
虽然拖出铃真,但他最后接受了我的提案。
在餐饮区的大型帐棚下,并排设了五花八门的摊位。
不过,种类与祭典上的摊贩风格不同。贩卖甜甜圈与汉保心的摊位与其说是豪华更接近华丽可爱,在我眼中宛如异国。
「真漂亮。」
大概是身为女孩的关系,一旁的桑田置身于这这样的空间率同意,目光各自游移不定。
「欢迎光临!要来份黑猫松饼吗?」
但是,我转开的视线却发现一张熟悉的脸孔。
「羽黑!」
「花南?」
桑田维我之后,唤出漆黑头发一如往常梳成麻花辫的娇小少女名字。
「是!要点菜吗……哇哇!」
少女——羽黑花南抬起头,在发现我们的同时强烈动摇。
她大力摇头,两手慌张地前后挥舞,头上的黑猫耳朵发箍也跟着摇晃。幸好她不是戴水豚耳朵,但慌乱的动作在狭窄的摊位里做来危险至极。
「羽黑喵!我正在用火,别乱动!」
「是!对不起!」
同样带猫耳发箍的女性准确的提醒让羽黑停止挥舞双臂,我和桑田松了一口气。
「……啊,在这种地方遇到你们,吓我一跳~」
于是,她终于对我们开口。只是面对着还面红耳赤的羽黑,我和桑田仍未从惊讶中醒来。
「……她称呼你羽黑喵,是因为戴猫耳吗?」
「今天游乐园还雇了打工的人手。」
我们直盯着羽黑的期间,铃真做出推测歪歪头,朝都说出不知从何处得来的情报。
朝都的低语让我大致明白羽黑在此的理由,却更能认同铃真的话,显见猫耳的冲击度更强。
「这样啊,花南正在打工吗。黑猫耳朵实在很适合你。」
桑田接着对羽黑如此说道。她不仅比我更早从惊愕中清醒,还有余力开玩笑,日常有锻链身心的人就是不一样。
但是,身为下任学生会长的我也不能输。
「唉,在理事长脚下打工大概不会违反校规,不过你为什么又要打工?」
我舍弃刚才为止的惊讶如此问她。羽黑不仅住宿舍,家里还给她一定的生活费,应该没有缺钱的烦恼。
「呃,一半是特务任务的训练,另一半是我想自己赚那个和这个的饲料费。」
听到理由后,我意会过来。羽黑想负起责任,好好养育那个和这个——我们以及羽黑的姐姐在她生日时送的天竺鼠。
看到她挑战「黑猫」以外的工作,目光投向新世界,我很高兴。
我的嘴角在不知不觉间浮现微笑,慌忙捣住嘴巴免得吓到周遭的人。
「美……美名人,怎么了?你振作点!」
然而,早一步看见我笑脸的桑田像受创般摇摇晃晃,同时捣住额头。
啊,桑田,抱歉。我的笑脸还是那么凶恶。不过足以击倒桑田万能流的代理师傅,从某种意义来说或许是最强的武器……嗯,虽然我一点也不开心。
「你说你是特务吧。也就是……忍……忍者!那对耳朵是飞标吗?」
当我自己的绝招(?)都快害我受创时,铃真开口。
对于我想要忽略的地方,铃真却反而听得很清楚,眼睛闪闪发亮,让我感到有些无力。
「怎么可能,那是她的角色设定。」
相对地,朝都冷静的吐槽却想太多,铃真垂下肩膀。
「……羽黑,难得在这里碰面,我买个松饼吧。给我们一人一份原味的……总共四份。」
羽黑没法回答他们,我有片刻烦恼着该吐槽谁,最后决定两边都假装没听见,向羽黑点菜。
「嗯……好的!由我请客。」
「羽黑喵,请客是禁止的。」
羽黑和我做了同样的选择,想展现大方的一面,却遭到刚才那位店员阻止。
「对……对不起、对不起!」
羽黑慌张地向同事与我低头道歉,每次一动她头上的猫耳便前后摇晃,惹得我很想笑。
不过身旁的桑田好不容易才振作起来,我勉强吞下笑声,喉头咻咕作响。
「秋庭同学,想笑我就笑吧。」
因此被羽黑识破。想耍帅却失败的她闹别扭地扬起眼珠瞪着我,但当然没有胜过我的气魄。
「不过,为什么是猫耳?」
我略过羽黑的视线,这回换成桑田问她。即使用手按着凌乱的发丝,桑田脸上已不见半点刚才的动摇。
「啊,是的。听说连猫耳也是制服的一部分。」
羽黑停下做松饼的手——其实只是把卡士达奶油夹进饼里——指向身上的淡粉红色衬衫式连身裙、黑色围裙制服。
虽然羽黑没有发现,我和桑田却理解经营者的嗜好——这是外面来的一我想不是理事长——面面相觑,轻声叹息。
「来,各位久等了。一共600圆。」
对话之间,羽黑已将松饼装好递到我们面前。
「嗯,我知道了。各位,这一摊由我请客。」
虽然阮囊羞涩,但羽黑主动开始打工的志气鼓起我的干劲。
「真的吗?真高兴!」
「可以吗……那我不客气了。」
铃真和桑田坦然接受我的提议。
「一个105圆对吧。」
然而,唯独朝都从腰包里拿出钱包,想给我钱。
「不用了,这里由我付。」
「不,我不想在这种地方欠人情债。」
我摇摇头重复一遍,但朝都一脸认真地回答,不肯收起钱包。
「这点小钱哪算欠人情债啊。」
尽管该省则省,但我绝不算小气。
「既然你认为只是小钱,由我付也行吧。」
但朝都扯着歪理从钱包掏出零钱,准备直接交给羽黑。
「羽黑,我会付。」
我轻轻抓住朝都的手阻止他,告诉手足无措、视线在我们两人间徘徊的羽黑。
「不,我付!」
砰!当朝都和我较劲似的拉高嗓门时,有人重击砧板。
「总之,请派一个人付钱迅速结帐。如果再继续在店门口争执的话,我就通报你们妨碍营业,客人。」
敲砧板的是先前一直指导羽黑的女性,面对她充满气魄的营业笑容,不只是我们,连铃真和羽黑都停止动作、脸颊抽搐。
「……她好像什么人。」
唯有桑田托腮沉思,如此呢喃。
「羽黑,600圆给你。」
我匆匆把钱交给她,抱着松饼从摊位前退至附近的长椅。
「如果你不肯收钱,松饼我不吃了。」
朝都坐在长椅上这么说,我只得无可奈何地收下他那份钱。
他似乎感到很畅快,我却觉得他的性格不懂变通。
我也是一板一眼的人,对于应变却很有自信。不过,我总觉得朝都缺少这样的部分。
早上因为他还从容不迫而不显眼,如今却一点一点逐渐显露出来。他胸前的绒毛或许也是因为无法在死板的朝都心中顺利扎根,才会缩成小小一团。
「美食当前却面有难色,才是最没礼貌的。」
看着朝都胸口的绒毛,我似乎在不知不觉间沉下脸。
桑田的声音令我赫然抬头,松饼已放在长方形简易餐桌中央,茶也倒好了。
「桑田小姐还替大家准备了茶,快点吃吧。」
「我也认为趁茶还没凉之前吃掉比较好。」
看来桑田今天也带了茶出门,面对装在纸杯内依然芳香的红茶,不只铃真,连朝都表情也变得柔和。
当然,我也不例外。
「嗯,说得也对。我开动了。」
「我开动了。」
三人继我之后开口,各自朝茶与松饼伸出手。
我含了一口茶,拿起松饼。本来不解为何要叫黑猫松饼,拿起之后马上明白。
松饼外侧的饼皮烙着小小的黑猫脸。饼皮折成一半的中间夹着卡士达奶油馅,上面更插了两小片三角形巧克力。从正面来看,像是黑猫的耳朵。
「原来如此,这巧克力是黑猫耳朵。」
铃真好像也抱着相同的疑问,对于解开疑惑满意地点点头。
「看来是的。不过一点也不意外。」
另一方面,朝都以老成的口吻接话。他有点傻眼地望着铃真,将红茶凑到嘴边。
下个瞬间,朝都惊讶得双眼圆睁,他的反让应桑田微微一笑。
朝都似乎以为桑田泡的茶终究是外行人水准,这想法可是天真得不得了。桑田泡的茶已有开店贩售的实力。
看到朝都的扑克脸塌下来一再眨眼,虽然不是靠自己的力量,但能打得他措手不及让我有点高兴。
惊讶的朝都果然勾起铃真的兴趣,但铃真只是斜眼偷瞧,没对他开口。
「奶油装得满出来,算是优惠吗?」我们各自端起红茶,桑田拿起松饼微微歪头。
「嗯,或许是吧。」
要避开那位店员的眼睛顶多只能做到这种程度,这笨拙的优待反倒很有羽黑的风格,我们感激地享用了。
松饼不会太甜也不至于不够味,非常可口。
「饼皮烘烤的程度也是绝妙。我第一次听说黑猫松饼,到底是哪来的甜点师傅开的?」
味觉比我更敏锐的桑田微微张大眼睛,甚至觉得很感动。
不过,只吃一个松饼当午餐的话份量有点太少,我再度望向餐饮区。
「秋庭同学、美名人!还有那两位朋友,刚才失礼了!这次真的是我请客!」
我起身时,羽黑正好端着托盘小跑步奔过来。
她难得没绊倒就跑至桌边,轻轻放下托盘。盘上放着五根分量十足的热狗,我忍不住来回看看羽黑和食物。
「不是规定禁止请客?」
「嗯,在自己店不行,这些是从别间买来的。」
我想起刚才的场面问道,羽黑这么回答,不知为何开心地笑了。
「但是,真的没关系吗?」
面对价格显然比松饼贵上一倍的热狗,桑田迟疑起来。
「我们……和羽黑小姐初次见面,怎么能让你请客。」
「嗯,连我也有同感。」
再加上朝都摇头,铃真也准备掏出钱包,因此羽黑的眉毛皱成八字形。
「那个,我叫羽黑花南。还有,其实两位的份是理事长送的点心。」
她守规矩地报上名字后,说出那个头衔。
结果,朝都和铃真都停止动作。
「真的吗?既然登生老爷来了,我得过去问候。」
「既然羽黑小姐也是叶野学园学生,理事长就是登生老爷罗。爸……爸妈交代过我,最少要好好打招呼。」
两人接着惊慌失措,重新见识到理事长,不如说和家当家的影响力,让我陷入复杂的心情。同时,膝盖上的书包仿佛变得沉重。
「那……那个,两位请冷静。我跟理事长也没有直接接触,是女仆间接转交给我的。」
他们的慌乱也让羽黑连带地有些慌张,却仍负起责任好好解开误会。
「啊……这样……吗。」
「啊~吓我一跳~」
明白理事长不在附近后,两人松了一口气,我在心中牢记,对于确实掌握我们位置的一事长绝不可大意。话虽如此,我也无意顺从。
「那由羽黑请客的只有我们两人份……真的可以吗?」
我暂时将理事长的事推到脑海角落,重新问她。
老实说,免钱的饭是我仅次于奶奶做的菜之后最喜欢的食物,不过我也很珍惜日本人的含蓄风格。
「当然可以!」
羽黑自豪地挺起胸膛点点头,我判断在此还是接受她的盛情为佳。
「那我不客气了。」
「嗯。今天秋庭同学和花南都请我客,真是个好日子。」
原本犹豫的桑田也在我接受之后浅笑颔首,让羽黑非常开心。
「花南可以陪我们一起吃对吧。」
虽然算算热狗数目就能知道,但桑田为了保险起见还是如此确认。
「是的。预期的尖峰时段还没到,店长要我先去午休。啊……谢谢,美名人。
」
羽黑点点头,桑田马上清出身旁的空间,她道声谢走了下来。
「不客气。我马上泡红茶。」
「松饼就当甜点吧。」
「这样的话,我们吃的顺序颠倒了。不过,为什么甜食放后面呢?」
加上黑羽和铃真,我们和乐融融地闲聊着,只有朝都一人默默吃着热狗。
他的表情非常顽固,理事长送来的点心似乎让朝都意识到许多事,本桑田红茶而放松的心情再度转硬。
根据他们至今的言行判断,入会仪式得到的「王冠」数量好像与「茶会」上的座位顒序有关的样子。
而「茶会」的座位顺序代表某种意义,朝都和铃真——我似乎不包含在内——为其争夺,朝都更拘泥于那个某样意义。
即使推测到这一步,即使想知道其中存在着怎样的想法,具体上有甚么意义,我也烦恼着该不该询问当事人。
如果事情与他们胸口的绒毛有关,我迟早非问不可,可是我很清楚,一旦问了我将会再度踏入和家内部的世界。
「……秋庭同学,你在收集情报吗?」
听到羽黑呼唤,我的注意力脱离两人。
「……嗯,今天先证实了一样。」
我转向羽黑和桑田。思绪切换到相同的话题——我今天造访和邸本来的理由——上说道。
「你说的那样,是我昨天得到的情报?」
「没错。情报是正确的。」
「进行得很顺利啊,看样子一定来得及。还有……其实我昨天又收到了一条情报。」
羽黑自信满满地竖起一根手指,我和桑田却知道她的自信经常落空,一瞬间回答不出话来。然而不听听看无法确认真假,我默默取出绿色笔记本。
「情报?」
「与入会仪式无关。」
不出所料,铃真产生兴趣,但听到我的话后暂时闭上嘴。
「请听我说。将棋社的青池同学养的猫得了糖尿病,发病原因还是出自青池同学,他后悔万分,现在正跟猫一起努力减肥。」
羽黑一口气说完。
她认真地做了调查。嗯,我承认这点。猫得了糖尿病。嗯,这是个社会问题,青池试图解决的态度非常好。可是……
「羽黑……我们要收集的是运动社团情报。」
我鼓起勇气传达事实,合起笔记本。
「以青池同学的体格,选择将棋社是满可惜的。」
桑田回忆起青池那说是柔道社社员反倒称头的身影如此帮腔,却无法改变青池属于将棋社的事实。
因此,羽黑发现她所犯的致命错误僵在原地。
「那个……我知道与入会仪式无关。不过那本笔记里到底写了什么?」
看到羽黑的样子,连朝都也产生兴趣发问。
「任何人都有小秘密,被别人知道也无所谓的小秘密。不过,裂痕都是从小孔开始扩散……里面写着类似这类不能放过的小情报。」
这种描述就我来说相当模糊不清,不过其中包括个人情报,说明只能停留到这程度。朝都微微皱眉点头,没有再问下去。
「那些是好事?还是坏事?」
「无法一概而论,不过实际上是些没必要用到还比较好的事。」
桑田诚实地回答铃真。可以的话,我也希望如此。
「那刚才的情报呢?」
铃真还不满足,这么问羽黑。
「……我收集的情报没有写进笔记本的价值……对不起。」
他的发问纯粹出于好奇心,羽黑却颓然垂下肩膀,垂头丧气地说道。连麻花辫也跟着枯萎,她刚才展现的自信已不见踪影。
「不,我想……这条情报迟早会在某个场合发挥用处的。」
我知道羽黑努力在尽她的学生会职责——担任特务,关注叶野学园学生是否发生麻烦——因此鼓励她。虽然决定这职位的人是铃木有些问题,既然羽黑有心去做,我会支持她。
「对呀,我们也帮忙青池同学的猫减肥吧。」
桑田的心情大概跟我一样,摸摸羽黑的背替她打气。
「……好的。我会把失败当成特务修行的一环努力下去!好尽快帮上大家的忙!成为独当一面的特务,是我现在的梦想!」
羽黑在胸前握紧拳头,意气昂扬地认真诉说着。看到她的脸上再度浮现笑容,我和桑田松了一口气。
「……特务,你是当真的吗?年纪明明比我大,却有那种孩子气的梦想?」
然而,朝都向她泼了冷水。
他的口吻虽然客气,但突然被取笑的羽黑却感到困惑,什么话也答不出来。因此,我代替她开□。
「特务有什么不好?想帮助别人可是了不起的梦想。」
这不仅很像温柔的羽黑会有的梦想,更是从前为了家族,除了当「黑猫」外没想过其他生活方式的她终于找到的另一个目标。
在我的瞪视下,朝都一瞬间别开视线。
「……想帮助别人的话,应该选护士之类的吧?当特务这种愿望根本不现实。」
他不肯退让地反驳。但是朝都口中的愿望冷冰冰的,感觉不到人类的温度。
我回忆起来,他也将「愿望」和「梦想」视为不同的事物。
「你的意思是现实的『愿望』会实现,『梦想』不会实现吗?」
「没错,愿望会实现。」
我刻意区分两者试着问道,朝都就毫不犹豫地颔首,我对他所说的「愿望」感到的异样感反倒变强了。
虽然卡侬也是如此,朝都、铃真与初叶也一样,和家人似乎将「梦想」与「愿望」看作不同的事物。
然而,我不知道和家众人有这种想法。
因为至少对我来说,「梦想」与「愿望」都能够实现。
不仅如此,朝都明显看重「愿望」轻视「梦想」。
若不先了解朝都为何产生这样的想法,我觉得无论说什么都是白费力气,暂时闭上嘴巴。
「不过我相信羽黑的梦想会实现。」
我只说了这句话。
「我也认为花南能成为独当一面的特务。」
再加上桑田的一票后,羽黑重新绽放欢喜的笑容,这次朝都没有再泼冷水。
铃真默默注视试我们的互动——或许还烦恼着该赞同哪一方——吐出一口气。
「……餐饮区其他还有哪些吃的?」
他很想说些什么地看着朝都的脸,最后出口的却是无关紧要的问题。不过,我相信他迟早会好好面对朝都,陪他聊起这个话题。
「另外还有可丽饼。」
「那也有必备菜色的炒面罗?」
「的确有。我还听到传闻说,汉堡店秘密菜单上的『再也吃不下』汉堡非常贵。」
羽黑对桑田的问题点点头,告诉我们打工时得到的情报。
「再也吃不下?汉堡里夹满了某种料吧?」
「不……这句『再也吃不下』散发出陷阱的气息。如果『再也吃不下这么大的汉堡』还好,但也可能是『再也吃不下这种超辣汉堡』。这道菜绝对不该点。
铃真听到后老实地颔首,我几乎习惯性地考虑起是陷讲的可能性。
「我不认为有人会在和家土地上出售那种奇怪的食物。」
「朝都,你没吃过笹世小姐的各种创意料理吗?」
朝都当然站在拥护和家的立场,然而当桑田提出笹世的名字后,他不禁词穷。一抬出笹世那味道不差,外观却相当微妙的料理,谁也只能沉默。
「啊,说到竹队队长笹世小姐……今天早上我受女仆所托送信给理事长时,听到一句不可思议的话。」
「不可思议的话?」
「是的。如果我没听错,『我在从最初到最后都不断运转的东西里』。」
一听到羽黑回答的瞬间,我就理解这句话在传达什么。
「感觉好像谜语。」
「嗯,是啊。」
不过我没有告诉大家,仅仅附和桑田的话。
「登生老爷在看信时说的?说不定……是当家专用的暗号。」
见羽黑点头,朝都得意地猜测。他猜的确实接近,我却还是什么话也没讲。
「那送来当点心的热狗说不定也是暗号……可是,已经吃掉了……」
铃真不知所措地挥挥空包装纸,但这是不可能的。
「……热狗应该不是暗号吧。至于信,我相信里面一定也是写着今天从最初(早)到最后(晚)都请多多指教?」
我先否决热狗暗号论,刻意透露一部分我的解释。剩下的当然还是隐藏着。
见朝都和铃真接受地点点头,我只说到这里便将包装纸揉成一团,从长椅上起身。
本想自然地结束话题,桑田和羽黑却抛来有点讶异的视线。
大概是觉得换成平常的我,碰到这类问会仔细思索吧。
不过,我也无法告诉她们暗号想传达的「讯息」是什么。
不是因为还没导出所有答案,而是我尽可能不想连累两人。
更重要的是,为了在最后关
头独自下决定。
「出发到下个游乐设施去吧。」
「嗯。」
朝都跟着站起来,我点点头,避开她们的视线。
当铃真也起身后,桑田她们不再对我投来询问的目光。
「美名人,你不用一起去吗?」
「因为……秋庭同学不是来玩的。」
「可是,这里是你憧憬的游乐园耶。这样放弃好吗!」
相对地,两人额头抵着额头开始商量,还罕见地是羽黑在煽动桑田做什么事,勾起我的兴趣而看过去。
「呀啊!」
但羽黑口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打断对话。
「喂……喂。啊,穗积小姐!咦!三浦小姐烫伤了!人手不够吗?是!我马上回去!」
看来是松饼店打来,由于她一句句复诵,电话挂断时所有人都理解了事情的状况。
「各位,店里发生紧急状况,我得先走一步……」
所以,羽黑说完离开时谁也没阻止她。
「花南,你们店长叫穗积小姐吗?」
本以为如此,桑田却在羽黑跨出半步时轻轻拉住她的手臂询问。
「嗯,是穗积……花梨小姐。」
被留住回头的羽黑面露焦虑之色,却还是有礼地回答。
「原来如此……那我也去松饼店帮忙吧。」
桑田意会地颔首,向她提议要帮忙。
「这……这真是帮了大忙……可是,美名人要跟秋庭同学逛游乐园……」
这提议令羽黑很高兴,但随即又念着什么表情蒙上阴影。
「没关系。那位店长应该和我师父有关,我也想偷学黑猫松饼的口味……反正今天看来没办法慢慢游玩。」
桑田轻轻摇头,不知为何看着我叹了一口气。
「桑田,怎么了?」
她的眼瞳一如往常蕴含沉静的光芒,但看到我的困惑后微微放松眼角。
「下星期我会做松饼当点心,敬请期待。」
桑田只说了这句话,就匆忙收拾水壶等泡茶道具,和羽黑一起离开。
目送两人往餐飮区消失的背影,我在脑中细算剩余的游乐设施数目。
接下来必须巡回的有旋转木马、卡丁车、大世界、云霄飞车与海盗船。
虽说每一项规模都比普通游乐园来得小,和邸内却能容纳这么多设施。我眯起眼睛想看出和邸占地有多广阔,但淹没视野的尽是绿树,仍旧看不清其全貌。
好像不管再怎么眯起眼睛,从外侧也无法认识和家内部。
正当我的思绪驰骋于这片深渊时,一阵强风突然吹得树木晃动。
在树木彼端,可以看见和邸本馆。
我领悟自己不知不觉间已走到相当接近的地方。
随着风势停歇,本馆再度消失无踪。
等到本馆看不见之后,我仍有好一阵子注视着那个方向,然后将笔记重新好好收进书包发人偶也塞进深处。
「下一项是旋转木马,走吧。」
我呼唤一声,与两人再次迈开步伐。
走向内部。
Off Records
热闹的音乐,騒动的人群。
置身于两种浑然的喧嚣之中,无药可救的孤独却突然来袭,他抱住自己的身躯。
即使在人潮中停步,也没有任何行人看他一眼,无法治愈从体内深处发冷的孤独感。
他判断抱住自己也是徒劳无功,松开手臂,眼睛只盯着手掌。
那里有一条绷带。
他本身也不明白,为何要拾起绷带。
「一个人……根本没办法包扎好。」
他自言自语,将绷带丢在地板上。下一瞬间。
如同垂下沉默的帘幕般,声音从世界消失。
与漆黑一同造访的寂静,反倒剌耳。
正当他心想干脆连眼睛、耳朵统统捣住的时候……
叮铃叮铃铃——
如铃的音色轻柔地破坏黑暗与寂静。
声音传遍四周的同时,空气仿佛随着衣物摩擦声晃动,他抬起眼睛,发现银发金瞳的女子仔立前方。
邀请他来到这片虚空的人今天也穿着一身漆黑和服,全面衬托出女子的色彩。
即便目睹如此美貌,他的心却一点都不雀跃。
「你还想……连我的声音都夺走?」
问话声也跟他的心一样坚硬。
「呵呵,我没有那个意思。这是所谓的舞台效果。」
女子完全不体谅他不悦的心情,她浮现一如往常的笑容,以纤细的手托腮。
和服衣袖随之摇动,他看见袖子彼端依然是人群的身影。
「刚才的影像也是……舞台效果?」
「算是优惠吧。」
他下意识地按住胸口一带低声地问道,她回答的声音依然轻柔。
「你那边的情况如何?」
女子以相同的调调问出下一句话,他却皱着眉微微低下头。
「还在……进行途中。难以……决定。」
「是吗。不过……别忘了,时限到这场宴会结束为止。」
听到他含糊的答覆,女子浮现悠然的笑容却不忘提醒。
「……我知道。既然时限没变,条件也没变对吧?」
「当然没变,只要你带来我想要的东西,我就让一切恢复原状。真是笔简单易懂的交易。」
他仰望微微漂浮半空的女子问道,她点了点头,发出如银铃般轻快的笑声,但他甚至挤不出笑容陪笑。
一切恢复原状——女子说得简单,他却不认为有那么容易。
因此即使前进,他却还在迷惘。
「……到头来还是由你决定,我不会对结果有怨言。所以就像那次祈祷的一样,听从你的心即可。」
面对他摇曳的眼神,女子看出他的迷惘,白皙的面容片刻之后就收起微笑,有些冷酷地静静告诉他。
听她一说,他才发现自己期待女子能扫开这片迷惘,咬住下唇。
「算了,还有时间。」
女子转而对沮丧的他投以微笑温柔地说道,楚楚可怜地遮住嘴角。
每当女子这么做的瞬间,他就会看不清她的真心——不过他马上想起女子不会暴露给任何人知道,放弃推量她的心。至少现在的他是不可能看穿的。
「打扰太久也是失礼,我就此告辞了。」
要说失礼,突然出现在别人眼前时早已失礼,女子却毫不心虚地说着,像忽然想起什么似地一拍手。
「啊,万一你不在了,大家会哭泣吗?特别是多加良,不知会有什么反应?」
女子偏着头,如歌唱般留下这个问题后消失无踪。
叮铃……连环交击声与话声在他胸中混合,奏起绝不让心灵平静的旋律。
越是想着不该中她的计打乱心湖,他心中騒动越是剧烈。
随着黑暗的帘幕消失,他的心也跟着沉重起来。
「……怎么办……才好。」
兀自脱口而出的声音很沙哑。
然而,没有任何地方传来回应,他也不得不抱紧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