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震的第二天早上,瑞提那湾的水像沙尘暴季节一样,呈浊黄色。
这次的地震规模不大,震级也只不过稍甚于以往,阿度利艾市中心的街道以及比较坚固的建筑物几乎没什么损伤。受灾情况最严重的市阿度利艾市外的难民街和维尤拉街。因为那里大多是用废弃的材料搭成的简易木板房。这两个街道,将近三分之二的建筑被毁,不过死伤不是很严重。
阿度利艾的行政机关,终于在第二天给予两个街道相应的求援对策:派遣了几位医师,赠送了一些食品及少量的再建资金。
阿度利艾市完全没有把这两个街道划入行政的范围之内,不过也不能完全无视他们的存在。而且,阿度利艾是个财政实力雄厚的大城市。
随便找了个地方过了一夜,悌诶他们除奥鲁本以外的四人,第二天下午又再度拜访原迪姆共和国市民——库拉德.阿纳丽思德家。
奥鲁本趁地震后德混乱,进城与反阿度利艾组织德伙伴汇合。
悌诶、拉克西、伯斯、基塔四人去阿纳丽思家,是因为昨天答应了要帮她修理屋顶。不过谁都看得出来,悌诶还想从阿纳丽思那里打听有关迪姆共和国的事。
故国迪姆……阿纳丽思不仅是迪姆共和国的市民,而且还非常熟悉悌诶的家人。
悌诶出生后不久就失去了所有家人。同是天涯沦落人,与悌诶相比,得到过亲人关爱的伯斯和基塔也许比较幸福吧。
『妈妈……』
担心母亲的安危而赶回来的阿纳伊娜,突然停下了脚步。应该只有妈妈和哥哥两个人住的房子里,为什么传来了很多人的说笑声?她感到不解。抬头一看,发现一个身材矮小的人正爬上屋顶。
『妈妈……』
阿纳伊娜靠近门口,又叫了一声。
『阿纳伊娜……阿纳伊娜?!』
母亲敏感地听到女儿的声音,立刻飞奔出来紧紧地抱住自己的孩子。
『你没事吧,你没事吧,阿纳伊娜!』
双目失明的母亲抚摸着女儿的脸颊,借此来感受她的存在。
『虽然知道你在王官比较安全……』
『我非常担心妈妈,所以今天趁有空回来看看。』
『是很危险啊,不过多亏他们救了我,而且还说今天要来帮我修屋顶……』
阿纳丽思指着悌诶他们说。
『哥哥呢?』
『去塔非了,那里有大赛。』
『塔非……那应该很安全吧。』阿纳伊娜松了口气。
『阿姨,她是你的女儿?』从屋顶上爬下来的基塔问。
『是啊……是我女儿阿纳伊娜,她现在侍奉公主玛蕾茜昂娜。』
屋顶修好后,母女俩拿出了草药冲制成的茶和蜂蜜糕点招待他们。像这种高档的茶点,只有有钱人才吃的起。
『阿纳伊娜昨天在地震中保护了公主,』阿纳伊娜解释到,『这是公主的乳母赏给她的。』
『侍奉公主的话……』拉克西歪着头想。
侍奉公主的不是侍女就是奴隶。侍女一般只有贵族的家属才能胜任。
『是……我是奴隶。』阿纳伊娜坦率地承认。
『这孩子地父亲是阿度利艾的下等贵族,虽然承认阿纳伊娜是自己的女儿,但就是不肯让她恢复自由身。』
大家都听出阿纳丽思的话中隐含着某种怨恨,不过到了现在这个地步,也谈不上什么憎恨了。
『别说了,妈妈!』阿纳伊娜激动地说,『我绝对不承认那个人是我的父亲!』
『为什么?』悌诶不解,为什么明明是血肉至亲,却不肯承认自己的父亲……
『那个人,是那个人弄瞎了妈妈的眼睛!』
一个不到十五岁的少女,怀着满腔的憎恨怒吼着。但是,传达到悌诶心中的,是一种更甚于恨意的悲伤。
『眼睛……是被弄瞎的?!』拉克西倒吸了一口冷气。
『是的!』阿纳伊娜尽量让自己平静下来。『迪姆灭亡后,妈妈跟哥哥被当作奴隶运到这里。』
『奴隶……』悌诶呢喃着。
『买下我和我儿子的,就是这孩子的父亲。』
『他不是我父亲!』阿纳伊娜极力否认!
『那个男人、因为妈妈不听他的话,那个人就在哥哥的背上烙下烙印,而且……而且还弄瞎了妈妈的眼睛!』
『好过分~竟然这么残忍!』
拉克西用手捂住脸。她现在无法直视阿纳丽思的眼睛。
『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阿纳丽思平静地说,『被卖到阿度利艾时,支撑我活下去的是我年幼的孩子,以及作为迪姆共和国市民的尊严。』
『迪姆市民的尊严……』
『是啊』阿纳丽思微笑地对着悌诶。
『买下妈妈的男人,想凭着自己的意志任意指使妈妈,但是,妈妈尽全力反抗。』
阿纳伊娜挺起胸膛骄傲地说。
『所以……那个人就弄瞎了妈妈的眼睛。』
『我也只能做到这一步了。』
『不仅被弄瞎了眼睛,还要挟说要杀死我的孩子,无奈之下,只好听从主人的话……之后就生下了阿纳伊娜。』
拉克西痛心地看着她。
『可是,她父亲虽然承认阿纳伊娜是自己的孩子,却不肯让她成为自由人;还把她卖到王宫去做奴隶!不过她运气好,被巴露莉特王妃看中,让她侍奉公主……』
『何止如此!』阿纳伊娜说,『那个人还把哥哥卖到外地去了!』
『不过,阿纳伊娜,托这件事的福,你哥哥不仅恢复了自由之身,还赎回了我的自由。』阿纳丽思安抚她说。
『那只是哥哥比较幸运而已。』
『幸运……是啊』阿纳丽思落寞地说。
『没办法,所有的一切都是命。』阿纳丽思抚摸着女儿的脸,『如果幸运的话,不久之后你也能恢复自由之身了。』
阿纳丽思对着四个客人道:『这孩子的哥哥,为了筹集这笔钱去了塔非。』
『是吗?』伯斯点头。
『那真是太好了。』
大家都高兴地松了口气。
『请问……』阿纳伊娜战战兢兢地说。
『您为什么在房间里还要遮住脸?』
这当然是对着悌诶问的。悌诶一直遮住脸,只露出一双稀有的瞳眸。
『对不起……』悌诶道歉,『在这个城市,我不想让太多人看见我的脸。』
『啊!』
不等拉克西阻止,悌诶就把面纱取了下来。
『你是……』
少女惊讶地睁大眼睛,半天说不出话来。
『为什么,为什么您跟国王陛下长得这么的相似?』
『昨天的地震真吓人啊……』
『这地方地震本来就多,这种小地震,还轮不到我们出场。』
聚在一起的男人们,话题都围绕着昨天的地震。
这是阿度利艾下层街道的小酒吧,是那些当保镖的拥兵、以及赌徒和妓女们的聚集地。
『今后,才是我们大显身手的时候。』
『是啊。』
『谁叫阿度利艾王还是个小鬼呢。』
『今后一定会掀起一场风暴啊。』
喧闹的男人们突然静了下来。他们的目光都死盯着酒吧的人口处。
两个佣兵模样的人走了进来:其中一个中等身材,体态修长。黑发黑眼,肌肤偏橄榄色,显然是白色和赤铜色人种的混血儿。他的同伴是位女性,一副佣兵的打扮的女人……而且是那种令人眼前为之一亮的美女。身高一米七十二、三公分左右,和她的同伴相差无几;一头栗色的长发,一双令人印象深刻的蓝灰色的眼睛;一副穿得再厚也无法掩饰的丰满身材;手足纤长,年龄在二十三、四岁左右。被晒得再黑,也一眼能认出是白色人种。
『好棒的妞。』客人中有人说。
『别打她的主意!』旁边的人警告他,『最好不要对那个女人出手。』
『你认识她吗?』刚才的客人问。
『当然认识!不认识她说明你是个新手。』
『她叫曼莉德。』
『曼莉德……』
『是啊,是我们雇佣兵的胜利女神!』
『普通的男人根本不是她的对手。』有人插嘴。
『据我所知,她好像只败给过一个人。』
『只有一个人?』
『是啊……而且听说对方还是自由战士!』马上有人回应。
『好像叫什么……大个子的男人。』
『应该是叫伯斯吧。』
『对了!‘巨人’——伯斯。』
『曼莉德』
『呦,曼莉德』
到处都有人跟他们打招呼。
『曼莉德,巴利凯,到这边来坐。』
『什么时候来阿度利艾的?曼莉德。』
『三天前。』曼莉德回答。
『现在做巴鲁顿宰相的保镖。』
『呵!我是杰米斯大臣的保镖。』
『哦……那位大臣不是宰相巴鲁顿的政敌吗?』
『也许吧,我可不想跟你打哦,』被杰米斯雇佣的男人苦笑着说,『让你美丽的肌肤受伤就不好了。』
『说什么蠢话!』曼莉德的同伴巴利凯嘲笑他,『受伤的是你吧。』
『哼!』曼莉德微微翘起丰满的下唇,样子显得十分性感。
她将旁边坐着的男人倒给她的酒一口吞下。『不用担心,曼莉德。』
另一位中年男子。又将她杯中续满酒。
『在这里聚集的同伴,大家都是自己人。巴鲁顿一派也好,其他的贵族也好,都是因为怕古拉乌鲁才征集保镖的。』
『因为古拉乌鲁有黑影团。』
『我们都是为了要对抗黑影团啊——』
佣兵们你一句我一句地说了起来。
这里大多是些二十岁左右的人,当然,其中也不乏三十、四十左右的,以及不满二十的年轻人。
『黑影团?就是那些穿黑衣服的人?』
虽然三天前才到,不过曼莉德已经不止一次看到那帮黑衣男子。在这个城市,黑影团的黑色,有着特殊的意义。
在白天,统一装备的白卫兵夸示着他们的存在感。而全身黑色包裹着的男人们,不单单是引人注目那么简单,还给市民一种恐惧的威压感。
在夜里,就算像阿度利艾这样主要道路都设有街灯的打都市,一到夜晚,也在黑暗的支配下。黑色的装束可以完全的融入夜色中。
『真是群让人不舒服的党羽啊。』曼莉德说。
这种感觉——是种令人不快的,无法预知的恐惧感。
曼莉德为了要抹去这种不快,将金属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
四周立刻响起了喝采声。这可不是普通的酒,是用一种芋头发酵蒸馏而成的烈酒。
『黑影团什么的,根本不足以为惧。』一位四十多岁的佣兵说。有十年以上佣兵经验的人,在同伴当中相当受尊敬。能在战场上活到今天的,绝对不是普通人。
『真正让人恐惧的,是魔法师!』
『魔法师……』
周围陷入短暂的沉默,好像瞬间被施了魔法一样。就算那些不知恐惧为何物的战士们,也对魔法师退避三舍。即使没见过魔法师,也知道他们不是用剑能打倒的对象。
魔法师在可以使用咒术的人当中也是特殊的存在。
无论多小的村庄,都会有一两个咒师。大多咒师还身兼医师。这个时代,医术和咒术的划分还不是很明确。咒术也是医术的一部分。
这是个相信某种病因是由恶灵或者咒术引起的时代。
但是,在大城市,医术和咒术的境界划分就比较明显。有完全不用咒术,只进行医疗的专门医师。药师也被划分在这种医师范畴内。
『你有没有听到过这种传言……』
巴利凯说着,舔了舔下唇。
『说历司处的大臣本身就是魔法师。是真的吗?』
『是有这种传闻。』回答的声音也很低。
『不过谁都没看过古拉乌鲁用魔法……』
『真奇怪……』曼莉德将注满酒的杯子拿在手中,『既然没人看到他用过魔法,为什么说他是魔法师?』
『因为谁都不知道古拉乌鲁的底细啊。』一位年长的人说。
『这个人,三年前突然出现在阿度利艾。』
『呃?他不是阿度利艾的贵族吗?』巴利凯问。
『听说是塔非的贵族不过也有说他是用钱买的身份……还有种说法,是他能有今天的地位都是利用魔法。』另一个人回答。
曼莉德和巴利凯坐的这桌,还有其他三个人:一位已经年过四十,年轻人们都叫他大叔。另外两人是三十岁左右的战士。
『买的身份?!』一口气喝光杯中的酒,曼莉德问,『就是说他原来的身份很低喽?』
『这个……就不知道了。』
『为什么?』巴利凯露出一副难以理解的表情。
『就是说那个古拉乌鲁啊,』年长的大叔回答,『没人知道他出现在阿度利艾之前的事。』
『据说他是作为历司处的观察员被采用的。当时他不仅拿着塔非高层人士的推荐书。还略微展露了点魔法。』
大叔旁边的男人继续往曼莉德的杯子里倒酒。
『不过是一届的研究员,在先王死后,就跃身成为伊路阿迪鲁王的心腹大臣。』
『除了会魔法,也想不出其它的原因了。』另一人耸了耸肩。
『魔法啊……』曼莉德露出苦笑,『我还是喜欢跟用肉体作战、特别是用剑的人打。』
『如果要找肉搏战的对手,我随时奉陪。』坐在曼莉德对面的战士开玩笑似的说,不过当中也有不少当真的成分。
『那你今晚就陪陪我吧。』曼莉德向男人拋了个媚眼,『今天一晚,我都不会让你睡的。』
周围的男人紧张得不由得吞口水。
『我会让你听我弹的阑琵。』
『喂喂,曼莉德!』巴利凯惊讶地说,『我可不记得你会弹阑琵。』
『哎呀,我现在会弹了啊。』
曼莉德说完又一口饮尽杯中的酒。
『最近开始练习的。』
『什么时候?』
巴利凯的指尖在木桌上咚咚地敲着。
『十天前。』
曼莉德脸上浮现出一抹嘲弄的笑容。
阿度利艾王国的大臣、历博士,代理首都阿度利艾市空缺的行政政府长官——卡斯塔鲁特.维布.古拉乌鲁,好不容易抽出时间拜访老师拉古鲁德长老,已经市在地震过后的第二天晚上。在此之前,古拉乌鲁也好,宰相巴鲁顿也好,都为地震的善后工作忙得不可开交。
敲了敲雕刻精美的木门,听到主人出声后,他走进了客厅。
一个头发和胡须花白的老人坐在推满软垫的椅子上。老人眼前的圆桌上,放着一个直径十五厘米左右水晶球。
『长老』古拉乌鲁恭敬地弯腰行礼。『这个水晶球,您觉得怎么样?』
拉古鲁德温柔地微笑着,很难想象他是个大魔法师。
『形状还是质地都属上乘,真是难为你了。』
『在历司处收集的水晶球当中,这是最好的。』
『相信不久之后,就能成为我的眼睛吧。』
使用水晶球的大多是魔法师和咒师,不过,这绝不是单纯的水晶球体那么简单。一定要配得上主人能力才行。魔法师长年累月的对水晶球施法,将气注入其中,直到水晶球本身也具有灵力。拉古鲁德数日前也有一个相当于眼睛一样的水晶球。不过被悌诶破坏了。
『这水晶球的前任主人也施了相当的咒术,再过两三天说不定就能派上用场了。』
『不愧是我的老师。』古拉乌鲁感慨道。
『以前的那个如果没碎掉就好了。』拉古鲁德遗憾地说,『如果那个水晶球在的话,至少能提前半天预知地震的发生。』
『但是,魔法还是无法阻止地震发生吧?』古拉乌鲁说,『我觉得还是平常做好防御措施较为妥当。』
『不愧是大臣啊。』拉古鲁德深表赞同。
『想要阻止地震,以人类肉体之躯是不可能的,地震也可以说是神的意志。』
『神的意志……』
『没错。』拉古鲁德点头。『这世上所有的现象都是神的意志体现。』
『神的意志……就是说无法制止这种现象吗?』
『如果……这个世界有可以制止这种现象的人存在的话……』
『如果有这样的人的话……』古拉乌鲁重复着。
『那他就是被神选中的人。』
『被神选中的人吗……』古拉乌鲁的嘴角浮现出苦笑。
『被神选中的人能做什么?难道说,他能挽救我们所有人吗?』
『世间的纷争是神意志之外的事,但是,发展之道必须要靠神的引导。』
『但是……师父,神从来都不曾回应人类的祈祷。』
古拉乌鲁的脸上充满了苦涩。以前,他无论如何祈祷,如何试问都没有得到过回应……
『神就是这么一种存在。』拉古鲁德意味深长地说。
『神不会回应人类的祈祷,但是,当人类的祈祷达到某种程度时,这世间就会发生动荡。』
『从不回应人类祈祷的神……』
『神不是没有回应,它感应到了。』
拉古鲁德像看着自己的孩子一样微笑地眯起眼睛。
『神所感应到的,不是眼前这些渺小的事物,而是人类狭隘的智慧难以想象的遥不可及东西。』
『这么说……人类向神祈祷,本身并不是毫无意义了喽……』古拉乌鲁问。
Ⅱ
阿度利艾的行政长官巴鲁顿宰相,和税收大臣纳邦,在大宫殿执勤室附近的中庭纳凉。两位大臣坐在树荫下的长椅上,喝着由泉水浸透过的冰凉饮料。由菊花和薄荷制成、当中加了蜂蜜和水果酒的解暑饮料,普通市民虽然也喝这种东西,不过大臣们喝的就更高级了。
『看来真的是魔法师。您不觉得这件事很严重吗?
』
两人将大臣穿的镶有金银线的白色长袍脱了下来,显得十分惬意。与巴鲁顿的白色长袍相比,纳邦的偏淡绿色。虽然没有什么华丽的刺绣,但一看就知道是上等的服饰。
『单单那个初出茅庐的小子不说,大魔法师拉古鲁德可是个相当可怕的男人啊,虽说他年纪大了,不过那些普通的咒师还不够给他塞牙缝的。你说是不是啊,纳邦?』
巴鲁顿说的初出茅庐的小子指的是历司处的年轻大臣古拉乌鲁。说是年轻,作为大臣他也有三十岁左右。不过,在这两人看来,三十岁就成为大臣是太年轻了。巴鲁顿超过六十岁,头发已经花白。纳邦比他小十岁。
『就算聚集十几二十个乌合之众,也不是他的对手吧。』
巴鲁顿眯起了眼睛。狭长的眼睛给人留下狡猾的印象。
『我从来没想过要用魔法与他们对抗哦,纳邦。』
『但是,他们的魔法不容小瞧啊。』
纳邦身材中等,黑发,赤铜色民族出身,不过现在黑发中搀杂了不少白发看起来很显眼。
『听说你雇的咒师被打倒了,』巴鲁顿讽刺地撇了撇嘴,『在你府里,全身被戳的到处都是洞。』
『这个请您不要再提了。』
纳邦感到自己后脑勺的头发都立起来了。
『现在想起来还让人浑身冒冷汗。』
数日前,纳邦雇的一位咒师,用咒术向拉古鲁德和古拉乌鲁挑战,虽然他在咒师中也算是有能力的人,结果还是被干掉了。
『纳邦……』巴鲁顿嘴边浮出一抹笑容。『这世上,有魔法也难以匹敌的东西哦。』
『魔法、难以匹敌……您说的是?』纳邦紧张地直吞口水。
他可是亲眼看到死在自己府上咒师的尸体。全身就像被枪贯穿了一样到处都是洞,连内脏都翻了出来。
『是人的心!』
『人的……心?』
纳邦重复着自己听到的话,他还是无法完全理解。
『再有,就是有关第三个魔法师的事了。』巴鲁顿小声说。
在中庭密谈,相对视野也非常开阔。灌木丛或者石凳后面有没有藏人一目了然。即便如此还压低声音说话,就表示更不想让人听到。
『第三个魔法师……就是地震前与古拉乌鲁他们进行魔法战的人吧?』
『是啊,黑影团在拼命找的人。』
『那查到他们的行踪了吗?』
『至少,知道那个魔法师跟王和古拉乌鲁要找的是同一个人。』
巴鲁顿苦笑着摇了摇头。
『目前还是行踪不明,连黑影团都还没找到他们那。』
『那……对我们来说也没什么用喽。』
『目前是吧。』
巴鲁顿干脆地承认。
『不过,一旦跟他们接触上,被雇佣的可能性应该会很高吧。』
『这个嘛……也许吧。』
纳邦有一件事不太明白,『王在找这个人,也因为他是魔法师?』
『不,好像不是。』
『好像不是?』
还有其他的什么理由吗?纳邦一时无法得出。
『现在还不知道……』
巴鲁顿慎重地选择用词,然后继续说。
『好像有更深刻的含义,也可以说是另有企图……』
『反正总归是跟古拉乌鲁的野心有关吧。』
『这——也许吧。王并不是无能,不过还是个不懂世事的孩子,不知道古拉乌鲁还会煽动他做什么。那个,先王……』
说到这里,巴鲁顿没有再说下去。用眼睛传达自己的意思就足够了。
‘就像当年杀死先王那样。’
两个人眼神交汇。
『总之,我会让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在首都消失!』
巴鲁顿低低地笑着。
『没了古拉乌鲁,那个任性的小鬼不就在宰相的掌控之下了……』
说到这,纳邦突然不解地开口问。
『说起来,宰相大人,您有没有听说过玛蕾茜昂娜公主和扎鲁伏特元帅的事。』
『当然。』
『真让人意外啊,扎鲁伏特竟然和玛蕾茜昂娜公主接触。』
『你错了,纳邦。是公主想拉拢扎鲁伏特吧。』
『公主殿下吗……』
就连纳邦也不觉大吃一惊。
玛蕾茜昂娜公主就像梦中的仙女般遥不可及,给人的印象永远是那么温文尔雅。
『仔细想想吧,纳邦,王可是公主殿下父母的仇人。』
『可是,扎鲁伏特不是王的后盾吗……』
『扎鲁伏特他应该对古拉乌鲁很反感。』
其实说这话的巴鲁顿,也是扎鲁伏特元帅非常讨厌的人。掌握阿度利艾正规军军权的扎鲁伏特元帅,是先王的表弟,高贵的阿度利艾王族一员。
『但是,扎鲁伏特可是重视正道的男人,虽然不知道公主殿下的目的是什么,不过他拥护王的态度怎么可能轻易改变?!』
『扎鲁伏特也是人,他也有欲望,更何况这个人性格很急躁。』
『性格急躁吗,的确……』
纳邦这么说着,盯着巴鲁顿的眼睛看了数秒。
『那个烦人的小子,如果继续像老鼠一样蠢蠢欲动的话,扎鲁伏特也会……那』
『宰相大人、宰相大人,有什么……』
纳邦本想问他有什么计划,不过还是没问出口。
感觉就像魔法的咒文一样,让人永远猜不透它的结果。
『呵呵呵呵……』
巴鲁顿高笑着一口喝光杯中的饮料。
历司处大臣的勤务室里,古拉乌鲁坐在自己的书桌前问进来的黑衣男子。
看这身打扮,显然是黑影团的一员。
『是!』
黑衣男子深深地敬礼后走到房间的中央。
房间不是很大,历司处大臣的执勤室,与其他行政大臣的房间有所不同:地板上铺的大理石是一幅整个大陆的地图。墙壁的一面挂的是张巨大的天体图。
男人在地图上阿斯特?凯德上方停了下来。
『大部分都读懂了。』
『那么……』古拉乌鲁探出身子问,『他们在密谈什么?』
『是有关首领您的事。』
男人将遮住脸的黑布取下来,嘲笑似的笑了笑。意外地是个相当年轻的男子,年龄在二十岁左右,没有什么特征的笑脸,看起来却非常的爽朗。他不仅擅长读唇语,而且视力极佳,即使不是正面也可以读出对方在说什么。因此经常盗读宫廷内的密谈。
『反正就是肆无忌惮地说我的坏话是吧,库特达。』
古拉乌鲁看上去笑的很无奈。
『正是如此。』
叫做库特达的人,恢复认真的表情回答。
『还有其它的吗?』
古拉乌鲁毫无顾忌地问。他跟巴鲁顿不同,从不担心会被盗听。因为周围设置了防止盗听的结界。
『还有就是公主殿下和元帅的事……』
『他们也发现了啊。』
古拉乌鲁的脸变得严肃起来。这说明宰相巴鲁顿的情报收集比以前更迅速了。
报告结束后,离开房间的库特达与来人擦肩而过。他穿着简单的灰色长袍,显然不是黑影团的人年纪跟库特达差不多。
这位男子中等身材,体形偏瘦,看起来非常机敏,动作却十分优雅。纤细小巧的脸上没有一丝阴霾,眼睛里闪耀着某种光芒,那是一种好奇心,以及野心的光辉……肤色跟古拉乌鲁一样偏橄榄色,看来是白色和赤铜色人种的混血儿。
原本,这片大陆白色和赤铜色的混血儿就相当的多,现在,几乎没有完全拒绝他族血统的种族。
『大人。』
进入房间的灰色年轻男子,在阿度利艾的地图附近停了下来。恭敬地行礼。
像这么热的天,古拉乌鲁依然身着大臣的白色长袍,一副很凉爽的样子,丝毫没有要脱下来的意思。而从覆盖着整个山坡的巨大宫殿下层的勤务所,登上无数阶梯穿过回廊来到这里来的年轻男子,灰色外衣已经被汗水浸透。
『马卢巴.希莱路』
古拉乌鲁称呼部下全名。拥有两个名字,说明他出身平民阶级。
顺便一提,身份越高,名字也就越多。
马卢巴.希莱路虽然也是古拉乌鲁的手下,不过他不是黑影团,而是历司处的人。
历司处跟其它机关相比,算是个非常诡异的行政机关。原本是为了压制宗教势力而设置的机关,到后来就发展成上到观测天体、自然现象;下到进行咒术研究。而原本咒术研究所是设在星神瑟塔神殿。咒术暂且不说,天体的观测与自然现象的研究不仅对宗教,对阿度利艾的行政机关也有着重要的意义。季节的变化,潮水的涨落……这些对农业以及海运为主体的阿度利艾的商业交易事关重大。
播种的时节,雨季与旱季交替,海流的变化……这些经过长年累月的耐心观察、正确地记录下可靠的数据,就可以预测他们未来的变化。当然,这些东西原
本隶属星神瑟塔神殿的附属机关。为了将农业和商业与宗教分离,所以才设置了历司处。
希莱路手里抱着好多卷宗以及装订的书简。
『我整理出您所需要的相关资料。』
希莱路说着走上前将文书哗啦啦地放在古拉乌鲁的桌子上。因为年轻,这种轻率的态度不会让古拉乌鲁产生不快。
『这里记载了阿度利艾国内的所有有关地震的资料,分析,以及对今后的预测。』
『辛苦了。』
希莱路是古拉乌鲁最近物色的部下,不仅聪明,而且肯吃苦,是个相当有能力的人。
『大人……如果您需要的话,我可以将周边各国以及太阳帝国的记录全部整理出来。』
希莱路谨慎地选择用词。
『不。这些就足够了。』
古拉乌鲁轻轻摆了摆手,伸手拿起一个卷宗。
『大人……』希莱路一副很抱歉打扰他的样子,一边局促不安地问,『大人要求翻阅这些记录,果然是因为……』
『因为为什么?』
古拉乌鲁抬起头看着希莱路。
会发现它的脸长的非常端正。
『是啊。』
古拉乌鲁承认。他本来就打算让希莱路再多调查一些相关事项。
『希莱路,你不觉得这几年地震的频率越来越高了吗?』
虽然像前几天那样的地震不多,但是每个月都会出现两到三次的有感地震。
『是。』希莱路赞同,『我从小在阿度利长大。那时的地震不像现在这么多。』
古拉乌鲁自称是塔非贵族,希莱是充分了解这一点才这么说的。
『记录上也写的非常清楚。』
『这样啊。』
古拉乌鲁一半像是说给自己听的,陷入短暂的思考中。
『我想这是不是什么前兆。』
『什么前兆……您这么说的意思是』
『你也知道吧,希莱路,有关一千年前的事。』
『您说的是大灾难时代?』
希莱路不禁握紧拳头。
『难道……大人认为……』
希莱路直视着历司处大臣古拉乌鲁。
『说不担心大灾难的发生,那是骗人的。不过我还没有那么大的危机感。』
『只是,一千年的大灾难后,这里经常发生大地震。仔细调查一下古代的记录,我想说不定能找到什么规律。』
古拉乌鲁继续说。
『希莱路你去组成一个特别小组,专门研究这个问题。』
『是!』希莱路将手放在胸前接受古拉乌鲁的命令。
『也许可以找到跟大灾难有关的东西。』
『是』
希莱路笔直地注视着古拉乌鲁。谨慎地控制好声音问。
『请问……用魔法是不是可以提前预知这些事?』
『你是说……预知地震?』
『是的。』
『不可能!!即使是我师父,也顶多提前半天预感到,半天之内根本来不及让市民避难。』
『那用魔法阻止它呢?』
『那更是不可能的事。』
『请不必担心,我绝对不会把见到您的事告诉任何人。』
阿纳伊娜在看过悌诶那张跟阿度利艾王极为相似的脸后,瞪着清澈的大眼睛对悌诶保证。
因为服侍公主玛蕾茜昂娜,所以她经常能见到阿度利艾王。
阿度利艾王已经美的让人难以致信了……没想到还有人不仅跟他长的一摸一样,而且还有一双,只有在天界才会有的左右色泽不同的美丽眼睛
让她看自己的脸之后,悌诶拜托阿纳伊娜对这件事保密。
拉克西和伯斯都觉得悌诶的想法太天真了。不过对着阿纳伊娜这样的少女,实在是无法说出口。她不仅长的非常可爱,而且性格阳光又明朗。但拉克西觉得,她身上有股哀愁的气息。
拉克西快十六岁了,阿纳伊娜大概比她小一岁左右,基本上属于同龄人。但与闪耀着旺盛生命力的拉克西相比,阿纳伊娜就显得十分脆弱。伯斯也发觉到这一点,在那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即使是奴隶,她也是在豪华的王宫里侍奉公主。与其他的奴隶相比,简直是可望而不可及。而且不久她就会从这种身份当中解放出来。
『阿纳伊娜说还要回去侍奉公主。』
傍晚前,目送着阿纳伊娜离开后,拉克西问她的母亲阿纳丽思。
『阿度利艾的王宫是什么样的啊?一定是非常的华丽,住的都是些漂亮的人吧。』
拉克西回想起贫穷的新伊塔鲁公国的宫殿,虚有王宫的名号,不过是用石头和木头塔成的,比其他人家稍大一点的建筑物罢了。阿克西即使在这里跟身为皇太后的母亲河哥哥阿伦.哈而德大公三人住在一起。家里的杂事都是由公国的女人轮流过来做的。
夏秋两季,山里河里的食物丰富,公国显得和平又幸福,但一到冬天,在第二年到来之前,所有人都必须要忍耐饥饿,因此在谷物和果实丰收的季节里,就不得不大量采集,将他们风干保存。这样才能勉强渡过一个冬天。除了食物以外什么都没有。正义为这样,在春回大地万物复苏的时候,才会有种难以形容的兴奋与欣喜。
阿度利艾是拉克西难以想象的富裕大国。
阿度利艾市中心的山丘上高耸的华丽壮观的巨大宫殿,以及极尽奢华的内宫。那里的女主人,到底是个怎样的人呢?之前曾经在远处窥望过一次,是位拥有令人窒息美貌的人。
『肯定是位温文尔雅的公主吧。』
拉克西虽然一直都是用男人的口气说话,但阿纳丽思很快就发现她是个少女。眼睛虽然瞎了,对声音反而更加敏感。而且她也看不到身着男装的拉克西。
『女儿很少提起皇宫里的事,总是说公主和她的乳母都很善良,周围的人待她也非常的亲切,叫我不用担心。虽然这么说……』
阿纳丽思的声音有些消沉。
『但是,我不认为那孩子过的幸福。』
『为什么?』
『因为……』说到这儿阿纳丽思话锋一转,『因为那孩子还是奴隶。』
阿纳丽思是凭借着作为迪姆共和国市民尊严,才支撑她渡过了屈辱艰辛的人生。所以拉克西可以理解她的话的意思。
『那孩子一旦恢复自由身,我们想离开阿度利艾。』
这也可以理解。毕竟,这是个充满了沦为奴隶屈辱会议的城市。
『儿子说想去塔非,不过我想回去。』
『回去……回哪里去啊?』基塔问
阿纳丽思可以回去的地方知有迪姆,但是,那个迪姆已经从地图上消失了。
『当然是要回迪姆。』
『但是……迪姆已经是一片废墟了,我来的时候去过那里。』
『我知道,基塔。』
阿纳丽思用看不见的眼睛对基塔微笑。
『我是亲眼看到他们破坏,烧尽迪姆的。而且听说为了不让地里再长出庄稼,他们在田里撒了盐。就是不想让迪姆共和国再度复兴。』
『那为什么还……』拉克西和基塔面面相觑。
『不过……盐份经过雨水的冲刷早晚会与土地同化,我想更接近迪姆,直到它的土地不再受影响,总有一天……』
『总有一天……』悌谂也沉醉在她的幻想中。
『总有一天回去迪姆,然后,成为新迪姆共和国第一批市民。』
『迪姆共和国……最初的市民……』
悌谂遥望着远方,出神地微笑着。
突然发现,周围的一切,日落黄昏的小路,破旧的家园,这一切都变得那么的美好。
地震已经过去五天了。悌诶他们一直待在阿度利艾城外的难民街。
这个地方的雨季刚刚结束,酷夏已经来临。
因为地震时帮受伤的人治疗的缘故,几乎所有的外伤药都用完了。悌诶准备去维尤拉街,收集必要的草药。维尤拉又专门从事采集药草,制作植物香料,捕捉毒蛇或蜥蜴入药的人。
一旦采集药草就不禁沉醉其中的悌诶,现在终于有了点自觉,知道不能将自己的脸和眼睛随便暴露在人前。
这一天,又发生了地震。虽然是小规模的地震,不过也明显能感觉到身体在摇晃。
『这里经常发生地震那。』拉克西停下手中的活叹息到。
他们借了阿纳丽思家门口的一小块空地,将准备晒干的草药拿出来凉,这些草药当中也有悌诶在附近的草地里找到的。
『我们那儿几乎没发生过地震。』
『我的故乡也是。』
难得听到伯斯这么说。伯斯几乎不谈自己的事。这也许是第一次听他说起故乡的事。至少,拉克西不及的他曾提起过。
『故乡……伯斯的家乡在哪里啊?』基塔无邪地问。
『西面,有一条很大的河。』
『大河……像阿德?阿特纳河那样?』
阿德?阿特纳是阿度利艾王国第一大河,阿度利艾市是靠近河口的城市。缓缓流淌的河水向东
流去。一眼看不到尽头。大河形成的三角洲地带,支撑着阿度利艾市的农业生产,若干条运河将肥沃的农田与它连接起来。
『是比阿德。阿特纳更大的河,它的源头在中央的山岳地带。』
伯斯眯起眼睛。如果不是基塔问,他也许永远不会提起故乡的事。
『是个不错的国家啊,和平……水源丰富。』
『那为什么……』
为什么还要舍弃故乡?基塔刚想问,突然听到了脚步声。抬头一看,是个背着巨大行李的年轻男子。
男人在这家门口停下,惊讶地看着悌诶,伯斯,拉克西和基塔四人。
『你们在这里干什么?』他的声音带着一文和愤怒,『这里可是我的家!』
这天晚上,悌诶他们,除了奥鲁本以外四人,在原迪姆共和国市民——阿纳丽思母子家共进晚餐。
阿纳丽思的儿子——撒达纳非,为了感谢他们救了母亲特地邀请他们留下来。他们在阿纳丽思家门口前遇到的正是撒达纳非。
地震时,他在海岸线以北的都市塔非。听说首都受灾,东西都没拿全就匆匆忙忙地往回赶。但因为一直搭不到船,所以拖到今天才回来。
首都阿杜里埃岛塔非,按普通船程来算是三天的行程。
撒达纳非在迪姆共和国灭亡时才两岁,现在已经是二十岁左右的年轻人了。他身材中等,五官清晰,特别是那双闪闪生辉的黑色瞳孔,令人印象尤为深刻。
晚饭是与破旧的房子极不相称的豪华料理。基塔惊讶地睁大眼睛。一说可以吃了,他立刻大口大口的吃起来。
『真的非常感谢你们就了家母。』
撒达纳非对着悌诶和伯斯深深地低下头。事情的经过他已经从母亲阿纳丽思那里听说了。包括悌诶也是迪姆出身的这件事。
撒达纳非的目光一直盯着悌诶露出来的脸。同是迪姆人,而且对方是评议会议长的孙子……感慨颇多,首先对他的眉毛大家赞赏。特别是那双稀世少有的瞳孔。
『这是理应做的事,谈不上什么感谢。』
伯斯面对这位年轻男子礼节性地笑了笑。他面容精悍,脸上还有道伤疤,但笑起来却非常的温和。
『不过,家母眼睛又看不见……我一直担心的不得了……』
阿纳丽思和撒达纳非虽然是自由之身,不过妹妹阿纳伊娜还是奴隶,而且是侍奉王女的奴隶,如果要赎回她,一定需要不少钱。
『那个啊……』撒达纳非脸上露出阴霾。
『都是因为这次的地震……』
悉簌……悉簌……
而且不只一个。
拉克西感觉背脊发冷。
是什么东西……
她慢慢地回头,与一双异样的目光相对。
啪!
她的身体瞬间变得僵硬。
『怎么了,拉克西?』
不愧是伯斯,立刻发觉到她的紧张感。
拉克西全身就像被绑住了异样,无法移开视线。
那是放在房间角落里的一摞笼子,上面盖了层破布,可以隐约地看见有什么东西在蠢蠢欲动。伯斯站起来,将拉克西眼前的布拉开:里面放着十五,六个摞起来的笼子,每个笼子里都放着一格身长二十厘米左右的巨大螳螂。
『啊,对了!』撒达纳非一下子想起来还没跟他们介绍,『那是我的生财工具。』
『生财工具……』
拉克西还在盯着螳螂看。
那些笼子就是撒达纳非回来时背在身上的。
『我是个螳螂师啊。』
『螳螂师?』
不知道这个职业的只有悌诶和拉克西。
跟斗鸡斗牛一样,斗螳螂也是一种赌博游戏。在这片大陆上,这种游戏非常普遍。
把这些螳螂养大,让他们互相争斗的人就是螳螂师。螳螂师由时候也压赌金在自己的螳螂身上,有时候会出售自己饲养的强壮的螳螂。懂得窍门的话,收入相当可观。
『本来这次去塔非是因为那里召开斗虫大会。』撒达纳非指着笼子说,『都是因为这次的地震,不然可以赚不少钱!』
现在说起来还让他觉得耿耿于怀。
『偏偏在这种时候发生地震!甚至有流言说阿度利艾全毁,不仅螳螂卖不除去,连大赛也被迫中止。』
这样一来,撒达纳非就没法赚钱给阿纳伊娜赎身了。
『看啊看啊!都是些超级强的家伙!』站在旁边窥视笼子的基塔惊叹。
『这个,应该是冠军级的吧。』伯斯指着当中一只特别大的家伙说。他们以前佣兵之间也举行过斗虫大会。
『你们可真有眼光。』
撒达纳非很高兴,他引以为傲的螳螂被人夸奖了。
『这个和这个』
他指着伯斯说的和基塔看的那匹,骄傲地说:『这个在阿度利艾有冠军纪律,去塔非的话,可以卖更高价。』
『呃?!这个冠军要卖掉啊?』基塔觉得有点可惜,『太浪费了。』
『我已经养了十匹以上冠军级的了,卖了它拿到钱,可以再养其他的。』
撒达纳非将手放在基塔的头上说。天性开朗的基塔,很快就被撒达纳非接受了。它应该也从阿纳丽思那里知道他是维尤拉人……撒达纳非本身对维尤拉不抱有什么偏见。他原来就奴隶的时候,跟维尤拉的接触频繁。
螳螂的饵食,大多用蜂卵。这种东西只有在维尤拉那里才弄得到。撒达纳非经常向维尤拉购买饵食。
『没办凡,只好在阿度利艾找买家了。』
撒达纳非耸了耸结实的肩膀无奈地说:『虽然在塔非可以卖更高价。』
因为那边优秀的螳螂少,跟阿度利艾市相比,那里冠军级的螳螂显得尤为珍贵。
『哎,斗虫啊。』
拉克西再次眺望笼子里的虫子一眼,特意摆出不感兴趣的样子来掩饰自己的惊讶。
『我的故乡可没人斗虫……』
只能说……没那个闲功夫玩这种东西吧。
『这些螳螂啊——』基塔特意嘲笑似地说,『他们都是母的哦!』
Ⅲ
唰!
唰!
剑锋划开空气,悦耳的声音在晨雾弥漫的前庭响起。可以听见有节奏的呼吸声。
阴影处,有不少人在窥探前庭。
前庭的人,像流水般舞动着的是位女性,体态丰满,令人耳目一新的美女——是曼莉德。她手上潇洒地挥舞着中剑,动作优雅地像在跳舞。不过这决不是中看不中用的剑舞。宰相巴鲁顿宅邸的前庭有个直径十五米的圆形广场,曼莉德充分利用这里进行早上例行的练习。二楼有人眺望着她的身影,是这家的主人。
『哦,没想到女人也有这么厉害的啊。』
『正是,这是几天前被我们雇用的人。』
执事恭敬地弯腰行礼,他是个解放奴隶。
『是雇佣她作保镖吗?』
『是,因为的确很厉害……』
『长的也不错啊。』巴鲁顿背着手眯起眼睛。
『貌美而且剑术高强,我想可以派上用场。』
执事不带任何感情地说。
『原来如此……能派上用场吗』
巴鲁顿微微地笑了笑。
『曼莉德!』
练习结束后,从前庭回宿舍时,曼莉德听到有人叫她,是巴利凯。
『你每天都全力以赴啊!』
『那是当然。』
曼莉德摩擦着自己的手臂。
『不好好练习的话剑术会退步的。』
『想要练习,可以下午跟大家一起切磋啊。』
下午,巴鲁顿雇佣的战士们会利用前庭,互相切磋武艺。
『不要』曼莉德出言拒绝。
『大家都手下留情,看了真让人不舒服。我可是非常认真的在比试!』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吧,巴利凯想。谁让你是个像花一样的美人。
『我虽然是女人,但也是个战士,我希望他们能全力以赴地跟我比试。是女人才更讨厌被人轻视。好歹我也是瑞基珊德拉娘子军的队长。』
『像那个人一样……吗?』巴利凯不觉又说了不该说的话。『那个人……那个男人……』
『为什么又提起他?!』曼莉德立刻怒目而视。『你说啊,巴利凯!』
『啊……没什么。』
巴利凯畏惧地避开曼莉德的目光。
在她心情不好的时候,更不该提起那个人。
『至少我很清楚你的实力啊,我们可不是普通的同伴。』
『什么意思?』曼莉德非常不爽地问。
巴利凯坏坏地笑了笑,『是战友吧』
巴利凯是个身体修长,目光锐利的男人,只有在看曼莉德时候,他的目光才会变得与以往不同。现在的曼莉德,连这一点也让她看不顺眼,赌气地把脸转开。
『算了,我们来说工作的事吧。』巴利凯恢复到认真的表情,『今天好像会有什么工作。』
『今天……宰相邀远行吗?』
虽然最近又雇佣了十
几个保镖,不过巴鲁顿去市中心的时候从来不带这些人,所以曼莉德猜想他是不是要出去远行。
『不,好像不是给大臣作保镖。』
巴利凯不知为何皱起了眉头。
这天,悌诶,伯斯,拉克西三人一大早去郊外采集药草。
基塔说是要给撒达纳非帮忙留在那里,其实是想看他怎样饲养螳螂。因为地震后的混乱,斗虫们也都很累了。撒达纳非打算让他们好好休息一下把状态调整过来。
夏天的阳光虽然很强,不过因为湿度较高温度大幅度下降,感觉非常凉爽。
湛蓝色的天空好高好高。树木郁郁葱葱,白色的小花成片的开放。
伯斯坐在树荫下,一边乘凉,一边守护着悌诶和拉克西。
悌诶揭开面纱,在野地里边走边跟药草聊天。说是对话,其实不是用语言。他根据灵光的颜色和微妙的动态与药草们交流。当悌诶没有发现他们走过去的时候,药草们会温柔地挂住他的衣摆,引起他的注意。
碱性根系植物一般都有剧毒,少量食用的话,可以起到镇痛强心的作用。
悌诶带了好几个小筐,将草药分类放入筐中。跟在她后面的拉克西也拿着好几个筐。
『哎,那紫色的小花好漂亮!这也是药草?』
拉克西看到悌诶慎重地将一株深紫色的,像帽子一样的花拔出来,非常好奇。
『不能碰它的根哦,有剧毒!』
刚要去碰花的拉克西,手像被烫到一样缩了回来。
悌诶指着根部对她说:『这个晒干了毒性会更强。』
『什么啊,明明是药师,怎么还要采毒草?』拉克西不解地撅起嘴巴。
『药草基本上都有毒性。』
悌诶微笑着说:『使用得当的话,就会变成良药。』
『哦——原来毒液可以做药啊。』
『它的花没有毒,你可以摘下来。』
都知道它的根有毒了,哪里还有心情想碰它啊。
『那边开的花要不要紧,有没有毒?』
原来看起来令人心旷神怡的原野,现在好像突然变成潜藏着妖魔鬼怪的魔界一样。
『毒性很强的草药不是很多。』
悌诶微笑着,他觉得把什么都表现在脸上的拉克西非常可爱。
拉克西目睹他的微笑,甚至忘记了生气,出神地看着他。
『我……现在很困惑。』
拉克西对自己毫无预兆地谈起这件事感到吃惊。她根本没想把它说出来。虽然在心中问了悌诶千百遍。
这件事一直困惑着拉克西,使成为反阿度利艾组织的盟主好呢,还是跟悌诶和伯斯他们一起旅行呢……
自己的愿望究竟是什么?
起初,舍弃故乡的时候,是希望自己忘记公主的身份自由自在的生活。
『我知道你在困惑什么。』悌诶点头,『你在心中不停地问我。』
拉克西知道悌诶虽然没有读心能力,但是可以听到人心中强烈的愿望。
『你不停地问我:悌谂,你到底要去哪里……』
没错,拉克西一直无意识地在心中反复地问。
『是啊。』拉克西承认。
她对现在毫无顾忌的自己感到不可思议,也许在内心的某处,希望这种状态可以一直持续下去吧。
『我……必须要做出决断了。为了梦想,我会舍弃一切。』
『梦想……?』悌诶凝视着拉克西茶色的瞳孔。
每次看到对方的双瞳,拉克西都会不由自主陷入其中,这次她却坚定地回望着它。
『让特?阿迪鲁从阿度利艾王国中独立出来……这真的是你的愿望吗?』
『这不仅是我的愿望,也是大家的梦想!』拉克西迟疑了一下说。
『不过,伊塔鲁公国不是还健在吗?』
悌诶说的是拉克西生长的新伊塔鲁,离开都市后的大公一族,历经千辛万苦在遥远的穷乡僻壤创建的国家。
『那根本不是国家!为了不出现饿死的情况已经倾注全力了……大家,都想恢复到往日富足的生活。』
『不过……那里很和平吧?』
悌诶那种冷静的语调让拉克西觉得可恨。
『那也叫和平?只是什么事都没发生而已,为了填饱肚子,大家拼命的劳动。』
一到冬天,田里不能种地了就会有人挨饿,这时候那些老臣们就开始争吵。令人窒息的世界。
母亲和哥哥现在还在这个世界的中心。拉克西每次想到这里,就对只有自己一个人获得自由感到后悔。
拉克西猛然发现自己对着眼前悌诶那张白皙的脸已经发呆很久了,立刻热潮上涌,刚才开始眼眶就溢满了泪水,她立刻用袖子擦干。
『如果我是你的话……』悌诶谨慎地选择语言。
『如果我是你的话』悌诶从不用这种假设。他决不会开口谈论别人的生存方式。不是因为性格冷漠,而是尊重他人的自主性。拉克西有时候虽然明白这一点还是觉得非常可恨。
『如果……你是我的话?』
她的声音在颤抖。
『如果我是你的话,我会回到故乡,教故乡的人去爱那片土地。』
『爱那片土地……』
拉克西重复着,提审的表达方式总是让人难以理解。
『什么意思?』
『你故乡的人不爱那片土地吧?』
的确如此。静寂的山谷,贫瘠的土地,满山都是石头,开垦十分艰难。不过在沙漠日益侵袭的现在,像那样绿意丰富的土地已经很少了。
不过公国的人大多是已经习惯了沙漠绿洲的富足生活,几乎都是商人。别说开垦土地,连如何使用农具都不知道。所以他们总是想着要回伊塔鲁公国也是没办法的事。
『山上,田里,河里都有大量的精灵。跟这些树木精灵一样。』
悌诶指着周围的草木说:『只要亲切地对待它们,它们就会回报你。』
『如果亲切地对待他们……』
拉克西也不是不爱自己的家乡。她没有原伊塔鲁公国的记忆。还在哺乳的幼儿时期,就被追杀逃到这里,在她看来,生养她的是新伊塔鲁公国的山村。
小孩子们都编竹篓到河里去捕鱼,秋天背着篓子上山区采蘑菇和树木的果实。收集粮食的重要工作,对孩子们来说像游戏一样有趣。拉克西无法忍受的不是贫穷,而是大人们的不满与绝望。至少,孩子们是爱这片土地的。
『如果用心去爱那片土地,精灵们一定会给予丰厚的回报。』
『你爱生你养你的土地吗?』拉克西问
『是的。』悌诶点头,『拉迪鲁山的一切都是朋友。』
『那为什么要舍弃他们?』
『卡隆说,让我去寻找自己的命运。』
『然后呢,说在阿度利艾可以找到……是吗』
这已经成了悌诶的口头禅。
『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呢。』拉克西问,『你将要去哪里?』
『我还没有跟我的命运邂逅,不过……』悌谂对是否说出口有些犹豫。
『很可能,是药我倾注一生作为赌注的命运的洪流。』
『再兴伊塔鲁公国,说不定也是要我付出一生为赌注的东西。』
拉克西无奈地摇了摇头。
『不管怎么说,还有十天,到时候必须要做出决定。』
『十天……?』
『还有十天就是我十六岁的生日了,奥鲁本说那时候一定要作出决定。』
『拉克西,可以的话……』
『可以的话什么?』
拉克西知道自己期待的话是什么『可以的话,跟我们一起去旅行吧』但是悌诶说出口的却不是这句话。
『不要为此让更多的人流血牺牲了,不要夺取别人的生命及和平幸福的生活。』
『这种事,我怎么知道!』
拉克西用愤怒掩饰自己的失望。
咻!山坡上,伯斯的指尖动了动。健壮的手臂伸向靠在树干上的大剑。
有人!
他看见路端出现好几个人影。
悌诶和拉克西离大马路又一段距离,倒不用担心。伯斯乘凉的地方是既可以看到大马路,有可以守护他们俩的地方。
人数不少,而且都是一身黑。
伯斯沿着山坡跑下来。
『怎么了?』
与伯斯回合的拉克西小声问。看他的样子像是有什么事。
『好像是黑影团。』
『是来找我们的吗?』
『我想不是。』
伯思让悌诶把脸遮起来。
『你们先在这里先观察一下。』
三人躲进了另一格山坡的草丛中,这里的视角很好,可以不让对方发现地监视整条马路。
全身漆黑打扮的一群人,从阿度利艾的方向过来。不像是在找人,好像另有目的。
太阳开始偏西。
『肯定会有什么事发生!』
这是伯斯武人的直觉。
黑色装束的一群人,不久也潜身在路旁
的草丛里。悌诶和拉克西遵从伯斯的指示,藏在山坡上一动不动。旁晚的风,带着微微的湿气,吹起来有点冷。
『有人来了。』悌诶说,『从阿度利艾的方向过来……』
在这里,悌诶会最先看到远处的东西,听到声音,感觉到气息。这不仅是因为在拉迪鲁山修行时锻炼过五感,还靠精灵们的协助,致使悌诶很容易过分集中精力做一件事,而忘记了周围的一切。
『是谁……?』伯斯也凝神去看。
地平线上出现了几个黑点,他们在向前蠕动。
『十二.三个人吧』
『旅行的人?』拉克西也终于看到了。
『有一顶轿子,还有一个侍从。』
看来不时去旅行的。如果是,目的地肯定也很近。这条路上的行人不多,向前走一.两个小时,就是阿度利艾市上流甲级的别墅区。他们可能要去那里。
『那是女人的轿子。』伯斯惊讶。
他没想到黑影团会去袭击女人。
『难道还有其它的目的?』伯斯用手抵着下巴考虑。
一行人在慢慢地接近。抬轿子的是四个身强体壮的奴隶。还有两个替换的人。三个保镖一样的侍从,两个是侍女模样的人。怎么看也不像什么重要的人物。
吧嗒吧嗒……突然,那些黑衣人从旁边跳出来。将他们包围起来。
『果然是以他们为目标……』
伯斯弯下腰,选择对方看不到的位置开始从山坡上下来,速度极快。
『拉克西,我去那边看看,悌谂就拜托你了!』
搁下这句话,伯斯隐身在草木中迅速地接近大马路。
『伯斯……伯斯……』
小声嘟嚷着,拉克西不禁乍舌。
『什么人!』
最前面侍从的首领对着他们大喝。
黑衣人无言摆剑就刺。
此刻一共有八人。人数虽然比这边少,但这边可以战斗的只有三人,加上替换的奴隶也不过五个人。抬轿子的奴隶没有武器。
阿度利艾国内虽然山贼和海岛经常出没,不过这里可以首都的近郊,治安应该很好。而且负责这项任务的正式黑影团。
奴隶们将轿子放在地上,守护在旁边。逃跑的话说不定会被杀,而且轿子里还坐着个重要的人物。
『不许放肆!』
无视侍从长的话,八个人一起杀上。
咔嚓!
咔嚓!
侍从用小太刀接住了一剑。就算再怎么厉害,他们还是缺乏实战经验。而对方显然是相当习惯了。
『哇!』
勇敢年轻的奴隶用短剑战斗,结果剑被对方震飞了。
噗疵!
趁着他摔倒之际,黑衣人一口气将剑深深刺入对方的腹部。
咻!拔出来要比刺进去花更大的力气。深及内脏的伤口。拔出来瞬间,血和其他的体液混杂在一起飞溅出来。
『呜……』
奴隶口吐鲜血蹲了下来。
消化器官受到损伤,不会马上就死。
『夫人……守护好夫人!』
前面与敌人短兵相接的侍从,气息明显已经混乱。
没有武器的奴隶和侍女们守在轿子的周围,敌人的人数众多,即使逃走也会被立刻追上杀死。不过,这样呆着获救的可能也不大,只能等死。侍从们的脸上除了恐惧之外,还带着明显的迷惑。
咔!咔!
其中一个护卫被砍了一剑,大量的血喷了出来。他的颈动脉被割断了。
不过,比之前的奴隶幸运的多,这个人马上就受到死神的召唤,而之前说的奴隶还在地面上辗转匍匐。现在只剩下两个护卫和一个拿武器的奴隶,形势非常不利。
『喂,差不多该轮到我们出场了。』
附近灌木丛中,观看战斗的男子对身边的同伴说。他们不是一身黑的打扮。
『你在生什么气啊,曼莉德?』
男人的同伴,眼睛以下虽然用东西蒙住,不过还是可以看出是个美女。
『我……只是讨厌这种做法。』
曼莉德没有的嘴唇扭曲着,即使隔着布也能看得一清二楚。
『巴利凯,这场闹剧到底算什么……』
『没办法,这是工作。而且预付金和赏金非常丰厚……反正又不是要你去加害重要的贵妇人。』
巴利凯讽刺地笑了笑。
『走吧!』
『等等!』
曼莉德阻止了巴利凯。她看见了人影。是个巨大的人影……
咻!
咻!
手投箭飞了出去。
『啊!』
『哇!』
正要对两个护卫下杀手的黑衣人突然身体踉跄了一下。
咻!咔嚓!
护卫没有错过这千载难逢的机会,整顿好身姿向对手刺去。
事情向以外的方向展开,黑衣人立刻乱了方寸。
一个大个子的男人跳了出来。
是伯斯!
他出鞘的大剑水平横扫。
咔!咔嚓!
钝重的声音传来。一人的头被砍掉了,还有一人的半边脸被击碎,眼球骨碌碌地从眼窝里垂了下来。
『哇!』
黑衣人一方非常惊讶,因为有预定之外的人物登场。
『伯斯!』
接着出现的是位身材娇小的少年,陷入茫然状态的黑衣人发现又出现了援兵,冲上去就砍。
少年……拉克西轻轻侧身躲开,低身从腰身拔出剑反手就刺,锐利的单仞剑准确无疑地割破了对方的气管。
男人血如泉涌,向后倒去。
『拉克西……』伯斯苦笑。
『真是拿你们没办法。』
拉克西既然到了这里,说明悌诶也在附近。
『撤!』
『快跑!』
出现了意外的强敌,黑衣人乱了阵脚。他们已经失去了斗志。留下被打倒的两个人,一行人抱着负伤的人,以来时同等的速度迅速撤离。
伯斯没有去追。
『多亏了你们的帮助啊。』
侍卫长松了口气。
『我做梦都没想到在这儿也会被袭击……真实太大意了。』
男人骚了搔头,三十二,三岁的年龄,圆圆的脸,不出众的相貌看起来却非常坚定。
『要是早点来就好了。』
拉克西看见被砍倒的侍卫,皱起了眉头。
『悌诶……有救吗?』拉克西对着草丛中叫。
一个整张脸用薄布遮起来的年轻男子出现,他不仅看了侍卫,还为两个黑衣人诊断,之后摇了摇头。有气息的只有那个腹部被贯穿的奴隶,不过这个男人也回天乏术了。
『那个人……那个人是……』
曼莉德茫然地站在灌木丛中。
用大剑的男人……
『来!』
巴利凯拉住曼莉德的手。
『但是……』
『快走!』巴利凯说,『你想让这场闹剧戳穿吗!』之后又放软语气说『我也讨厌这种事啊。』
『……嗯?』
伯斯的脸动了一下。
『怎么了?』
『还有老鼠。』伯斯回答,『不过逃走了。』
悌诶还在为那个奴隶治疗,不过显然已经没什么用了。
『请问……』
说话的是位侍女,身材高挑,年龄在四十岁左右。
『能不能请过来一下,我们的主人想向你们表示感谢……』
『不,这倒不必。』
伯斯对着轿子的方向说。他可不想跟阿度利艾的贵族扯上什么关系。
『我们只不过是路见不平,请不用介意。』
伯斯催促拉克西和悌诶离开。
『请等一下!』轿子里响起了清澈透明的声音。两位侍女将遮挡轿子的薄纱拉开。
里面坐着的是一位年轻女子和一个四、五岁的小男孩。女人紧紧地抱住孩子。
腕中的孩子一点都不知道害怕,扇动着好奇的大眼睛看着他们。
『请听我说一句。』女人带着孩子从轿子里下来。
『我叫卡莉斯塔,我的丈夫是阿度利艾正规军阿帕提鲁?库鲁特?撒加?雷将军。你们救了我和我的孩子,如果不好好感谢你们的话,我回被丈夫责难的。』
拉克西和伯斯恭敬地弯下腰。不是因为女人说的话,而是因为她品格高尚。那种高贵的气质与威严自然而然的流露出来。虽然是个美女,不过是那种随处可见的清丽美人,年龄在二十五、六岁左右。虽然身材娇小,看上去弱不禁风,骨子里却透着一股凛冽的气质。
母子俩都是蜜蜂色的卷发,接近金色的茶色瞳孔。
『您真是太客气了……』
伯斯优雅地行礼。虽然是从事佣兵的工作,这位坚强不屈的战士有时动作看起来非常优雅。拉克西在很久以前就注意到这点。
『请跟我们一起去前面的别墅吧,在那里逗留片刻,我的丈夫和家人马上就会赶来。』
『不,请不必多礼。』
伯斯抬头直视夫人的脸片刻后,又低下头转过身去。
『等等,请等一下!』
叫做卡莉斯塔的夫人出声挽留。
伯斯和拉克西停下了脚步。
『父亲会责备我的。我父亲是……阿度利艾的元帅,库鲁梅克斯?巴伐悌?扎鲁伏特?卡利艾。』
『扎鲁伏特元帅!!』
伯斯和拉克西都惊讶转过头来。
掌握着阿度利艾正规军的扎鲁伏特元帅……对拉克西来说,这就是攻陷伊塔鲁公国的指挥官。
而这位妇人就是扎鲁伏特的女儿,孩子应该是他的外孙。扎鲁伏特是先王的父亲亚特斯阿迪鲁11世妹妹的儿子,相当于先王尼莫斯阿迪鲁七世表弟。这母子俩也有王家的血统。
『因此才会被黑影团袭击的吗……』
但是有一点伯斯想不通,为什么现在要杀害他们,现任的国王伊路阿迪鲁不是还需要扎鲁伏特元帅的庇护吗?
而且……还有一件事无法解开。
『实在是非常抱歉。』伯斯慎重地说,『我们还有急事……您的心意我们领了。』
伯斯再次催促还屈身跪在快要死去的男人身边的悌诶。
『请等一下……』
妇人迅速地挡在他面前,不愧是武人的妻子。伯斯不禁咋舌。
『至少……请告诉我你的名字和住的地方。』
『我的名字不足为道……』伯斯回答,『只是……有件事我想说。』
『你想说的是……』
女人笔直地看着伯斯的眼睛。那清澈的专一的眼神,让伯斯的内心有所动摇。
『那个,是有关这些人的事。』
『你是说袭击我们的这些人……?』
卡莉斯塔眉头都不皱一下地看着倒在地上的黑影团的尸体。
『因为某种原因,我跟黑影团交过几次手……』伯斯说,『这些人和他们刀法不一样。』
『刀法……』
『但是,黑影团他们不是从各地召集过来的吗?』拉克西问。
『是召集过来的。不过,应该经过集训。你也知道吧,同一个师傅的话剑法也基本上相同。』
『这么说的话……』
拉克西望着远方点了点头。
『是刀法吗?』卡莉斯塔也点头。
不愧是武人的女儿,多少有点用剑的心得。伯斯说的话她马上就领会了。
『我会如实转告父亲他们的……』
『曼莉德……』
曼莉德半天都没有发现坐在自己旁边的人是巴利凯。不是因为醉了,而是陷入了沉思中。
这里是佣兵们经常滞留的酒吧,还不到晚上,曼莉德已经在这里喝了好几杯烈酒了。
『巴利凯……』
曼莉德转头看了看巴利凯。
『外面还是白天哦。』
巴利凯将曼莉德手中斟满酒的杯子夺了回来,『继续喝没什么关系吧,今天不是已经没工作了吗?』
说完又加了一句。『那种工作……』
『伯斯……那家伙在这里。』巴利凯的口气像是在安慰曼莉德,让她觉得非常不爽。
『这又……怎么样?』曼莉德将手中的酒倒入口中。
『反正总有一天会碰到他的。』她用手支着下巴,『我有这种预感,不过……』
『跟同伴们打声招呼,要他们注意一下,说不定马上就能找到。』
『多管闲事……』曼莉德喃喃自语。
『别逞强了,你想见他吧?』
巴利凯的口气听起来像在哄她,实际上却非常认真。
『我不会见他的!』
曼莉德将陶制的杯子摔在桌子上,立刻摔得粉碎。破片掠过巴利凯的脸颊。上面出现了一道血红的印子。
『我不会见他的……多丢人。』曼莉德用双拳敲着桌子。
『那个时候,如果伯斯发现我们的话……现在想起来都觉得胆寒。』
当然,曼莉德说的是昨天的那场闹剧。
那场充满血腥的闹剧……
曼莉德和巴利凯从那个地方逃走后不久,伯斯三人告别了扎鲁伏特的女儿卡莉斯塔。回到了难民街。不过曼莉德并不知道这些。
『别这样,这不怪你,我们都是受宰相的指示啊。』
抬头看着巴利凯的脸,曼莉德突然睁大眼睛,她发现对方脸上的伤口。
『啊,对不起,刚才的杯子……』
曼莉德拿出手帕按住他出血的地方。
『这点算得了什么。』
巴利凯笑得非常温柔。
『不过……』
他抓住曼莉德摸索着腰间拿药的手,将它押在桌子上,就这样与自己的大手重叠。
『是我邀你一起来的。』
曼莉德回望着凝视自己的巴利凯。
『好在你并没有和宰相签订长期契约,要不想干的话,现在还来得及。把拿的钱退给他们就行了。』
巴利凯在曼莉德的手上加重了力道。
『如果不够的话,我借给你好了。』
『谢谢……不过,现在的我不可能去那个人的地方。』
『为什么?』
『女人也是有自己的自尊,我参与过那场闹剧的事一定会被他看穿。』
『曼莉德……』
巴利凯用深不见底的温柔目光看着身边的美女。
『舍弃什么骄傲吧,投向喜欢的男人的怀抱,这种女人比较可爱。』
『我知道啦,反正我就是逞强好胜。』曼莉德笑着叹了口气。
『那个人是自由战士,背负着铁的纪律堂堂正正的活着。我……觉得他非常耀眼。』
『我也是。』
巴利凯苦笑着摸着下巴。
『所以啊,曼莉德,这种职业……不是长久之计。』
巴利凯啜了口酒说。
『我也差不多该找个地方安定下来了。』
『你也是?』
『是啊,我也快三十了啊。』
『稳定下来……不做佣兵那干什么?』
『本想给巴鲁顿宰相那样的人作保镖。』
『巴鲁顿宰相……』
作他的保镖的确是佣兵最好的归宿。酬劳丰厚,如果将这些钱存起来,即使到了无法再战的年龄,也可以过着悠闲的生活。
『我也憧憬安稳的生活啊,如果可以……』巴利凯恢复到认真的表情,『想跟喜欢的女人两人一起渡过。』
『巴利凯……』
曼莉德垂下目光。再继续这个话题的话,就谈不下去了。
『不过,为什么巴鲁顿宰相要袭击那些人?』连曼莉德也不得不轻声问,『而且还化妆成黑影团?』
扎鲁伏特的女儿和孙子遭到黑影团的袭击,被两个旅途中的战士所救,成为知己。这是大概的计划。这个计划达成了一半,不过原本旅行的战士变成了伯斯他们。
『当然,他们会以为是大臣古拉乌鲁指示的。』巴利凯回答。
『是想离间扎鲁伏特和古拉乌鲁吧。』
『不过……做到这种程度,元帅难道不会怀疑宰相吗?』
『谁都会有特别珍爱的人。而且……还是唯一的女儿和外孙。更何况……』
『更何况?』
『伊路阿迪鲁王……听说最近暗杀了相当于自己伯父的卡塞斯王族。』
『将自己的亲生伯父……』
曼莉德的脸上露骨的表现出不快。
『不管怎么说,他可是个暗杀自己的父王,将所有的罪状都推到王妃身上的人啊。』
『那么漂亮的孩子……』曼莉德喃喃自语。
她只看到过一次阿度利艾王的身影,金色的头发和相同色泽的眼睛……应该是个散发着耀眼光辉的美少年。
『真是讨厌啊,权利这种东西……』
曼莉德深有体会地说。
『人要是一旦跟权利扯上关系,就会变成鬼!』
『是吗,有人出来搅局……』
巴鲁顿的心腹同盟——税收大臣纳邦惋惜地摇着头。
『不过,至少造成被黑影团袭击的假象了吧?』
『这点进行的还算顺利……』
巴鲁顿停顿了一下,向窗外望去。
这里是巴鲁顿宅邸的一个接待用的房间。
『问题是那些出来搅局的人。』
『搅局的人?』
纳邦很难猜测巴鲁顿想说什么。
『拿着大剑的男人,小个子的美少年,用薄布将脸完全遮住的年轻男子……』
『难道说……那些人是!』
纳邦也向房间的周围环视片刻。
火红的夕阳已经下沉,可以看见远处的私兵。
『难道是宰相大人正在找的魔法师……?』
纳邦也听说过,第三个魔法师是跟一个大个子男人和美少年同行的传闻。
『很有可能。』
巴鲁顿面无表情地说。
『遗憾的是,提供情报的人为了弄清楚他们的正体已经竭尽全力,这些人后来又不知去向……』
『
难道说……离开了阿度利艾?』
袭击扎鲁伏特的女儿的一帮人是在阿度利艾的近郊。当然,知道这件事的人很少。
『不……他们向阿度利艾市的方向去了,卧底是这么说的。』
『卧底……』
『扎鲁伏特女儿的其中一个侍女,是我的手下。』
『原来如此,不愧是宰相大人。』
纳邦乍舌,又加了一句。
『那么,这些人还在阿度利艾喽?』
『肯定还在这里。马上就能找到。』
巴鲁顿笑着说。
『找到这些人,如果能为我们所用的话……那』
他说完不禁高声笑起来。
窗口又一阵晚风吹过。
『找到大个子男人了吗?』佣兵打扮的两个男人对同伴问。
这里是佣兵们经常聚集的酒吧,新来的两个人都在二十五、六岁左右,看起来干这行的时间也不短了。
对王的更新换代总是抱有某种期待,来阿度利艾市的佣兵越来越多。
佣兵也分不同的种类:原本属于某个国家或者组织,一旦发生战争,会派遣整个中队或大队。这种是属于从事佣兵产业的。还有,就是像这些人一样,流连于各个战场,加入薪水优厚的阵营。
在这些佣兵当中,威望最高的属伯斯加入的自由战士组织,他们不仅能力过硬,而且品德高尚。
两人看起来不属于任何组织,瞧他们衣衫破落的样子,估计很久没找到新工作了。
『大个子的男人吗……』
旁边那桌有人插嘴。两人互相使了个眼色。
『我虽然不认识他,不过能猜得出你们说的是谁。』
『是脸上有道疤痕的大个子男人吧?』
另一个人摇头,『他没出现在这附近。』
『我要说的不是这个!』其中一人压低了声音。
『我说的是悬赏捉拿他的赏金!』
『赏金?』
『我听说过,将脸上有伤疤的大个子男人的头或者带有家族徽章的戒指带回去,可以得到享用一生荣华富贵的钱。』
说话的男人,用手指在右颊上比画着。
『据说是十万瑟丁,达特利的货币。』
『十万瑟丁……』
听的人不由得吞口水。
『十万瑟丁,相当于达特利的金币一百枚!』
当然,两人从来没见过这么大一笔数目。而且达特利的金币是很难入手的。
国家的不同,货币的种类也各不相同,这个大陆的主要货币是银币,辅助货币是铜币。纸币只有在非常特殊的场合才会使用。达特利金币——是由阿斯特?凯德的首都太阳帝国发行的。无论到哪个国家都能通用。
达特利的一枚金币相当于一个四口之家一个月宽裕的生活费。
『到……到底是怎么回事?』听的男人问。『那些人也想夺取奖金吗?』
那些人,当然指的是问有没有见过大个子男人的佣兵同伴。
『也许吧。』同伴说。
『我们也不能磨磨蹭蹭的了。』
『我还是不明白……』
把需要晒干的草药凉出来,小憩了一会,拉克西问伯斯。
他们还是借了阿纳丽思家的门前,帮悌诶把采集到的药草凉干。
『为什么说他们不是黑影团?』
『我觉得不一样,』伯斯摸着下巴说,『那是我的直觉!』
他慎重的回答,『黑影团的黑色在明亮的地方非常显眼。』
『这倒也是!不过……』
拉克西差点将拿在手上的药草放到嘴边,她慌忙移开。那些有毒性的药草悌诶是绝对不会让别人碰的,不过这些就真的没有毒吗?
『伪装成黑影团袭击别人的话,真正的黑影团绝不会放着不管吧。』
首都圈内谁都知道黑影团的势力,城里的人虽然都怕他们,但也对他们心存依赖。
『阿度利艾市内,应该有几个不惧怕黑影团的当权者吧。』
『当权者……』
拉克西瞬间露出厌恶的表情,因为她想起故国的宫廷纷争。
『新国王登记不到半年,政局还很不稳定。』
伯斯苦涩地说。正是因为这样动荡不安的政局,才会将那样的贵妇人和那么小的孩子卷进来。
『大臣啊,军队啊,新旧势力还在争斗。』
『伯斯』插嘴的人是悌诶,『是不是说伊路阿迪鲁的地位岌岌可危?』
『危险还不至于,不过还很不安定,奥鲁本他们的活动就是为了这个吧!』
『在安定之前击垮它……』
悌诶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悲哀的颤抖。他还在拼命压抑自己的感情。
『现在,支撑阿度利艾王国的,是先王时代的势力。伊路阿迪鲁,还有幕后的大臣古拉乌鲁应该算是新兴势力吧。』
伯斯进行说明。『王将旧势力放逐,只是为了巩固自己的基盘而已。』
『那支持这种势力的是?』
『是军队!』
对于悌诶的询问,伯斯点头回答。
『昨天的那对母子,正是现在掌管军事的……』
『是啊,她的父亲是扎鲁伏特元帅。』伯斯继续说,『从这里就能看出点端倪了吧。』
奥鲁本这天也在都内。原本就是武人的他,目光变得越来越锐利,不过随着年级与阅历的增长,在人前变得善于伪装自己。单独行动的话,首先是不能引人注目,他跟伯斯不同,既不是身材高大的男子,也不需要背着那么醒目的大剑。
今天是几个同伴聚会。
奥鲁本深信拉克西会加入地下组织。不管怎么说,自己是她的剑术老师,比任何人都清楚她的个性:虽然是个少女,却非常容易热血沸腾。就算再怎么向往自由,她也不是那种没什么生存目的,只是为了活着而活着的人。
当然,奥鲁本原本也不想把还是少女的拉克西——公女阿伦?艾达拉入组织。但以伊塔鲁公女的名望,组织会迅速壮大。这样一来,就越来越接近复兴伊塔鲁公国的愿望了。
奥鲁本所属的反阿度利艾组织,大多是分散在阿度利艾国内各地的原伊塔鲁公国的旧臣,当他们聚在一起,就开始描绘着再兴伊塔鲁公国的梦想。
他们大多是跟奥鲁本一样,随大公一起离开了现在的特?阿迪鲁,住在新伊塔鲁公国。为了能让那里摆脱贫苦,而不得不到外面去赚钱。奥鲁本也是为了挽救那种贫苦的状态,三年前离开了新伊塔鲁公国。在富裕的国家工作,赚了钱可以带回故乡,最初只是为了这个目的。拜托原伊塔鲁公国做生意的朋友时,奥鲁本遇到了当时还没有形成的一个组织,希望再兴伊塔鲁公国的人们。之后奥鲁本就办成商人游走在各地,跟同伴们一起创建了这个组织。
秘密加入,向组织提供资金的,不只是伊塔鲁公国的人,还有很多是被阿度利艾灭的国家的市民。当中有原卡塞斯王国的人,悌诶的故国——迪姆共和国的人也混在其中。他们有些是在迪姆灭亡前逃走的,也有人是之前就搬到国外住的,还有就是像阿纳丽思那样被当作奴隶卖掉,历尽千辛万苦赎回自己自由的人。
虽然接近傍晚了,但天还很亮。
晚上偷偷摸摸的聚集反而会引人注意,所以他们特意选傍晚的时间出来。场所选在酒吧的内室,装作普通客人进去的话,没人会注意到他们。
拥挤的下层街道一角,是佣兵和商人们经常出入的酒吧。一跨进入口,就看见两个佣兵模样的人坐在那里。让奥鲁本惊讶的,不是因为他们在这种时间喝酒,而是因为其中的一位竟然是女性!这位貌美的女子不仅佩剑,而且好像惯于旅行的样子。奥鲁本虽然没有跟女战士争斗过,倒也是遇到过几位。
女战士倒也不算是特别稀奇的事,瑞基珊德拉公国的娘子军,作为这个大陆最强的女性部队而声名显赫。
那位女战士看起来很失落,旁边的同伴在不停地安慰她。
奥鲁本撇了他们一眼,向里面走去。
『奥鲁本……』
店主当然也是他们的同伴。
『那个女人也是佣兵吗?』
『是啊,听说是佣兵们的胜利女神。』
『不错的女人吧。』店主撇了撇嘴说『听说相当厉害啊。』
店主可以从客人那里收集各种各样的情报。也正是因为这样,佣兵也好,各地的商人也好聚集在酒吧是必要且重要的。
『现在这里,都是宰相的保镖聚集。』
『原来如此。』
『刚才的那个大叔。』
看到店主和奥鲁本进入里面的房间,曼莉德和巴利凯小说嘀咕。
『相当厉害啊。』
『是吧。』巴利凯点头。
『虽然扮成商人的模样,不过那可是战士中的战士!』
『真讨厌,这个也是那个也是……大家都是……』
曼莉德打了个酒嗝。
『这城市到底是怎么回事……』
『没办法啊,新王刚刚登基,政局还不稳定。』
巴利凯从牙缝里发出声音。
『而且先王还是被暗杀的!』
『虽然不是他直接下手……但事实上也是他示意手下暗杀自己的父亲。』
曼莉德不快地摇了摇头。
『说不定是很无奈的决定呢。』巴利凯对情报进行说明『听说先王非常疏远王。』
『不是因为他性格恶劣吗?』
『不对,好像是因为他跟前王妃长得太像了。』
『什么意思?』曼莉德皱起眉头。
『现在的王伊路阿迪鲁的母亲是前任王妃。也就是说,那个巴露莉特王妃,是伊路阿迪鲁的母亲死后才成为王妃的。』
『就是说她是后妻喽?』
『是啊,之前她不过是后宫的一个女人,在现在的王出生后不久,就生下了公主。』
『哦——还有公主啊。』
『伊路阿迪鲁的母亲伊丽丽亚王妃,是卡塞斯王国的王族。』
『卡塞斯王国……啊啊,就是那个十七、八年前被阿度利艾灭的国家吧,他们的王家也算是大陆屈指可数的名门。』
曼莉德不解,『为什么跟自己的母亲相似就不行?』
『尼莫斯阿迪鲁王爱着伊丽丽亚王妃的表姐,卡塞斯的第一王女,但王女却跟迪姆共和国元首的儿子结婚了。』
『就是说我们的国王失恋了喽。』
『是啊,所以才强迫跟表姐长得非常相似的伊丽丽亚公主嫁给他。然后就生下了伊路阿迪鲁。』
『这种结果也不坏啊。』
『不是那么回事。』
『又怎么了?』
曼莉德不满地撅起嘴,她最不擅长应付这种拐弯抹角的说话方式了。
『生下来的王子,随着年龄的增长,一天天比自己的王妃更像卡塞斯的第一王女。』
『卡塞斯的王女……』
『因为是表姐妹,所以长得像也没什么奇怪的,但先王却认定,是自己对王女的执念才会产生这样的结果。』
『谁都会这么想的吧。』
『对于尼莫斯阿迪鲁王来说,就像是在嘲笑他无法实现的恋情。』
『啊~~我们的先王还真是个不干脆的男人啊!』
『就因为是男人,才会有这种无聊的想法啊。』巴利凯苦笑。
『原来我们的国王陛下……那个时候还是王子,伊路阿迪鲁王子就是因为这样才会被疏远啊。』
『只是传闻,而且……』
巴利凯继续说。
『有传闻,说伊丽丽亚王妃其实是被巴露莉特毒杀的。』
『毒杀!』
不由得叫出声来的曼莉德立刻用手捂住嘴。
『毒杀……』
『巴露莉特本来就窥视着王妃的宝座,她想将伊丽丽亚王妃和她肚子里的孩子一起毒死,不过王妃赌上全部的性命将王子生了下来。』
『毒杀……阴谋……』曼莉德长长地叹了口气,『宫廷争斗……真是让人讨厌啊。』
『因此,伊路阿迪鲁暗杀了先王后,又将王妃定罪,本身也是为了保护自己。而且……』
巴利凯还在苦笑。
『那个幕后黑手好像是大臣古拉乌鲁。』
『阴谋,暗杀,黑幕,魔法师……啊~~真讨厌!!』
曼莉德就像在唾弃似的说。
『我真是感谢命运让我降生在平民家庭。』
『是啊。』
巴利凯也深表赞同。
『至少,我们是自由的。』
奥鲁本进入里面的房间,与一个年轻的新面孔聊了几句。
『我叫撒达纳非,是个螳螂师。』有着爽朗笑容的年轻人说。
『我是原迪姆共和国市民——库拉德,斯皮凯鲁和库拉德,阿纳丽思的儿子。』
『库拉德,阿纳丽思……』
奥鲁本立刻想起那个在地震时被他们救起的盲眼妇人……
『您认识家母吗?』撒达纳非担心地问。
『你知道悌诶和伯斯吗?』
『我还知道拉克西和基塔!』
撒达纳非兴奋的大声叫出来。之后慌忙捂住嘴,窥视周围。
撒达纳非回来的时候,奥鲁本已经不在难民街了,他当然也不会把组织的事泄露给阿纳丽思。
『其实……劝我加入组织的是我母亲。』撒达纳非搔着头说。
『这真像阿纳丽思夫人的作风!』
原迪姆共和国的市民……只为了尊严才活到今天阿纳丽思,正好跟奥鲁本是同一代人。
这时,有一行人在向阿度利艾郊外的别墅区急驶。
先头快马急奔的男人看起来五十岁左右,已经算是上了年纪,但感觉他浑身充满着力量。身材高大魁梧。发色和眼睛都是接近蜂蜜色的茶色,白色人种出身的脸庞端正又威严。想必年轻时一定是个美男子。他们很快就进入了一幢雅致的别墅。
这里是阿度利艾的将军阿帕提鲁库?鲁特?撒加?雷的私人宅邸,也是他妻子陪嫁的一部分。
他的妻子卡莉斯塔正是将阿度利艾正规军掌握在手中,即是元帅又是王族的扎鲁伏特唯一的女儿。
看到这男子一进来,别墅内骤然慌乱起来。他是这里原来的主人,现任主人的丈人。
『父亲大人。』
女儿立刻牵着儿子出来迎接,孩子先一步跑上前去,扎鲁伏特一把将他抱在手里。这五岁的男孩是扎鲁伏特唯一的孙子。自从长男阵亡,十五年后拥有扎鲁伏特家族血统的男孩降生。
『听说你被人袭击了,是真的吗?』
扎鲁伏特担心地看着孙子和女儿。
『斯雷,快叫外公。』卡莉斯塔在回答父亲的问题前,温和的教导孩子。
男孩非常有礼貌地开口叫人。
『好孩子,斯雷。』
扎鲁伏特贴了贴斯雷的脸颊将他放下。让乳母把他带到里面去。他发觉卡莉斯塔之所以没有回答他是不想让孩子听到。
『是真的,父亲。』看到孩子离开了客厅,卡莉斯塔悠闲地回答。
进入大门后不久走过一片林荫道,再往前走几步就到玄关。进去后马上就是第一大厅。
客厅里有个巨大的天窗,下面是大理石造的池子。大厅的深处是带着回廊的中庭,中庭周围是客房。家族的生活场所在二楼。就是因为是阿度利艾的名门扎鲁伏特家的别墅,才会如此壮观。
卡莉斯塔挽着父亲的手臂,带着他走进中庭。
『昨天,在来这里的途中,突然被一群黑衣人袭击。』
卡莉斯塔他们跟悌诶、伯斯分手后,先赶到附近的别墅,晚上才派人去通知家人。
丈夫撒加让人传话说等军务告一段落后立即赶来,扎鲁伏特将后事交待给别人之后就出了城,狂奔而来。
『黑衣人……』
扎鲁伏特的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到底是怎么回事?』
卡莉斯塔拉着他坐在一张长椅上。
『大白天就穿着黑衣出现的人……』
『有什么含义吗?』
扎鲁伏特反过来问女儿,他知道卡莉斯塔很聪明。
『被一帮黑衣人袭击,如果公布出来,说我和斯雷被谁杀死不就一目了然了吗?』
『是差点被杀死!』
这种不吉利的说法,扎鲁伏特立刻更正。单单去想都让他觉得恐惧,两人可是让扎鲁夫特夫妇倾注了全部的爱的结晶。
『现在有两种假设。』卡莉斯塔竖起手指说,『第一,他们准备杀死所有的人,完全不留活口,这样就没人知道了。』
『而且,还是选在人烟稀少的路线。』
扎鲁伏特背后感到一股寒气,他总以为自己的女儿不会被袭击,自己和撒加家族是不是太大意了?至今为止,在别墅地往来的贵族和有钱人几乎没有受到过袭击,首都周围的治安应该非常好啊。
『还有一种假设,至少表面上看起来是这样。』
卡莉斯塔加了一句。
『也就是说,想要造成黑影团袭击我们的假象。』
『不是真相,而是口实。』
『原来如此,想要离间我和王吗?』扎鲁伏特点头。
『但是,最近王暗杀了自己的亲生伯父——卡塞斯的伊路杰斯特!当然,也可能是古拉乌鲁差人指示的……』
扎鲁伏特露出苦涩的表情。
『古拉乌鲁是为了巩固王权的基盘而活跃起来的,只要是危及到王地位的人,他都会想尽办法除去。』
『因此,继承王家血统的而且还是男孩的斯雷就是障碍了……』
连卡莉斯塔瞬间额前也布满了阴云。
『但是,那些人……』
『那些人当然是昨天袭击我们的人。』
『我觉得他们不是真的要杀我们。』
『不是真的?』
『是气魄!虽然他们连杀了两个侍从,但那些人……总觉得没有想要把所有人都杀死的气魄。』
『不过,如果救援没倒的话,不是也很危险吗!』
『我想跟您说的,正是救了我们的人!
父亲。』
卡莉斯塔终于笑了。
『一个是意志坚定的战士,还有一个是像火玉一般的美少年……然后,那个人……』
卡莉斯塔再次挽住父亲的手臂。
『用薄纱将整个脸都遮了起来,不过呢……』
回想起来,她出神地眯起眼睛笑着。
『他全身被美丽的银光包围着。』
『银光?』
『说是银色,其实更接近奥理哈?里科。那可是灵光中最高贵的色泽哦。』
卡莉斯塔所说的奥理哈?里科,是象征太阳神的白金色。
『灵光啊……』扎鲁伏特不安地看着爱女。
『我是第一次看见有那种颜色灵光的人,就连巫女王大人,也不过是稍微带点紫色的银色而已。』
『你有这种能力的事绝对不要对其他人说……』
『我知道啦。』卡莉斯塔趴在父亲耳边轻声说,『这件事连撒加?雷都不知道。』
『是吗……』扎鲁伏特松了口气。
『对了,有件事我忘记说。』卡莉斯塔继续,『是那个战士说的话。』
『他是三人当中的一个吗?』
『是啊,是个身材高大的男子,父亲您如果看到了,也会被他的强壮所折服。』
『很强吗?』扎鲁伏特微笑着问。
作为武人,只有在听到强手时才会觉得快乐。
『仅仅是这样大剑一挥,就将两个人打倒。』
『哦……那可是』扎鲁伏特眼里闪着金光。
『那个战士说,昨天袭击我们的人跟黑影团用的刀法不一样……』
『刀法……怎么回事?难道他跟黑影团打过?』
扎鲁伏特收住了嘴边的笑容。
『他是这么说的。』
这么说着,卡莉斯塔抬头看着父亲。
『原来如此。』扎鲁伏特自言自语。
『我也的确听说过……』
市郊的避暑胜地也欢迎来了黄昏时分,晚风带来了阵阵的凉意。从海边和山里同时吹来的风非常凉爽。人们为了寻求这种舒爽,纷纷在这里建造别墅,渡过酷热的夏季。
这里一到夏天,满山遍野都开满了鲜艳的红花。卡莉斯塔比任何人都爱花,马上就要到百花齐放的季节了。
『父亲。』卡莉斯塔下定决心对父亲说,『我明天就跟您一起回首都。』
『嗯。』扎鲁伏特点头,『在那里比较安全。』
『我想去月亮神殿拜访巫女王大人。』
『那位大人……』
『是,我必须要向她报告这件事。』
『昨天遇到的人的事?』
『是的。』
卡莉斯塔的眼睛还眺望着远方。她说『那个,在奥理哈?里科的光芒包围下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