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卷 天命之时 阿度利艾篇

阿度利艾市郊外的塞卡?阿库姆岩山,与一个月前相比,山形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从某一天开始,岩山突然移动了,之后一个月内发生数度变化。那是一个伴随着地震的风雨交加的日子。暴风雨与地震几乎都发生在岩山的周边地域,不过有时也会波及到阿度利艾市。这段时期.阿度利艾市的气候非常不顺,天气会骤然发生激烈的变化,大晴天会突然刮起大风下起暴雨。

人们虽然觉得不可思议,但是没有人会想到这一切竟然是由一个人类引起的。仅仅是个人类,而且他两个月之后才迎来他十八岁的生日。

现在不仅是阿度利艾市,整个阿度利艾王国都在服丧。是为了吊唁死去的国王。

表面上对外宣称是事故死亡,其实市民们心里都很清楚,总有一天王也会被暗杀身亡。

加冕典礼在葬礼后举行,由王妹玛蕾茜昂娜继位这一点已毋庸置疑。宰相还是由巴鲁顿担任。国王陛下虽然有个母亲身份低下的兄长——大殿下阿迪鲁卡菲尼。但是他在将王的遗体送回王宫后就下落不明。

玛蕾茜昂娜已经没有了王位的竞争对手。但是,大家心里都明白,她虽尊为女王,却有名无实。现今权利掌握在巴鲁顿一手中。玛蕾茜昂娜女王比他的王兄更加远离实权。

大殿下阿迪鲁卡菲尼目前行踪不明。与阿迪鲁卡菲尼同时失踪的还有历司处一人。

暴风雨的元凶——阿维鲁?忒巴悌诶,现在还在塞卡?阿库姆洞穴中。突然失去了心灵相通的魂之双生子,让他绝望地沉人心底深处。

即使身体的伤口愈合了,心灵的伤口还在流血。恢复意识的时候,他将自己封闭在内心深处,失去意识的时候,他的灵魂离开肉体,迷失于寻找失去的另一半灵魂的路途中。这种痛苦到达到了极限,为了让自己消失,他开始诅咒全世界,因此刮起了暴风雨。这就是阿度利艾气候不顺的主要原因。

遵从悌诶那令人恐惧的魔法力量,灵和精灵们都开始骚动起来。这虽然是他在完全无意识的情况下产生的感情波动和愿望,但是精灵们敏感地察觉到这一点。岩山的变化也是精灵们所为。

王已经逝去一个多月了,在即将迎来秋天的现在,悌诶的状态依然毫无改观。来自他自身的诅咒实在是太强了,现在他的师父拉古鲁德长老,只能用安定剂以及各种各样的方法让他陷入昏睡状态。

这天,塞卡?阿库姆来了两位客人。

最初到访的,是来找拉克西的奥鲁本。对昔日的旧伊塔鲁公国公主拉克西来说,他是亡父和兄长大公哈而德的重臣之一。

拉克西告诉基塔他们在这里,基塔说也想来岩洞,拉克西和伯斯都坚决反对。他们不想让基塔看到悌诶现在这个样子。这一个多月来悌诶几乎食水不进,已经非常衰弱了。看到这样的悌诶会让基塔感到不安与痛苦。

『说起来,有拉古鲁德长老在这里,阿维鲁?忒巴悌诶殿下还算运气不错吧。』

奥鲁本对拉克西和伯斯说。

他们三人在洞口附近,看着洞穴深处守在悌诶身边的拉古鲁德。

古拉乌鲁——也就是现任女王的兄长阿迪鲁卡菲尼,为自己的老师运来许多生活必需品:羊毛被褥,以及炊事用品等。食物由巴利凯和曼莉德从扎鲁伏特元帅那儿运来,在这里生活上没什么困难。伯斯是佣兵,拉克西即使是公国的公主,也是在贫困山村长大的,跟沙漠旅行比起来,这里的条件要好的太多了。

『的确……』伯斯苦笑着点头。

悌诶如果诅咒自己死的话,精灵们也会遵从他的意愿吧。在这里能阻止他的也只有拉古鲁德了。

『这是世界殿下的命运。』拉古鲁德曾对伯斯和拉克西说,『我出现在这里也是命运的安排。』

奥鲁本当然不知道其中的缘由。他只知道悌诶看起来像是病了,而拉古鲁德作为魔法师,多少对医术有些心得。

『不过,奥鲁本大人,这个岩屋很可能已经被巴鲁顿他们监视了,您这样明目张胆的过来合适吗?』

伯斯心里很清楚前些日子袭击扎鲁伏特未遂的主谋就是奥鲁本,也知道自己在看到恋人曼莉德被刺伤后情绪动摇时,他曾痛下杀手。如果不是拉克西跳出来,伯斯恐怕已经不在这里了。但伯斯一点都不恨他。这是因为他长年从事佣兵这种职业,工作的实质取决于雇主,昨日的战友成为今天的敌人这种事也司空见惯了。

他可以理解奥鲁本的立场,而且,他也察觉到,奥鲁本在砍下来时有几分之一秒的犹豫。他们作为战士相互尊敬。

要说对之前的事无法释怀的应该是奥鲁本吧。他们这帮袭击者就算混进人群里面,在路上伏击周围没带几个护卫和警备兵的扎鲁伏特元帅,连袭击扎鲁伏特夫人和令嫒这种卑鄙的手段都用上了。当然,目的为了分散他们的兵力。但奥鲁本还是觉得有些别扭。而且,无论是伯斯还是曼莉德,都曾为救出拉克西奋力搏斗过。不仅如此,曼莉德和巴利凯是自己的救命恩人。而曼莉德受了几乎致死的重伤。虽说她现在恢复的很快,让他多少减轻了心里的负担……

『巴鲁顿宰相估计不会对我们出手吧,结果到最后,他再次将实权掌握在自己手中。而且……黑影团……』

『黑影团怎么了?』

伯斯想起了古拉乌鲁,他一个月前曾来过一次,之后就再也没有了消息。如果担心拉古鲁德的话,说不定还会再联络。

『据说黑影团已经解散了,其中一部分成为巴鲁顿的私兵,而大部分不知去向。传说……』

奥鲁本说着压低了声音:『他们大多都是维尤拉出身,基本上都回到自己的村里去了。』

『虽然听说过……没想到真的是这样……』

伊路阿迪鲁王死后,古拉乌鲁曾来过这里几次,从当时的对话中伯斯有所察觉。

为了躲避暗杀,母亲带着十一岁的阿迪鲁卡菲尼王子离开了王宫。途中,被父亲尼莫斯阿迪鲁七世的妃子巴露莉特派来的杀手袭击,当时出手救了他们的,是附近村里的维尤拉人。母亲为了庇护阿迪鲁卡菲尼身负重伤,几个月后就亡故了。之后,王子就被藏匿在维尤拉村里养大。不久,王子发现自己拥有咒术的潜力,据他的愿望,他成为村里的长老同时也是魔法师——拉古鲁德的弟子。之后,他在阿杜利艾的第二都市塔非买下了贵族的身份,来到了阿杜利艾。到历司处后不久,就开始秘密召集维尤拉村里的身手了得的人,组成了黑影团前身的组织。

这笔资金当然是由维尤拉村里出。维尤拉们将自己的未来都寄托在阿迪鲁卡菲尼王子的身上。如果这个愿望得以实现,深受迫害的维尤拉,至少可以不再受到迫害,最低限度地过上平静的生活。

阿迪鲁卡菲尼非常清楚这一点,因此,在他离开前,秘密拜访了宰相的官邸。他本人表示,可以宣布解散黑影团,但交换条件是希望维尤拉能得到相应的保护。

这番话让巴鲁顿非常吃惊,阿迪鲁卡菲尼殿下即使与成为女王的玛蕾茜昂娜结盟,或者获得扎卢伏特的支持,甚至成为王也极有可能,但他却甘愿放弃这一切,这让巴鲁顿惊讶地说不出话来。但不久之后,他的确是默默地离开了。

巴鲁顿表示一定会遵守对阿迪鲁卡菲尼的承诺……但他真的能履行诺言吗?当然,如果他破坏了约定,作为魔法师的古拉乌鲁——阿迪鲁卡菲尼绝对不会保持沉默。

『我们会与宰相联手,就像伯斯大人您所察觉到的那样。』奥鲁本说,『当然,总有一天对方会觉得我们碍事想要除掉我们……』

『奥鲁本,你还打算任宰相摆布吗?』提出非难的是拉克西,『明知道他们是在利用我们。』

『我……公主殿下……』奥鲁本不敢正视拉克西。

『什么为了再兴伊塔鲁,连出卖同伴也在所不惜,这种不知羞耻的话你也说得出来?!你真地认为这么做是为了伊塔鲁吗?!』拉克西以公主的威严的口气继续说:『伊路阿迪鲁陛下……已故的阿度利艾王曾说过,他早就知道新伊塔鲁公国的所在地了……如果有心的话,随时都可以将反阿度利艾的据点击溃……』

奥鲁本不由得惊讶地抬起头。

『他不想这么做是因为不想增加国民的负担。所以我们决定,如果我们不任意滋事的话……』

『但是,再兴伊塔鲁公国,不是我们大家共同的愿望吗?』奥鲁本的眼里燃烧着热情。

『是吗?虽然贫穷,但新伊塔鲁公国至少和平!』

『但是……但是,现在正是绝好的机会。』奥鲁本尽力游说,『伊路阿迪鲁王死后,玛蕾茜昂娜王女继位,腐败的巴鲁顿一派依然掌握国政,根扎鲁伏特元帅更是水火不容……』

『可怜的公主……』

拉克希还不知道玛蕾茜昂娜就是策划暗杀伊路阿迪鲁的幕后黑手。

『国民的不满持续高涨,一旦镇压就会引起内乱。』

『那并不是我所希望的!』拉克西断言,『如果引起内乱,就会有大量无辜的人被卷入,在人们的鲜血上重建伊塔鲁公国……这

难道就是件非常名誉是吗?』

『将无辜的人杀死、流放,夺取伊塔鲁的不正是阿度利艾吗?!』奥鲁本抗议。

『可是,过去的事我们无法在挽回了啊!』

『拉克西大人……』

『我一直在想这个问题。』拉克西恢复平静地语气,『奥鲁本还记得吧,我们去悌诶的故国迪姆共和国时,悌诶说找到了黄金时代流传下来的共和国联合宪章。』

『是……共和国联合宪章吗?』

奥鲁本当然记得,但是他不明白拉克西为什么这时候提起这件事。

悌诶、拉克西、伯斯、奥鲁本和基塔一行人在到达阿度利艾市之前曾去过悌诶出生的故乡。那是个在悌诶诞生后的第二天就被阿度利艾毁灭的都市国家。他们在一四八共和国迪姆的废墟上渡过了难眠的一夜。是悌诶的祖父——共和国议会议长阿维鲁?巴荻的灵魂引导着悌诶找到宪章。

《共和国联合宪章》是大灾难前被称为黄金时代时,大陆各种各样形式的共和国形成一个共和国联邦的时候,流传下来的理念。

而大灾难接连不断地降临到整个大陆,混乱的局面让共和国联合体制随之崩溃。宪章对几乎所有的国家来说,都是一个已经忘却的过去。拉克西最初连共和国是什么都不知道。不能怪她,毕竟迪姆才是这个大陆残留下来的最后的共和国。

对拉克西来说,元首也好,议员也好,甚至连军队的指挥官都要经过投票选举的国家,是难以理解的。

『在悌诶教基塔的时候,我在旁边听到,共和国是什么;还有,一千年前,这个大陆几乎所有的国家都是共和国……而且……』

『而且?』

『支撑整个共和国联邦的精神精髓,就是共和国联合宪章。』

奥鲁本到现在还是弄不明白拉克西到底想说什么。

『在月亮神殿的时候,我考虑了很多事情,也学到了不少东西。』拉克西说。

『学习到了什么?』

伯斯默默地听着两个人的谈话。他也对拉克西学到了什么感兴趣。

『有关共和国的事。』

『共和国……』

『从出来旅行的时候我就开始考虑各种各样的事情。』拉克西继续说,『为什么每个国家都有王?有贵族,也有饿死的人?我虽然出生在大公家庭,但是受到的教育是:收获的东西大家平分是理所当然的事,但是在看到各个国家的情况后,发觉这反而变成了不可思议的事……』

『那是……』奥鲁本也一时绝句。

那是因为新伊塔鲁公国很穷。从奥鲁本的角度来理解是这样的,但即便如此也很难说出口。

『人们到底为了什么而斗争……如果平等分配的话,还有什么理由相互斗争?我在心中总是这么想。』

『但是,人一旦富有欲望就会膨胀,即使没有的东西,也要想方设法弄到手不是吗?』

『可是在黄金时代,人人都是平等的。当然也有贫富之分,但是即使是穷人,也有权利选择国家政治的领导人。』

『那已经是个传说……一个千年之梦。』

『我考虑过阿度利艾的政策:将伊塔鲁、拉刚德等各国原有大部分居民迁移,再让阿度利艾任何其他国家的人移居过来。』

『那是为了阻止人民团结所使用的肮脏的手段!』

『我知道。』拉克西点头,『但是,这个政策不是很成功吗?比如说在伊塔鲁,半数以上的居民都不是原来的伊塔鲁人了。』

『这……』这点奥鲁本也不得不承认。『就算我们回到伊塔鲁,跟已经开始内乱的阿度利艾进行独立斗争……人们真地会回来吗?』

『当然!伊塔鲁人都希望独立。』

『居民中一半是伊塔鲁人,那么,剩下的另一半呢?』

『当中有拉刚德人,也会有其他国家的人,我们反阿度利艾的各国,到时候会一起掀起独立的大旗。』

『如果能够达成独立的话,那拉刚德人是不是都会回到拉刚德?而阿度利艾人呢?他们已经在这里居住了十五年了……』

『但是,谁不爱自己的国家,希望故国再兴……』

『所以我想……』拉克西说,『如果所有的地方都是故土,会怎样?』

『所有的……故土?』

『无论是伊塔鲁、拉刚德、卡塞斯、还是卡拉斯悌姆、甚至阿度利艾,如果无论去哪里都是自由的,大家都是拥有相同的权利,可以决定治理国家的领导人和方法……』

伯斯望着两眼闪闪生辉的拉克西,总是生气勃勃的眼睛比往常更加明亮。

『拉克西大人……』

『可以一点点地改变这个世界……没有战争,总有一天所有的国家都会一起……』

『那个……』奥鲁本苦笑着大大地摇了摇头,『那是梦话。』

『我知道那是梦。』拉克西用闪动着光辉的眼睛望着奥鲁本,『但是,连梦都没有的话,我们又从何做起?』

望着少女的伯斯,嘴边浮起了微笑。『不管有多么的漫长。』拉克西遥望着远方,『我都要带着梦想前进,悌诶找到了宪章的时候说:他找到了永远……』

奥鲁本这次来的目的,是为了拉克西的人身安全劝她下山。但拉克西是不会点头的。不久,他只好放弃回去了。不过他最近大概还回来的吧。

在奥鲁本之后来拜访的,是阿度利艾月亮神殿的巫女王。

不仅是月亮神殿的最高位者,而且是拥有神圣的预言能力的巫女王,几乎很少离开神殿。但是,只有这次特别。仅仅是为了她唯一的外甥陷入了危机。

侍从在门外待命,巫女王一个人进入洞穴中。

悌诶在洞穴的深处。

『在这里,巫女王大人。』

由拉克西带路,当看到躺在床上的悌诶,巫女王不由得发出无声的叹息。

致爱的外甥几乎完全改变了容貌。他躺在洞窟深处的寝床上,就像睡着了一样一动不动。脸色苍白的感觉不到一丝生气。双颊深深地陷了下去。让人不安地觉得他是不是已经死了。不能怪她这么想:悌诶已经超过一个月没有吃过任何东西了。不仅自己没有力气吃东西,勉强喂他食物也到不了胃里,顶多能让他喝点水。伯斯和拉克西虽然知道悌诶只吃蔬菜,却想把鱼肉熬成汤喂他喝下去,结果都吐了出来。最终喝下去的也只有水。经过拉古鲁德的指示,他们偶尔在水里加入少许的盐。如果不太动的话,有些人可以一个多月什么都不吃,但是,如果不摄取盐分的话,恐怕就活不下去了。

尽管如此,现在也已经接近极限了。

悌诶眼睛的四周深陷下去。即使脸颊陷下却依然美丽,只是让守护他的人更加心痛。

『悌诶……忒巴悌诶』

巫女王急忙走到他的身边,屈膝跪下,亲吻着他的脸颊。

『啊……如果能早点来就好了……』

巫女王这时才发现低着头缩在旁边的拉古鲁德。

『您是,拉古鲁德长老。』

拉古鲁德作为维尤拉的长老、大魔法师,曾为尼莫斯阿迪鲁七世效力,是为攻陷巫女王的故国卡塞斯王国出过力的人。但是巫女王对他没有丝毫的恨意。

『这孩子,多亏您照顾了……』

『请原谅,巫女王大人。』

长老的头几乎碰到了石壁,对她如此恭敬不仅是因为她身份高贵,也是对拥有如此高尚灵光的人的敬意。

『我对自己的无能为力感到羞耻。』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巫女王的声音温和,『毕竟是出于这孩子自己的意志。』

国王伊路阿迪鲁突然死去。无论是对于一直关爱着他的巫女王,还是作为月亮神殿的最高位者,国王的葬礼都具有重大的意义。

太阳神师生的象征;而掌管死亡及葬礼的是死神阿瑟、月亮女神忒巴和星神瑟塔。月亮神也是太阳神的一部分。司掌着死后的再生。

阿度利艾王国伊路阿迪鲁的葬礼非常盛大,而且耗时久。几天前最后的仪式才刚刚结束。

『那个孩子,希望死去。』

拥有与悌诶的灵视能力并驾齐驱的巫女王说。只是巫女王的灵视能力不能像悌诶是可以驱使灵或精灵的力量,而是透视人心和未来的能力。

『死……』拉克西的声音在颤抖。

虽然有所察觉,但是听到这样的话,还是受到了很大的冲击,这就是现实吧。

为了能激励拉克西,伯斯站在了她的身边。

『能不能请长老呼唤那孩子?』

巫女王和拉古鲁的长老——名门原卡塞斯王家的第一女王与最下层的维尤拉。这两位身份如天地之隔的人所说的『呼唤』,与常人理解的意思完全不同。

『非常抱歉,世界殿下、但是悌诶大人,完全将心门封闭住了。』

『连您也无能为力吗……』巫女王的声音带着忧伤。

『请借给我力量!』即便如此,巫女王还是抬起头坚定地说:『如果我们合力的话,说不定能救这孩子。』

巫女王来到长老的身

边,抓住因太过畏惧、准备逃开的长老的双手。

『您会借给我力量吧?』

『是……是的……』

长老的眼睛浮出泪光。虽然前些日子也跟伊路阿迪鲁王亲密地谈话,但长老觉得自己毕竟是维尤拉,而现在这位高贵的女性却将自己与他这个过去的敌人一视同仁……

那是拥有同等强大灵视能力的人产生的共鸣,拉古鲁德的内心不慎感激。

『接下来我会呼唤这孩子,如果将您的力量借给我,说不定能得到他的回应。』

巫女王所说的呼唤,是指进入悌诶的精神深处,冲破一层层封闭心门的墙壁。只是,一心求死的悌诶,将比石头更坚硬的墙壁建筑在自己的内心周围……

巫女王和长老分别坐在悌诶的两边。

『那么,我们开始吧。』

巫女王对拉古鲁德说着,将白皙优美的手覆盖在悌诶的额头上。

『悌诶……忒巴悌诶……』

将手放在悌诶的额头上,巫女王开始低声呼唤。那是在旁边守着的伯斯和拉克西听不到的声音。这种声音不是常人的耳朵所能听到的,是巫女王从内心的最深处发出的呼唤。

对面坐着的拉古鲁德长老,盘腿而坐双手合十,半闭着眼睛一动不动。将他所有的力量都顺应巫女王的引导注入悌诶的体内。

『回答我……悌诶!』

『…………』

『是我啊……悌诶』

『啊……』

巫女王感到些微的反应。

『阿维鲁?忒巴悌诶,是我!』

『啊啊……』

她感到微弱的意识。

『你知道我是谁吧……』

『啊啊……』

意识像抽泣般地回应着。『消失……消……失……』

『快出来吧,悌诶!』

巫女王集中精神,拨开暗黑之水前进。像水一样沉重冰冷的东西包裹住她的全身。那是悌诶裹住自己的东西。

悲伤与绝望的浪潮从里面向外用来,巫女王被那如怒涛般的意识击退了回来。她微微皱了皱眉,又继续逆流而上。探索着向深处走去。不久,她的意识来到了一个浊黑巨大的东西面前,那不是实际存在的东西,巫女王感到是有个坚固厚实墙壁的球体。像胡桃外壳一样,悌诶逃入了自己精神的城堡。

『悌诶、悌诶……』扣响着他的心门,巫女王强烈地呼唤着,『是我啊,悌诶,我是为了帮助你而来。』

『想……死……』

她听见细微的声音。

『已经没有了……生存的价值,想消失……消……失……』

『为什么想要消失?』

『失去了……所有……』

声音渐渐变得微弱。

『失去了……一切……』

『啊……』

巫女王瞬间发出真实的声音,她咬紧嘴唇。

『进展的如何?』

面对睁开眼睛的巫女王,拉古鲁德恭敬地问。她的脸色看起来有些苍白。

塞卡?阿库姆的洞窟原本是由于火山活动形成的。有炽热的气体留下的痕迹和断裂的产物。入口处高不到两米,宽度四米左右,两端很低,伯斯进出总要低下头。但是,里面却意外的宽敞。进去之后,立刻出现了高四米,宽十五米左右的空间。里面分成两个洞穴。一个深三米左右的,越走会越窄小,到后面只能匍匐前进。拉克西将那里作为自己的寝室。另一个洞穴走五米左右就没路了,高和宽度约三米左右,悌诶现在就躺在这里。

『被反弹回来了!』巫女王皱起眉对拉古鲁德说,『他用全身的气力,拒绝所有的一切。』

『我也曾被这样弹回来过。』拉古鲁德不敢直视巫女王的眼睛,他还是有点心虚。

『围绕在忒巴悌诶大人身边的墙壁实在是太高太厚了,是我无法逾越的。』

『再试一次!』巫女王仰起头,『即使用尽我所有的力量!』

『巫女王大人……』

发出担心的呼声的是拉克西。她感觉到了巫女王的决心:即使搭上性命也要救出悌诶。巫女王回头看了拉克西一眼,对她露出了勉励的微笑,再次将视线转回拉古鲁德那里。

『为了那孩子也是为了我的妹妹、我将不惜一切代价。』

巫女王说:『就算为了那孩子的父亲、为了巴荻议长也好……父王与母后,叔父还有兄弟姐妹们……』

她说着深深地叹了口气,『大家……都不在了……』

拉克西和伯斯理解巫女王此时的孤独。不,理解的是她过于沉重的孤独感。关在神殿的深处,对所有人都倾注无限爱的巫女王,被人们当作接近神灵的人去崇拜、敬爱……即便如此,也无法治愈她内心深深的孤独感。

作为一国的王女出生,少女时代就进入神殿,以充当人类与神明之间的联系为己任的巫女王,在祖国灭亡是几乎失去了所有的亲人。被当作要挟卡塞斯国民的人质一般被转移到这个阿度利艾。她已经失去了致爱的伊路阿迪鲁,现在剩下的,就只有悌诶了。

拉古鲁德有些愧疚地将目光飘向巫女王,又马上收回视线。

就算是为了维尤拉的同伴们,拉古鲁德助阿度利艾王灭卡塞斯王国和迪姆共和国也是事实。可是阿度利艾政府别说是论功行赏,反而开始镇压维尤拉人。由于长期的战争,流失的财富,只让一部分人富了起来,过重的苛捐杂税与临时税,让一人力资源支撑战争的民众的生活,在战争结束后短时期内陷入了困苦当中,阿度利艾王国国内一时陷入荒芜,原有的秩序也被打乱了,政府将这所有的责任都推给了维尤拉,煽动民众对他们的仇恨,巧妙地转移了民众的不满。维尤拉连抵抗都不被允许。拉古鲁德作为维尤拉的领导者,连这点都没有看清,他对此感到羞耻,这是他一生的耻辱。

『拉古鲁德大人』巫女王问:『能不能请您再借给我一次力量?』

『当然,愿意效劳。』

长老第一次正式巫女王的眼睛,那是双跟悌诶那只绿色的眼睛相同的颜色。

『我不惜拼上这身老骨头。』

巫女王轻轻地摇了摇头,『您年纪大了,别太勉强。』

巫女王再次将手放在悌诶的额头上。拉古鲁德也摆出刚才一样的姿势。

『悌诶……悌诶』巫女王再次呼唤。『出来吧,悌诶』

她非常有耐心地对着坚硬地外壳说话:『有件事要让你知道。』

『请让我……死吧……』

『不!你还有必须要做的事!』

『不要!不要!我想要忘记一切。』

『你想逃避吗?』

『逃避……』

『你想带着整个大陆死去吗?带走大陆上所有的人,连关爱你的人一起……?』

『人的……』

巫女王感到微微震动似的波动。

『在你身边,有那么多的人关心你,你没有看到吗?』

『爱……』

悌诶所知道的爱,像伯斯与曼莉德那样情人之间的爱,阿纳丽思对阿纳伊娜与撒达纳非那样母子之间的爱。但是,那不过是他从客观形式上去认识男女之间以及亲子之间的爱。本人并没有什么实感。当然,他被养育他的亲人——卡隆伟大的爱包围着,也能感到拉多里山上动物、植物对他的爱。但是,对人的爱……

巫女王得到巨大的力量,她将这些能源注入悌诶的体内,她知道源头大多来自拉古鲁德。虽然很少,不过还有其他的力量加入进来——是拉克西和伯斯!他们俩并没有灵视能力,仅仅是凭着不属于任何人的对悌诶的关爱之心,这种心情转化为能源,为巫女王增添了一份力量。

『去感觉!』

如果在场有灵视能力的人,就可以看到从巫女王的掌心不断流出的光源。光源的中心不断扩大,那看起来柔和温暖的光缓缓地注入悌诶的体内。不久就包围了他的全身。

光将悌诶精神形成的外壳包住,温暖地摇晃着,慢慢向里面渗透。

『别管我了,放开我吧!』

巫女王感到了比刚才更加激烈的抗拒。凡是,她总算站稳了脚跟,当然也释放出了最大限度的能量。

『呜……』

仿佛石化了般动也不动的拉古鲁德发出微弱的呻吟,伯斯瞬间将目光转向拉古鲁德,他汗如雨下,应该是失去了相当的血气。不过依然保持着冥想的姿态。

伯斯立刻又将目光转向悌诶,在心中呼唤着:『悌诶、悌诶、活下去!一定要活下去!』

没有经过任何人指示,那是从身体深处涌现出的自然的呼唤,发自内心的呼唤。

拉克西也一样。现在的拉克西无法忍受失去悌诶。不,不只是现在,从一起旅行的时候开始。

『悌诶、悌诶、不要抛下我……』

拉克西和伯斯退了一步守在巫女王身边,他们的视线却紧紧地盯着悌诶。

『悌诶!』

拉克西合起双手祈祷。

『悌诶,快出来!』

巫女王的意识在悌诶封闭的外壳前,她

在动摇悌诶的精神外壳。现在这外壳已经没有之那么坚硬了,它发出巨大的波震。

『悌诶,能治愈你伤口的人在这里!』

『治……愈……』

『是啊,治愈!』巫女王的声音充满了自信,『出来吧,快出来!』

『请原谅……我……』

『你看,』巫女王将拉克西的影像送了进来,是她在旁边祈祷的样子。『看看这女孩,她是多么的伤心啊……』

『拉克西……』

『如果大陆再次迎来大灾难时代的话……她还能活下去吗?』

『拉克西……会死……?』

『她不像你那么脆弱。不过……灾难是不选择牺牲者的。』

『拉克西……会死?』

『不仅是拉克西,还有那个自由战士。』

『伯斯也……会……』

巫女王感到悌诶意识的声音慢慢清晰。

『不只是自由战士,无数的人会死去,这是多么不幸的事啊……』

『死……』

『人死后也许可以得到转生。』巫女王对着总算现身的悌诶的意识问:『但是,你能放着这些死于非难的人们不管吗?』

巫女王再次问:『你能无视人们的痛苦吗?』

『我……我……』意识开始悲伤、混乱。

『悌诶,睁开眼睛,看看你的周围。』

即使不看,悌诶也知道,在伯母巫女王茜斯悌莉娜身边的,是拉古鲁德长老,拉克西和伯斯守在他身边为他祈祷。

『呼……』巫女王大大地松了口气,睁开眼睛,『进行的还算顺利。』

『您怎么了,拉古鲁德大人?』她不解地问。

拉古鲁德浑身是汗水。

『拉古鲁德大人……?』

不知道又没有听到巫女王的声音,拉古鲁德的身体突然倾斜,倒了下去。伯斯立刻跑过去支撑他。

『长老……』

拉古鲁德闭着眼睛,浮现出痛苦的神色。

『拉古鲁德闭大人』巫女王走向长老,『这是……』

她立刻让伯斯夫长老平躺下。拉克西站在那里担心地看着悌诶和拉古鲁德。

『拉克西,去跟外面的侍从说,叫人快去神殿请医师来。快去!』

『是、是!』

拉克西立刻飞奔出去。

『是心脏吗……』伯斯多少能察觉到拉古鲁德的情况。『他的心脏受伤了吧。』

『是啊。』巫女王将手放在长老的额前,『为了悌诶,他真是耗尽了心血……』

拉古鲁德因为倾注了全身的灵力,以至于引发了心脏病。很可能心血管的一部分爆裂了。

『到了这种岁数了,各方面都开始衰弱了。』

『不过,这是最直接的原因。』

巫女王将剩下的力量注入拉古鲁德的体内。虽然她也耗费了相当多的能量。

『真令人悲哀……』巫女王对伯斯说,『我已经使不出什么力量了。』

为了悌诶几乎用尽了所有的能量,巫女王额头和脸颊都浮现出浓重的疲惫之色。

『我对医术不是很了解,不知道该让拉古鲁德长老喝什么药才好。』巫女王露出有些伤感的微笑。『这里明明有这么多药。』

无论是咒术还是医用都需要大量的草药,这里配备了各种草药,而且悌诶还是个药师。

『伯斯……伯斯……』

这时,传来了细微的声音。

『悌诶!』伯斯飞奔过去。

头几乎不能转动。悌诶慢慢地睁开眼睛。自伊路阿迪鲁死后,那张嘴唇第一次发出哽咽和动哭以外的声音。

『我的……药……』

『药……对了!』

伯斯明白了。悌诶恢复意识后,听见刚才巫女王的叹息,所以指使伯斯拿药给拉古鲁德。伯斯将药袋一个个地摆放到悌诶的面前。

『这个……和、这个……』

悌诶只要看袋子的外观就到里面是什么药,需要的药就对伯斯点头。伯斯通过他的指示调和。

这期间,巫女王继续将能源注入拉古鲁德的体内。

熬出来的药,巫女王亲己喝下。长老是维尤拉。察觉到巫女王的意图,递药过来的伯斯有些犹豫。

巫女王说,『自由战士,拉古鲁德长老变成现在这个样子,都是为了能达成我的委托,即便不是这样,我也不会介意的。』

说着她接过伯斯的药,与水一起,通过那美丽的嘴唇注入拉古鲁德的口中。

伯斯从心里祈祷拉古鲁德早日康复。悌诶要向他学的东西还太多太多了。

发作似乎不是最差的情况,拉古鲁德保住了性命。

『忒巴悌诶』

确定拉古鲁德的情况稳定下来后,巫女王回到悌诶的身边,回来的拉克西和伯斯也围在悌诶的周围。身体还不能动,现在的悌诶只能睁开眼睛。

巫女王和拉古鲁德虽然没有悌诶和伊路阿迪鲁那样可以将接近死亡的曼莉德完全治好的力量,但也不弱。

悌诶慢慢地接受周围、接受命运的力量。巫女王、拉古鲁德、波斯、还有拉克西……确实感受到了关爱自己的人在为自己祈祷。

『巫……女……王……大人』

虽然很微弱,悌诶清楚地呼唤出眼前的人。

『悌诶』

巫女王双手握住悌诶得手。通过手心,两人的能源相互交流着。巫女王将内心的喜悦传达给了悌诶。

『伯母……大人……』

悌诶抬头看着巫女王。紫色与绿色的瞳孔是那么的清澈。就连他亲生的伯母也被他的美丽所打动,舒展了心情。

『拉古鲁德……长老怎么样了……』

『过一会……』巫女王回答,『神殿会有医师赶来。』

虽然保住了性命,但是现在安心还太早了。

『虽然……我、在这里……却帮不上……什么忙……』

悌诶眼中悲伤的神色在扩大。

『那你就努力早点恢复,』巫女王坚定地说,『就算为了拉古鲁德长老!』

『是……』

悌诶的下颚微微地动了动。

不能在这里久留,不久巫女王就离开了洞窟。很少走出神殿的巫女王,要再来塞卡?阿库姆岩屋,除非是悌诶再次陷入危机。不过,悌诶一旦恢复了气力,可以来月亮神殿拜访她。

悌诶身体顺利地恢复。即使为了拉古鲁德,也要快点恢复健康。刚开始只吃麦粥和蔬菜煮的食物,两天后就可以起身了,五日后可以慢慢做行走练习。

巫女王请来的医生,每天都来为悌诶和拉古鲁德进行诊断。悌诶一可以行动,就开始维拉古鲁德治疗。不过体力可没那么容易恢复的。他有好几次试着为拉古鲁德输入真气,均告失败。反而伤害到自己的身体,陷入半昏睡的状态。这样的悌诶,让拉克西看着伤心,

伯斯尽力做好自己力所能及的事,在背后支持着悌诶。他感到悌诶只要恢复生命力,所有的一切都会开始一点点地运转起来。

是的!世界在运转,以悌诶为中心运转着。

曼莉德和巴利凯会经常带新鲜的食物来。曼莉德很擅长做菜。悌诶也会非常高兴地吃下。对曼莉德来说,悌诶是救命恩人,因此做菜时会更加用心。

拉古鲁德三天后恢复了意识,虽然只能躺着,但还是跟已经起来的悌诶谈了很多很多。只要他活着一天,就想把所有的一切都传授给悌诶。

因为这种心情太过明显,让伯斯觉得不安。即使摆脱了死亡的威胁,拉古鲁德的病情还不是很乐观。如果再发生什么意外的话,下次还不知道悌诶能不能帮上忙。毕竟,伊路阿迪鲁已经不在了。

『不用太勉强。』

悌诶有时候也会注意太过热心教导他的拉古鲁德。

『您的病害还没有完全好。』

『我已经活了很长时间了。』拉古鲁德笑着说,『在人生的最后时刻,邂逅了世界殿下,将毕生所学都传授给你。这是件多么幸运的事情啊,我心里只有对神明的感激。』

『但是,如果您还想继续引导不成熟的我,就一定要好好恢复体力。』

『你也差不多该自立了。』拉古鲁德认真地说,『必须要好好考虑,为什么左右世界命运的钥匙会掌握在世界之相的手中。』

『但是……我……』一谈到这个话题,悌诶就陷入深深的迷惑当中。即使跟伊路阿迪鲁两人一起承担,也觉得是个过重的负担。

『我不知道到底怎么做才好。我觉得这个负担实在是太过沉重了。』

『去自己思考,而不是靠别人引导你。这是跨出成人的第一步。』

『是!』

悌诶率直的点头。

阿度利艾市,玛蕾茜昂娜继位典礼已经迫在眉睫。各种准备活动正在如火如荼地进行着。

当然,为她积极着手准备的是巴鲁顿。扎鲁伏特因为讨厌繁琐的事,除了军务之外,都把自己关在官邸里。

曾一度失去实权的巴鲁顿,权利上也出现了很大的漏洞。从这几年地方合并国的独立运动频繁

就能看出预兆,不仅如此,从伊路阿迪鲁治世以来……不,从他父王尼莫斯阿迪鲁晚年开始,阿度利艾的治安就开始慢慢恶化:海岛、山贼横行,袭击旅人、物资的概率在逐年上升。两次大地震,也给农业和渔业造成了影响。

渔业处长官卡斯克鲁虽然跟古拉乌鲁秘密内通的事情没有被揭穿,但是他还是开始跟扎鲁伏特派的大臣接触,其他的大臣当中,像卡斯克鲁这样的人也相继出现。

新的王位继承人是女王,而且还不满十八岁,是正值花季的少女。比其她来,对军人出身、拥有极高威望的扎鲁伏特呼声更高。在年轻的军人当中,已经出现拥立扎鲁伏特的动向。

当然,巴鲁顿用了各种各样的手段来打压这种动向。巴鲁顿现在才察觉到:伊路阿迪鲁才是这个国家真正需要的人。只有他才能让这个由于巨大化、已经失去了活动自由的阿度利艾王国统一。但是现在后悔已为时过晚。虽然实际夺走伊路阿迪鲁性命的,是撒达纳非放的毒箭。但是,巴鲁顿派去的刺客也参见了袭击行动。巴鲁顿等于合谋暗杀了伊路阿迪鲁。

不过,就连巴鲁顿也不知道,这个叫撒达纳非的男人是玛蕾茜昂纳派去的人。

撒达纳非的母亲,就迪姆共和国的市民阿纳丽思现在在自己的家中,虽称作是“家”也实在是太简陋了。到处都在漏雨。经历了两次地震虽然没有倒塌,但实在是有必要重新整修一下。

今天,基塔高高兴兴去了塞卡?阿库姆的岩屋。他终于可以去看恢复健康的悌诶了。

黑影团解散后,反阿度利艾组织开始活跃。现在的市警备队没有足够的力量对付他们。巴鲁顿的私兵也是,虽然没有停止监视悌诶和拉古鲁德他们的动向,但也分身乏术。

『妈妈……』

偷偷来拜访阿纳丽思的,是最近一直销声匿迹的儿子撒达纳非。

『妈妈……您一个人?』

『基塔出去了。』

双目失明的阿纳丽思发觉在外面窥视的好像是撒达纳非的气息,微微皱了皱眉。迅速地让他进来把门关上。

『妈妈,您身体好吗?』

确定到安全了,撒达纳非走进母亲想抱住她。阿纳丽思却侧身躲开了。

『怎么了?』

撒达纳非惊讶地问。面对长期不在家的儿子回来了,母亲不应该高兴地飞奔过来抱住自己吗。他已经将近一个多月没回来了。暗杀国王的实际上是撒达纳非。而且,他还被一个近卫军官看到了脸。这段时间他不停地在东躲西藏。

『撒达纳非,你去哪儿了?这段时间都干了些什么?』阿纳丽思问,『为什么一直不联络。』

『对不起,妈妈……』

他对到底要不要把下面的话说出口感到犹豫。

『我去为阿娜伊娜报仇了……妈妈』

撒达纳非再次确认一下外面没有人后,才低声说:『我杀了伊路阿迪鲁王。』

『你在说什么……撒达纳非?』阿纳丽思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杀了那家伙!』撒达纳非声音压得很低,却骄傲地挺起胸膛。

伊路阿迪鲁王虽然对外宣称是坠马而死,其实谁都知道是被暗杀的。

『玛蕾茜昂娜王女大人……不,是女王陛下秘密受命的。女王的使者告诉了我王的所在地。』撒达纳非说,『巴鲁顿也派刺客去袭击,当时的场面很混乱,我就射了他一箭。』

撒达纳非在阿纳丽思耳边轻声说:『王是被我射死的!』

像箭头涂了剧毒这种话他怎么也说不出口。如果没有毒的话,伊路阿迪鲁不过是轻伤而已。

『所以,我至今为止一直到处躲藏。有个人看到了我的脸……不过,今后就是女王的天下了。』

『撒达纳非……』阿纳丽思用异常平静的声音说,『你……知道阿纳伊娜是怎么死的吗?』

『不是被伊路阿迪鲁杀害的吗?』

为什么现在还提这件事,他就是想被母亲夸奖才挑明这件事的。

『不是那么回事。』

『不是……』

『阿纳伊娜是自杀的。』

『自……自杀!胡说,她怎么会自杀?!』

『三头前,有个叫曼莉德的女战士带着悌诶的口信来拜访这里。』

『女战士……』

『就是伯斯先生的同伴。』阿纳丽思继续说,『来转告我们阿纳伊娜死时的情形……她是在王的面前自杀的。』

『王的面前……』

撒达纳非越听越觉得难以置信。

『那孩子啊……她喜欢王。』

『虽然她从来没提起过,但是我能感觉到那孩子好像爱慕着谁。伊路阿迪鲁陛下是个非常俊美的人吧。』

『您在说什么啊?妈妈!』

『阿纳伊娜被王女派到陛下的房间准备行刺陛下,但那孩子怎么可能会做那种事。』

『那当然,像她这么温顺的孩子、』

『大概……被命令要刺杀陛下吧。』

『谁……命令她的?』

『王女陛下啊!就像命令你一样。』

阿纳丽思将那看不见的眼睛对着撒达纳非。

『但是,阿纳伊娜因为无法做到,所以选择了自杀。』

阿纳丽思用极度压抑的声音几乎不带任何感情色彩地说,『因为她偷偷地爱上了陛下……』

『阿纳伊娜对……王……』

这对撒达纳非来说,实在是个太大的冲击了。

跟悌诶在赛卡.阿库姆见面后的基塔,早早的就回到了难民街。今天一天被悌诶所托调和草药。明天一大早还要过去。虽然捡回来了一条命,不过拉古鲁德的病情还不是很稳定,悌诶手边的药不够用了,如果去维尤拉街的话应该能找到。基塔本身就是维尤拉。维尤拉之间大多互相帮助,基塔去的话应该很快就能弄到药。

基塔对被悌诶委托感到骄傲。好久没有见到悌诶了,他看起来好像瘦了不少,身体状况也不是很好。不过他见到基塔还是很高兴。这让少年的情绪高涨。

『阿纳伊娜……对王……』

返回阿纳丽思家中的基塔,听到房间里传来了惊愕的声音。这无疑是撒达纳非的声音。

『怎么会……怎么会……』

撒达纳非的声音接近悲鸣。

『撒达纳非,』阿纳丽思的口气异常的冷静,『我有事要问你。』

阿纳丽思拼命压抑自己的情绪,不如感情外泄。

『你之前说,为了赎回阿纳伊娜的自由赚了不少钱。』

那是在阿纳伊娜的遗体被运回来的时候,撒达纳非哭着说要把这些钱用作阿纳伊娜的葬礼,阿纳丽思没有接受。

『那些钱是哪里来的?』

阿纳丽思的口气过于平静。

『赌,赌博赚来的。』撒达纳非痛苦地辩解。

『一百枚金币也是赌来的?』

撒达纳非交给母亲的金袋里,应该有达特利的金币一百枚。

『那是……赌螳螂赢的钱……』

撒达纳非本身有一起斗虫的螳螂师朋友。他在加入反阿度利艾组织、被黑影团抓住后就行踪不明。因为没法照顾斗虫用的螳螂,基塔就将它们寄放在撒达纳非同伴那里保管。放着自己的螳螂不管的撒达纳非,怎么可能用螳螂赌博?

『我听组织的人说,在酒场受袭击时,你好像也被黑影团抓住了啊。』

说着阿纳丽思又补充了一句,『在拉克西被捕的时候。』

撒达纳非不由得将脸转向别的方向。

『昨天我听曼莉德说,拉克西其实是旧伊塔鲁公国的公主。』

撒达纳非默默地听着母亲的话。这时他已经感到脸上的血色尽失。阿纳丽思察觉到拉克西是个女孩,但应该不知道她的身份。

『你……不知道什么时候突然对拉克西,不,是阿伦.艾达公主的态度发生转变。虽然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但是,妈妈清楚得很。』

那应该是撒达纳非听到拉克西告白的时候吧。拉克西阐明自己是旧伊塔鲁公国的公女。当然,希望他能对此保密。

『你知道吧。』阿纳丽思的眼角浮现泪光,『那天,你跟伊塔鲁公女和酒店的老板一起被捕;拉克西殿下被带到了王宫,酒店老板的尸体被示众。』

她继续说:『然后,忒巴悌诶为了换回公女殿下的自由,自己去了王的身边被囚禁。不过……』

阿纳丽思的嘴唇在颤抖,『你在哪里?你是怎么恢复自由的?又是怎么弄到那么多钱的?』

『撒达纳非……用别人的不幸换来的幸福,阿纳伊娜是不会高兴的。』

『妈妈……』撒达纳非垂下头,母亲看来已经全部都知道了。

『撒达纳非……』阿纳丽思的脸颊已经被泪水打湿。『你不要再来这里了。』

『妈妈……』

阿纳丽思指着门口对他说:『快点走!』

『妈妈……我……』

『即使其他人原谅你了,妈妈也绝对不会原谅你!撒达纳非。』

阿纳丽思亲自打开门

『我总是对你说,因为国家灭亡,我们才会沦为奴隶之身,但是,谁都不能侵犯我们心中自由的圣地。』

『但是,你却侵蚀了自己的自由之心。』

迪姆共和国的市民……那是阿纳丽思矜持的根本。就算它最后毁在武力之下,作为民主主义体制持续到最后的国家;没有王也没有贵族,不承认任何人是奴隶的国家;一直保持着投票制度的国家,作为这个国家一员的骄傲,支持着成为奴隶、无奈顺从暴力、眼睛被刺瞎的阿纳丽思活到今天。

『妈妈,这是没办法的事啊,他们威胁说要拷问和杀害母亲和阿纳丽思。』

『那……你为什么要收他们的钱?』

阿纳丽思的声音虽然小,却像在嘶吼。

『为什么……』她捂住脸,『出去!你的声音、背叛者的声音,我不想再听到第二次!』

阿纳丽思叫撒达纳非不要再来了,当然还是为撒达纳非自身的安全。如果他再来见母亲的话很快就会被同伴发现,落到他们手里说不定会被当作背叛者治罪。阿纳丽思已经失去了阿纳伊娜,她不想再失去心爱的儿子。

因此,才更不能原谅他!阿纳丽思绝对不能原谅最爱的人这种卑劣的行为。

『妈妈……』

撒达纳非也明白母亲的用心。那种悲伤,现在还淤积在胸口。虽然知道,但是他为自己暗杀伊路阿迪鲁成功这件事感到得意洋洋,认为所有的一切都会被原谅。虽然这两件事完全不能同日而语。

秘告拉克西是伊塔鲁公主这件事,对视拉克西为最重要的人的悌诶来说,是不能接受的。

悌诶双亲的恋情成为迪姆共和国灭亡的导火索,他们的儿子现在却还活着!撒达纳非对此怀恨在心。他虽然知道悌诶是无罪的,而且,他还是母亲的救命恩人。他也知道,拉克西是无罪的。

『妈妈……原谅我……』

挥开了撒达纳非伸出的手。

『出去!』阿纳丽思已经泪流满面,『永远不要再回来!』

『妈妈……』

撒达纳非出了家门,阿纳丽思立刻将门关上。

『妈妈……』

边走边不停回头的撒达纳非,脸上被滂沱的泪水润湿。

而他的母亲在儿子的气息消失后,伏在桌子上久久不能自已。

『撒达纳非哥哥……将王……』

没想到暗杀伊路阿迪鲁王的竟然是撒达纳非,这让基塔难以置信。但是,这对母子的对话又不像是在说谎。

『哥哥是……背叛者……』

他的脑中一片混乱。他喜欢撒达纳非,对基塔来说,螳螂师是令他憧憬的职业,而且撒达纳非即使知道了他是维尤拉,对他也没有丝毫的差别待遇,让人觉得很可靠。

他不想去相信。但是两人的对话,让人没有置疑的余地。

至少,这些话应该对悌诶说吧,悌诶会原谅撒达纳非的所作所为吧……基塔的胸口在痛。

他先去买好所需的药材,再回到阿纳丽思家。

『那……悌诶,』拉克西问正在煎药的悌诶,『以前的共和国联合宪章,对悌诶来说算什么?』

『在不久之前,它是我的希望。』悌诶回答。

『希望……』对拉克西来说,它也具有相同的意义。

『不过……现在不同了吗?』

『是的。』悌诶点头,

『世界如果没有达到某种程度的和平,谈人类的基本权利也是枉然。因为人们为了活下去就已经竭尽全力了。』

『不过……阿度利艾不是很和平吗?太阳帝国和罗达比亚公国也是吧。』

『现在看起来像是这样。』悌诶也承认,『不过,今后……就很难说了。』

这对悌诶来说,也是不想多去考虑的事情。

『为什么?』拉克西也有某种这样的感觉。

『大地开始混乱了,整个大陆。』他踌躇地进行说明,『运气不好的话,大灾难时代会再度降临,这是我最担心的事。』

『大灾难时代……』

拉克西一时无法消化这个词的含义。

『大灾难……如果发生了会怎么样?』

『大灾难之后,大陆将面临接近崩溃灭亡的打击。』

『那……整个大陆不就又变得乱七八糟的了?』

『是啊。』悌诶深深地点头,『所以,如果加以防范的话……』

『防范……那不是天灾吗?』

『拉古鲁德大师在考虑有什么办法。』

『防范的方法啊……』

『应该会有办法的。』悌诶说,『如果能预测到什么时候发生,应该会有解决的办法……』

悌诶从入口处望向天空,晴空万里的蔚蓝色天空。

『这是我所担负的使命。』

『使命……』

拉克西考虑了片刻后再次望向悌诶的脸。他的脸颊依然很消瘦,不过比刚醒来时脸色好多了。

『难道说……』拉克西一字一句地问:『这就是悌诶所说的……命运?』

『是啊,本来……』

悌诶的瞳孔出现短暂的阴影。拉克西以为他会哭,如果只是眼睛微微地湿润了。

『伊路阿迪鲁陛下会与我分担这种命运……』

『陛下和你……』

这次轮到拉克西的眼睛润湿恶劣。曾经把他当作敌人,但是,当见到沉浸在孤独的泥沼中无法自拔的伊路阿迪鲁,拉克西对他只有温柔的同情。现在也是,一想到他寂寞的侧脸,胸口就有种窒息般的疼痛。

『我们是魂之双生子,本来就拥有相同的力量,只是表现的方式有所不同。』

『两个人,将命运……』拉克西想起来了,『我记得,传说继承卡赛斯王家血统的男子,会统一整个大陆。』

『的确有这种传说。』悌诶回答,

『还有……传说世界之相是掌握着整个世界命运的钥匙。』

拉克西说着眺望悌诶那双不可思议的眼睛。这是双世界上独一无二的眼睛。有关世界之相的传说,她曾详细请教过月亮神殿的巫女王。巫女王也是继承卡赛斯王家血脉的、拥有预言能力的人。

『也就是说……在大灾难时代来临时能拯救整个大陆的人吗?』

『拉古鲁德大师是这么说的,这是我的命运。』

『这种事……』拉克西绝句。

『是不可能的事』她本想这么说,但如果是那个将特.阿迪鲁市的城墙一瞬间沙化,又阻止了大海啸的悌诶的话,说不定能做到。

说是这么说,关系到整个大陆的事,对拉克西来说是无法想象的宏大话题。

拉克西是在这个大陆的中央山岳地带,只有五百人的穷苦山村长大的。直到最近,她脑子里还总想着家乡的事。但是,灾难如果覆盖整个大陆的话,那新伊塔鲁公国的和平,不也将受到威胁吗?

『拉克西……』

悌诶侧着头倾听着外面的声音。

『好像有什么人来了。』

『谁?是曼莉德他们吗?』

『不是。』悌诶摇头,『是更多的人。』

不久,一群人靠近岩屋的附件。以一台豪华妇人的轿子为中心,周围都有好几台轿子。都是由奴隶们抬着,旁边还有徒步的女奴们跟从,走在最前面的近卫士兵。现在,可以让近卫队跟从的,整个阿度利艾就只有一个人了——那就是女王玛蕾茜昂娜。

『这是……』看到中央的轿子,悌诶的脸上出现阴霾。

『那是……玛蕾茜昂娜……女王大人?』

拉克西不敢相信,阿度利艾女王竟然亲自到这里来……不过,先王伊路阿迪鲁不是也来过了吗,为此还失去了性命。

『我……』悌诶拿着煎好的药站起来,『我不想见那个人。』

『为什么?』

拉克西不知道在王宫悌诶和玛蕾茜昂娜之间发生的事。

『那不是伊路阿迪鲁的妹妹吗?』

『我……』

悌诶在找合适的回答,却不知道说什么好。

『我觉得那个人很可怕。』

这么说着,悌诶快步走进岩洞的深处。

『可怕……?』

拉克西呢喃着,不知道悌诶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可……怕』

她想起他们第一次看到玛蕾茜昂娜时的情景。那是拉克西、伯斯、悌诶和基塔、还有奥鲁本一行人到达阿度利艾市的那天。在王宫的港口看到伊路阿迪鲁他们准备乘船出行。当看到那无与伦比的如梦境般美丽的公主时,悌诶陷入短暂出神的状态。不知道在想什么,什么也不说;前些日子海神大典的时候,穿着华服的王女更是光彩照人。

拉克西觉得胸口绞痛,不知为何会想到悌诶和玛蕾茜昂娜并排站在一起的样子,实在是太相配了。玛蕾茜昂娜即使在拉克西看来,也是位令人憧憬的女性。

那位美丽的女王,在女官的搀扶下,登上了前往岩洞的台阶。

拉克西在途中单膝跪下迎接。

『什么人?』

女官傲慢地问。负责照顾

玛蕾茜昂娜生活起居的是奴隶,女官主要是在公开场合代替主人出面发言,她们大多是贵族或者上流市民。

『我是伊塔鲁.克拉维斯.阿伦.艾达,旧伊塔鲁大公是我的父亲。』

『啊……』优雅美丽的声音响起。

『你好像在王宫住过一段时间吧。』

『是的……女王陛下。』拉克西恭敬地低下头,『承蒙您还记得。』

即使是被阿度利艾合并的旧伊塔鲁公国的公主。公主毕竟是公主,至少,她有资格直接与女王陛下对话。

『我是来见大魔法师拉古鲁德的,能不能请你带路。』玛蕾茜昂娜的说话方式,还是那么的柔和。

拉克西也受过公主的教育,这种时候也不会显得畏缩。

『是,』拉克西慢慢地站起来,『请这边走。』

拉克西将她带入洞穴,里面的伯斯扶着拉古鲁德起身。

『非常抱歉。』拉克西说,

『拉古鲁德大师重病无法起身迎接……请恕臣下无礼。』

『没关系。』

环视着整个洞穴,玛蕾茜昂娜皱起优美的眉毛回答。

洞穴扫除的很干净,只是……可能由于空气不流通,里面充满了各种各样的味道:主要是草药味,这还不至于使人不快,但它却与其他的味道混在一起,那是重病人的味道、以及……与死亡纠缠的味道。

拉古鲁德从床上起来,平伏叩见。

『你就是拉古鲁德吧,我找你有事。』玛蕾茜昂娜开口说。

『拉古鲁德,女王陛下有事情要问你,你要毫不隐瞒地回答。』接下来女官说。

虽然伊路阿迪鲁不介意,但是王族和维尤拉之间进行直接对话是难以想象的,在这个时代就是这样。

『你知不知道原历司处长官古拉乌鲁……也就是我大王兄阿迪鲁卡菲尼的行踪?』

『女王陛下在问你,有关大殿下阿迪鲁卡菲尼殿下,也就是历司处长官古拉乌鲁的行踪。』

玛蕾茜昂娜的声音拉古鲁德听的很清楚,但是女官还是要再复述一次。

『知道的话,就通报上来。』

『非常抱歉,我也不清楚阿迪鲁卡菲尼殿下现在在哪里。』

拉古鲁德平伏着回答。

『旁边的战士……』女官问伯斯,『这个人刚才说了什么?』

就算是平伏着说话的声音比较轻,但也不至于听不见,很明显这女官十分厌恶与维尤拉直接对话。

发觉到这一点,拉克西的眉毛微微动了动。

伯斯心中也十分不快。但他毕竟不是个只会皱眉的小孩子。

『拉古鲁德大师说他不知道。』伯斯回答。

这句话再由女官转告给玛蕾茜昂娜。明明大家都听得清清楚楚。

拉克西撇着嘴退到了一边。

『殿下一个月前来告别,之后就再也没有音讯了。』

拉古鲁德的话再由伯斯和女官转告给玛蕾茜昂娜。

玛蕾茜昂娜用失望的口气说:『请转告我唯一的兄长……说我有很多话想跟他说。』

『如果他有联络的话,我会转达的……』拉古鲁德说。

『不过……』通过伯斯和女官的传话,玛蕾茜昂娜发问,『你不是魔法师吗?』

『魔法师是世人给予的称号,我现在已经到了接近死亡的年纪了。』

『但是……还是可以使用魔法吧。』

经过媒介的传话,两人的对话在继续。

『魔法只有在体力充沛的时候才能使用。』拉古鲁德回答,『我现在已经没那个体力了。』

『已经不能再用魔法了吗?』玛蕾茜昂娜温柔地询问。

『是啊。』

听到女官的传话,拉古鲁德点头。

『我的命已经不长了……』

『啊……』

传来了一声类似悲伤的叹息声,没有逃过近卫兵的耳朵。

『什么人!』

数人朝里面的方向跑去。

『等等!』

拉克西也急着向里面跑,她知道声音的主人是谁。

『是同伴,我们的同伴。』拉克西迅速地绕到士兵们的前面,『那个人只是觉得害怕,他还是半个病人。』

拉克西用背挡住悌诶让他回去。悌诶不是害怕近卫兵,只是本能地讨厌这种杀气。

『站住!』

近卫兵对拉克西的这种态度感到迷惑。看起来不过是个少年,却自称是旧伊塔鲁公国的公主,而且玛蕾茜昂娜女王也承认了。

『停下来!』

『那个人……这位大人,是已故的伊路阿迪鲁陛下的亲属,你们不能无礼!』

拉克西尽力摆出威严来。只要看过悌诶的脸的话,想必大家都会明白的。她想近卫兵在心里至少还残留着对伊路阿迪鲁的敬爱。

『悌诶,没关系,我和伯斯不是在你身边吗?』

『在我身边……』悌诶总算转过头来。

『绝对不会让你一个人的。』

『真的……?』

『我有违背约定过吗?』

近卫士兵觉得越来越迷惑了。眼前这个看似少年的人真的是公女?刚才的确有点公主的威严了,但现在怎么又突然用市井男人的说话方式。

悌诶终于肯现身了。

近卫士兵们一瞬间惊呆了。

『陛、陛下……』

『陛下!』

他们慌忙下跪。伊路阿迪鲁已经死了。悌诶虽然在王宫逗留过短暂一段时间,但是总是默默地躲在深宫中,见过他的近卫兵很少。

『这位大人是伊路阿迪鲁的表兄弟。』拉克西说,『你们不得无礼!』

拉克西摆出很有威严的样子。

『是是……』

近卫士兵平伏着后退。

『阿维鲁.忒巴悌诶』

玛蕾茜昂娜立刻就认出由拉克西陪伴着,战战兢兢地走出来的是悌诶。

『玛蕾茜昂娜大人……』

拉克西感到他身体的战栗。她不知道悌诶有什么好怕的。

那是因为悌诶直接接触过玛蕾茜昂娜的阴暗面。伊路阿迪鲁在世时,玛蕾茜昂娜抱有的执念也许是复仇之心。现在则是成为阿度利艾女王的野心。

悌诶对她的心感到恐惧。

现在因为不是直接接触到玛蕾茜昂娜,虽然不清楚她的想法。但是,伊路阿迪鲁死了,成为女王的执念已经得以实现,而这种执念又转化成其他的阴暗部分。悌诶对这样的玛蕾茜昂娜抱有深深的不安,无法冷静下来。能够理解他的,恐怕也只有拉古鲁德了吧。

『你怎么会在这里……』

女官对是否要做中介感到迷惑。悌诶长得实在太像伊路阿迪鲁了。这个女官也知道伊路阿迪鲁将跟自己非常相似的青年留在王宫。

『跟拉古鲁德和,古拉乌鲁……一起……』

玛蕾茜昂娜开始生疑,她怀疑拉古鲁德和古拉乌鲁会不会想另立悌诶为王?

古拉乌鲁就是阿迪鲁卡菲尼,是前前任王尼莫斯阿迪鲁的长子,由于生母出身低贱无法继承王位。一方面悌诶怎么看就像伊路阿迪鲁的双胞胎兄弟,说他是在别处养大的双生弟弟也不为之过。作为王家,为了避免世袭的争夺,把孩子放在别处养大也不是没有先例。

而且,玛蕾茜昂娜还得到扎鲁伏特元帅身边的人经常出入这里的消息。当然情报的源头是巴鲁顿宰相。拉古鲁德在这里的消息也是通过他们知道的。对巴鲁顿来说,因为不担心玛蕾茜昂娜和古拉乌鲁联手,才把这个场所告诉她。

扎鲁伏特虽然没有对继位问题提出异议,但也没有答应成为新女王的后盾。没有强权的贵族做后盾,玛蕾茜昂娜现在可谓是孤立无援。这样下去早晚会成为巴鲁顿的傀儡。这样的话,费劲心机得到的王位还有什么意义。与其这样,还不如成为伊路阿迪鲁的王妃更可靠。

玛蕾茜昂娜的战斗还在继续。直到将整个阿度利艾王国的实权全部掌握在手中……

在伊路阿迪鲁王死之前,古拉乌鲁就已经与扎鲁伏特结盟,这种关系今后无疑还会持续下去。而且抑止巴鲁顿一派的力量也指日可待。他们总有一天会废除自己的帝位,看来扎鲁伏特打算让悌诶或者古拉乌鲁登上王位。玛蕾茜昂娜这么认为的。证据就是:从伊路阿迪鲁在世的时候开始,对扎鲁伏特用尽各种政策的玛蕾茜昂娜,依然没有得到他的支持。

扎鲁伏特无视于玛蕾茜昂娜提出的请求,是出于作为一个军人,要对政治保持一定的距离。但是对玛蕾茜昂娜来说,就无法理解他的思考方式。她不相信没有野心的人存在。这恐怕是被野心特别强的母亲教育成人的原因吧。

『我……』

不知道说什么好,悌诶陷入短暂的沉默。他低着头,感到不知为何玛蕾茜昂娜愤怒变强。而且完全是针对自己的。

以前,她曾诱使悌诶暗杀伊路阿迪鲁,然后与她携手登上王位。这当然不是真心话。她原本计划让伊路阿迪鲁这个如双生子般的表弟,因仇恨暗杀伊路阿迪鲁,然后再将他扣上暗杀者的罪名与伊路阿迪

鲁一起葬送。即使悌诶不同意,总还有其他的利用方法。

但悌诶却知道玛蕾茜昂娜思考的一部分,而且对她复仇的执念太过强烈而感到恐惧,他顽固地抗拒着玛蕾茜昂娜。

对此玛蕾茜昂娜的报复就是:让阿纳伊娜去袭击伊路阿迪鲁。当然她不认为阿纳伊娜能够杀得了伊路阿迪鲁。根据玛蕾茜昂娜的计划,阿纳伊娜袭击王失败后反而被杀。因为阿纳伊娜跟悌诶很亲密,悌诶至少会受到打击。进一步,当知道下手的人是伊路阿迪鲁,对他抱有憎恨也是理所当然的……

『阿维鲁.忒巴悌诶』

即使叫他,悌诶也始终不肯正视玛蕾茜昂娜。就像惧怕被火焰灼伤般。

『我要回去了。』

玛蕾茜昂娜突然对女官说。

『如果见不到王兄的话……』

玛蕾茜昂娜就像拒绝所有的一切一样,背对着悌诶向出口走去。

『如果再不采取什么行动的话……』

出了洞口,一边向轿子走去,玛蕾茜昂娜在脑海中不断地思考着。

『一定要先下手为强。』

目送着玛蕾茜昂娜一行人离开的只有拉克西。

『玛蕾茜昂娜女王为什么那么急着回去?』感到伯斯的气息,拉克西回头问。

『谁知道。』伯斯回答,『还不知道她这次来的目的是不是想见古拉乌鲁……不,是不是想见她王兄呢。』

『为什么那么想?』拉克西抬头看着伯斯。

『这不是明摆着吗?』伯斯耸了耸肩,『如果真的想见王兄,不是应该对拉古鲁德穷追不舍吗?』

不管怎么说,拉古鲁德是古拉乌鲁魔法的老师,不可能无法联络到他。玛蕾茜昂娜就是因为知道这一点,才来这里的不是吗。

『那到底是为了什么而来,不会是……』

说到这里拉克西不禁哑然。不会是来见悌诶的吧。她本想这么说。但是,悌诶对玛蕾茜昂娜的态度也很奇怪,至少,不是相互爱慕的男女之间的态度。这种程度的疏远,拉克西也清楚。何止如此,悌诶对玛蕾茜昂娜感到恐惧。这也无法抚平拉克西内心的不安。

这天一整天,悌诶都有些魂不守舍的样子。虽然有些介意,拉克西还是守在身边。偶尔会产生『现在,悌诶的心里是不是在想着玛蕾茜昂娜』这种悲哀的想法。

当然不是这么回事。悌诶因为感到玛蕾茜昂娜的愤怒与憎恨而痛苦。至今为止,悌诶几乎没被人憎恨过。虽然一时间受到过来自伊路阿迪鲁的憎恨,但是伊路阿迪鲁的憎恨不过是一瞬转逝的东西。而且他发现这也是对魂之双生子爱的一部分。

但是,他感到玛蕾茜昂娜的憎恨则完全不同。

那是冷酷的、内心像被针扎般的感觉。

『忒巴悌诶殿下,不要感到恐惧。』在床上平躺下来的拉古鲁德说,『今后还有巨大的使命等着您呐,没必要为这种小事一一去烦恼。』

虽然在训诫,口气中却充满了无限的关爱。

『忘记吧,刚才的事情。』

『刚才的……事情吗?』

『是啊,你要想想今后怎么去完成使命。』

『我打算去阿斯特.凯德。』悌诶说。

『阿斯特.凯德……』

『古拉乌鲁给我看了整个大陆的受灾记录,我们谈了很多……』悌诶说,『阿斯特.凯德应该有更详细的有关大灾难时期的资料。』

『说的也是。』

『总之,先要调查详细的情况,而且,如果到了阿斯特.凯德的话,说不定会找到什么线索。』

『什么线索?』

『达成使命方法的线索。』

悌诶凝视着拉古鲁德的眼睛,明确地回答。

这天夜里,一伙人向赛卡.阿库姆靠近。

『伯斯……』

悌诶对着在旁边睡着的大个子男人说。不管睡得再怎么熟,伯斯都会有反应。他在战场上锻炼出来的随时随地都能起身。

『悌诶!』习惯性的伸手去拿大剑,伯斯回应他,『怎么了?』

『有人登上了山道。』

『向这边来的吗?』

『是的。』悌诶点头。

『跟那时候一样的气息。』

『那时候……?』

悌诶艰难地回答道:『跟袭击伊路阿迪鲁时的人一样的气息。』

『是刺客吗……』伯斯起身。

『有多少人?』

『很多。』

『很多吗……真不好办啊。』

伯斯站起来,一边出声叫着拉克西,一边向长老走去。

『拉克西,拉克西,快起来。』

『起来啦!』

里面传来了少女的回应。实际上,拉克西在想事情根本没睡。

『长老大人。』

『您小心。』

『都到这种年龄了,还总是遇到这种事。』

『还是离开这个洞窟比较好……』

『是啊,他们打算把我们薰出来吧。』

『薰出来?』伯斯的眉根动了动。

只有一个出口的洞穴,只要放把火,当中的人就无法逃生。

『宰相巴鲁顿的指示吗……』

『那是……玛蕾茜昂娜大人的……』

忍不住插上一句的是悌诶。

『刚才她回去的时候,我听心中的声音。』

就像盗听别人的心理一般悌诶感到羞愧。

『如果不采取什么行动的话……要先下手为强……』

悌诶说:『那时候我还不知道她想做什么。』

『哦……』

伯斯试着去想,玛蕾茜昂娜好像没什么理由派刺客去暗杀悌诶和拉古鲁德。应该也不是针对拉克西的。至少更没有可能针对伯斯。

『总之,快点离开洞穴吧。』

伯斯抱起长老已经向洞口走去。悌诶带上最小范围内的东西,跟在后面。拉克西在起来的同时,已经整理好了行李。

嗖……

嗖……

微弱的声音,描绘出明亮轨迹的火箭,穿过漆黑的夜空飞来。

嗖……

火箭一个接一个的向洞口深处射去。

火在里面烧了起来,在黑夜中,洞口处已经一片通红。

『烧得好厉害!』看着火,拉克西愤怒地说:『如果真的在里面,当中的人不烧成焦炭了吗?』

『嘘……小声点。要被人发现了。』

周围都是刺客。不,应该说是扮作刺客的市警备队的士兵,差不多有一百人左右吧。如果黑影团还在的话,这应该是黑影团的工作。讨伐的人拉开弓等着从岩洞里逃出来的人。

『这边来。』

现在悌诶负责带路。他在黑暗中也能看到道路的,从岩石精灵那里可以得知岩山的分布状况。

『咒师也来了,你要小心。』拉古鲁德对悌诶说。

『咒师……』

『可能是巴鲁顿宰相雇的咒师吧,本来是要对抗古拉乌鲁殿下的……』

咒师与魔法师完全不是同一个档次,聚集了多少个咒师,也不见得能打的过一个真正的魔法师的。不过现在条件有所不同。拉古鲁德身染重病,悌诶的体力还没有完全恢复。

『不在有五、六人之下吧。』

突然,拉古鲁德掌心开始发出淡淡的光。是拉古鲁德的水晶球。而且,映出了什么东西。

咒师们围坐成一个圈,虽然穿着普通的衣服,但头上都插着羽毛,用植物的粉末在脸上描绘文字样的咒语。这正是咒师的打扮。

『这是……为了封住我们的魔法吧。』拉古鲁德发出干笑声。『而且,看来他们可能也知道一点忒巴悌诶殿下的力量。』

『我的……力量?』

『是啊。』拉古鲁德点头。

『还有几个黑影团的人,看来是投靠了巴鲁顿。』

『就算他们知道忒巴悌诶殿下会使用魔法,也没人知道他的底细吧?』拉古鲁德小声说。『即使无法使出全力,你我合力也没什么好怕的。』

拉古鲁德无声地笑着,而这事实听在伯斯的耳朵里却相当的严酷。到底事情有多严重还不得而知。总之,现在离这个即将成为攻击目标的洞穴越远越好。

悌诶根据精灵们的引导,带着他们巧妙地绕到岩山的后方。那里根本没有称得上路的地方,抱着拉古鲁德的伯斯和拉克西勉强可以在岩石的缝隙间穿过。

当守在洞口的追兵发现没有任何人出来,就会察觉中了对方的金蝉脱壳,到时候一定会在周边进行大规模的搜索。在那之前,一定要远离这个是非之地。

如果被近百名敌人包围,就算伯斯和拉克西也难以抵挡。目前重病在身的拉古鲁德和体力还没有恢复的悌诶……就算拉古鲁德别称为大魔法师、悌诶拥有可以遏制天灾的力量,以现在这种情况,他们能发挥出几层力量实在是无法预测。拉客西暂且不说,伯斯对此抱有深深的危惧感。

突然,悌诶停下了脚步。

『怎么了?』

伯斯问,回答他的是拉古鲁德。

『来了。』

『什么来了?』

『哈朗』

『哈朗……应该是灵魂吧。』拉克西问。

『是啊,是对方的咒师送过来的。』

『请问有什么事吗?』悌诶的语气就像在询问过路的旅人一样没有紧迫感。

『还问人家有什么事?那可是敌人送来的哈朗啊!!』

拉克西嘴里抱怨着,身体却不由自主地向后退。虽然看不到,但一想到是灵魂这种东西就让人觉得浑身不舒服。

『如果有什么需要的话请告诉我。』悌诶非常有耐心地与他们对话。

『忒巴悌诶殿下,那是被咒术操纵的哈朗,我们这样说话对方是听不到的。』

就连拉古鲁德也对悌诶的温吞感到惊讶,现在可不是悠哉聊天的时候。在他眼里,哈朗的数量在不断增加。灵魂原本是像光球一样的东西,现在所有的都呈人形——也就是他们生前的样子,男女老少,各种肤色的人种都有。

眼前已经有二十多个了,还在不断地聚集。

『悌诶殿下,摆开防御阵……』

『是』答应后,悌诶再次面对哈朗:『被咒术束缚了啊,请等一下,马上就帮你们解开。』

他停下来,在抱着拉古鲁德的伯斯和拉克西的周围,用草药画了一个直径为两米的圆圈。

『请不要走出这个魔法阵。』

他只对拉克西一个人说,且不说拉古鲁德,伯斯非常清楚这个圆阵的意义。

『你不进来吗?』

拉克西不解,虽然不知道圆阵的用处,不过悌诶站在圈外更让她觉得不可思议。

『我要先将这些人……』

这些人指的是拉克西看不见的灵魂。对悌诶来说,哈朗的存在是非常普遍的事。感觉跟活人没什么区别。

『悌诶殿下……』

拉古鲁德欲言又止。通常在这种情况下,连自己都不敢贸然走出阵外。也许悌诶会有所不同,他不禁想到。悌诶的力量是自己完全无法估量的。

悌诶也知道,今天这些灵魂与以往略有不同。他们受到强大咒力支配,状态相当于活人中了催眠术。这时的哈朗的数量已经接近四十个。

『真可怜……』悌诶对他们说:『马上就还你们自由。』

他从口袋里取出其他的草药,向四周撒去。哈朗们稍微后退了一点。

『阿瑟啊,死亡的支配者,冥府中最伟大的力量……』

悌诶开始颂扬仲裁死亡之神阿瑟,这是咒语的开头部分。不久,咒语就像这普通人完全无法理解的方向发展。而且圣灵文字有它特别的读音,连它的读音也有独特的魔力,它是一种特别的语言。当口颂圣灵文字时,吟唱咒语的人要同时画出它的文字。

悌诶集中意识,让灵和精灵们顺从咒力的力量,他们原本都是自然界存在的能源,被施咒者的精神力量固定住,施咒者要比这些精灵更高一筹,因此精神统一是不可或缺的。悌诶原本就拥有无意识中与精灵们同调的潜在力量,这一点,恐怕连操纵他们的人都没有想到吧。

『怎么……了?』悌诶睁开眼睛望向虚空间。『对这个咒语感到恐惧吗……』

悌诶歪着头有些不解,但口气还是那么温和。

『没什么可怕的。』

悌诶耐心地开导着哈朗。就像在跟病人解释这种药比较有效一样。

『这是为了斩断剥夺你们自由的咒力。』

唰……

在哈朗之间,微弱的波荡在扩散。

『来吧……请与我的心同调。』

悌诶没有任何迟疑。

『我绝不会束缚你们的自由。』

他用温柔、却非常果断地口气继续说:『请与我的心同调。』

在拉古鲁德眼里,四、五十个哈朗的眼睛都盯着悌诶。

『不过是些杂鱼啊。』

可以这么形容眼前的这些灵,没有什么力量、只是聚集在这里的人,无论是他还是古拉乌鲁都不会把他们放在眼里。倒是悌诶的态度让他惊叹不已。已经不能用单纯的『好人』来形容他了。

这些哈朗虽然顺从了施咒者的命令,但是多少有些自己的意识。他们对悌诶略有期待。现在聚集过来的,既不是什么恶灵,也不是什么拥有强大咒力的哈朗。只是数量多而已。这说明施咒者不只是一个人。

悌诶继续念咒语。

呼……

在伯斯和拉克西面前,有什么光飞了过来,又消失了。

『那是什么?』

拉克西无法掩饰自己的不安。

『哈朗?』

『不,不是。』拉古鲁德维了让拉克西安心开口说:『你看它们都飞进防御阵中心了,哈朗是飞不进来的。』

『是萤火虫……吗?』伯斯冷静地看出了它们的正体。

『是啊……』

『在这种地方……?!』

伯斯反而感到惊讶。

萤火虫是生长在水边的生物。可这里是岩山地区啊,就算岩山的另一边有绿地和养育它们的池塘,但是它们几乎不可能千里迢迢飞到这里来!

『传说,萤火虫是死去的人的使者……』拉古鲁德说:『据说萤火虫会为死者向深爱的人传递自己的思念。』

在拉克西心中描绘出一个美丽的哈朗,却不是深爱他们的人送来的使者。

哈朗们在动。他们将悌诶包围起来,慢慢地开始在他的周围旋转。

『嗯……』

伯斯咬紧牙关。虽然看不见灵,但是他敏锐的直觉感受到了,一对不可思议地气息在太阳穴附近不停地跳。哈朗们慢慢地靠近悌诶。伯斯静静地守着拉古鲁德,还不忘警戒四周。

在屏息凝视的伯斯和拉克西的耳边,响起了悌诶的咒语。

『嗯……』

拉古鲁德突然发出抽吸的声音。悌诶周围的哈朗们,完全被其他的光芒覆盖。那束光到底从哪里来的,他一时想不起来。紧接着,哈朗们从身体的内侧渗透出接近白色的光。白的透明。拉古鲁德被那眩目的光照得不由得眯起眼睛。

『哦……』

他用手捂住眼睛,其实完全没必要这么做,那刺眼的光芒瞬间就消失了。当然,这种光伯斯和拉克西是看不到的。

『哦哦……』拉格德鲁的叹息声再次响起。

哈朗们有开始动了。其中一个灵轻轻地浮起,接着像蜻蜓一样飞了起来,离开了这个地方。一个接着一个的,直到他们几乎全部消失。只留下闭口冥想的悌诶。

『悌诶殿下……』

悌诶不仅解开了咒师对他们的束缚而且将这些迷路的哈朗们完全解放,获得了真正自由的哈朗们,大多数都升天了。这是拉古鲁德无法想象的能力,他至今从未亲眼见过这样的场景。

『去吧……』

悌诶站起来望着天空,脸上洋溢着喜悦之色。

『顺着这条路一直向上飞就行。』

一阵微风吹来,掀起了他的衣角,温柔地将他包围了起来。

拉古鲁德惊讶地看着悌诶。现在他的眼里到处溢满了光芒。

淡淡的,却非常的明亮。白色、紫色还有粉红色的光球四下乱舞。五彩缤纷的光球,舞动着、充满了活力与喜悦地向天空中飞去。飞向在悌诶头顶形成的彩虹光柱,一直向上飞去……

『拉古鲁德大人……我总觉得……』

伯斯担心的声音,让拉古鲁德回过神来。

『感到什么气息』伯斯舔了舔干燥的嘴唇紧张地问。

『那是……精灵群的气息。』

拉古鲁德抬头看着伯斯,额头上的皱纹又加深了几分。

『精灵群……那是什么?』

伯斯的问题让人一言难尽。这时拉克西突然发出尖叫。

『悌诶!』

拉克西从圆阵里跑出去,伯斯猛地抬起头,比她的速度更快地、大步飞奔过去接住了悌诶的身体。悌诶因为用尽心力颓倒下来,他还是不能够完全控制自己的力量。

伯斯抱着悌诶催促着拉克西回到阵内。这是因为他的感官上出现了某种痛觉。

『快点回来,精灵群过来了!注意不要破坏圆阵。』拉古鲁德说。

小心点不要碰到圆阵,拉克西慌忙跑回来。

『悌诶……』

回到圆阵后,拉克西立刻去看悌诶,虽然有些虚弱,不过他的意思还非常清晰,只是消耗了太多的体力。

『没关系,拉克西。』悌诶明快地回应着她,『已经将哈朗们全都解放了,不过……』

『不过?』

『第二批精灵紧接着又来了。』

『什么精灵?』

这次换伯斯文了。

『水精灵。』

『水……难道会下雨吗?』

拉克西跟悌诶一起旅行了好几个月,直到水精灵在陆地上活动时,大量聚集着就会形成雨。

『如果只是雨的话就好了……』

『悌诶殿下,再不强化防护阵很可能会被突破。』

拉古鲁德催促到,现在可不是解释这种事的时候。

是』悌诶点头。

拉古鲁德虽然催促悌诶注意,倒也不是很担心。他想看看悌诶的对应方法。说不定会再次颠覆他长年作为魔法师的常识。他带着半分的期待。

悌诶将植物粉末用水溶解后画上圆形,边念咒语边在旁边加上圣灵文字,为了给予防御阵新的力量。

『奇怪……』

悌诶惊讶地低喃。

『奇怪……』

『有什么奇怪的?』

拉克西文。悌诶的咒语念错了吗?

『不能注入力量,顺序应该没有错啊?』

悌诶回头向拉古鲁德投去求助的目光,『到底是怎么了?』

『……应该是你体力的问题。』

拉古鲁德沉思了片刻说。真是失策,现在这种时候最重要的就是体力。

『因为体力下降,你的灵视能力已经不能支撑整个防御阵了。刚才体力透支也是原因之一。』

拉古鲁德以为师的口气训诫他:『你还不能完全控制自己的力量,所以总会过度使用。』

『您说的是。』悌诶坦率地承认,『我自己也发觉了……』

在这么紧急的时刻,悌诶其实根本没有必要做到让这么多哈朗升天这种程度,如果无论如何都想让他们升天的话,可以先将他们打散,待解决危机之后再进行也不迟。

『最重要的是,这件事需要多少力量你没有控制好。你太容易流露出自己的感情了。』

『是』

『无法控制力量是因为你无法控制自己的感情。』

拉古鲁德一边说,一边代替悌诶在防御阵上加上圣灵文字。

『稍微休息一下,好好看我是怎么使用力量的……不过……』

拉古鲁德不禁露出一丝苦笑。

『说不定要全力以赴了……呵呵……』

『对不起!』

悌诶低头坐了下来。就算一点也好,要尽快恢复些体力。为了在关键时刻可以助拉古鲁德一臂之力。

拉古鲁德开始集中精力念咒语。

此时防御阵外已经聚集了无数的精灵。有悌诶之前说的水精灵,风精灵又加入了进来。一场暴风雨即将到来。

岩山虽然十分干燥,但是满是岩石的大地可以吸收水分的余地很小。地面立刻就开始积水,不久,周围就形成了一个大水洼

『好厉害……』

拉克西睁大眼睛看着阵外,那是因为那么多水竟然无法进来了。他们就像被玻璃罩住了一样,水无法侵入防护阵内,即使四周很黑,看的依然非常清楚。因为这些水在发光。虽然很微弱,但是伯斯和拉克西都能看到的、令人悚然的微光。

『总觉得……那光让人很不舒服。』拉克西小声对伯斯说。

『别担心,这里可有两位大魔法师。』

这话也是说给他自己听的。不过……伯斯紧紧地握住剑柄。他总觉得有些不安。这是他作为战士的直觉。

悌诶还在激烈地喘息着。而拉古鲁德……

『好厉害!』

似乎一点也不了解伯斯的心情,拉克西还伸手去拍打眼前的水。

『你看,这水竟然能发光!』

伯斯无奈地耸了耸肩:『真是活力十足的大小姐。』

『你说什么?』

拉克西立刻露出愤怒的表情,被叫做大小姐是她最无法忍受的事。两个人开始你一言我一语的斗起嘴来。就像在沙漠旅行时一样,身边虽然也常伴随着危险,但那停滞在和平中的每一天令人怀念。

『下次再叫我大小姐,信不信我把你的舌头割下来!』

这段时光水还在不断上升,虽然压迫者防御阵,却始终无法侵入当中。

不过,对方的咒师也不是等闲之辈,很快,水就开始变换了攻击方式:形成了一把大锤,以力量递增的形式猛烈地敲击着防御阵无形的外壁,圆阵开始出现剧烈的震动。

『悌诶殿下,我使用的暗属性的魔法。』拉古鲁德说,『你不用模仿我的魔法属性』

拉古鲁德说着就开始使用咒术。

V

拉古鲁德边念咒文边在地面上描绘出圣灵文字。那文字的一部分根悌诶使用的圣灵文字略有不同——是暗属性的圣灵文字。

暗属性的咒语不等于邪术。只是,这类咒语大多被用于邪术也是事实。

精灵们对拉古鲁德的咒语迅速做出反应,行动的是大地精灵。

隆隆……脚下发出微微的地鸣声。

『啊!』拉克西倒吸了一口气,『水……』

是的,水动了!不,动的不是水而是大地。大地精灵让原本不吸收水的岩石大地开始吸收水分。

不到一分钟,光水的身影几乎完全消失了。大部分被大地吸收,一部分逃向空中。水蒸汽化作云上面笼罩下来。

『那云是从哪儿来的?』拉克西问悌诶。

『是水精灵。』悌诶目光注视着前方回答,『它隐藏起来等待下一次的攻击。』

『下次攻击……』

『其他精灵过来了。』

『什么精灵?』

『火』悌诶悠然地回答:『是火精灵。』

『火……』

嗖……从远方有束光拖着尾巴飞过来。

『火箭……』

『不,不是箭』悌诶说。

飞来的是火精灵群。证据就是:火飞到四人所在的圆阵前就散开了。在周围继续燃烧。

那时真正的火。拉克西和伯斯的肉眼也能看到,附近被火光照的通明。

拉克西注视着前方燃烧的火焰,『火精灵……』

『可以使用火精灵……』拉古鲁德回头看了看悌诶说:『说明对方也不是简单人物啊。』

拉占鲁德商出似笑非笑的表情,再次开始施咒。

说对方不简单,是因为他们可以直接将火精灵送到这里来。咒术有各种各样的形态,使用这种力量的施咒者能力也各有不同,一般都是根据自己的能力,驾驭不同等级的精灵。精灵也有强弱之分,其中黑暗精灵、某种风精灵与火精灵是攻击性最强的精灵。当然,想让它们服从自己就需要更强大的咒力。而精灵之最就是光精灵。只有魔法师或者接近这种咒力的人才能驾驭。能力不足的咒师想要驾驭它,只能落得自惭形秽的下场。

能这么灵活的操纵火精灵.说明对方也是拥有相当强大的咒力.

『这……应该是很多人合力的吧。』悌诶喃喃自语地说,『如果呼吸上不能配合默契的话……』

『呼吸?』拉克西问。

『是啊』悌诶解释道:『卡隆曾说过,很多人同时施咒——是配合度要求很高的魔法,如果彼此的气息配合不好是很难成功的。』『哦……』拉克西不太明白。

『以一人为中心,带动大家施术,那个人一定要是当中咒力最强的人』

拉克西还是难以理解,但是悌诶只能解释到这里了。火焰在四人的周围越烧越旺。虽然不至于烧到防御阵内来,也感觉不到热,但是有种威压感。

『打算把我们都蒸熟了吗?』拉克西小声对伯斯说,『再这样下去会变成木乃伊的。』

『放心吧。』伯斯紧绷的脸展露出微笑:『就算是木乃伊,你也是个可爱的木乃伊,小姐!』

『你说什么』拉克西挥起拳头,『我不是说过不准再叫我小姐了吗,我要打断你的牙……』

拉克西的话还没说完.火焰猛地一窜变得更大,包围住整个圆阵。拉古鲁德大声念着咒文。圆阵的周围有防御用的精灵在,形成了一道看不见的墙壁。但是,拉克西已经感觉到热度,伯斯恐怕也感觉到了,只是没说出口。

『好热……』拉克西嘟囔着,『热气都要吹进来了……』

说着她突然想起了什么,热气渗透进来不正说明防御阵的力量变弱了吗……

『伯斯……如果我变成木乃伊的话,你要回到我的故乡保护我的母亲和哥哥哦。』

『拉克西』伯斯半开玩笑似的将手搭在她的肩上,『如果要成木乃伊的话,也是四个人一起,不会独留我一个人』

即使这么说,也让她觉得高兴,可以和大魔法师拉古鲁德、以及超越了魔法师能力的悌诶,还有自由战士伯斯一起共进退。

拉克西露出微微一笑,瞬间将手放在腰间的剑上,『在变成木乃伊之前,我会战斗!』

『即使……对方是精灵!』这种士气为拉古鲁德的咒利曾加了不少力量。即使没有咒力的人也拥有相当的生命能源,特别像拉克西和伯斯这样拥有强大精神力和生命力的人,这种力量甚至可以驱逐邪恶。

『伯斯……拉克西……』坐在旁边的悌诶抬头看着伯斯和拉克西。悌诶的眼里看到了两人耀眼的灵光『你们两个人……都很美。』

悌诶所说的美恐怕鲜少有人能理解。伯斯噗嗤笑了出来。拉克西觉得害羞,哼了一声转过头去。

对悌诶来说,真正美丽的人是拥有美丽耀眼的灵光的人,而不是虚有其表。

灵光这种东西——是常人看不到的一种生命能源波。所有的生物都会发出这种光。

灵光分成显示肉休力量的光、显示幽体的光,以及显示人性本质和能力的光三种。像悌诶这种能力的人三种光都能看见。生病的话,生体的光就会浑油。饱有邪念的人,幽体的光会带着令人厌恶的色彩。悌诶难以忍受幽体浑浊的人。对玛蕾茜昂娜的恐惧就来自与此。即使是绝世的美女,在悌诶的眼里看到的却不是她美丽的外表。

拉克西的灵光很美。本来就具有顽强的生命力,为他人着想的温柔与纯洁。这是拉克西的光芒也是吸引悌诶的原因。两人第一次见面时,悌诶对拉克西说:『你是个好人……』其实就是这种意思。进人阿度利艾市后,看到玛蕾茜昂娜的那一瞬间,基塔说拉克西感觉更漂亮,悌诶与他有相同的感触。对他来说,玛蕾茜昂娜是不可理喻的、由怨念凝聚而成的令人恐惧的存在。内心中只想着如何磨利复仇之牙去报复的人,让他害怕。那种由怨念形成的火焰在这位美丽的公主体内燃烧,化作邪恶的怪物,伺机将伊路阿迪鲁啃食殆尽。悌诶的魂之双生子伊路阿迪鲁……

比起她,拉克西和伯斯是何等的美丽。基塔也是,曼莉德和巴利凯也很美。奥鲁本有时候会抱有邪念.但那全因对故乡深深的爱,因此不会让人产生不快。

但世界上并不是所有人都如此美丽,生病的人、光芒微弱的人、还有拥有邪恶之心的人。下山至今,虽然大部分已经习惯了,但这些有时候还是会让悌诶感到痛苦。

人的心……人心究竟有多么沉重复杂?!虽然卡隆告诉过他:文明越是发展,就越容易将人类卷入复杂焦灼的迷宫中。

伊路阿迪鲁……观察了他的魂之双生子之后,多少能理解卡隆所说的话。得到生命的同时,失去了母亲;得不到父亲关爱的伊路阿迪鲁,生命不断地受到后母的威胁,极为普遍的亲人的爱——对他来说却是可望而不可及的东西……

想得到这种爱的伊路阿迪鲁……

伊路阿迪鲁也很美。他灵魂之光很美,常常泛着金色的光芒。

火焰在舞动。就像表现人心的骚动一般,越烧越大。拉克西和伯斯额头都开始泛起汗水。只有悌诶还是一滴汗都没有。即使是同样使用魔法的人,拉古鲁德也已经是一身的大汗。不过他跟伯斯他们不同,是一身冷汗。

火焰的墙壁变厚了,窜的越来越高。眼看就要突破防御阵的上方。橙色、真红的火光乱舞。

拉古鲁德呻吟似的低声念着咒语。

『呼……』拉克西用手臂擦着脸上的汗水。『好热~』

伯斯看着火焰,不,是透过火焰看到了什么,『那是』

『是拉古鲁德大师呼唤来的吗……』

『是的,』悌诶回答,『那是黑暗精灵。』

『黑暗精灵……』

伯斯再次看向火焰的墙壁。虽然看不见.却可以用敏锐的直觉去感觉。

是精灵群体,火焰精灵对黑暗精灵。奇妙的对峙,

黑暗精灵们无声无息地流动过来,充满了四周。浓浓的黑暗透不过一丝的光芒。然后他们开始像水一样一滴滴地渗透进火精灵当中。

火焰与黑暗混合在一起。

不可思议的光景。

在光无法透过的黑暗中,火焰在璞嗤璞嗤地跳动。相互挤压吞噬。

火不是应该用水来浇灭吗?伯斯和拉克西都这么想,这是物理性上的相互克制。但这点在咒术当中并不受用。用哈朗或者精灵们战斗,只有占优势的一方才能取得胜利。胜利的一方会夺取对方的生命力。

精灵的本质跟哈朗一样都是能源体。灵的力量优劣,取决于施咒者的能力。

这就是咒术的胜负。

是大魔法师拉古鲁德胜利,还是对方的咒师联手取胜呢。

照拉古鲁德往常的力量,对付他们简直易如反掌。

就算衰老而且身染重病,拉古鲁德毕竟是被称为大魔法师的人。不过,体力的衰退已经如实地表现在咒术的力量上了。

目前看来,是拉古鲁娜卿负来的黑暗精灵力量较强,火势慢慢地有所收敛。周围逐渐又陷人黑暗中。

『赢了吗?』拉克西问伯斯。

『我也……不知道。』伯斯不敢肯定。他向浓浓的黑暗之海望去,什么都看不见,月亮和星星也都被隐没在黑暗中了。

但是,感觉在黑暗中好像还有什么东西。

滋滋……发出微微的震动。

『靠近了』

『好像什么东西拖在地上。』拉克西也发现了。

『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伯斯将大剑的剑柄握在手中,『凡是进人圆阵的,一律斩』

他叮嘱拉克西,『要注意保护悌诶和长老。』

『知道了!』拉克西已经摆好姿势准备随时应战。与外面如浓墨般厚重的黑暗相比,阵内显得明亮多了。恢复到之前的状态。

滋滋……

滋……

的确有什么东西拖着微弱的磨蹭声在靠近,看起来相当的笨重,而且很大。悌诶和拉古鲁德看来已经知道是什么了。伯斯窥视着两个人的脸,两个人的表情几乎没什么变化。靠近的不是友方,这一点可以确定。

『来了……来了……』拉克西握住剑柄的手在用力

『啊……』

『噢……』悌诶和伯斯同时出声。

悌诶向头上望去。

嗵!

突然,有什么东西掉了下来。不,应该说是落下来。

它准备从防御阵的上方突破。嘶矣担心地看着拉古鲁德。

嗵!

嗵!

它在上面激烈敲打。

『大师……』悌诶呢喃着。

当然,伯斯和拉克西也注意到头上。

『那是什么?』

『不知道』伯斯露出苦笑,手离开了大剑。

『这不是我们能对付的』

证据就是:它需要突破防御阵才能进来,如果不是什么咒术的话,应该会像之前的萤火虫那样,轻易地穿过这里。

『精灵……』

『大概吧。』

嗵!

头上还在不断地敲击。『看样子快要进来了。』

『好像是的。』伯斯和拉克西都束手无策。

嗵!

嗵!张开的精灵防御壁好像随时都会被震破。

『怎么了……』

悌诶的意识转向拉古鲁德。

『怎么了……长老?』

拉古鲁德的声音意外地很清晰。『我还能动。』嗵!

头上的活动愕然停止了。就像张开的伞一样,向防御阵的四下崩落。『这也是,精灵……哇!』

说着,拉克西缩起脖子。

头上又喷出火来!那是新送过来的火焰精灵。

『可恶!』她咬着嘴唇。头上被弹开的火焰像烟火一般四散。防御的精灵发出巨大的震动。

『好漂亮……』拉克西看的不由的咋舌,『……虽然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是啊。』伯斯守着拉古鲁德。他的背影看起来已经摇摇欲坠。

『长老大人……』咒语的声音也随之变大。火焰从上面向圆阵的四周压上来。

『是不是已经很危险了?』再次感到热的拉克西问。

伯斯没有回答。终于,头上的火焰喷了出来。

『长老……』

悌诶跑过去抱住拉古鲁德的肩膀。拉古鲁德闭着眼睛,紧紧咬住嘴唇,全身在颤抖。

『我的力量就……到此为止了吗……』

『让我来!』悌诶看着头上的火焰坚定地说,身体还拼死护着拉古鲁德,『请您休息吧。』

他转向伯斯,伯斯点头,屈膝在拉古鲁德的身边保护他。

『哇!』拉克西全身缩了起来,『头发烧焦了!』

『古斯,黑暗的支配者啊……』悌诶站起来,在空中绘出圣灵文字。

『包容一切的伟大的神啊……』

悌诶在聚集黑暗精灵,强化仿御阵。所有的黑暗精灵者都化作巩固防御阵的盾牌。

『风精灵,水情灵啊』悌诶继续念咒语。突然,刮起了强烈的暴风雨。雨水强有力地敲击着火焰。

看来这顽固的火焰精灵也不是轻易能逼退的。

『忒巴悌诶殿下……』拉古鲁德还没休息,他在助悌诶一臂之力,『一定要控制住自己的力量啊。』

『……大师您的身体……』

『不用担心我。』他以师父的口吻命令悌诶,『用适当的力量将火精灵逼退。』

『是。』

悌诶照拉古鲁德的指点专心进行咒术。

不久,雨和风精灵将火精灵包围消灭。四周再次恢复了平静。

『呼……』拉古鲁德吐了口气,『做的不错啊,忒巴悌诶殿下。』

『是』悌诶弯下身子去看拉古鲁德,已经不是面如土色了,他的脸色呈赤黑色。

『大师……』他的声音在颤抖。因为看到拉古鲁德的灵光变薄变暗。

『还不能放松啊。』拉古鲁德激烈地喘息着,

『对方的咒师还没有被打倒。』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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