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暂的雨季结束了。雨过天晴,太阳照在瑞提那湾的水面上像天青石般的湛蓝耀眼。
琉璃……天青石是这大陆贵重的宝石之一。古代因为雕刻技术的不发达,向钻石之类的宝石不像现在这么贵重。远古时代则和现在的大陆情况相似。
珍珠、红宝石、蓝宝石、天青石、绿宝石、紫水晶都是同等贵重的宝石。
同时拥有两种宝石:绿宝石与紫水晶色泽瞳孔的人……据说是掌握整个大陆命运的钥匙。在听到古拉乌鲁提起之前,伊路阿迪鲁对此完全一无所知。
他想,先王尼莫斯阿迪鲁七世说不定知道这件事。
尼莫斯阿迪鲁就像以往乱世层出不穷的大国国王一样,拥有膨胀的野心,即使知道不可能统一大陆,梦想着在自己治世时,至少能和能和南部的太阳帝国合并。
昔日太阳帝国首都阿斯特?凯德曾是大陆共和国联盟的盟主。十年一度,二百余个共和国代表在这里召开全大陆会议。
『据说阿斯特?凯德那里还留有莰多里族流下来的技术。』
坐在凉风习习的窗边,眺望着如宝石般湛蓝的大海,伊路阿迪鲁喃喃自语。
莰多里族对这个世界已经绝望、因此才会完全地销声匿迹。现在他们的存在已经成为了传说。在国王的勤务室里俯瞰那一望无际的瑞提那湾。除了出入港口的大小商船,还有许多渔船,它们仰起了白帆,成群的海鸥在渔船的四周盘旋。王室港口附近,停靠着数艘军船。
『阿斯特?凯德吗……』
通过海路的话到达阿斯特?凯德不是梦想,现在两国也有交易的船只来往。
如果没有阿度利艾王这重身份的话……
与太阳帝国正式建交,缔结和平条约;如果伊路阿迪鲁到访阿斯特?凯德,将会成为两国建交的正式访问。关键是这种机会何时会到来……长长的睫毛覆盖下的金茶色眼睛一瞬间迷茫了。
太阳照在他那张被柔软松散的黄金卷发包围下的端正的脸上。
『海……』
沿着这条海岸线向南行进就可以到达阿斯特?凯德。向东横渡大样的话,可以到达传说中未被开发的地方。
东北方向原本是被称为冰岛的地方。千年之前,这座岛被冰河覆盖。由于气温温室效应,现在这个大陆有很多人开始向东部的大陆移居。
入口处有脚步声传来,通报的奴隶报告大臣古拉乌鲁到访。伊路阿迪鲁说让他进来。
伊路阿迪鲁一直眺望着大海与天空,直到有人呼唤他。
『陛下……』
他悠然地回过头。大臣古拉乌鲁恭敬地将手放在胸前,弯腰向他行臣下应尽的简略礼仪。
『说吧,你的报告!』
伊路阿迪鲁简短地问。
『世界他……』
古拉乌鲁抬起头,向前走了几步进入室内。
房间不是很宽敞,仅作为阿度利艾王处理政务的勤务室,不过也相当气派。豪华却不华美,感觉十分庄重。地板和墙壁都是用大理石铺成,当中嵌入了雪花石膏,外面的光照在上面显得非常柔和。家具以原色木纹为主。绢和锦都是这个大陆最昂贵的布料,用像蜉蝣翅膀般轻薄的麻织成的窗帘,羊毛的软垫上面都有精美的刺绣。
『好象已经离开了这座城市。』
『又被他逃走了吗?』用冷淡的口气询问的伊路阿迪鲁,看起来也不是很生气。
『是我大意了。』古拉乌鲁的态度也不见丝毫的诚惶诚恐。
『真是少见。』伊路阿迪鲁觉得非常有趣,『你打算怎么办?』
他觉得古拉乌鲁这点手腕还是有的。
『应该没有走多远,而且……』
『而且?』
『想必会再回来吧!』古拉乌鲁微笑地回望着伊路阿迪鲁。
感觉像是在轻视他是个少年,伊路阿迪鲁不满地微微皱起眉头。不过……古拉乌鲁这种微笑总是掺杂着某种类似慈爱的感情,让人生不起气来。
『回来……为什么?』伊路阿迪鲁背过身去走到窗前故意回问他。
『理由,陛下应该非常清楚……』
『朕……』伊路阿迪鲁微微地吊起嘴唇。
『可以说是血缘的关系!』
『血……?』
『世界与陛下是表兄弟,因为母亲就是表姐妹。』
『你想说血缘吗?那种东西……有什么用?』
『那时一种很深的缘……』古拉乌鲁一个人点头。『至少,世界那方是这么认为的。』
伊路阿迪鲁背对着古拉乌鲁,即使认为他的话是雄辩,也无法否认。
『您知道吗?』古拉乌鲁试图改变话题,『巴鲁顿在召集保镖这件事。』
『你……对巴鲁顿做了什么?』
古拉乌鲁对着伊路阿迪鲁的背影摊开手耸了耸肩。
『还什么都没做……』
『还没有做……吗』伊路阿迪鲁苦笑。
『您认为巴鲁顿召集保镖是在警戒我吗?』古拉乌鲁认真地问。『那样的话,还远远不够吧。』
『不够?』
『是啊,只有保镖也解决不了什么问题。』
『是因为你会魔法?』
『诚如您所见……』古拉乌鲁露出自负的笑容。
『那个人,早晚有一天要召集魔法师。』
『有新的情报来了,两位!』
阿度利艾的宰相巴鲁顿在接待室迎接的两人时这么说。这不是接待一般的请愿者或者普通客人,是为了迎接特别重要的、亲密的来客特地准备的房间。
这是间以红色和金色为基调的房间,摆设大多偏红,窗帘也好软垫也好都是用镶着金边的红布制成。两人分别坐在堆满羊毛内胆的软垫上,开始向主人询问。
『新的报告?是有关王与古拉乌鲁的事吗?』
其中一个是个四十过半胖墩墩男人;还有一个中等身材,已经五十岁了。两个人都是黑色、赤铜色的肌肤,这是民族血统非常浓郁的体现。他们都是阿度利艾的大臣。
『古拉乌鲁好象有什么企图,他再三唆使王……您知道什么事,宰相大人?』胖的大臣说。他是耕作处的大臣,也就是农林大臣。
『听说在找什么人。』巴鲁顿微笑地说。他的头发原来应该是黑色或者褐茶色的,不过现在已经完全雪白。
『特比卢卡!』巴鲁顿的语调几乎没什么变化,『还有一个魔法师出现了哦。』
『魔法师……』
三个人都知道古拉乌鲁是魔法师。
『你们还记得吗?』巴鲁顿开始叙述,『先王曾雇佣过的魔法师……』
『拉古鲁德!是大魔法师拉古鲁德吗?!』税收大臣惊讶地说。与这个国家政治相关的人,大多都知道拉古鲁德。两个人也都听说过他的名字。
『是啊……』巴鲁顿点头。
从敞开的窗口处吹来充满花香的风。太阳一落山风就有点冷了。离真正的夏天到来还有一段时间。
『刚才就有人看见那个拉古鲁德被请进古拉乌鲁的宅邸。』
『古拉乌鲁的宅邸吗?!』
『拉古鲁德应该是维尤拉人没错!』
即使可以进入都市乞讨或卖艺,但是连住宿和在神殿祈祷都不被允许的维尤拉人……竟然被邀请进阿度利艾大臣的宅邸,就算是大魔法师,这也是特例中的特例。
『有很多传言说,那群乌鸦大都也是维尤拉人……』农耕大臣说,乌鸦指的是古拉乌鲁的属下黑影团。
『真意外,古拉乌鲁竟然亲自出迎……』税收大臣撇着嘴呢喃着。他的表情看上去既不象嘲笑也不象讽刺,倒像在夸示自己的胜利。
『不,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纳邦。』巴鲁顿挥了挥手,『马上就会全部明了。』
『但是……那个大魔法师……』特比卢卡摇头,『出现了不得了的人物啊。』
『这里还有一个情报哦。』巴鲁顿又加了一句。
『昨天……不,应该是今天早上,在太阳神殿前似乎有进行魔法战的痕迹。』
『魔法……』
『战斗!!』
两位大臣惊的大叫。
『是啊……魔法战……』看到他们俩的表情,巴鲁顿满足地点点头。
『咒师还有好几个医生都说看到光云。』
这个时代,医生大都身兼咒医,有很多人都有灵感。
『光云……』
『是用咒术召唤的精灵云。』巴鲁顿的笑声泄露出来。
『魔法战是……』
『难道是古拉乌鲁与拉古鲁德……』
『不,怎么可能……』
特比卢卡与纳邦不解地相互对望,然后两张脸清楚地浮现出另一个答案。
『对,没错……』巴鲁顿点头,圆圆的脸虽然看起来稳重大方,但是眼睛眯起来时,给人一种很阴险的感觉。『仔细考虑的话,应该还有一个人。』
『还有一个……魔法师?』
特卢比卡眼睛噔的几乎掉出来。
『魔法师……三人』纳邦也自言自语,
粗粗的眉毛动了动。
这个时代,咒力强大的魔法师是令人生畏的人物。当然魔法师也不能无止尽地使用这种力量。但是因为无法预测他们会做什么,才更让人感到恐惧。更何况普通市民几乎没看过魔法使用的过程,甚至不知道这种力量是什么、能做到什么程度。
所以只能靠想象。想象会使人产生无限的恐惧!
这种不知底细的魔法师,王都竟然同时出现三个……两位大臣想到这儿就一身冷汗。
『第三位魔法师……说不定是古拉乌鲁召集来的同伴……』
『这个国家说不定会被魔法师颠覆哦,纳邦大人……』特比卢卡感到一阵恶寒。
『三位魔法师……你们不觉得很有趣吗?』巴鲁顿背着手说。
『战斗是在他们三人……或者是两人之间展开的。』
『这……这么说的话。』
『是的,纳邦!』巴鲁顿言毕横眼扫了一眼中庭。附近没有人影,只有远处站着的警卫兵。
『第三位魔法师看来……目前还没有归属古拉乌鲁的阵营。说不定还是敌对的。』
『这么说……只要进展顺利,』特比卢卡吞了吞口水。
『那位魔法师说不定能为我们所用,宰相大人!』
纳邦说着望向特比卢卡,谋求赞同。
『应该有……这个可能性。』
『那么,知道第三位魔法师是怎么样的人吗?』
『纳邦……我们现在才刚刚开始调查……』
『难道……是战败死了吗……』
特比卢卡那张又大又圆的脸立刻阴云密布。
『应该没有,现在那帮乌鸦还在拼命的搜查。』
『原来如此……难怪现在满街都是乌鸦。』纳邦点头。
『以宰相的情报网……这段时间应该已经查清详情了吧,那个人是谁……』
『还有在哪里?』
纳邦和特比卢卡两人争先恐后地问。
一阵风吹进,又带来一股浓重的花香。
『共和国联合宪章』少年用活力十足的声音朗读着。
『共和国联合……加盟国家的市民……所有人,在太阳和月亮的法则下拥有……平……平……』
『是平等的权利……基塔。』
温柔透明的声音为他更正。波浪声忽强忽弱,悌诶和基塔站在海浪的附近。火红的夕阳,逐渐消失在半岛的低山下。渔民们收起了小船,把网晒干。第二天早上还要准备捕鱼,所以太阳一落山,他们就早早地准备睡觉了。
『平等……平等是什么意思?』基塔向跟他并排坐在沙滩上的老师问。
柔软的金发被夕风掀动着,西沉的那抹真红染红了他的双颊,如果是诗人,一定会称其为天下至高之美。在夕阳的映照下,那颜色不同的瞳孔,放射出异样的色彩。
『平等……就是没有身份地位的差异!』
『但是……这样的话,那些贵族会怎么样啊?悌诶先生?』
『贵族与王并不是一开始就存在的。共和国联邦时代没有王族之分。』
『那维尤拉也是……』
少年战战兢兢地问。答案他已经问过很多次了,即便如此还是让他不、安。
如果得到了不同的答案该怎么办……
『维尤拉是这几百年间才出现的阶级。』
悌诶再次说出了相同的答案。就像第一次被问道那样温和。
『那么……那么……维尤拉也是……』
『当然,在共和国也是普通的市民。』
悌诶绝对不会说『曾是普通的市民』,他不想抹杀过去。
基塔为了听这句话,问了不知道多少次。
『普通的……市民』基塔反复回味着这句话。
『如果还在哪里有共和国的话……』基塔眺望着太阳消失的地平线,『我们就能成为普通的市民吗?』
『当然,基塔。』
悌诶的眼睛虽然也望着地平线,不过跟基塔一样,望着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东西。
『就在十七年前,共和国还存在。这个大陆最后的共和国……不过』
『不过……?』抬头向上看的基塔,接受到悌诶的视线。
『应该还有重新建立的可能性。』
『重新,建立……?』
基塔完全无法想象;没有王没有贵族,也没有奴隶、甚至连维尤拉也不存在的世界。
『那是……的梦想。』
『祖父……迪姆的元首吗?』
『祖父是由投票选举出来的。』悌诶用略微骄傲的口气说。
『这个共和国联合宪章,是祖父的理念。』
『看来阿度利艾的爪牙早晚会触及到这里。』
再离开悌诶和基塔一段距离的地方,奥鲁本对伯斯说。两人站在收容他们的小屋旁边。
『我觉得那里的混乱差不多也该平息了吧。奥鲁本大人。』伯斯也预感大批总有一天会回到阿度利艾。
『时间还太短了。』
奥鲁本的声音虽然很低,但非常清晰,这是锻炼出来的心得。伯斯也一样。
『这个村马上就会被黑影团发现吧,到那时侯……』
『到那时侯?』
『还是回去比较好。再怎么说,阿度利艾是个十万人口的大都市。』
『原来如此……人海战术……』
伯斯意思是最好完全离开阿度利艾,但悌诶一定会回去。
『在阿度利艾,有我的命运等着我。』
对任何人都非常温柔的悌诶,意外地是那种非常固执的人。而且根本不考虑后果。即使一个人他也会回到阿度利艾。
他就像是个完全不知人间险恶的年轻人……
悌诶精湛的魔法的确让伯斯叹奇,但是这世间并不是单靠魔法就能生存下去的。
更何况,悌诶的心是那么的纯净,纯净到别人看来就像愚痴一般。
现在也是,悌诶努力地让基塔记住共和国宪章,不知道这有什么意义……
『要回去的话就越早越好。』奥鲁本强调。
『也许……有什么策略吗?』
『去维尤拉那里怎么样?』
奥鲁本瞟了一眼专心在记宪章的基塔。通过基塔的话,马上就能潜入城市外面的维尤拉街。
『奥鲁本大人……你的心情我理解……』伯斯一时有些难以启齿,『我不想把基塔卷进来。』
今后,如果古拉乌鲁和拉古鲁德知道他们藏在维尤拉街的话,那里很有可能会成为魔法战场。
将大都市特?阿迪鲁的城镇完全沙化的悌诶。如果在那里进行魔法战,说不定会让整个维尤拉街都消失。当然,悌诶本人是不想这样的……
『是啊』奥鲁本也立刻承认。
奥鲁本也并不想把基塔、以及生活淳朴的维尤拉人卷进危险中。不过为了能达到目的,在某种程度上必须斩断多余的感情。这就是他与伯斯不同的地方。
祖国……伊塔鲁公国的再兴。奥鲁本对此燃烧着浓浓的热情。
伯斯非常羡慕那种执着。那是以前自己本以舍弃的感情……
总有一天要为父亲洗脱污名,复兴家名的……那个誓言,现在不知何去何从……
每当看到奥鲁本那双眼睛,伯斯就觉得胸口痛,本应忘记的那种热血沸腾的感觉又开始复苏。
『不……现在』伯斯想,『我不是将命运交给悌诶了吗?』
救命恩人。伯斯感到与悌诶还有更深的牵绊。
因缘!两人的命运是紧紧连在一起。那也是一种宿命……
『他一定会做出什么令人惊讶的事!』伯斯这样确信。
因此才会跟他一起旅行,守护着他。
『夕阳好红啊……』拉克西一个人沿着海边走着。
海浪,夕阳,沙滩、空气……全部都被染成了红色。
就像在暗示明天一样……如果拉克西选择了加入奥鲁本这个组织,那么这条路就会染满鲜血。这决不是一条平坦的道路。
这对一个十五岁……不到十六岁的少女来说,负担太沉重了。
『不过……』
拉克西感到脚尖被海水舔噬的冰冷。
那是个梦!
『哥哥……』
拉克西眼前的夕阳与海消失了,思绪又飞回到了新伊塔鲁公国……她幻想着进入现在的特?阿迪鲁的哥哥——伊塔鲁大公阿伦?哈而德与母亲的身影。
Ⅱ
推开厚重的大门,一股香气扑鼻而来。
植物……而且是各种各样的树叶和药草合成的草香。
紫色的烟雾迷漫在房间中。
古拉乌鲁可以看见被这些草香吸引来的大量精灵。
反正也不是召唤来的东西,古拉乌鲁大步踏入房间。
『我进来了……长老。』
『哎呀,是大臣大人啊,请!』
坐在里面长椅上的拉古鲁德长老,他面前摆放着银制的香炉。他将香粉一点点地投入火中。
『找到精灵的动向了吗?』
古拉乌鲁对坐在香炉
对面的人说。
精灵们喜欢草香,而且不同种类的精灵喜欢的香味不同,召唤与操纵精灵的时候,香是重要的工具。
『什么……』
拉古鲁德微微地苦笑道。
『因为这个房间的周围有点吵,所以想看看发生了什么事。』
『应该是巴鲁顿雇来得人吧。』古拉乌鲁也浮现出明显的苦笑。『他们一直在监视我。』
『是政敌吧。』拉古鲁德无心地询问,他对政治上的纷争没兴趣。
『基本上就是这样吧……到现在对方还把我当作眼中钉。不过,他知道我会魔法才不敢轻举妄动。』
『哦……那他们肯定也知道我拉古鲁德在你这儿做客喽……』
『当然!』『呵呵呵……这样没关系吗?』拉古鲁德觉得很有趣。
『没关系,巴鲁顿如果老老实实地辞去宰相的职位,我也不打算取他的性命。』
古拉乌鲁就像预先已经决定好了一样。
『伊路阿迪鲁王不需要巴鲁顿这样的人。』
『看来只要是王不喜欢的人,你都打算替他解决掉啊。』拉古鲁德笑着说。
『何止如此,为了王,我不惜任何代价……』
『如果不这么做,即使伊路阿迪鲁殿下继位,也不可能在位执政很久。』
『不管怎么说,他还是太年轻是吧。』拉古鲁德点头。
『是不是做的太早了,刺杀先王……』
先王——尼莫斯阿迪鲁七世是被暗杀的。而指使他们实行这一切的正是他的儿子伊路阿迪鲁。
『我也想等到适当的时机再下手,但是没有时间犹豫了。对方已经开始策划废除伊路阿迪鲁殿下的继承权!』
『废嫡……但是,王家的男子,表面上应该只有伊路阿迪鲁一个人啊。』
拉古鲁德坐在雕刻精美的结实的凳子上,抬头看向古拉乌鲁。
房间主要使用的是茶色以及深绿色系列色调,墙壁上全部都铺着木质的雕刻,让整体的气氛显得凝重。
『策划阴谋的就是巴露莉特,她是个权势欲异常强烈的女人。』
『就是说,他想把王女……』
拉古鲁德所说的王女,当然就是伊路阿迪鲁的妹妹玛蕾茜昂娜。玛蕾茜昂娜是尼莫斯阿迪鲁与巴露莉特的女儿。
『想让王女登上王座,然后自己摄政……的确,在阿度利艾曾有女王继位的先例,所以她的愿望也不是不可能实现。』
悠闲地坐在堆积如山的软垫上的老人点了点头,花白的胡须,头发和两鬓斑白,身材又瘦又小。看到此时的拉古鲁德,很难想象他是个出众的大魔法师。
『现在最大的问题,恐怕还是玛蕾茜昂娜公主。』
古拉乌鲁站在老人家旁边继续说。
『公主吗,是啊。』
『现在离王位最近的人就是巴露莉特的女儿。』
『还有其他人有王位继承权吗?』
『扎鲁伏特元帅。』
『不过那是位非常高洁的人啊。』拉古鲁德断言。
『我曾经为阿度利艾军效力过一段时间,非常了解扎鲁伏特元帅的为人。』
扎鲁伏特元帅相当于尼莫斯阿迪鲁七世的表弟,是尼莫斯阿迪鲁的父亲亚特斯阿迪鲁十一世,他的妹妹嫁给了某将军生下的孩子。
扎鲁伏特家族是军人世家,现在的当家主人扎鲁伏特元帅,全名叫扎鲁伏特?卡利艾,年龄在五十岁左右。他年轻的时候就对政治非常反感,是个一根肠子通到底的人。因此在嫡男伊路阿迪鲁继承王位时,他才会率先表明自己的立场。
当然,这是在他知道伊路阿迪鲁指使人暗杀先王然后嫁祸给王妃的情况下决定的。
尼莫斯阿迪鲁晚年治世时,国内已经呈现出混乱的状态,王那时已经对政治失去了兴趣,不过是王妃的传话筒而已。而且过分重用王妃一族,当中也不乏有才能的人物,但大多数都是些以权谋私的人。
宰相是王妃的哥哥,在贵族里也只能算中流,更非宰相世家出身。巴露莉特不过是个中庸的贵族庶民出身,因为貌美,十五岁入了尼莫斯阿迪鲁的后宫。她从普通的宫女到妃子,再到正妃。最后这个宫女最终登上了王妃的宝座。
就算是灭亡了,卡塞斯王家出生的嫡男伊路阿迪鲁依然是她的眼中钉,不难想象,她爬到这个位置除去了多少阻碍她得人。
临死之前,连尼莫斯阿迪鲁也意识到自己的过失,开始罢免宰相,任用了虽然是下等贵族出身、却非常有能力的巴鲁顿。这么做让王妃感到焦虑,所以才开始着手策划废嫡的吧。
不仅是这次,伊路阿迪鲁在幼年时期就数度遭受袭击,很多次虽然没有证据,但是在传说是巴露莉特指使人做的。
扎鲁伏特非常讨厌扰乱国家的王妃一族。对于伊路阿迪鲁的反击,他认为是理所当然,不过,暗杀自己的父亲的事……就连他也不禁皱起眉头……
就算到了伊路阿迪鲁这一代,扎鲁伏特依然不打算插手政治。扎鲁伏特周围也有人劝他摄政,但是他就是那种说一不二的固执的男人。
拉古鲁德熟知扎鲁伏特的这种性格。
『您知道扎鲁伏特还有个孙子吗?』古拉乌鲁平静地问。
『孙子……听说元帅的女儿的确生了个儿子。』
『他的女儿还是嫁给了将军世家的贵族,生下了个男孩,是王家血统的人……』
从古拉乌鲁的嘴角露出了少许苦涩。『也就是说有王位继承权的男子。』
『还不过是个五岁的孩子……听说扎鲁伏特疼爱的不得了。』
『是啊……五岁正值最可爱的时候。而且,人这种生物,比起自己的孩子更疼爱自己的孙子。』
拉古鲁德摇了摇头,对于古拉乌鲁过分操劳,也无心嘲讽。人的心就是这么一种东西,拉古鲁德正是因为上了年纪,看过各种各样的人才有此感悟。
『伊路阿迪鲁也是位非常聪明的年青人……他会处理好跟拉古鲁德的关系的……』
『现在不是可以安心的时候,他还是有可能跟巴鲁顿结党。』
『虽然目前扎鲁伏特与巴鲁顿关系恶劣,但是不能大意,特别是巴鲁顿,最近他一直在召集私兵。』
古拉乌鲁背着手来回地走。突然,他停下了脚步。
台子上香火冒出来的烟开始动摇,而且是极不自然的蛇行。拉古鲁德也许更早发现了,但是两人都没有丝毫慌张的神色。
『呵呵呵……好象来了啊。』
『巴鲁顿雇的咒师吗……』
拉古鲁德和古拉乌鲁相视而笑。
『用的是哈朗啊。』温厚的老人表情一变;目光变得冷酷。语调也为之一转『在对面坐下,古拉乌鲁!』
『是!』
一旦使用魔法,两个人就变成了师徒关系。
古拉乌鲁拉过椅子,在台子对面与老师相对而坐。
随着香线的摇动,在周围聚集的精灵悠然四散。有什么东西在靠近。
学习正统的魔法系统的人,将精灵叫斯忒拉,灵叫哈朗。
精灵,指的是除了人和动物以外,不仅是生物,甚至岩石与风都所有物质内部存在的本质;灵指的是人与动物的精灵。
人与动物的灵的力量比较强大。所持有的能源力量不同。
靠近这里的就是这些灵。数量意外的多。
古拉乌鲁就席后不久,香线冒出的烟就成直线上升。拉古鲁德和拉古鲁德发出的气,让风精灵的流动停止了。灵分成两种形态:一种是光,球形的光。现在聚集在房间的灵不是很亮,大多是红色和绿色的。灵的能力越高,颜色由蓝色向紫色转变。光也越变越强。能力最高的灵会发出眩目的白光。不过现在聚集再这个房间的大多是些浮游灵。是由咒术操纵的。
操纵浮游灵的术在魔法及咒术当中也算是比较特殊的。
拉古鲁德已经完全看破了这个会使用特殊术的咒师,看破了他操纵的灵。
灵还有一种是有形态:的:人……或者野兽……生前的肉体的形态会呈现粗来,有些是死时的样子。被烧死的人呈现出焦黑的形态,被斩杀的人浑身都是血。他们向可以看见灵的人倾诉各种各样的事实:悲哀、痛苦、遗憾与艰辛……
现在这些灵呈现最原始的光球形态。
带着红绿色的光球群,在两个魔法师周围蠢蠢欲动。
咒师在离大臣古拉乌鲁的宅邸不远的地方施法。屋中设有祭坛,素陶的容器中点着火,咒师向当中投入各种种类不同的植物香粉。
盘腿坐在对面的男人留着茶色的长发,上面插着数根鸟羽,脸上用黑、红、黄的植物颜料描绘着,这不仅是咒师的标志也是为召唤使用精灵的圣灵文字的一种。
不过,他与悌诶使用的生灵文字略有不同。
『哈朗、哈朗、撒古鲁、哈萨姆、阿枚利斯……』
他满脸汗水地在不断地念着咒文。
『愚蠢的人!』古拉乌鲁带着怜悯的口气说。
『他知不知道自己所挑战的对手……』
『刚开始不知道的话,现在至少也该知道了吧。』
拉古鲁德将双掌伸到烟里说。古拉乌鲁也同样这么做。
『现在就让他知道厉害!』
『杀了他吗?』古拉乌鲁问
『不用留情!』拉古鲁德低声说。
『是……』
两人同时在桌上划出风神哈鲁与黑暗神古斯的圣灵文字。
『哈鲁……哈鲁……凯一鲁、阿卢姆、卡路德』
『古斯、古斯……阿斯卡特斯、卢姆鲁、卡莱古』
并且同时念出不同的咒文。
拉古鲁德召唤风精灵,古拉乌鲁召唤黑暗精灵。精灵们在逐渐聚集。
外面是漆黑的夜晚,空气中存在着大量的黑暗精灵。
聚集而来精灵,将两人身边的精灵由外侧包围。不久,红绿色的光带中,黑暗精灵开始浸入。带着黑暗色彩的东西,在侵蚀驱逐发光的精灵。
沙……沙……像捅破沙袋的声音,受到黑暗精灵的威胁,灵发出悲鸣。伴随着那种令人牙根发痒的声音,房间里厚重的红色与绿色光带拥挤在一起,发出巨大的骚动,开始失控。
紧接着:红和绿色的光球开始飞散,像三菱镜的乱反射一样。到处乱发射。
但光无论怎么射决不会射到中央部分。那正是古拉乌鲁和拉古鲁德坐着的地方。两人以桌子为中心形成一个半径为一米的圆形。
这并不是两人张开的结界,而是两位魔法师放出的激烈的气……灵们对这种力量感到恐惧。
飞散的光球继续被黑暗吞噬。
不久,这些光球开始发生变化。逐步地膨胀。膨胀的同时,光也变弱变暗。
微弱的,类似于哭泣的声音。成形的灵在哭泣声。
古拉乌鲁与拉古鲁德周围聚集了数十人的人墙。灵恢复到人形的状态。宽敞的房间立即变的狭窄。
有各种各样得人,白色人种,赤铜色人种……男人、女人、老人、小孩……当中还混杂着牛和狗。有些人想显现出自己最美的一刻,也有些人保持着死时的惨况。所有人都有仇恨的目光盯着两位魔法师。啜泣声充满了整个房间。
拉古鲁德看了一眼周围的灵,丰润的白发微微动了动。
『古斯啊……伟大的黑暗神,包容一切的力量……』
拉古鲁德开始吟唱赞颂黑暗神的咒文,古拉乌鲁便开始划出圣灵文字。
『噢噢!』
啊啊啊……
人墙开始发出悲鸣。化成人性的灵也开始将黑暗精灵啃噬。
人的身体,从手、脚、到胴体一个接着一个,就像被虫啃的一样消失。
啊啊——
灵还在挣扎。还想传达什么。但是,古拉乌鲁和拉古鲁德听不到。他们可以驾驭灵和精灵,也可以用它们收集情报。但是没有和灵对话的能力。那已经属于一种超能力的范畴。
魔法师与灵对话:仅限于用特殊方法把死者召唤回来时。
不能倾诉任何东西……灵怀着恨意看着两个人,不久,他们的眼里开始溢出了鲜血。这是灵竭力表现自己的意志的体现。
啊啊啊!
噢噢噢……
随着黑暗的不断蔓延,灵的身影慢慢消失了。
拉古鲁德闭着眼睛对弟子下命令。
『把黑暗精灵送过去。』
『是!』
看到灵全部消失后,古拉乌鲁点头。
拉古鲁德可以远距离操纵魔法:不用特意聚集灵们,只要施咒调动对手周围的精灵,这是一种可怕的魔法。
但是现在的拉古鲁德已经无法使用了。因为相当于眼睛的水晶球已经粉碎。
悌诶非常漂亮的反击打碎了水晶球。
水晶球就像魔法师的眼睛,它可以靠精灵送来各种各样的情报。而且魔法师所使用的水晶球与普通的水晶球不同,经过长年灌输咒术的气,使它本身具有灵力变的很特别。不是随便什么水晶球都可以马上代用的。拉古鲁德要再做出一个自己的水晶球,还需要一段时。因此,现在只要用咒语返还术。
拉古鲁德在香炉里洒上香粉,开始划出精灵文字。古拉乌鲁也跟着继续。两人对着合掌,还念着咒文。啃尽了灵的黑暗精灵开始向外移动。
『呜……呜……』
看起来有四十岁的咒师,发出呻吟般的声音。
术被破解了!
咒师慌忙在自己的周围设下了精灵结界。黑暗精灵开始浸入咒师所在的房间。
他的背后和胸部冷汗津津而下。咒师拼命地凝神念咒语。就算不知道对手是谁,这无疑如同鼬獾向狮子挑战。
面对这样的对手……现在再想逃走也不可能了。
黑暗开始膨胀。
结界在鸣动。
黑暗精灵开始慢慢蚕食咒师所做的结界。咒师『啪』地闭上眼睛。他的脸上爬满了汗水。
咻!
结界终于破了个洞,精灵们开始侵入。
咻!
黑暗精灵从结界的破洞里涌进来,开始想、向咒师延伸。
像条粗大大藤蔓……
噗!
粗大的藤蔓刺进咒师的胸口。
『哇!』
血喷了出来。
哧——!
从他的背后穿出来。
黑色的,黑暗制造的巨大藤蔓……在外面再度回转,又从背后刺进咒师的身体……
咻!
咻!
黑暗精灵变成一把黑色的匕首,不停地贯穿着咒术师的身体,并且吃掉其中的一部分。
他的雇主纳邦,第二天早上醒来的话,会发现一具满身是洞的尸体。
黎明前,悌诶、伯斯、拉克西、基塔和奥鲁本五人从阿度利艾郊外的渔村出发
他们打算进入城外,维尤拉街附近的难民街。当然,为了不把周围人卷进去,他们不打算在这里久留。
『悌诶,你啊』一边向前走,拉克西一边问悌诶
『好不容易才逃脱!为什么又要回到阿度利艾?』
这也是拉克西想问自己的问题。她是真心想听从悌诶那张美丽的嘴唇中吐露出明确的答案。
『因为……』
还没有人来往的街道,悌诶没有遮住脸。
在柔和的晨光照耀下模糊地浮现,另人陶醉美貌。
『我还没找到自己的命运』
『你的命运……』拉克西低声呢喃。
拉克西清晰地感觉到;她在阿度利艾也找到了自己的命运。为此,拉克西就必须要明确自己的未来了。已经不允许她继续迷惑了。
『不过……』拉克西还很难下决心。各种各样的的事在她脑海里盘旋。
故国的事,已经过失的父亲,阿伦?艾德大公;还有哥哥,现在的大公阿伦?哈而德;之后是母亲,故乡的人们……
其他的,这数约的旅行……和悌诶与伯斯的旅行,横穿整个沙漠,都是些让人难以忘怀的事。
『因为卡隆是这么说的吗?』拉克西问。
悌诶一直说,卡隆告诉他『在阿度利艾,他会与自己的命运邂逅。』
『是的。』悌诶率直地点头。『卡隆的预言,总是非常正确。』
『你的命运……那个,可以看到吗?』
『不知道。』悌诶摇摇头,长长的金发随着他刷刷地摆动。
『不过,我也有这种预感。』悌诶难得非常慎重地说。
『我无法逃离那种宿命……』
『你呀……』拉克西本想说什么,又一时语塞。
不想逃避自己的命运……这不跟自己一样吗……她这么想。
『不要……不要……』拉克西在心中不停地反驳。
宿命、她不就是为了拒绝这些东西才离开了新伊塔鲁公国的吗……
悌诶突然停下脚步,用双手抱住自己的肩膀。
『怎么了?』伯斯担心地看着他。
也许是晨光的关系,让他的脸看起来异常的苍白。
『身体不舒服吗?』
悌诶慢慢地摇头否定。
『好可怕……』
拉克西皱起鼻子抬头看悌诶,可以跟灵做朋友的悌诶,到底在恐惧什么……至少,拉克西不想从他口中知道。
『如果我邂逅我的命运的话……』
悌诶完全没有注意到拉克西内心的变化。
『我只有通过命运的道路前进,不管发生什么事……到死为止……』
拉克西还不知道,悌诶所承受的命运,将是何等的宏大……
Ⅲ
没有一片可以遮挡烈日的云彩。真正的夏天虽然还没有到来,都市如果不是被初夏特有的湿气包围,说现在是盛夏也不足为奇。
阿度利艾的盛夏由于湿气的关系比其他地方要好过点,但也有像今天这样非常难熬的日子。别说拉克西和基塔,就连经过锻炼的伯斯也汗流浃背。
当中,只有一个人还是一副凉爽的样子,但比起他往常面无表情的面孔,今天他额前乌云密布。没有一滴汗水的纤细脸颊上,苍白得毫无血色。只是现在的悌诶用薄纱蒙着
头,同行的人都没有注意到这一点。
只有伯斯感觉到悌诶周围微妙的空气变化。
是一种紧张感……越接近阿度利艾的城墙,悌诶的紧张度就越高涨。
像这样的情况还是第一次发生。
伯斯以便擦了擦额前的汗水,一边用严肃的目光看着前方耸立的城墙。
高耸的城墙不知延续到何方。
前方的角落,看见一些不属于城墙的建筑群。无法比拟的、贫弱的建筑……那些是不被允许住进城里的维尤拉人和难民街。
乍一看好象没什么区别,其实在这些穷人之间也是有差别存在。
维尤拉人……是处于最底层的人,有时候甚至不把他们当人对待……
但是,维尤拉人也不是一眼就能看出来。基塔虽然也是维尤拉出身,但是现在跟悌埃他们一起旅行的时候,看起来只觉得是个营养不良的少年。
当然,现在穿得也不是那么破烂,旅途中奥鲁本就给他买了套合身的衣服。
一行人的目的地不是维尤拉街,而是难民街。
与外来者几乎不涉足的维尤拉街不同,难民街聚集了很多人,出出进进地络绎不绝。虽然治安很差,但资源以外的丰富。基本上都是露天的小店,形成了热闹的集市。也有人从城里出来到这儿来买东西。
阿度利艾城门敞开的这段时间,除了武装集团以及明显的可疑者之外,所有人出入自由。
自由贸易……不仅是阿度利艾市,而且是整个阿度利艾王国的基础。因此,为了守卫它,就需要强大的兵力。
阿度利艾的繁荣,也就是国库与王家的繁荣。王室还直接跟其他国家进行贸易,因此阿度利艾王拥有莫大的财产,可以穷奢极欲。
阿度利艾国王伊路阿迪鲁……伊路阿迪鲁杀害了自己的父亲,顺其自然地接受了这笔巨大的财产,但他绝不是为此才这么做的。伊路阿迪鲁即使自身并不愿意,也不得不投入这权利的拉锯战中。对伊路阿迪鲁来说,也许人生是在不经意间被卷入了这场游戏当中。
当然,伊路阿迪鲁的内心世界谁都不知道,即使是他的左右手古拉乌鲁……
没有看着这世界任何东西的伊路阿迪鲁茫然的目光,被某个严肃的声音唤回。来的不是别人,正是古拉乌鲁。
在王的勤务室。
『请旁人回避……』
古拉乌鲁让秘书官和奴隶都离开,等待了比平时更长的时间,确认他们都远去后为止。
如果有奴隶们偷听的话,他会马上发觉。
在执勤用的巨大书桌前,伊路阿迪鲁眺望似的观察着宠臣。
『发生了什么事……?』
看到注意力回到自己身上的古拉乌鲁,伊路阿迪鲁问。
『听说纳邦的宅邸里死了一个咒师,满身是洞,内脏都都飞出来了……』
『是你做的吗?』
伊路阿迪鲁的眼睛闪着金光,看来他已经下了定论。他对魔法这种东西相当有兴趣。
『这个……正如您所想的那样,不过,我现在不是向您报告这种微不足道的小事。』
『出了什么大事吗?』伊路阿迪鲁苦笑。
作为大臣来说,古拉乌鲁还很年轻,只有三十岁左右,但他已经相当有威严了,这种威严应该是与生俱来的吧。即使他不是大臣世家出身。
『是不是大事……我是不知道……』古拉乌鲁恭敬地弯下腰。
他非常清楚自己所要说的话会造成伊路阿迪鲁的不快。
『公主殿下……也就是玛蕾茜昂娜公主,派人送书信给扎鲁伏特元帅这件事,不知道您知不知道?』古拉乌鲁谨慎地用词。
『玛蕾茜昂娜、给扎鲁伏特……』
伊路阿迪鲁丰润的头发左右晃了晃。
『扎鲁伏特,对玛蕾茜昂娜来说也有血亲关系。』伊路阿迪鲁就像对自己说的那样自言自语。
『那个书简,被我弄到手了。』
『你杀了使者吗?』
伊路阿迪鲁优雅的眉毛抽动了一下。
『我不会做这种事的,我只是把它复制了一份,使者就这样送过去了,公主殿下不会发现的。』
『古拉乌鲁……』
伊路阿迪鲁的脸上清楚地浮现出『愤怒』的神情,这可相当少见。
『不准对玛蕾茜昂娜出手……我应该说过这句话。』
他的声音也显得极为不快。
『我绝对不会伤害到公主殿下。不过……』
『不过……?』
伊路阿迪鲁那如冰霜般冷酷的视线射向古拉乌鲁。
『守护公主殿下不被卷入周围的阴谋当中是我的责任。』
『阴谋……』
『那么……扎鲁伏特……』
『诚如您所见,不,明确的说是巴鲁顿差人这么做的。』
『巴鲁顿……』
伊路阿迪鲁的紧张感在一点点的解开,扎鲁伏特和玛蕾茜昂娜……都是自己的血亲,他希望他们能相安无事地待在自己的身边。
『巴鲁顿想让公主殿下和扎鲁伏特结盟,策划着与陛下对抗,迫使陛下您自己退位,让公主殿下成为女王,作为条件,将立扎鲁伏特将军的孙子为皇太子……』
这是可以猜想到的事。现在扎鲁伏特极端厌恶巴鲁顿,不过如果当中多了一个玛蕾茜昂娜的话……很难说不会心动。
如果伊路阿迪鲁得不到军方的支持,那么他将会作为杀害父亲的人被弹劫,只要掌握军权的扎鲁伏特想这么做,是完全可能的。扎鲁伏特的影响力,在阿度利艾的正规军当中是绝对的。
『扎鲁伏特目前还没有出手,现在尽早的除掉巴鲁顿才是上策。』
伊路阿迪鲁深深地点头。宰相的那一派……就算是王,伊路阿迪鲁现在还没有能力对他们出手。
『遵照圣意……』古拉乌鲁将手放在胸前深深地鞠躬。
『我将尽力而为。』
说着,古拉乌鲁将纸片放在了伊路阿迪鲁的桌子上。
『请您过目。』古拉乌鲁再次鞠躬离开了勤务室。只剩下一枚带有印章的纸片。
是玛蕾茜昂娜写的信。是伊路阿迪鲁最爱的妹妹,写给扎鲁伏特将军的信……
古拉乌鲁离去后,伊路阿迪鲁曾一度将手伸向纸片,但就像摸到到滚烫的东西一样被弹开。
只有玛蕾茜昂娜,他希望能一直呆在自己的身边。但是,伊路阿迪鲁熟知这个异母妹妹的性格。
他颤抖地伸出右手……用左手抑止住那颤抖。
『母亲……妈妈……』
伊路问迪鲁闭上眼睛,将右手伸了过去。手里摸到纸张干燥的触感。
伊路阿迪鲁猛地睁开眼睛。用两手慎重地将书简摊开,扫视上面的写的东西。
使用特殊的药品将信件完全复写下来,这是黑影团不可思议的技术之一。
『扎鲁伏特叔父……』女性的字体映人眼帘。
这不是玛蕾茜昂娜亲笔写的,可能是乳母代笔吧。但是,信末的那个签名……那是伊路阿迪鲁所熟知的,玛蕾茜昂娜……妹妹的笔迹。
『叔父,我的母亲还有……父亲、尼莫斯阿迪鲁七世都是被伊路阿迪鲁王杀害的,就算不是他亲自动手的,王也无法逃脱自己的罪责……』
伊路阿迪鲁紧紧的握住手中的纸片,用双拳覆住眼睛……
街上依然很热闹。虽然有些杂乱,但是这才是活力的所在。
在卖食物的地摊周围,很多人聚在—起。肉和蔬菜串刺的烧烤,像泡泡纱一样薄的面包片,腌制的熏蒸鱼,烧鱼的方式各种各样。肉食,是以羊肉和鸡肉为主,牛肉是只有王公贵族以及有钱人才吃的起的东西。就算说是鸡肉,也不是家里养的那种,大多是野鸡或者珍珠鸟之类的东西。被家禽化的其它还有猪肉可以吃。
『唔……好香的味道。』
在街上走着,突然基塔停下来皱起鼻子闻。
烤鱼和肉的香味飘来。
他们逃到的渔村,在黎明前只吃了点有咸味的水煮鱼和面包,在这之后没吃过任何东西。现在已经接近中午了,五个人都觉得饿了。
当然,悌诶是绝对的素食主义者。他只吃蔬菜和面包。
『我想吃曼哈薯……』基塔半闭着眼睛,神经全部集中到鼻子上了。
曼哈薯是种羊肉的串烧,用一种叫休巴的腌鱼汤汁作调味料,街头经常有卖这种东西。
『我也想吃曼哈薯!』
拉克西也马上赞同。奥鲁本立刻回头。现在拉克西的费用都是由奥鲁本出。
奥鲁本金钱使用方面比较宽裕,为反阿度利艾组织出资的人很多。大家都是以前被阿度利艾所灭的国家出身。
奥鲁本无言地耸了耸肩。公主殿下竟然吃这种庶民吃的曼哈薯,而且还是在地摊上……不过这只是瞬间的想法。他马上就意识到,拉克西是在新伊塔鲁公国长大的,那里是连羊都吃不到的贫苦地方。
大公的一家,如果要奢侈的话,也可以有比较特殊的待遇。但是,继承亡故的拉克西的父亲阿伦?艾德十
三世的遗志,作为母后的皇太后和哥哥新伊塔鲁公国的大公阿伦?哈而德,选择与公国的人们过着同等的生活。食物平均分配,不让贫富的差异产生,如果产生了贫富差异,就一定会有人饿死。收成少的荒年,大公就偷偷的把家传的宝石卖了,为人民筹集粮食的钱款……
奥鲁本和伯斯买了四人份的曼哈薯和五人份的面包,准备找个可以小憩的地方解决午饭。
基塔一边走一边舔着滴下来的热乎乎的肉汁,在店里外带的肉串附送一片薄面包。
『……好香~~』基塔幸福地说。
基塔是生长在维尤拉村的,像曼哈薯这种食物真是奢侈品。
虽然拥有土地,但是发展自给自作的粮食以外的农业,以及发展商业都是不被允许的。何止如此,就连住在都市中心,到神殿祈祷都……
维尤拉人在城市的外围结成部落居住,只能出入城市以及街道进行乞讨或卖艺,采集草药供药店和药师用。其他,还从事处理神殿一些处理不净的工作。
维尤拉的工作当中,令人感到最奇妙的,是调制神殿使用的薰香。
维尤拉调制的草香绝对不会被神殿用于在神殿内祈祷时用。不过……香,在使用魔法和咒术时有着重要的作用。维尤拉人当中,有若干个魔法系统被流传了下来,也可能跟这个有关。他们调制的薰香都有特殊的效果。
拉克西他们在靠近露天店的宽敞的地方坐了下来,开始吃饭。
只有悌诶,没有接伯斯递过去的面包。有面纱遮住,看不清楚他的表情。
『悌诶……吃饭了。』他对伯斯的声音也毫无反应。
啪!
突然悌诶的肩膀动了一下。
『怎么了?』
按住他的肩膀,伯斯小声地问。
『开始动了!』
悌诶用即使离他最近的伯斯都听不清楚的声音说。
『什么……?』
伯斯下意识地伸手去拔腰间的短剑。除了身后的大剑,他还有好几种武器。
『被黑影团发现了吗?』
『大地……大地在骚动!』
伯斯发现悌诶的意识已经飘向了遥远的地方,全身好像在感受着什么。
从早上开始,悌诶就有种奇怪的紧张感……难道是因为这个。
『大地……』听到两个人的谈话,拉克西小声嘀咕。
『是大地精灵的波动。』
『真是,你说的话怎么都那么难懂啊。』
拉克西焦急地直摇头。
『到底是怎么回事?』
『是地震。』
『……地震?』
拉克西和伯斯半天合不上嘴地看着悌诶。
『来了!』悌诶站了起来。
『快跑,到空旷的地方去!』
『知道了。』伯斯的身体已经开始行动。
基塔也抓住了拉克西的手臂。按照悌诶的指使,他们向宽敞的地方跑去。
跟市中心不同,这里到处都是用破木板搭建的临时房,如果受到强烈的地震,不知道要倒塌多少。而且还会发生火灾。奥鲁本也不是那种磨磨蹭蹭的男人,在悌诶的催促下,五人一起向街口处跑去。
『来了。』刚跑出街外,悌读就说。
『小心!』
伯斯怒吼着,用巨大的身体庇护着拉克西与基塔。
隆隆隆……
令人毛骨悚然的地鸣提前数秒到来。
接着,大地开始震动。
轰!
从地下发出纵向的波动。
『震的好厉害!』拉克西大叫。
『哇!』
基塔紧紧地抱住伯斯。
『拉克西大人!』
奥鲁本从伯斯的对面护住拉克西。
轰隆!
地面就像巨大的手臂一样左右摇晃。
喀喇!
喀喇喀喇……
旁边马上就有房子开始坍塌,无论是逃还是站在那里,大地都在晃动。
『悌诶!』
伯斯对着稍微离开他们站在那里的悌诶伸出手,只差一步就是够不着。
喀喇喀喇……
两侧的两层建筑都纷纷倒塌。
『停下来!』
『我以木之女神阿塔路悌莎以及家神哈瑟露娜的名义命令你们。』
悌诶用指尖在空中划出圣灵文字。
『阿塔路悌莎、哈库斯、哈瑟露娜,阿库斯、玛特乌巴、阿鲁、罕萨姆……』
咒文如离弦的箭一般飞出。紧接着,所有的房子都停止了震动——虽然刚才就要从头上掉下来。头上的东西经过短暂的静止,然后又哗啦哗啦地掉到地上。附近几幢房子中几乎没人受伤。
『好厉害!』基塔高兴地大叫。
隆隆……
隆隆……
不久,地震停止了。
停止后,街上的人总算回过神来,发出悲鸣与怒吼。
『怎么办啊,悌诶!』拉克西在背后呼唤着他。
悌诶慢慢地回过头对她回答。
『没关系,我是个药师。』
不仅是人口处的人家,这个街道应该有相当多的房屋倒塌,受伤的人应该也不少吧。
现在正是需要作为药师的悌诶的时候。
『我也去!』
这么说着要跳出来的基塔,被伯斯阻止了。
『我去就行了,你们在外面等着!』
伯斯对着奥鲁本使了个眼色,让他照顾好他们。就动身去追悌诶。
接近街道三人之一的地方,就算没有倒塌,也有不少地方起火了。从地震的余韵中回过神来的人们,立刻开始灭火。
灭火的水是从水井那边传递过来的,周围也有些建筑物损坏。但是,这些难民街的人们,显示出优秀的合作体制。如果火势蔓延的话,整条街都会被毁吧。总之,灭火优先。
回到街道的悌诶,立刻开始为受伤的人治疗。
伯斯也一言不发地帮忙,帮助把被压在倒塌的房屋下的人救出来,送到悌诶这儿来。
拜火势尽早的抑止所赐,受伤的人比想象中的要少,大多数的房子都是用轻薄的废木料搭起来的,这也许是不幸中的大幸。
不知道什么时候,拉克西他们也来了,默默地成为帮手。
但是,墟壁的内侧,没有人出来帮忙。他们对比市中心的损害要大许多的难民街和维尤拉街,采取完全的无视态度也是现行行政机构的态度。
这个街道是完全自治,不仅是阿度利艾国内,而且是大陆东北部各处远道而来的难民建造的。
战乱不绝的这个大陆,制造了为数众多的难民,这些难民中的一些人不久之后还是回到自己的祖国,也有些人逃到了其他的国家。但是,当中大部分都无法在任何城市作为居民定居下来,就成为难民街或者村落的人。实在没办法的人,只好加入维尤拉。比起在野外饿死,还是成为维尤拉比较好。即便如此,大多数人还是讨厌维尤拉。
街上的医师们已经开始行动。这个时代,医师大多都是咒医。当然,对外伤处理方面的知识和经验还是有的。即使不会伤口缝合技术,医术的水准也不低。
不久,身边的药草都用尽的悌诶,无奈地站起身来。只要没有了药物,就只能给其他医师做帮手了。幸运的是,运到悌诶这里的伤员已经没有了。
悌诶稍微向市中心移步.突然停下了脚步。
『怎么了?』跟在他后面的伯斯问。
伯斯几乎寸步不离悌诶,他做保镖很有心得的。
『有谁……在求助。』
『求助……我怎么没听到?』
『对方没有发出声音,我听到的是她内心的呼唤。』
悌诶虽然没有精神感应能力,但是如果人内心强烈的呼唤,他还是可以听到的。这就是他感知能力。
悌诶慢慢地环视四周,然后指向一点。
半壁损坏的房屋,废物堆积的方向。
『在那下面。』
伯斯向那里靠近。
『呜……』
传来了微弱的呻吟声。伯斯和悌诶立刻开始搬开木头。
不久,两人在瓦砾中挖出来一个人。
是位中年妇女。悌诶立刻帮她处理伤口。
几乎没什么外伤,只是被木头压住身体动不了,嘴被砂土灌进去了没法发出声音。
女人不久就恢复了意识。
『是你救了我吧。』
女人问。不知道她是对谁说的,就这样闭着眼睛。
『我还以为会被活埋。』
『深呼吸……这样胸口就不会痛了。』
『好。』照着悌诶的指使,女人点头。
端正的面孔,想必以前一定是位美女,头发已经半白,生活的艰辛都刻画在脸上。
『这位阿姨……怎么了?』靠过来的基塔歪着头问。
『眼睛受伤了吗?』
女人还是闭着眼睛。
『不是啊,孩子。』女人微笑着转向基塔的方向。
『我的眼睛看不见。』
『眼睛……
』
基塔呢喃着,求救似地望向伯斯和悌诶。他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
『不用介意。』女人反而安慰他。
『很久以前就这样了。』
『很久以前……?』
『是啊……从迪姆共和国,作为奴隶送到这个国家来时不久就瞎了。』
『迪姆共和国……』悌诶的语调中有了微微的惊叹。
迪姆共和国正是悌诶失去的故国。
『那么……你是迪姆共和国的市民吗?』
『是的。』女人明确地回答。
『我是一四八共和国迪姆的市民!』
IV
在地震袭击王都阿度利艾市的时候,年轻的国王伊路阿迪鲁在王宫的马场骑马之后,通过居室的中庭去射箭场练习。
他很擅长这种集中力比较强的运动。虽然纤细但是经过锻炼的柔韧的上身,直接穿上防身的护具。
一箭……两箭……
每箭都准确地命中。这时,伊路阿迪鲁随身的奴隶来帮他擦汗。
太阳已经升到了头顶。
『呼,好热!』
下一箭已经放在了弦上,意识固定在正前方。
跟着流下的汗水,—起射出!
隆隆……
轰隆隆!
突然发出地鸣声,中庭发出巨大的晃动。
『地震吗……』
大陆的东北部地震频繁发生。阿度利艾王国的人们大多习以为常。
『震的好厉害。』
伊路阿迪鲁放下弓,站稳脚步。
非常厉害的地震,连站着都觉得困难。地震数分钟后停止了。
伊路阿迪鲁在地震结束后,立刻叫离自己最近的奴隶,让勤务室的两个秘书官来。
奴隶跑去把两个秘书官叫来。伊路阿迪鲁借奴隶的手把上衣穿上。
『让古拉乌鲁立刻去调查这次地震的受损情况,马上报告给我。巴鲁顿也是,必要的时候让他帮忙。』
古拉乌鲁代理目前空缺的首都阿度利艾市的行政长官。
『是!』
其中一人立刻向宫廷的官所跑去。
『你去调查宫廷内的受损情况。』
『是!……』
说话的伊路阿迪鲁已经快步向廊下走去。
『陛下……陛下您去哪儿……?』
年轻的秘书开口问。
『回后宫!』
伊路摇晃着金发开始向前跑。
『玛蕾茜昂娜、玛蕾茜昂娜……』
地震的时候,玛蕾茜昂娜在自己的房间看书简。
隆隆……
地震带着令人悚然的地鸣声传来。
轰!
激烈的摇晃。
『啊……』
公主抓住桌子。桌子上的东西,架子上摆的香炉和装饰品全都摔在了地上。
这时,离她最近的鸟笼的绳子也断了……
『危险,公主殿下!』
原本吓得蹲在公主脚边的少女,立刻站起来覆在公主的身上。
轰!
鸟笼和吊在天花板上的吊灯一切向公主和奴隶女孩身上砸下来。
『啊!』
掉下来的吊灯刮到了少女的肩膀。即便如此,少女依然没有离开王女。
『公主殿下!』
在激烈的震动中,房间角落的乳母彼瑟露像游泳一般地爬过来。
『公主殿下!』
不久,地震终于停止了。少女这才从公主的身上下来。相对的,乳母跳了过来。
『公主殿下,您有没有受伤?』
玛蕾茜昂娜摇了摇头。
『来人,来人,快去叫御医……』
这时,她开始斥责在房间角落吓得发抖的女奴。
『你们在干什么,还不快把公主殿下扶到寝室去!』
乳母回头看了一眼还茫然站在那里的少女。
『阿纳伊娜,你做的好!之后会给你奖赏的。』
『真是少见,彼瑟露也会称赞别人。』
将公主移到寝室去后,待彼瑟露一离开,阿纳伊娜的同伴跑过来讽刺地说。她比十五岁的阿纳伊娜大两岁。
『因为彼瑟露大人担心公主殿下。』
阿纳伊娜将摔倒的鸟笼里,那吓得怯怯发抖的小鸟温柔的取出来,抱在胸前,开朗地微笑着。头发和瞳孔都是明亮的茶色,虽不及王女那般的华美,但也是个非常美丽的少女。
『你是不是受伤了啊,阿纳伊娜!』同伴不安地问。
『啊,血……』
『血……?』
阿纳伊娜歪着头,她自己没感到疼。
『在肩膀这里!一定是被掉下来的吊灯刮到了。』
同伴立刻取来了药箱,帮阿纳伊娜包扎伤口。
『刚才摇的好厉害呢,蕾拉!』阿纳伊娜终于回过神来。
『妈妈……不要紧吧?』
『阿纳伊娜的母亲和哥哥是住在城外的吧?』
『恩……』阿纳伊娜点头。
『好担心啊,妈妈的眼睛不好。』
『明天有空的话可以回去看看,今天彼瑟露大人的心情特别好。』
在王宫侍奉的奴隶们,家族住在阿度利艾市区的近郊的,偶尔会让他们回去看看。
『是啊。』阿纳伊娜望着窗外说。
『明天回去看看吧。』
『玛蕾茜昂娜!』
飞奔进房间的是伊路阿迪鲁。
『陛下没事吧!』
阿纳伊娜的脸色瞬间为之一亮。
『玛蕾茜昂娜呢?』
伊路阿迪鲁问两个奴隶少女。
『公主殿下没事。』蕾拉流利地回答。
『阿纳伊娜掩护了她,现在殿下在寝室。』
『是吗……做的好。』
伊路阿迪鲁在房间的中央跑向公主的寝室。
不经意间注意到桌子上的纸片。
那是男人字体的书简……
地震之后,确认到玛蕾茜昂娜平安无事,伊路阿迪鲁一回到勤务室,古拉乌鲁的部下就携带地震的第一报道过来。城内大多的灾害都是火灾引起的,消防队在市民的协助下,将大火大致都扑灭了。
现在,在调查都内和郊外的情况,并且要继续警戒地震引起的海啸,这是历司处长官古拉乌鲁的直属秘书的报告。
『海啸啊……对了,还有这个。』
数年前,这里也经历过一次规模中等的地震,那时瑞提那湾内就受到海啸的袭击。周围的渔村受到了不同程度的损害,海湾的最深处以及阿度利艾市,都受到了相当大的打击。
海啸不仅侵袭了市内地势低的地域,而且还逆流到下水道里,直达市中心。
『是不是地震就会引起海啸?』
『是的。』
古拉乌鲁的秘书官恭敬地弯下腰。这个男人是个被解放的奴隶,虽然作为奴隶被解放了,不过还是比一般的市民身份要低。但是,他们已经确保拥有与市民同等的权利。
『我们历司处发现,海底也发生了地震。』
『海底!?』
『是,海啸只有在海底也发生地震时才产生。』
『海底……原来如此。』
『那么,不仅是女神巴忒拉,连茜托莉女神也必须献上供品喽。』
伊路阿迪鲁吊起唇角。
『两位都是女神,女人真是个麻烦的生物啊……』
『哈……陛下?!』微笑的秘书官立刻慌了神儿。
『您怎么能这么说众神……』
巴忒拉是大地女神,是这个阿度利艾的主神,茜托莉是海之女神。
海水也多少有点波动,不过这次地震引起的海啸相对较小。悌诶他们在地震结束后,将救出来的盲女送回了家,女人住在难民街的外围。她运气不错,家里没有受到地震波及,小小的房子还站在那里。只是,房间里的东西散的到处都是。不过,很快大家就收拾干净了。
『如果再大点,就可以让大家都住进来了……』
原迪姆共和国的市民,这位叫库拉德?阿纳丽斯的女人非常抱歉地说。
『您不用介意这种事。』伯斯温和地回答。这个难民街有旅馆,只要没倒塌,就应该可以住吧。
『现在,我儿子也不在……他不在这个街上真是太好了……』
『您的儿子……』
『是啊,今年二十岁了,现在因为有事去了塔非……希望这次的地震不要波及到塔非。』
塔非在阿度利艾以北的地方,是阿度利艾的第二都市,离这里有几百公里。
『二十岁的话,应该是陷落之前出生的吧。』
『是啊。』阿纳丽斯点头。
『陷落之后,被一起带到阿度利艾市来了,曾经也被当成奴隶,不过现在他是自由身。』
『那个……』悌诶局促不安地问。
『您知道原迪姆的评议会议长,阿维鲁?巴莰一家吗?』
『阿维鲁家族,当然知道!』女人的脸立刻闪闪生辉。
『我就住在他们附近。』
『住在附
近……』隔着桌子,他在阿纳丽斯的对面坐下。
『是啊……经常能见到,他们总是温和的跟我们说话……』
『经常……能看见……』悌诶的声音在颤抖。
『现在……您还能记得阿维鲁家族的身影吗?』
『是,大家的身影都深深地烙在了我的脑海里。』阿纳丽斯指着自己看不见的眼睛说。
『不过……你为什么要知道这些事?』阿纳丽斯有些不解。
『我的名字叫阿维鲁?忒巴?悌诶,父亲是阿维鲁?瑞切尔。』
『啊!』
阿纳丽斯将头转向坐在面前的、声音年轻优美的男子。没有蒙着面纱的那张脸,只要能看到,就会明白他的血亲是谁吧……
『那样的话……那样的话,你是,瑞切尔和茜蕾娜殿下的孩子……?!』
『是的。』悌诶丝毫不介意对方是否能看见,深深地点头。
『您如果知道父亲的事……请告诉我,父亲的事。』悌诶说。
『我连父亲长什么样都不知道。』
『是啊。』女人理解地点点头。
『你应该是在迪姆市陷落前夜出生的吧?』
悌诶细白的指尖的颤抖,在座的各位都看得清清楚楚。
『切……今晚会下雨。』
拉克西有点讽刺地耸了耸肩膀,对伯斯小声嘀咕。
阿纳丽斯连悌诶是迪姆共和国陷落前夜出生的事都知道,看来她说住在他们附近是真的。
『瑞切尔先生,是位非常优秀的人。』阿纳丽斯开始叙述。
『优雅,坚强……是市民军次席指挥官。』
『次席指挥官……是什么?』拉克西插嘴问,这种地方她一点都不知道客气。
『其它国家军队的话,就相当于将军吧。』女人对着拉克西回答。
『迪姆共和国的市民军,上级军官都是投票选举出来的。』
『呵——相当有人望嘛。』
『是啊——而且是年轻的姑娘们憧憬的对象。』
『……果然。』伯斯回头眺望着悌诶那张白暂的脸。这样的美青年的亲人,肯定也拥有相当的美貌吧。
『因此,当瑞切尔先生决定与茜蕾娜公主结婚时,迪姆所有年轻女孩都为之哭泣。』
阿纳丽思笑着说。
『我那时已经结婚了,腹中怀了我儿子,我跟瑞切尔先生是同年哦。』
『和……父亲……』
『对……你的父亲是位有着深紫色瞳孔的人。发色跟他的母亲,议长夫人拉维莉亚—样是薄茶色。』
『那么,跟悌诶一样喽。』拉克西说。
悌诶的发色也是薄茶色。
『这样的话……应该跟你父亲是相同的发色……』阿纳丽思怀念地说。
『很美的头发吧。』
『我有—件事想拜托您。』悌诶有些不安但坚定地说。
『什么?』
『我可以握住您的手吗?』
『我的手……?』
『而且,我希望您能回想我的父母……我的家人的身影。』
悌诶在桌子上与女人的手重叠。
『这样我就可以看到,我的家族的身影……』
『看到……知道了。』阿纳丽思点点头。
虽然失去了视力.但其它的感觉都变得异常敏感,悌诶所说的话,她的直觉上认为可行。
『就照你说的做吧。』
那是悌诶的特殊能力。悌诶如果碰触对方,对方心中强烈的思念就会传达过来,可以看到浮现的映象、听到声音。因此,他竭力避免与他人接触。
握住阿纳丽思的手的悌诶的脑海里,不久就开始浮现出图象。
那是位年轻优雅的男子身影。年纪在二十四、五岁左右,身材纤长,相貌堂堂。看上去感觉很机敏。头发是柔软的接近金色的薄茶色,而且他的瞳孔与悌诶左眼那紫水晶般的紫色相同。浓浓的紫水晶,稍微带有些灰色,是非常少有的颜色。
优雅英俊之极的美男子,英挺的双眉下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瞳。
不久,男子身边多了位女性。是位非常耀眼的美女,与悌诶极为相似的美貌,黑色的头发,瞳孔的颜色是与悌诶右眼一样的绿宝石般的绿色。
『父亲……母亲……』悌诶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喃喃自语。
不久,在他们身边出现了另外两人的身影。
四、五十岁的男女……男人的身材挺拔高大,下颚处有个很大的伤痕,应该是年轻时战斗留下来的吧。头发混杂着黑色和白色。他的妻子身材比较娇小,几乎接近金色的薄茶色头发和相同色泽的瞳孔。她的脸上还依稀留有年轻时的美貌。
『祖父……还有祖母……』悌诶喃喃自语。
『我的……家族……』
悌诶将脸伏在桌子上。他还是无法抑止住悲伤。
轰隆隆……遥远的空中传来了响雷。拉克西和基塔无法止住不停向外溢出的泪水,没办法,只好一起擦着眼睛向屋外走去。外面已经一片漆黑。刚刚才过午后,离太阳落山还早。而且不久前还是晴空万里,现在突然被厚厚的黑云覆盖。云雨的精灵受到悌诶的悲伤的感应聚集而来。
咔!
云中有光在疾走。
是闪电。
『这家伙,心里看起来相当的乱啊!』拉克西惊讶地说。
啪嗒!
大颗的水滴滴到仰头向上看的拉克西的脸上。
『下雨了!』
拉克西刻意接受着大雨的洗礼。这样可以隐藏不断流出的泪水,虽然那是受到牵连的眼泪。
但是,拉克西和基塔,不知道什么时候连头也不敢伸出门外了。
雨变得越来越激烈。伴随着闪电、以及震耳欲聋的雷鸣声。
开始起风了。待在这家的拉克西和伯斯等人无法得知,海上也掀起了大风大浪,开始下暴风雨。
天井开始漏雨了。本来就非常简陋的房屋,就算地震时侥幸没塌,但是已经摇摇欲坠了。
『这样可不行啊!』拉克西一边擦浇在头上的雨水,还要一边擦泪。
『尽牵连身边的人!』
『牵连身边的人是什么意思?』基塔还不知道悌诶悲伤的力量。
『这暴风雨是由悌诶掀起的啊,我们一直哭个不停也是!』拉克西说明。
『暴风雨……那,是魔法?』
基塔偷偷瞅了一眼还趴在桌子上的悌诶,他知道悌诶会使用魔法,最近才看过他使用那种力量。
『不对,不算是魔法,至少是意识性的魔法。』伯斯将大手放在基塔的头上。
『意识……?』基塔什么都不懂。
『这暴风雨并不是悌诶刻意想要掀起的,完全是他无意识的,精灵们与悌诶的悲伤产生了共鸣!』
因此,悌诶才要更好地控制自己的精神状态,不然的话,精神稍有所动摇,周围就一定会引起轩然大波。如果做的不好的话,说不定还会引起大灾难。
比如说,悌诶产生憎恨,如果他了解到这种目前还没有的感情的话……
『哦……』基塔大点头。但不是因为理解了他的意思。
『悌诶先生!』
基塔把手放在还在颤抖的悌诶的肩膀上。从那手中,基塔的感情流入了悌诶的意识中。
非常温暖单纯的情感……
玛蕾茜昂娜王女讨厌雷声。
被当作神的怒吼,恐惧雷声的人很多,但是玛蕾茜昂娜恐惧的是它最本质的东西。
想到这里的伊路阿迪鲁,再阿度利艾全市都被雷雨包围的时候,来寻找玛蕾茜昂娜的身影。
『王兄……』
公主飞扑进伊路阿迪鲁的怀里。窗外电闪雷鸣。
『玛蕾茜昂娜』。
伊路阿迪鲁温柔地抱住公主,就这样引导她一起到寝台上。
『有时候……你真像个小孩子一样。』
『啊!』公主将脸埋进伊路阿迪鲁地胸前。
又是一道闪电。
轰隆!
像是从脚下响起地声音,可能是附近地落雷。
『地震,接着又是暴风雨吗……』伊路阿迪鲁苦笑着。『真是讽刺啊。』
地震地那些被害者们,还在经受着风吹雨打吧。
『跟朕的命运好像。』
伊路阿迪鲁的脑海利,浮现出刚才公主看过的书简,男人的笔迹的书简,署名是元帅扎鲁伏特。
『你为什么那么怕雷声?』伊路阿迪鲁温柔地问。
『那是……』公主抬起头,仰望着王兄的脸。
『陛下您不知道吗?』公主微微地摇摇头。
白金色的长发摇动着,一股甘美的花香飘进了伊路阿迪鲁的鼻腔。
『女人会毫无理由的对雷声感到恐惧。』
又有一声雷鸣。
『啊!』公主再次伏下脸,紧紧地抱住伊路阿迪鲁。
地震过后,一直再床上休息,她的头发就这样自然的毫无装饰地流泻下来。衣着也是简单的家居服,下面的肌肤微微地漏出一些。
『玛蕾茜昂
娜』。
伊路阿迪鲁用手抬起她的下颚。如瑞提那湾的水一般苍蓝的瞳孔,在长长的睫毛的阴影下面,那张鲜艳的红唇微启,可以窥视到珍珠色的贝齿与粉红色的舌尖。
『玛蕾茜昂娜』。
伊路阿迪鲁紧紧地抱住公主,将嘴唇重叠上去。感觉那纤细柔软的身体就像要在手臂中融化消失了一般。
外面还是雷鸣不断。但是,那一切仿佛都离伊路阿迪鲁远去……
感到基塔的温柔充满了整个身体,悌诶不久慢慢地抬起脸。
基塔一直在盯着悌诶看。
拉克西和伯斯还有奥鲁本刻意将头转向其它地方向,继续跟着漏雨搏斗。
没有可以接雨地容器,大多都在地震中损坏了,虽然可以用破布堵起来。但是总是进展不顺利。
『伯斯,那边,那边还有。』
大个子地伯斯手能触到天花板,被拉克西呼来唤去。
『哎呀,好好堵住啊。』
『对对,别那么用力,不然屋檐会塌的。』拉克西抱怨道。『……真是!』
悌诶呆呆地听着拉克西与伯斯地来言去语。
虽然,心态上还没有完全恢复过来……
雷鸣已经远去,雨也开始变小了。
『这房子明天不修不行了。』拉克西仰头看着伯斯断定。
『又是我啊?!』
『我!我!我以前也经常帮村里的人修屋顶哦!』
『你?真的假的?!』拉克西用怀疑的目光看着基塔。
『当然可以!』基塔挺起胸膛说,『因为我们村的屋顶没一个是好的!』
悌诶不知道有没有在看大家。但是那份心意他领受到了。
温柔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